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4 【谪云】寄身此间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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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3-14 14: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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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14 【谪云】寄身此间意

谪云白情活动写的文，放到36雨是为了提醒自己也许有一天又行了去把开开完，虽然断在这里好像也不是不行……

（一）少年客
“九千九百六十一！”
热火朝天的露天锻造台上，一柄精铁大锤被壮汉重重敲下，报出新的数字。台上已然歇着几名炼精化气的修士，这一位不但修为最高，还是此地出名的炼器锻师，只是赤红的锻台上，那柄剑胚仍然未能成型，甚至连厚薄也与开始并无分别。
下注在千凿定型的赌客们早红了眼，恨不得自己上去动手定型，更多人则是看中了剑胚的坚韧材质，已经此起彼伏的竞起价来，摆下台的主家满意的捋起了胡子，正准备趁势拍卖。
“慢。前一份赌约未定，怎可就将剑交易了出去？”
少年人的声音清朗，分明也未刻意张扬，却清楚的传到了每个人耳中，营造的热闹氛围也为之一滞。只是看到了来人之后，又纷纷大笑开来。
少年人背着剑，眉目张扬，沉红的颜色也压不住身上的意气风发，一看便知道是少经世事的模样，足可称一句鲜衣怒马。
“这里可不是小孩子该来的地方，莫要搅场，速速离去了吧。”
店家并不耐烦，也并未将少年放在眼里，只是不耐烦的扬了扬袖，出声赶人。
“这样的热闹，怎么能少了我？在下不才，在赌之一道上颇有几分心得，更有爱剑成痴的声明在外，一定是要来试上一试的。”
南域并不算大，民风也偏向淳朴，对于年纪尚轻的少年来说，十几年的时间也足够将整片街邻山川摸得滚熟，包括亦师亦父的攀玉趾每次提起都会跳脚的“寻衅滋事片区”，少年人总爱探索新鲜。今日集市这么大的动静，自然免不了引来风云儿的兴趣。于是这热闹一凑，便凑见了一场骗局。
“尚有三十九落，我的力气也不够继续，不如就让这少年人来试试彩，也算昭彰一二我们南域的脸面。”擂主尚未开口，台上的大汉主动提议，将锻锤递给了一步跃上高台的风云儿。
“好！”
看到风云儿轻松接下有他大半身量高的锻锤，大汉忍不住起彩赞声，主家却莫名咂摸出一点不太对劲的味道，只是对年轻得过分的风云儿重视不足，让他冷哼一声，没有出言阻止。
但看那风云儿弃锤抽剑，引寒光出鞘，玲琅银光之间，已是十九剑连斩胚面，着实技惊四方，满是惊叹，只有主家暗笑一声，不以为易。
只是很快，剑胚主人的笑容便维持不住，却原来风云儿十八剑斩的并非剑胚，而是剑炉一旁的空气，势动风生竟被他生生断去，炉火早熄，最后一式，正落在被加速冷却下来的剑胚上，分明应是金石碎裂之声，却像石崩裂分靡碎一般，露出剑貌真容，风云儿持剑而照，寒光正可看见主家面上涔涔冷汗。
“啊！原来是宛山石！他们耍诈！”愤怒的南域修士将主家一行通通赶出了地界，不允许有丝毫往来，而一手揭破了赌局诈骗的风云儿则被大家团团围住，自然一顿好夸——什么英雄自当出少年、侠义精神自在身。
“哎，太过太过，我又不是什么书本上的圣人，不过赌博有赌博的规矩，我不许这里有本事之外坏了公平的行为。”
风云儿摆摆手，从大汉手上接下一坛好酒，一气全数饮下，只觉得第一等快事就该如此，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如果不是后手就遭到了埋伏报复。

