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1.23 史藏｜荒唐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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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1-01-23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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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3 史藏｜荒唐日子

未完結，史家群像，空行有BUG懶得修正了

Chapter 1

羅碧很討厭鏡子裡他這張臉。

他每天總要照鏡子，將面罩仔仔細細安上，然後他就不用再見到這張，長得和史艷文一模一樣的臉。

好景不常，現在他在鏡子外也得見著這副面孔，因為他住進了正氣山莊。
　

他一天的早晨十分規律，漱洗，面罩，電話聯絡千雪，吃早飯。

「藥弄好沒？無心還好嗎？」

然後被千雪例行暴跳，包含你為什麼不自己打給無心和不要老是讓他幫忙亂開處方。

他又惡狠狠地盯著鏡子裡的自己看，面罩遮住了大半個臉，隱形眼鏡也遮住了原有的瞳色。

很好。
　
　
　
　
　
五顆太陽蛋，油封番茄蘑菇，煎培根，他做好早餐，卻要最後一個吃，他不想在小鬼們面前摘面罩。史艷文在一旁搗鼓果汁機，遞給他一杯柳橙汁。

「小弟，一起吃飯吧？」

「等你們吃完。」

史艷文責備地看他，羅碧受不了對方投過來的眼神，只得卸下面罩一角，喝了一小口。
他卻趁機發難，握住面罩就要取下，羅碧差點將果汁灑出，一個手刀下去，然而對方就是不放手。

「史艷文！」

史艷文在他嘴角親了一下，這才將面罩放回去。

「老是悶著，對皮膚不好。小弟就這麼討厭我的臉嗎？」

「我的臉是我的臉，和你無關。我的作為也和你無關。」

面罩隔絕了他孿生兄弟傳來的吐息，史艷文湊的很近，他將羅碧臉上的散髮撥開，輕摸臉上僅存裸露的一小截肌膚，眼周，眉毛。

羅碧知道自己的瞳也是這樣的藍，可他即使脫下面罩，也不會有這樣的神情。

始終是不同的。

自己耳邊鬢髮已經灰白，史艷文總喜歡玩那搓毛髮，那是他倆唯一直觀上不同的地方。他手指還在羅碧的長髮裡梳理，附在耳邊道：「你硬了。」

濕潤的舌在他耳垂舔舐，他知道，史艷文這個惡魔，總喜歡在不合時宜的時候去挑戰那道界線。走在鋼索上一向是史艷文的畢生愛好。
　
　
「咳咳咳咳！」

小鬼頭們來了。

「世風日下，人心不古，光天化日，白日宣淫，嗚呼哀哉！」

「小空別急，」史艷文回過頭，笑吟吟地向兒子道早，「早餐馬上就好。」

「是戮世摩羅！」

謝天謝地史艷文三個兒子都變聲完了，不至於讓餐桌變成耳朵的折磨。史艷文殷勤地給兒子倒牛奶倒果汁，桌上除了食物就是一沓又一沓的報紙，羅碧任由他的蛋涼去，只專心翻閱新聞。

等到精忠帶著兩個弟弟出門上學，他才脫下面罩，慢悠悠地吃起來。

「我們明天再去買燒餅油條吧？」

「可以。」

住進史家一週，史艷文終於受不了羅碧每天一模一樣的早餐，要求換花樣。

羅碧一句自己弄吼過去，最後兩個中年男人騎在小綿羊上，去附近的豆漿店排隊半小時。史艷文多點了一份，讓他用小綿羊送去給無心。

在中學門口站崗的老師差點要叫警衛，最後才知道那是優等生憶無心的父親。

在這件事被史艷文轉述給兒子們之後，得到了小空的無情哄笑，銀燕的眉頭深鎖，以及精忠的：叔父，去學校還是脫下面罩吧。
　
　
　
　
　
　
千雪還是把一疊雜七雜八的藥袋塞給他。

「你真的不走調解？」

羅碧大笑，千雪只得搖頭。

「要知道，就算判決也不一定就對你有利。」

「哼，姚明月一看到社工在衣服都多穿三件，還會進廚房做飯。等社工前腳一走她就溜的不見人影。」

房產在姚明月名下，羅碧不怎麼在意。姚明月每個月給無心的零用錢比給羅碧的還多，免得無心找她，反正錢能解決一切。

「你也少戴面罩，趕緊找份工作，這樣查訪的時候評估也會好看一點。」

「最近沒活幹。」

「唉…我哥那邊我會再去溝通。史艷文沒為難你吧？」

「他為難我？哈！除了給他和三個小鬼煮吃的，倒沒什麼事。」

「史艷文三個兒子啊…等等，有了！」

千雪一拍手掌，臉上眉飛色舞，彷彿自己是個小天才。

「你讓無心住史艷文那邊吧，住上三天，她肯定會選跟你住的！」

白痴千雪。

羅碧的計畫是拿到無心扶養權搬出正氣山莊，這隻蠢狼居然讓他跟無心住正氣山莊？無心一個女孩子住在五個大男人的屋子裡，父親不同意！

不同意也得同意。正氣山莊人多熱鬧還有三個和無心年齡相仿的孩子，怎麼看都比父女或母女兩人相依為命更適合無心。史艷文那副謙謙君子和藹可親的模樣更是無懈可擊，簡直能讓查訪分數高出天際。

姚明月也不是真的想要監護權，她就是想氣一氣羅碧，這個**，她根本不想要孩子這種負累。

殺千刀的。
　
　
和千雪碰面完，羅碧順道去了一趟工會。孤鳴家動用人脈將他列入黑名單，工會表示無可奈何。羅碧也懶得表示什麼，只是和熟人交換一些情報。沒有一項是好消息，他回轉正氣山莊。
　
　
　
　
一回來他就發現史艷文躲在臥房，房門鎖著，不知道在幹什麼勾當。鎖房門這件事十分愚蠢，所有房間的鑰匙都放在電視後面暗櫃，羅碧光明正大拿了鑰匙開門。

史艷文在主臥的浴室裡。他撩起袖子，上臂有一道猙獰的傷口，在其上灑生理食鹽水，眉頭都沒皺一下，就是姿勢有些彆扭。

「我來吧。」

羅碧洗好手，用無菌棉棒小心地清傷口上那些黑灰的組織，傷口比他預想的還糟糕。

史艷文開始打哈哈，「小弟，我今天…」

「你騎小綿羊摔了。」

「對、對，你怎麼知道。」

羅碧不說話，把卡在傷口裡的砂礫挑出，又用食鹽水再沖一遍，終於清理完畢。醫藥箱裡有大把創傷敷材，他對史艷文挑眉，後者只是笑笑說有備無患。

「別把哄你家三個小鬼那套拿來應付我。」

「艷文沒這麼想，只是習慣使然。」

「我看俏如來早就知道你在做什麼，你還傻呼呼地在那裡維持假象，不覺得很可笑嗎？」

「那小弟也不要戴面罩，你長得那麼好看。」

「史艷文！」

「唉，」他訕訕地說，「我想不只是精忠，仗義大概也知道一些。」

「你可真是夠失敗的。」

「但是艷文很幸運，有三個孩子包容我，還找到了失散的小弟。」

史艷文最令人厭惡的地方，就在於他說出的話總是又假又噁心，卻都發自真心。

「你最近手上有案子？」

「倒是沒有。」

「那你安份幾天，我要帶無心過來。」

「小弟，」史艷文望向他，滿臉的不可置信與喜悅，「我好感動……」

「閉嘴！不要這樣看我，噁心死了！」
　
　
　
　　
　
　
　
史艷文囑咐過羅碧不要動他的電腦。
可是藏鏡人從來不管史艷文說什麼。

正氣山莊書房有兩台電腦，一台裝著二十年前的作業系統，一台十年前，兩台都不能連網。羅碧在櫃子裏還翻出幾台筆記型電腦，新的，用起來沒有問題。

孩子們有自己的電腦，精忠自己有私人的筆電，客廳也一台公用電腦，裡面被小空銀燕塞了暴雪全家桶，蒸氣，想玩什麼就玩什麼。

羅碧坐在客廳，對著桌面資料夾眼角直跳。

「你們誰弄的，給我刪掉！」

「是父親！」銀燕湊過來，一本正經地說。

「哎呀哎呀，叔父消氣啊，這真的是你的好兄弟好哥哥史正人君子怕我們無聊放的。」

資料夾名稱三個大字—小黃片，點開裡面幾十個G，什麼片都有。

小空把鍵盤滑鼠搶過來，在瀏覽器輸入碰hub.com，只有找不到伺服器。

「他就是體貼我們，這個資料夾動不了，他設過權限了。」

「告訴史艷文，無心來之前不處理好，我就把他所有電腦砸爛。」

「是是是，我想史艷文一定很怕怕。」

兩個孩子一陣忙活，把電腦訊號連上投影機，在超大畫面尺寸下電玩之旅去了。羅碧上樓，準備跟姚明月打場硬仗，把無心帶走三天。

每次和姚明月接觸都讓他筋疲力竭，他癱在床上，面罩也沒脫。週末社工要來找無心，他稍早還賄賂了三個孩子讓他們乖乖待在家裡，小空獅子大開口，銀燕的要求很普通，精忠卻說他要佛珠。聽說他還想要申請佛學系，這個孩子真的沒有問題嗎？他是最像史艷文的一個兒子了，成績名列前茅也很懂事，但羅碧覺得史精忠比史艷文還難懂。

羅碧想著想著居然就這麼睡了過去。
　
　
　
　
「你怎麼能這樣睡覺呢？好在隱形眼鏡已經卸下了。」

他一睜眼，發現自己坐在在客廳的沙發上，底下還墊了一層柔軟的毛巾，投影的畫面正是小黃片資料夾。

這個狀況他還不明白史艷文要做什麼他就是傻子。

「艷文不知道小弟喜歡什麼類型。」

羅碧翻白眼，把鍵盤一把搶過來，隨便在片子裡點了一個。

高SM凌辱調教

羅碧傻眼了，檔名寫的不是這個！史艷文帶著歉意告訴他艷文沒有準備這麼多道具。

「史艷文！」

「小聲點，孩子們睡了。」
　
　
影片是靜音的，皮鞭揮下去只能見到演員在劇場光下繃緊的肌肉和面部扭曲又愉悅的表情。羅碧開始回想自己揍人時對手都是什麼表情，畢竟他專門幹這個，只是實戰經驗遠遠不如揍人和挨揍的訓練來的多。他竟然回想不起來，實戰重視的是眼神方向，觀察身體重心，四肢肌肉……表情是最不重要的一部分。他撫上自己面部肌肉，這才發現面罩也被史艷文卸下了，於是他轉頭去看對方。

史艷文也轉頭過來望向他。

又是這張臉。
　
　
他給了史艷文腹部一拳，被格擋下來，接著就是一連串的拳掌相對，只是動手，兩人還在沙發上坐著。他一邊動作一邊觀察史艷文的表情，被擊中，被格擋，被偷襲，也許自己臉上也是這樣的表情。好在平時有面罩，面罩令他安心。然而現在他面對史艷文，赤裸裸地，史艷文像一面鏡子，像一個美好的自己，又像一個最污穢最深沉的慾望。他握住攻來的手腕，用唇附上手掌。

他滿意地看到了史艷文一瞬的驚慌無措，只有一瞬。

事情一發不可收拾。
　
　
　
　
　
史艷文什麼防護也沒做，射完就自顧自睡過去。羅碧用墊著的毛巾乾淨的部分擦了手，給小黃片資料夾設了隱藏，然後關機關投影。

毛巾把史艷文裹起來，扛麻袋一樣背進主臥，地上的精液他不想管了，反正清晨史艷文會起來處理。史艷文扔床上，毛巾扔地上，他進了浴室。
　
　
羅碧再度望向鏡子裡的臉，沒有面罩，沒有隱形眼鏡，只有一張真實的面容。
浴室的鏡子也是儲物櫃，櫃子一開，各色藥片整整齊齊疊在格子裡，一看和千雪開給他的差不多，連藥廠都是同一間。
　
他把藥一顆接一顆塞進喉嚨，灌了一大杯水。
　
　
晚安史羅碧，早安藏鏡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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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

書房的燈還亮著，羅碧覺得自己一定是沒睡醒，他居然去開書房的門。

那是史艷文工作的地方，雖然除了電腦從來沒囑咐過別進來，但據羅碧觀察，孩子從不進書房。

書房裡除了古董電腦，還有各式八九零年代的物品，像個復古收藏家的樣板屋。泛黃的書冊，底片相機，黑膠唱機傳來溫潤的樂音。老式金屬檯燈照亮笨重的CRT螢幕，一片藍底上只有幾個英文字母，應該是史艷文敲上的，這是文書處理介面，然而要是讓孩子看到，只會以為電腦當機藍屏了。

羅碧將水放在木桌上，去找在書架間翻箱倒櫃的史艷文。

「要我幫忙？」

史艷文一抖，手上的黑膠差點飛出去，被羅碧穩穩接住。

「……是小弟啊。」

這種復古的玩意兒脆弱的很，價格似乎也不低。羅碧不懂這個，但怎麼想三更半夜在工作的書房翻找黑膠唱片都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史艷文接過道謝，順便問他怎麼還不睡。

「半夜兩點了，是我該問你這個問題。」

「我…沒什麼靈感，找點不一樣的音樂權當休息了。」

羅碧想的是你休息什麼，該睡了。他示意史艷文閃開，隨意抽了一張黑膠，他也懶得看封面是什麼，就遞過去。

「就這張吧，反正你一定在櫃子前猶豫不決，等你挑好音樂天都亮了。」

史艷文只是垂著眼，道：「有時候，這些樂曲都很好，但就不是你心底想聽的那一首歌。」

羅碧看他熟練地換上唱盤，稍加思索，擺好唱頭位置，柔和的冷爵士在探針尖顫動下傾斜而出，低啞的男聲緩緩吟唱。

「小弟品味不錯，這首曲子我特別喜歡。」

「你就使勁誇自己吧。」

史艷文轉身拿了羅碧的水杯抿了一口，望向羅碧不自在的眸子，又去挽他的雙手。

「有沒有這個榮幸，請羅碧與我跳支舞？」

羅碧竟不知該如何回應，他被史艷文拉著，步伐隨著他的引導前前後後，時而轉圈。為了工作他也受過社交舞的訓練，即興的一支舞，未曾改變的臉龐，熟悉又優雅的身姿……他的思緒漸漸被樂音和節拍佔據。