……

“剑祠之时，你带伤反省，是为此事？”剑谪仙的神识化形在剑风云内视之中，与一般对坐相谈并无差别，分明语气并未带怎样的起伏，却仍让风云儿面色微红。
“前辈，那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风云儿提及昔日的自己，面上也多了几分不好意思的笑，那日自己行事确实有些冲动出头，但并不后悔，倒是回家之时将义父吓了个好歹，恼怒之下，被罚去轩昂剑龛面前反省。剑风云还记得当时攀玉趾对他说的话——你能应付这些不入流的宵小，但你身边的人呢？这一次是你强，若是敌人比你更强呢？自己行事正派，若是对方不拘手段呢？你可能保持心中坚持不变？风云儿当时答：若我不站出来，还有谁会为他们站出来呢？这是生我养我的南域，而我是剑尘风云儿。攀玉趾朗笑大快，旋即便改变面色敲上他的脑袋，给了他一卷只写有“恒”字的卷轴，让他自己去剑祠反省，彼时尚未开窍，三日跪坐悟道，也只堪堪想到了谋定后动这么一点意思，又被义父丢去了藏书阁苦读三月。
如今他开启轩昂剑龛，得代天剑之传承，意外得见这位即将灵消意散的剑谪仙前辈，倒是想起了在游记中意外看到的一个办法，以自身作容，保全这剑中前辈这一分意识。
“你可知晓，以身作器，你之修为尚浅，在吾面前，无法保有半分秘密？”剑谪仙并指点在剑风云的眉心，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并不赞同。落得如今境地，是他自身选择，何苦要累一位心志坚毅、持心守正的少年承担后果，这是他选中的继承人，靖玄一念不灭不绝，他并不有悔。
“我自然知道这样做的风险，可风云儿一生不过短短数十载，哪有那么多不敢见人的亏心事。我知此前几次剑龛自行而发，是前辈耗费灵力助我，若非前辈，我也早早丢了性命，此时要我舍了这几分可能自行保全而去，觉悟可能。”剑谪仙看到记忆中的风云儿，总觉得有几分熟悉，此时想通关窍，却原来是寄体前曾有剑祠一面之缘，他睁开眼，见到一双单纯却又透彻的眼，眉眼弯弯藏笑，语气却好像能担海倾峦崩，年轻人看向他，像是在说：若我不站出来，还等谁为前辈站出来呢？
“剑谪仙。既为同道，你可唤吾名姓。”剑谪仙心中有几分异样触动，无暇细思，耗元甚剧之下已然回归剑龛灵境修养，最后一眼，剑谪仙记住面前之人。赤子之心，风尘不可摧也，难得，难得，是自己有幸。

（二）破天光
风云儿伤痕累累，退无可退。
因为他的身后，就是自己矢志守护的南域，那些看着他长大，和他或许友善、或许有过矛盾的父老亲朋。
只看身形的话，风云儿已是高挑的成年男性，面上的血尘也挡不住少年人的俊逸，那一分未被世事洗濯去的意气，被打磨得沉下来，稳下来，倒与手中的代天剑相称。
只是这个年纪，在修真界中还是显得太年轻了，年轻到不可能有足够的时间留给风云儿，一点一点的积蓄灵力，夯实基础，真正掌握由己不由天的命数，经历了剑谪仙灵识之境好一番特训的风云儿也不行。
可我偏要一搏。风云儿想，他咬断自己的袖袍，想要将剑紧紧绑缚于手，去拼最后一场，一个声音阻止了他。沉眠恢复的剑谪仙在此刻醒来，几乎是凝着眉头看向这一切，他少有的并未征询风云儿的意见，用强大的灵识主动接管了身体的掌控权，风云儿、不，此刻是剑谪仙，剑谪仙抬起头来，满瀑的黑发转瞬成霜，代天剑发出畅快的剑鸣，好似在应和剑仙的归来。
“接下来一剑，你要看好。”
风云儿退守灵识内视之境，不但可见自身灵力走向，更可清楚看到外界一举一动，剑谪仙在自己的身体之中，分明模样是一般模样，气势眉眼却好似安全不同，那些属于少年人的张扬真正匿迹无踪，气氛陡然沉寂下来，剑谪仙并没有特意用灵识制造威势，只是站在那里，便让敌人无法忽视。
灵气陡聚，顾及风云儿已尽枯竭的经脉，这一式但由剑谪仙的魂力撑持，剑动风生，一种无可名状的势压倒一切，稠云沉沉，在剑者落指行剑的一瞬狂风四起，又转瞬被一剑拨云见日，恍如天光乍破，靖一片朗朗晴天。而斩出了这样惊艳一剑的剑谪仙没有半点眼神留给面前的敌人，仿佛这不过是最为随手肆意的一招，他只是维持着行剑的姿势，将灵力的每一分流转、肌肉的每一寸发力，展示给身体之中的后辈。修行领入门，自然要授他一招半式自保。
这是前辈为我而出的一剑。意识到这件事，风云儿的心跳莫名鼓动起来。
剑谪仙低下眉，已然回到了风云儿灵识境内，风云儿的身体气空力尽，跌落在尘地上，又被他本人勉强着盘坐起来，进入内视状态，与剑谪仙意中交流。
在外人面前时，风云儿向来是顶得住的，而到了灵境之内，剑谪仙在见到来人的一瞬间，已经揽过他的肩头，为他分担去并不存在的大半重量。这动作太过自然，以至于二人都未曾反应过来，风云儿自然不会去质疑，剑谪仙也不会多言解释，纵是风云儿尚在为方才一剑的惊艳失神，此时心中仍觉熨帖，好像有这样一位前辈在身边，他不需多去依靠，仍可以感受心安。
只是这位前辈，也太不会说话。
“吾可向方才那般，随时接管你的身体，形同‘夺舍’，害怕吗？”
风云儿依旧读不懂剑谪仙的情绪，只是凭借自己所见、所识、所感，如实道来。
“不会，因为是你。”
剑谪仙并没有再多说什么，也无力去多说什么，这样强行附体的手段，对只余灵识的他是极大的消耗，并非先前所言，肆无忌惮的夺舍，他消耗太过，甚至来不及知会风云儿一声，便再次陷入沉睡。
大战方歇，风云儿倚靠在一旁的残垣上，心情却久久无法平静，就像没有求道之人不仰慕山高水灵，没有哪一名剑客，不心动于一剑霜寒，他气空力尽，拿剑的手也微微颤抖，只是脑海中仍在回忆那惊艳的一剑，血沸奔流的快然未散，连身上的伤口也不觉得痛，只是担心，剑谪仙这一剑消耗太过，会影响魂元根本。
他没有办法忘记，在南域小小一片天地，有人为他辟开天光，一见外面广袤绚丽的世界。