「小弟和二十年前跳的一樣好。」

羅碧到一旁沙發休息，看史艷文給唱盤翻面。

「我一直，很想再和藏鏡人跳一支舞。」

「我也一直在想，為什麼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年輕記者，需要貼身保鏢赴宴。」

史艷文只是說他太年輕，也太衝動。

你現在不是了，史艷文，你在隱瞞什麼。

羅碧需要思考，但他的思緒在沙發，低沉的男音，史艷文泡的熱牛奶裡打轉，像一個溫柔的迷宮，將他困在史艷文的藍色眸子裏——

『晚安，小弟。』

羅碧沉沉睡去。

「炒蛋吃起來和平常不一樣。」史存孝戳著半生不熟的蛋，似乎有些嫌棄。

「有嗎？」

史艷文有些打擊，平常從來不挑食的存孝居然這麼說。他只得自己嚐了一口，果然和羅碧做的完全不同。

他重新審視每天都會拿出來的一排調味料，發現自己忘了放鮮奶油。

中式炒蛋，也是可以吃的吧，就是和蘑菇培根放一起有點奇怪。他順道給孩子們倒鮮奶，這麼一看早餐還是挺豐盛的。

「父親，羅碧叔父呢？」

「他還沒醒呢，昨天他來書房幫我，有些晚了。」

「這樣，讓叔父好好休息吧。」精忠懂事地說道，然而旁邊傳來小空響亮的嘖嘖、嘖嘖嘖聲。

史艷文坐定，便開始詢問孩子們超市想要買什麼。

「無心今晚就過來住了，我們去接無心放學之前，會去超市採買，你們有需要什麼嗎？」

「●湖屋超辣洋芋片！」

「仗義要當無心的榜樣，不可以吃太多零食。」

小空懶得理他，開始報各式零食品牌，簡直是背得滾瓜爛熟。銀燕問他超市有沒有賣網子，他自製的投球練習框網子破了一角，還有棒球棍也早該換成標準尺寸。

「父親，不必麻煩，叔父已經答應我們會買新的。」

「你們啊，不要給你羅碧叔叔添麻煩，我知道你們藉著無心要來獅子大開口。」

「這叫互惠互利，利益交換，智者談條件。」小空不要臉地表示。

「作哥哥的好好照顧無心，不要帶壞她。」

下午三時，換羅碧將史艷文從書房拽出來。史艷文抱緊Surface不放手，在副駕上使勁敲字，羅碧瞄了兩眼，是什麼藝人的花邊新聞，沒什麼營養。

「你又給燕駝龍供稿了。」

「這是小弟要求的安份。」

燕駝龍的報社是類似太陽報的小報，文字極其煽情，內容極其粗鄙，銷量卻是一等一。史艷文用白陽生的名義給他供稿，這文雅的筆名和撰寫內容簡直天差地別，每次羅碧想到都一陣惡寒，燕駝龍的品味讓人不敢恭維。這份報紙顯然只是個小娛樂，會賺錢大概也只是個意外，羅碧一直不知道魔門世家的本業是什麼。

「我說過，不要在我面前寫這種不入流的東西。」

史艷文掐著最後一秒把稿發給燕駝龍，下車和羅碧一起採買。生鮮區兩人拿的除了肉還是肉，一家人團聚就要吃火鍋，三個發育期男生食量可不是蓋的。

「無心愛吃什麼，你多拿點。」

羅碧想了想，竟然不知道無心愛吃什麼，他只得反擊考考史艷文。

「小空就喜歡垃圾食物，他其實也喜歡青菜，但垃圾食物比較酷；銀燕沒有什麼味覺，我忙的時候他常常煮奇怪的飯菜給全家吃，只有他自己吃的津津有味；精忠只有在家才吃肉，他不吃任何加工食品。」

「培根也是加工肉。」

「……可能是小弟煮的，精忠不好意思拒絕。」

「以前三個孩子都不挑食，不知道為什麼上了中學打死不吃我煮的了，艷文十分傷心，才開始好好觀察。」

「你以前都煮什麼？」

「水餃。」

「還有？」

「還要什麼？水餃營養均衡，有菜有肉有澱粉……小弟為什麼這麼看我？」

「沒什麼。」

羅碧把推車轉向，去給無心買盥洗用品。

羅碧的車十分招搖，黑色啞光漆在轎車中不多見，加上金箔和皮革質感的裝飾，停在中學門口簡直不能更招搖。男孩子們經過都對這車目不轉睛，恨不得自己也有一台這麼酷炫的車。史艷文完全不能理解這樣的欣羨，他的水藍色小綿羊和老舊的Toyota就很好，半點不打眼。

「爹親！叔父！」

羅碧幾乎遮了全臉的面罩再度讓校門警衛警鈴大作，好在史艷文趕忙下車，一身儒雅的氣質拯救了史羅碧的名聲。

無心第一次見他的三位堂兄，很是開心。她是個親和的性子，很快贏得三位哥哥的好感，連肉都會特意給她留一些。

晚飯後消食，小空開了Wii上的喪屍末日生存遊戲，四個人站在客廳拿手把用各種姿勢PVP。以往史艷文對上三兄弟一定第一個死，然而今天他不需要親臨戰場。他一邊洗碗一邊聽客廳的動靜，似乎無心把他們都鯊了。就不知道是哥哥們讓她，還是在最自豪的電動上被堂妹削了面子。

這樣也好，他仔細把木瓜籽挖去，切塊，端了兩盤到客廳。

囑咐四個孩子完夠了明天要寫功課，吃完水果要刷牙，若是不習慣不好入睡可以去泡牛奶，讓小空罵他嘮叨個沒完。他又陪孩子們說了一會兒話，無心告知他明天下午鳳蝶姐姐會來。

社工居然是鳳蝶，史艷文莞爾，也不知道羅碧用了什麼手段讓鳳蝶變成負責他案子的社工，到底是下了多少本？

等到孩子們回房準備洗澡，他才發現還有一整盤水果都沒動，他明明是算好份量的。

羅碧去哪裡了？

一直到第二天早晨，他才在廚房見到羅碧。羅碧買了燒餅油條，卻又煮起了他的西式早餐，孩子們可樂的，中西混吃對他們不是問題，豆漿紅茶照單全收。

他不好過問，只讓羅碧去監督孩子們在大桌上寫作業，自己關進了書房。

即使他們是孿生子，也有那些即使結合也觸碰不到的東西。

他執著打破藏鏡人的界線，一道又一道，抽絲剝繭，想要碰到核心。這又豈是輕易能成的？

就連他自己，也不曾暴露。也許他的面具比羅碧還多，只是羅碧總能一眼望穿那些，已經和自己融為一體的渾沌與污濁。羅碧看得比他明白，他知道。

午後，來的社工不是鳳蝶，是一名叫劍無極的青年，而鳳蝶是他的女友。

「哈囉，無心，天才劍無極帶著蝶蝶來看你啦！」

鳳蝶一鞋跟踩在劍無極腳上，後者只是吃痛一瞬，又熱情地繼續向無心揮手，怕是習以為常。

發出伯父家真大啊感嘆的劍無極，被無心拉著去和一家人打招呼，羅碧還未開口，就被劍無極的大嗓門打斷。

「怎麼是你！」

「是你！」

劍無極下巴掉了一樣指著銀燕：「笨牛是你哥哥？」

「劍無極！我不是笨牛！」

劍無極立刻去摟銀燕的肩，高高興興地揉他一頭棕紅色的亂毛，道：「說什麼呢？笨牛就是笨牛，師兄都不知道你有妹妹，還有多少秘密沒跟師兄說啊？」

羅碧想要發作，但銀燕雖是一副不情願的樣子，卻又任由劍無極摧殘他的頭髮。他知道銀燕力氣大於常人，不可能是劍無極硬拽著他不放。

他只得清清喉嚨，今天他為了不要讓自己看起來太可疑，沒有戴面罩，甚至口罩都被史艷文扒了，他用這樣的臉去面對陌生人，即使是個毛頭小子，還是彆扭。

「我是無心的父親，銀燕是無心的堂哥。」

「伯父好！」

三位堂哥跟劍無極打了招呼，劍無極忙著回禮，一邊又拉著銀燕。

「銀牛啊，你好久沒來道場了，等下跟師兄過兩招。你啊，太不夠意思，你看無心漂漂亮亮一個女孩子，可適合來道場學防身術了，就能像鳳蝶那樣所向披靡，多好。」

這話說的顛三倒四，他倆在院子裡過招，不一會兒就把銀燕撂倒在草皮上，而劍無極又很快被鳳蝶制服，跌在地上抱怨鳳蝶沒放水。鳳蝶的完全是溫皇的路數，倒是劍無極，五分是蕭無名，五分又是溫皇，羅碧看在眼裏，又想起溫皇的交代，不禁有些困惑。

鳳蝶指點無心幾個基礎動作，小空精忠就跟羅碧一起坐在樹下看。精忠也去過蕭無名的道場，但時間沒有銀燕長，小空雖然沒去，但他悟性極佳。劍無極和銀燕又來幾回，他便給兩位姪兒把每招拆了講，動作要領，重心挪移，小空一邊說不如格鬥遊戲有趣，一邊眼睛又盯的死緊。

「用眼看到最後，還是得靠實踐。還是讓史艷文繼續送你們去道場吧。」

「父親說不好打擾學業。」

「以你們的聰明，分點心力去運動又如何？銀燕不也一直待在少棒裡？」

「棒球又髒又累又麻煩，銀燕整天跟個泥巴人似的，我才不要。」

羅碧懶得聽姪子們什麼想法，這件事就這麼定了，他晚點就去說服史艷文。

打累了，四個人氣喘噓噓，然而劍無極一邊喘氣還一邊掏出手機，貼滿水鑽的手機殼差點晃瞎羅碧的眼。

「我們來自拍吧！無心牛牛快過來，看這裡啊，這裡才是手機鏡頭。牛牛你閉眼了！再來一張，再來。」

劍無極熟練地自拍，讓銀燕跟無心配合他一下嘟嘴一下比手勢。羅碧不太懂年輕人的操作，倒是聽到小綿羊的呼嘯聲，史艷文中午出了山莊不知道做什麼，可終於回來了。

「天氣熱，我給你們買了黑糖珍珠奶茶，都來喝吧。」

史艷文笑吟吟地給孩子們發飲料，是誰說喝甜飲料不好，轉頭就拿糖水跟小孩拉近關係，史狗子就是史狗子，話都不能聽。

「你就是來關心無心的社工嗎？你好。」

「伯父好！咦我們不是已經打過招……哇啊！！！！」

劍無極一轉頭，就看到還坐在樹下的史羅碧，嚇得飲料都拿不住，好在鳳蝶手一撈保住了他的珍奶。

兩張一模一樣的臉，一張溫文儒雅，一張不怒自威，劍無極趕緊調整心態，和史艷文握手。

「原來你就是笨，呃，銀燕的爸爸。」

「我們家存孝受你照顧了，存孝時常提起你。」

孩子們不是玩泥巴就是打電動，回屋子裡又開投影機在客廳玩賽車，這麼豪華的電動設備讓劍無極羨慕的不行。

「無心，我和鳳蝶跟你單獨談談，好嗎？」

趁著三位堂哥組隊打殭屍，劍無極終於開工，他們繞到院子後方，而羅碧則是走去曬衣間，在那裡正好可以聽到他們交談。

史艷文已經在裡面了。

「無心，你告訴我，你真的比較想跟你母親一起住嗎？」

「娘親……娘親她只有一個人。」

「你的意願是最重要的，你的幸福也是最重要的，只有你能把你自己的幸福放在第一位，其他人再親，也會有別的要顧慮。」

無心低著頭，她終究只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

「我看得出來，雖然你在母親家也是什麼都不缺，她也是一個好母親的樣子，可是你在她面前很緊張。」

「我……」

「你在你父親這邊，有年齡相仿的哥哥，有笨牛，你在這裡很放鬆。我知道過度介入不好，但是我想你自己也知道，待在這裡你會更快樂。你母親她……也許她自己一個人會更快樂。」

「劍無極！」鳳蝶低吼了他一聲，給無心拍拍背，又拿面紙給無心擦眼淚。

「作為一個社工，我這樣實在不成熟，但是放著無心你這樣我也做不到。我是負責你的案子，只管你一個人的意願，給你謀求最大化的幸福和未來，不要想著你父母怎麼樣，只要表達自己的感受就好了。」

聽到無心的答覆，羅碧心中一塊大石終於落地。史艷文用唇語對他說了恭喜，連他的笑容都不再這麼礙眼。溫皇的交代被羅碧拋諸腦後，劍無極這麼好的一個孩子，有什麼好教育的？

兩人從晾衣間走出來，卻收穫了三位姪子的鄙視。

「咳咳，」史艷文清清喉嚨，「晚上吃燒烤！」

鄙視轉為歡呼，有肉就是爹。

孩子們就寢前，史艷文給無心泡了牛奶，送完這杯，他又折回廚房，再泡了一杯。

羅碧房間燈還亮著，他得到一聲請進，羅碧靠在床頭，手裡還拿著訴訟的書。

「我知道你要說什麼，史艷文。」

「小弟……」

「正氣山莊不是安全的地方，撫養權拿到，我會帶無心離開。」

藏鏡人，總是能在他最胸有成竹的時候給他一掌，直擊要害。

他一貫如此，史艷文終究沒能改變羅碧。

Notes:

一個備註：因為劍無極，羅碧換了一個金色的手機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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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3
Notes:

(See the end of the chapter for notes.)
Chapter Text

「正氣山莊如何？」

「乾淨整齊，院子很大，很溫馨。史艷文氣質很好，和史精忠很像，精忠兩個弟弟人也不錯。」

「那憶無心？」

「無心若是住在正氣山莊，一定會很幸福，劍無極也這麼想。」

「呵，是嗎？」

鳳蝶倒茶的手停下。

是嗎？

難道不是？

無心走了以後，叔父和父親都十分忙碌。父親不是把自己關在書房就是根本不在家，而叔父大概也在忙監護權的事，動不動往外跑，今天可能沒有晚飯吃了。

他一出房門，就看到史仗義蹦蹦跳跳地準備衝下樓。

「出門？還是只是打電話？」他急忙叫住對方，免得等下晚餐準備多了

「沒訊號煩死了！」小空不耐煩地說。

「你為什麼不用網路電話，LINE、Skype之類的？」

「你不懂啦！」

小空拋下他溜去曬衣房，那裡是全屋子訊號最好的地方。也許是正氣山莊太大，屋子裡訊號特別差，包含書房和他們的臥房。好在屋子裡的WiFi父親特別調整過，只要不打電話就不是問題。

確認史仗義已經出了視線範圍，他轉身上樓。書房幾乎佔據一半以上的三樓地板面積，是父親工作的地方。

父親的工作，時常讓他不好開口，他是一位娛樂記者，而且是任職於惡名昭彰的魔門週刊之下。在他還不知道父親是寫什麼報導的時候，總以為八卦記者和這些腥羶小報的老闆員工到讀者都是一些猥瑣不入流的人。等到他知道和藹又什麼都懂的龍博士燕駝龍伯伯就是魔門週刊的老闆，自己的父親就是魔門週刊的王牌記者白陽生的時候，簡直整個人都不好了。

白陽生都寫過什麼報導呢？最早讓魔門週刊奠定八卦報刊權威的孤鳴家族獨家爆料，就是白陽生的傑作—白髮早衰不舉狼王顥穹、狼主有多少個她與他、那些年女暴君的後宮、姚家雙妖纏孤鳴、孤鳴王權的真身—藏鏡人……有些標題他也記不清，當時他還太小。這系列讓孤鳴家名聲狼藉，從此提到孤鳴人人都會心一笑。