（三）梦中身
风云儿最近觉得大事不妙，这种做贼一般提心吊胆的感觉，这种感觉对于性格跳脱行事随性但从来堂堂正正不搞邪门外道的风云儿来说是从未有过的新奇体验。事情还要从前些时日的一场灯会说起，不知道是那日的火树银花太漂亮，还是打马负剑的少年太两眼，引得来满楼红袖招，哪里经历过这等场面的风云儿面色通红，从熙熙人群中错身而过，不知是说书人还是读书人抑扬顿挫的声线就这么飘进了少年人的耳朵——“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许多人见到风云儿的第一眼，总觉得他是什么少年豪侠，难免会有些粗枝大叶，却不知道心细如发，才是这位少年侦探的正确标签。在体察自己情感这方面，风云儿也一向细腻。是以当夜风云儿的脸被热烈的灯烛火染得通红，那句灯火阑珊的唱词恰到好处地触动了他，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在那一瞬间，特别想要见到剑谪仙。那位一剑一式，亲手教他、亲身护他的前辈，自己追逐、仰慕的前辈，直到那一刻风云儿才发现，他记得剑谪仙的剑，也同样记下剑谪仙手上磨出的剑茧，甚至只需要想起这个名字，就忍不住有些心跳加快。
若是暗恋自然没有什么问题左右自己也不是藏不住秘密守不住话的人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剑谪仙前辈跟自己神魂相连意念相通连记忆都不是秘密只要有想法一个遮掩不住岂不是分分钟暴露？风云儿脑海中想法闪得飞快，他盘膝入定，五心向天，只想的是摒弃杂念。
“别跳了。”风云儿深深呼吸，按上自己的胸口，勒令自己的身体。
“什么不要跳？”一双手从身后遮住了他视线，风云儿无需去看，自然能够认出心心念念之人。
风云儿先是被吓了一跳，转身又想到，剑谪仙日前为救自己消耗太过，如果只闻心声传音，倒需要担心一番是否前辈已然醒来，如今确实实打实的感到被触碰，怎么想也不合理，只可能是自己的臆想罢了。
风云儿啊风云儿，剑谪仙前辈那样对你，你怎可对他抱持这般非分之想。只是为何自己的臆想，反让人又身临其境的错觉，难道今日心浮气躁不假，已然生出了心魔？风云儿！不可以想了！
“你经历尚浅，不辨心魔外道也是常态。越是心心念念，越是无法通达，郁结于心，自然容易走上极端。”身后之人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了风云儿的身前，剑谪仙的食指点在风云儿的眉心，似乎心情不错，颇有些耐心指点后辈的模样，说出的话却让风云儿呆呆愣在原地。“并非不可想。”
这哪里是什么心魔？风云儿尚未来得及深想，更不及遮掩自己满腔的欢喜和担心，喜的是剑谪仙话中透出深意，忧的是自己一片心思全被看了精光，虽说自己无事不可对人言，在喜欢上自己前辈这件事上，多多少少，自觉有些愧对，羞于启齿开口。
“不必说，”剑谪仙在他面前俯下身来，为师为长，为友为朋，他总要比面前的少年人更有成算些，也可承担的更多一些。他的指从风云儿的眉间滑下，抵上柔软唇面，又停在了少年人的胸前。“问你的心意，吾听得分明。”
风云儿眨眨眼，尚在回味唇上的问题，来不及思考为何剑谪仙此时已有了化身外显的能为，只觉得自己心跳鼓动，身体也不受自己控制，他听见自己的情绪快乐的欢呼，这种欢愉，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足够证明一切非梦的突破口，于是生性浪漫的少年人头一次缺乏耐心，风云儿攥上剑谪仙的衣襟，迫切的贴上唇面去索吻，类兽一般的咬上剑谪仙的唇瓣，横冲直撞的去搅缠交吻。
情理之外却又意料之中的，剑谪仙没有推开他的意思，短暂的惊讶过后，剑谪仙扣上风云儿的脑后，不给他丝毫后退的机会，反客为主的加深了这一吻，他眉目舒展，凛然的面上似乎也藏有笑，在风云儿的耳边出言。
“遵循本心而行，你想要做的，似乎不止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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