孤鳴家主顥穹恨極了，尋了法律途徑要告白陽生和魔門週刊，然而燕駝龍似乎有什麼神通，根本法庭也沒跑事情就化消了。他小時候曾有一段隨著父親四處遷徙的日子，最後才搬到祖產正氣山莊，可能也與這件事有關。

在他八歲的時候，和父親兩人相依為命的家，多了兩位弟弟，還是雙胞胎，他們兩人卻是從不同孤兒院，做了血緣鑑定才領回來。而今年，家裡又多一位雙生子，只是他是父親的雙胞胎弟弟。

他的叔父和溫文儒雅的父親不同，全身上下都是青春期男孩最崇拜的模樣—強大充滿力量，不怒自威，光是站在那裡小孩哭都不敢哭。

不像父親只有水藍色的小綿羊，史仗義從小就拒絕被這丟臉玩意兒載，叔父的重型機車和房車都是黑底金色，就不要說有多拉風。叔父的職業也很酷，是專業保鏢，去工作要配槍跟防彈衣的那種，隨便展示一套防身術都跟電影裡的武打一樣，就是他父親扮壞人被叔父又摔又揍有點可憐。

他叔父唯一奇怪的地方，就是十分討厭露出自己的臉，在家出門戴面罩，額頭口鼻都遮住，除非進出銀行否則面罩絕不脫下。他也很少在孩子面前吃東西喝水，即使他現在是正氣山莊的大廚。偶爾才能見到叔父戴口罩，或是露出和史艷文一模一樣的臉。

然而叔父，也是孤鳴系列報導的主角之一，藏鏡人。

這幾天父親老窩在書房，他實在沒法進入，今天得把握機會。

他再度確認周圍沒人，插入鑰匙轉動門鎖……

「精忠，你在那裡做什麼？」

羅碧回到正氣山莊沒瞧見史艷文，卻看到史精忠拿著鑰匙，一臉慎重地準備進書房。

「……叔、叔父好。」

他下意識摸了臉，臉上只有口罩，怪不得。

「我要做作業，想進去找資料。」

「那我幫你吧，他陳年老垃圾堆積如山，也不知道怎麼找。」

「精忠知道在哪裡，不用勞煩您。」

羅碧哪管史精忠說什麼，跟著一起進了書房。

史艷文的大兒子，跟他父親簡直一個模子印出來，知書達禮，乖巧懂事，品學兼優，還能鎮住無法無天的史仗義，簡直就是兒子中的典範。他對精忠的想法有些複雜，或許是受對史艷文的偏見所影響吧。

「父親很念舊，所以才留著那麼多老物件。」

羅碧不予置評。精忠要做社會科的個人專題，回顧自己學習軌跡，這年頭都安排什麼亂七八糟的，無心似乎也有很多專題作業，就不能好好念書嗎？

他要找小學寫的作文，和記錄自己英語發音矯正用錄音帶。

「錄音帶？」

「父親全部都有留存，包括仗義和存孝的。」

精忠上小學是幾年前？那時候還有在用錄音帶？他記不清了，也許錄音筆一類的在一般家庭還不盛行，他在孤鳴底下的時候用的設備自然是最新最好的，有落差也正常。

果然有一面牆的書架上全是錄音帶，照著年份日期整齊排放，一開始只有精忠，下面就多了仗義和存孝。標籤紙上寫好精忠，幾月幾日，第幾課。

精忠就著不同年份抽下幾卷，羅碧去一旁找到一台能播放錄音帶的手提音響。

「在這裡放，有點不好意思。」

「難道你房間有能播錄音帶的設備？」

「……還是在這裡聽一下好了。」

他們挪動到書桌前，精忠頭低低的，想必覺得這些錄音是黑歷史，幼稚園的作文也沒讓羅碧看到，但是一眼掃過字很整齊。幼稚園的小孩會寫字嗎？還能寫作文？

羅碧按下播放鍵，沙—沙——地，過了半分鐘也沒有聲音。精忠把帶子往後倒，開始有一些雜訊，他們又繼續聽，卻開始有不同頻率的嗡嗡聲，最後一個尖銳的高音嚇得精忠立刻按停。他把錄音帶轉到B面，也同樣是各種雜訊。

「可能是帶子消磁了，換一卷吧。」

於是精忠又試了手上其他的卡帶，然而全都壞了，聽不到錄音。

「落後的科技就是這樣，不好保存，所以才被淘汰。你再找點別的當作業。」

「沒關係，」精忠搖頭，「只有以前的作文應該也夠用了，謝謝叔父，我們出去吧。」

他們一同出書房，羅碧注意到精忠並未把錄音帶放回，而是跟著老舊的稿紙一起放在牛皮紙袋裡。

羅碧突然有一種感覺，他走到客廳看暗櫃的鑰匙。

書房鑰匙還躺在裡面。

精忠和仗義吃著晚餐，沒有見到羅碧，桌上只有滿滿大一盤黑白切和燙青菜。

「是小弟買的？」

「叔父說他有事，來不及煮晚餐。」

「這樣……我再去給你們煎個蛋吧。記得留一些給銀燕。」

史艷文心不在焉地進廚房，確認飯夠存孝訓練回來吃，隨便弄了幾顆蛋，就逕自離開廚房上樓。

精忠有些緊張，對此小空只是聳肩。

「他沒吃又怎樣，搞不好在外面吃香喝辣兩輪了。」

小空給自己添一碗湯，眼睛緊盯著上樓的樓梯。精忠看他這個樣子，便知道他晚上又要出門。確保史艷文一時半刻不會再下樓，小空從櫃子裏撈出他的背包。

「好了好了，別露餡，我走了，你知道史艷文問起你要怎麼回答。」

「小空……」

「囉嗦啊，明天早上我會準時出現在餐桌上。」

精忠路上小心來不及說，小空人就消失在玄關，甚至沒發出一點聲響。

他只得把碗筷放進水槽，上樓給小空房間開燈，上鎖，然後回自己房間做事。

史艷文吃不下，正確來說，他是有些反胃。

有些時候，他們只是需要一個媒介，用媒體讓大眾看見他們，有些時候，他們只是需要一位律師，需要輿論壓力。他只是負責挖掘，陳述，牽線，忠實地記錄。

他僅是做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

鏡子裡的臉瞪著史艷文，他打開鏡櫃，不願再看到自己，或者只是他害怕面對羅碧。

以人為鏡，羅碧是他的鏡，他的臉也是他的臉，他看著羅碧就像是看見自己的靈魂。也許這種感覺太過詭異，羅碧總是戴上面罩，戴上變色片，這樣對他們雙方都是好事。

「只要你還在做這份工作，正氣山莊就不可能安全。」

「不公不義對你似乎有無可匹敵的吸引力，你總是想要用筆拯救他們，然而你自己的責任卻可以置之不理。」

「你用盡一切把正氣山莊佈置成華美的牢籠，孩子們的樂園，然而你忘了住在裡面的，是你史艷文的兒子，他們沒有一個是蠢材。」

微不足道的小事也會釀成大災禍，如果那些小事正是某些人極欲遮掩的，那他們很快就會找上你。

他在幾袋藥裡來回翻，最終拿了止吐的藥。將藥從錫箔包裝裡壓出來，他倏地一愣。

藥少了，有人動過。

史艷文向來將空的藥片整排剝掉，因此藥片從來不會有雙數空著的包裝。

他將淨水器切到飲用，把藥吞下。

小弟，我又將食言，你要的安份始終太難。

無心不能理解為什麼他們之後不住在正氣山莊，十分鐘的電話有五分鐘解釋住叔父家太為難史艷文，三分鐘解釋為什麼史艷文工作忙，兩分鐘溝通無心想住哪裡。無心表示房子要離正氣山莊近，還要有院子。

黑色轎車上四個人一身黑一口皮箱，羅碧坐在副駕，時刻注意路況。這個差事是溫皇聯絡的，十幾台車運貨，看起來是要大張旗鼓運什麼，實際上也許整個車隊全是掩護。這麼無聊的任務在以前羅碧根本看不上眼，但既然他開口，羅碧還是接下。溫皇不做沒有意義的事，雖然打發時間或滿足溫皇的惡趣味也是意義。

行動開始前羅碧注意了成員，沒看到大集團的人，可見這次應該沒有真貨混在裡面，要不就是運的東西沒那麼重要。他倒是發現有個聒噪的傢伙曾經是溫皇手下，而且還和他分在一起。

「最近港口可熱鬧了，隔三差五便有空包彈上門。」

「不挺好的，生意好，給家裡崽子多買點玩具。我是六簇，交換下名片，有工作多關照。」

六簇一手離開方向盤掏了三張名片，三人接過。

「隨風起，生意來者不拒。」這就是之前從溫皇手下跳槽的傢伙。

羅碧戴著深棕變色片，黑口罩，頭髮簡單梳了低馬尾，溫皇給的差事不知道什麼貓膩，低調行事。

「烽火折。」羅碧說。

「瀟湘客。」

瀟湘客？也許這口平凡無奇的皮箱裡有點東西。

「烽火折？那就叫你火摺子了。你別戴口罩啊，搞得我們一車好像壞人。」

「飛沫可以到2.5公尺遠，你想和我的口鼻分泌物親密接觸我可以脫口罩。」

隨風起趕緊拒絕。他們的車開往北冥旗下一棟商辦大樓，路上有些塞車。這次委託方並未出面，他們只接觸到鬼市仲介。

「港口的貨，似乎都是要運去東瀛的。」瀟湘客不冷不熱地來一句，他眼睛從未離開手機。

「運去東瀛我們能接嗎？」隨風起十分興奮。

「海上的生意，誰敢和北冥家搶？」六簇大笑。

「嘖嘖，怎麼就沒點有趣的事。我後天還缺兩個人，你們接不接？」

「什麼生意？」羅碧道。

「運人，兩段票。」

「不幹。」

「火摺子你怎麼這樣！」

「人麻煩。」

「只是湊數的也不行？很輕鬆的。」

「哈，小子你專接輕鬆活是吧，算我一份。」

似乎不是什麼隱私的活，一個小家族需要保鏢去大場合，他們在車上把任務內容講全了。瀟湘客沒再開口，六簇倒是和隨風起聊的起勁。隨風起在溫皇手下時風評就不怎麼樣，似乎很會得罪人。六簇是四人中看起來年紀最大的，情商高了不止一點，隨和健談的樣子。

抵達時已經九點，北冥的大樓空蕩蕩，只有管理室還有人，開著肥皂劇打瞌睡。地上一排皮箱，他們這車似乎是最後抵達的。

瀟湘客把皮箱遞過去，管理員拿出筆記本登記，又遞過去讓瀟湘客簽名確認。

「好無聊啊，」隨風起抱怨，「彷彿我們就是個送快遞的。」

瀟湘客把本子簽好遞回去，管理員正在撥動皮箱的密碼鎖。

不好！

「退！」

羅碧大吼，卻被隨風起的髒話蓋過，他中彈了。大樓大廳沒有任何掩護，六簇用車撞碎玻璃門開進來，把三人撈了開走，後面倒是沒有車追來。

「什麼無聊的警告，為什麼子彈只打我！」隨風起把襯衫扒了，防彈衣上兩個彈孔。

「你小子挺幸運的。」

「沒追兵，回去交差。」瀟湘客眼睛又黏回手機上。

史羅碧把口罩卸下。

「說吧，鬼市找藏鏡人什麼事？」

Notes:

史艷文職業，獨立記者，為了掩護燕駝龍給他創辦八卦報社，從此走上狗仔的道路（並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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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1-01-23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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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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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鏡人，永遠是最接近龍泉的人。

羅碧輸完溫皇的手機號，卻在要點撥通時把號碼刪了。這個時間點，溫皇不可能還醒著，就算沒睡他也不會蠢到去接藏鏡人的暴怒電話。

鬼市明明沒什麼值得溫皇交易，那傢伙卻把消息給賣了。

藏鏡人在乎龍泉的祕密嗎？那麼史羅碧呢？

「回來了？」

幾隻飛蛾繞著洗衣房裡唯一一盞昏黃的燈炮飛舞，史艷文的臉看也看不清。

他原本以為他想一拳揍在史艷文身上，但好像也沒什麼意思。

就和龍泉的祕密一樣，知道了就沒什麼意思了。

「在這裡做嗎？」

羅碧思考半秒，將唇遞上。

「你猜，今晚有多少買家要買龍泉的消息？」

史艷文把保險套打了個結，扔進垃圾桶，他回頭看羅碧，後者已經將衣服穿好，彷彿剛才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凌晨兩點，孩子們全睡了，實在沒必要如此。

「向誰買？」

「藏鏡人。」

史艷文貼上羅碧耳畔，道：「藏鏡人已經不存於這世上了，不是嗎，小弟？」

「只要他願意，他能隨時回來。」

史艷文只是嘆息，將羅碧圈在懷裡。

「龍泉下次上線還有幾日？」

「七。」

「你都準備好了。」

「小弟…對不住。」

史艷文有什麼好向史羅碧道歉？他早就對史艷文不抱希望，他給無心安置好退路，也給史艷文警告。史艷文不可能因為自身安危停步，他早有了解。

「當年，我，甚至整個孤鳴家，比我們所認知的，更加接近龍泉的真相。你知道這代表什麼。」

「溫皇。」

「你倒還知道提防溫皇？」

「小弟，防人之心不可無。」

「那藏鏡人？」

「他是洞悉我靈魂之人。」

可笑。

「你說他已經不存於世。」

「你也說他願意，隨時能回來。」

羅碧不想再和史艷文玩文字遊戲，他想回房休息，然後理所當然被帶到主臥，和孿生兄弟同床共枕。

史艷文不會把重要資料藏在臥室，東西肯定在書房裡。那又如何，這與史羅碧無關。但，他仍想知道，想知道史艷文又招惹了什麼麻煩，想知道他背地裡去了哪裡，挖掘了什麼，龍泉，白陽生，一切的一切。

只是等謎底揭曉，他又只是普普通通的史艷文，有一張和史羅碧一模一樣的面容。

「你太不小心了。」

這是羅碧睡著前說的最後一句話。

羅碧是被史艷文不安份的手弄醒的，他的胸被按來揉去，羅碧將他手拍掉，卻換來一句調侃：

「你果然很喜歡正氣山莊的生活。」

羅碧皺眉，史艷文居然說他胸變大了，他不理對方，隨便拽了件史艷文的白襯衫，卻發現胸前幾乎扣不住。

史艷文用手指當尺，作勢要量胸圍，在他胸肌上比來劃去，惹得他癢。羅碧在史狗子到底要不要做，跟自己為什麼變胖的念頭裡猶疑不定，最後終於甩開史艷文，在衣櫃裡尋得一件T恤，胸前仍是緊繃，但比扣不上的襯衫好。

「哈嚏！」

羅碧趕緊將即將端上桌的蛋捲轉到另一邊，小空拿著紙巾擤鼻子，又咳了兩下。史艷文見狀，把牛奶紙盒收回去。

「我只喝冰牛奶！給我！」

史艷文眼明手快地擋下小空搶銀燕牛奶的手，羅碧接過牛奶，倒進壺裡加熱，一氣呵成。

「銀燕今天不用晨練？」

史艷文一開口就被小空翻了白眼，這週休整，銀燕有兩天完全禁止投球，同時也得準備考試。他和銀燕一起給史艷文解釋半天，小空冷嘲熱諷，而史精忠只是一直盯著小空，沒說什麼。

羅碧心不在焉地打掃新家，清潔公司已經做得差不多，他只是來確認，其實也沒什麼事好做，他就坐在沙發上，和無心送他的大玩偶對望。

龍泉上線還有七日，小報發售還有四日，鬼市給他答覆的期限還有兩日，無心搬進來則是今晚。

龍泉的秘密一點也不重要，重要的是線索絕對不能連上白陽生和史艷文。

如果白陽生是代表那些腥羶色與重口味，那麼龍泉一開始的存在，就是為了完全相反的報導而存在。

這世界上也有很多無聊到無法吸引人注意力的報導：比如魚不利用人類水利設施的魚梯，導致無法洄游。這麼可有可無的一件事，看完報導甚至會要你捐錢給魚類保護組織的無聊新聞，簡直是浪費時間。若是想讓這件事躍入大眾事件，首先調查魚梯發明人或是提倡者有沒有人品瑕疵，然而光是抓到婚外情或是上風俗店遠遠不夠，重點是各種金錢的部分，最後用『極大浪費！預算10億打水漂！』一類的標題，就大功告成。至於十億裡多少金錢跟這件事有直接關聯就不必太在意，間接牽涉的金額取最大，讓人們感覺自己的錢被浪費了，自己的利益才是最重要的。

龍泉就是給這些不見天日報導的平台，實際驚世駭俗牽涉龐大利益被壓下的報導也有，當初一口氣打擊孤鳴家與西劍流勢力的報導將龍泉推上風口浪尖，龍泉銷聲匿跡。後來改為有報導時預告然後上線一天，讓各種網路爬蟲將上面的訊息大肆傳播，自身再度隱匿。

所有的報導都是史艷文獨立完成，起初龍泉只是放賣不出去的報導，史艷文也就沒有找合作伙伴，等到他深入了西劍流一事，意識到自身的危險，就更是謹慎。

只是秘密無論掩蓋的再好，終究會有破綻，現在知情人除了資助的燕駝龍，發現秘密的自己，甚至溫皇…這世上聰明人很多，更多人還隱沒在深處。

史艷文不能和龍泉有關聯。

然而溫皇將藏鏡人與龍泉聯繫到一起，現在他成了史艷文與龍泉聯繫的最大破綻。他走遠，他離開，只能將這件事的揭露拖上一拖，他和史艷文的血緣無法切斷，他的臉是證據，在揭下面具的那一刻，就無法再否認。幾個月前他因為與白陽生曾經的合作被孤鳴家逐出，接著白陽生與史艷文的關連，史艷文與龍泉的關連，不費一絲力氣他就知道了全部真相。就算史艷文不對他坦白，聯繫到一起也是遲早的事。

『小弟離開我只是欲蓋彌彰。』

誰管史艷文了？他只是讓無心遠離危險！

因為史艷文向他道歉，所以平靜的日子只剩下七日。

太了解那個混蛋也是錯誤。

羅碧起身進了浴室，給自己洗把臉。直到他手慣性要掬一把水喝時，才恍然醒悟。這裡沒有櫃子，沒有濾水，也沒有藥。他在史艷文臥室渡過太多夜晚，連這裡的裝潢也有意無意向正氣山莊靠攏。他揉揉太陽穴，偏頭痛需要吃什麼？

翻找一陣公事包，藥袋都還在正氣山莊。說來千雪偷渡的藥他沒怎麼開，史艷文的藥櫃裡有一模一樣的備用藥，胃藥止痛心律，不知道史艷文哪裡弄到的處方藥，也沒看藥動過。

這個點該準備接無心了，遺留在正氣山莊的，就留在那裡吧。

銀燕比他大哥還高出一個頭，他發育的早，只有臉上的嬰兒肥揭露他還是個高一生的事實。銀燕能和大哥一起回家很高興，畢竟平常他要留下練習，大哥要忙課業，不能像小時候那樣一起上下學。

「大哥不用晚自習？」

「自習是自發的，我平常吃完晚飯看需要再回學校。」

「大哥好辛苦。」

「怎麼會？這週既然大家都在，我就在家唸吧。」

能和家人一起的時間越來越少，大哥有一半的週末都要去找一位默蒼離教授，而他則是泡在棒球隊裡。最近叔父到來終於讓他們有更多時間相處，叔父和父親長得一模一樣。他會做好吃的早餐，全家都會一起吃，還有無心堂妹，比他們三兄弟都長得更像爹親。堂妹又帶來劍無極，讓他們偶爾回去蕭師父的道場訓練。他喜歡打棒球，但也喜歡有家的感覺，於是不禁加快腳步，想早點回去找二哥。

正氣山莊的大門沒有鎖。

銀燕被他的大哥拉住，在他要發出聲音時伍住了嘴。

「有外人，門不是正當方式打開的。」

史精忠用氣音說，把兩人拽到對街旁車後面。他還不明白為什麼兩人要在自家門前躲躲藏藏，山莊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響。大哥又指了他們視線能及的院子有人影，這些人在把風。

「他們在做什麼？」銀燕也學著用氣音說話，大哥只讓他先打給爹親。

正當他撥號完，突然傳來非常響亮的一聲。

那是……槍聲嗎？

「我們快走，不能被他們發現我們回來了！」

史精忠拽著他就要往回，銀燕終於意識到家裡出了危險—

「可是二哥還在家裡！」

史精忠的臉上露出少有的一絲驚慌。

「小空不是在社團留到第九節才回來嗎？」

「二哥發燒早退了！」

『嘟—嘟—嘟—，請轉接到語音信箱，嘟聲後開始計費…』

「爹親沒接電話！」他又撥了一次。

「存孝，我們必須走。」

大哥絕對是在開玩笑吧？他要去救二哥，二哥還在發燒，他必須保護二哥！他的力氣很大，投球也很準，還有防身術！他防身術學得很好，沒問題的！

「我可以救二哥！二哥很危險！」

史精忠只是對他搖頭。

他知道大哥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但是二哥呢？這是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孿生的兄長，就像爹親和叔父一樣，他不能放棄二哥……

「我們必須走，仗義不會有事。」

「而你也救不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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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1-01-23 14: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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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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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保護不了二哥。

銀燕失魂落魄地被半拖著走，他們蹲低，悄悄從一個掩體躲到另一個掩體，偶爾一輛途經的轎車都讓他們神經緊繃。他不知道以及在往什麼方向行動。您撥的電話無人接聽，這個句子反反覆覆。

「叔父，正氣山莊被攻擊，小空還在裡面……」

對了，還有叔父！原來大哥在撥叔父的電話。他聽到大哥報了剛才經過的路牌，沒多久掛斷電話告訴自己叔父會來救小空。

他們離正氣山莊已經有段距離，但似乎也不是可以安心的時候。

「為什麼我不能救二哥！」

「銀燕，這是現實不是漫畫，歹徒還可能有槍，我們練的防身術只有保護自己，要去和平時就在逞兇鬥狠的惡徒打架根本不可能。」

「但是就這麼把二哥丟著不管我做不到！」

「銀燕……」

一輛墨綠轎車經過減速，兩人馬上提高警覺，卻不想那裡車窗搖下來是史艷文的臉。

「爹親！」

史艷文開了車門，拍拍衝過來銀燕的肩膀，卻示意他去坐副駕。

「精忠，存孝，事情我聽說了，你們先回去，剩下我來處理。

「精忠已經有駕照了，去紙條上的地址，你們只要注意自己安全，小心有別的車尾隨。仗義我會讓他平安回來的。」

「是，叔父。」

等到銀燕反應過來，他們早已駛遠，看不見羅碧了。

這副模樣能騙過多少人，史羅碧也不知道。若是史精忠不知情，他也能分辨出自己和史艷文嗎？史艷文的嗓音比他溫柔又高一些，史艷文的衣服從前合身，現在卻有些緊繃。他毫無把握還能見到小空，這個時間已經太遲了，只能冀望小空根本只是翹課出去打小鋼珠或是什麼龍蛇雜處的鬼地方，反正哪裡都比正氣山莊安全。精忠能如此鎮定大概也是想到之這層可能，只有銀燕一心一意相信二哥不會騙他。

果然，他抵達時早已人去樓空。前院小菜圃都被翻過一遍，大門被砸開，一進門櫃子東倒西歪。他衝上書房，書全被掃下來，史艷文的收藏大半也到了地上。史艷文兩台古董電腦消失了，放磁碟片的兩個盒子空盪盪。

門鎖沒有破壞的痕跡。

小空的房間亂糟糟，他也不知道自己這個姪子是平時就這樣還是被人動過房間。三個姪子的房間像是被隨意翻過，他又去看客房，那是自己在正氣山莊的房間。裡面乾淨整齊，他之前就沒放什麼私人物品在裡面，翻了幾格抽屜，千雪給的藥還在。

嘟—嘟—嘟—您撥的電話無人接聽，請稍後再撥……

主臥房令人焦慮，史艷文本來就不在臥室放太多東西，但他還是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

衣櫃的衣服全拿出來疊在床上，整整齊齊，衣櫃裡是空的。床頭的幾本書被動過。這是在宣示什麼？

兩枕頭中間，夾著一張拍立得。

他拿起照片，是劍無極來看無心的時候，孩子們的自拍，照到了院子一角。

嘟—嘟—嘟——

『小弟？』

羅碧一邊解釋，一邊去找藏在電視後面的鑰匙盒，竟是沒有被動過的痕跡。

是誰開了書房門？

史艷文撥通電話安撫孩子們，直接到正氣山莊去查看。見到和自己一模一樣的羅碧，雖然有心理准備，還是不免有些衝擊。

「只是比較方便行動而已！」

羅碧翹著腿坐在沙發上。根據剛才電話的狀況，其實還不是那麼需要擔心，除了小空。到現在都沒有歹徒來的聯絡，也許仗義真的只是去哪裡玩沒回家也說不定。

「你倒是老神在在，是不是只要龍泉沒暴露你都無所謂？放心，竊聽那些裝置被我毀了。」

「仗義沒有任何消息，說不擔心是不可能的。」

羅碧看透史艷文的僥倖心理，把照片扔到他身上。

「小弟，不要自責，劍無極過來找無心不是……」

「我自責什麼？帶來危險的人是你！而且對方人掌握了你這麼大的人際網，甚至能連到劍無極身上。」

「那麼起碼龍泉劍還沒暴露不是？」

「史艷文，你現在告訴我，你是要再一次把孩子們圈在保護網裡，還是開誠佈公把一切說清楚，讓他們自己選擇怎麼保護自己？」

他只是努力讓孩子們活在一個相對安全明亮的世界，自己的職業盡量不要和家人有所牽連，不是故意隱瞞。他做了必要措施保護龍泉和整個正氣山莊的隱私，不能算是過份的範圍。羅碧一直對他的做法多有批評，而因為仗義和存孝幼時發生的事，他和孩子們也不算親近。等他們成年和自己分開，就不會有這麼多事。

「史精忠快要成年了，你該放棄哄小孩那一套。」

「……精忠一向很懂事。」

「呵，你知道史精忠不止拿了書房裏的錄音帶，還備份了書房鑰匙？」

精忠？

「你到現在都還和我坐在客廳，是不是有絕對把握沒人能拿到你藏的東西？可是書房門沒有被強行開鎖的痕跡，他們也沒耐心找個鎖匠慢慢來，甚至這個鑰匙櫃都沒被動過。你說，是誰給歹徒這個方便之門？」

他掩蓋住自己內心的動搖，道：「那小弟現在陪我再檢查一次每個房間可好？」

這次他仔仔細細翻了一遍精忠房間。

等史羅碧回到他的新家，已經過了晚飯時間。無心和兩位姪子熱了火鍋在等他們，而小空還是杳無音訊。存孝在吵著要找警察，精忠不知道編了什麼歪理安撫他，一頓飯吃得味如嚼蠟。

史艷文終於放棄鴕鳥心態，他的理由是怕驚動歹徒，或是怕小空煩他，羅碧懶得和他多說，直接撥了史仗義的手機號碼。

嘟—嘟—嘟———

小空打了一個好大的哈欠。

時間回到下午，史仗義倒在被窩裡，可憐兮兮，耳朵旁傳來嗶一聲。

「37度8，帝尊居然真的發燒了啊？」

曼邪音拿著耳溫槍，看著病懨懨的戮世摩羅裹著被子，不知道該不該感到遺憾。

「這怎麼造假，難道我還能在耳朵裡塞暖暖包不成？」

「帝尊吶——！」天恆君推開門一臉興奮衝進來，開始滔滔不絕，「英明神武的帝尊居然事先到了史艷文家埋伏，連我們的秘密行動都瞞不過帝尊，原本還想要偷偷給帝尊一個驚喜，卻沒想到您料事如神……」

小空看了一眼網中人，後者冷冷拋了一句話打斷天恆君。

「帝尊住這裡。」

「……啊？」

「帝尊是史艷文次子。」熾焰天解釋道，他跟蕩神滅一同進入，小空的房間立刻變得擁擠。

趁著天恆君還在震驚跟編造新的馬屁，戮世摩羅趕緊讓他們報告狀況。

「他們把客廳砸了，書房主臥都翻的亂七八糟，不過好像沒什麼收穫。」

「怎麼沒收穫，兩台電腦都被扛走了！」

「一群蠢貨，」小空不給天恆君有發話的機會，「應龍師的兒子們就是這種貨色嗎？還拿了什麼？」

「舊的磁碟片，就是能跟他們搬的老電腦匹配的那種。」

戮世摩羅被逗樂了，他笑起來沒幾下又開始咳嗽，沒想到開心也會頭暈，他把被子又往上拱了些，開始思考自己要不要乾脆待到史艷文回家算了。

「帝尊吃過藥沒有？」

「吃了，頭暈。」

「我們也什麼都沒搜到。」熾燄天指出。

「不然我為什麼不睡覺要在這裡拯救愚蠢的你們？東西我能找到的都拿了，趁他們翻到這間房間之前，快點把我弄出去。」

網中人一手把小空撈起來，小空搖搖晃晃覺得自己快吐了，退燒藥只是壓制溫度，身體還是難受的很。他口袋裡的usb有所有能挖到的資料，可那些都不是關鍵。到底該不該掀了底牌，撕破臉又該找誰做交易？

他勉強給眾人指路，終於順利在不驚動另一批人馬的情況下離開正氣山莊。

史艷文連通電話也不給他打，修羅國度人馬對著usb裡的各種即將發佈的花邊新聞嘖嘖稱奇，倒是半點不無聊。史仗義的意識隨著感冒藥浮浮沉沉，睡過去又醒，腦子好像浸在棉花糖裡。

恍惚中，他聽到一段吵死人的音樂，然後是網中人兇狠的威脅，掛斷電話。

那好像是他的手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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