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17 【凛杀】横竹有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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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5-17 1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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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7 【凛杀】横竹有信

凛雪鸦决定提前为魔脊山上的动荡赔罪。

四方御史对音律谈不上偏好。
筝弦鼓萧自然无一不美，缺憾在于操纵者自身——并非是一窍不通，倒不如说较之众多徒有虚名的等闲之辈，掠风窃尘实为不可逾越的极峰。由本人道来难免稍嫌轻慢，同倾杯品茗一般、他不过一视同仁地了解习得，余下诸多传言、情愿归于天赐。
自然也明了这技艺徒有巧工却无神韵、世间庸流在伯牙嵇康眼底不值一哂。故而从来仅当作必要时的应变关窍、作锦上添花之用。
因此、时隔多年被个中仅存的不俗剑客要求一曲，说全无讶异、那是欺人之言。

毕竟若真论个究竟、杀无生自己也解不出所以然。
明知鬼鸟狡诈却应下邀约，究其原因、大概是旅途尽头朦胧飘渺的“目标”——让戏耍过后便对自己弃若敝屣的凛雪鸦不惜奉上项上人头，那魔脊山上有何出尘之处、激起了他的好奇。
或许还有不知从何而来的胜负欲——鸣凤决杀尚不足使此人入眼承认朋友的资格，是什么先一步从成百上千凡夫俗子中脱颖而出、让他这般趋之若鹜？
归咎于对手故弄玄虚、归咎于桂花园景致安逸、归咎于与殇不患一战心绪激荡、归咎于酒意甘醇…杀无生恍惚听见夜间寒气中虚浮的声音。
“…为我吹响那支笛吧，掠。”
待到撞见对面毫不掩饰惊诧的神情，他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方才将什么说出口。
他当然不曾忘却。
彼时友人曲调悠扬，夹杂几许生涩也因传达其中的祝福而显出趣味。时至今日、再叫那旋律为凤啼双声喝彩，恐怕自己也要发笑。
一年来数次与掠风窃尘的踪迹失之交臂，斩落的阻碍不知几何、他从未挂心。到头来夜夜梦靥中挥之不去的、还是剑英会上一幕幕。
希翼、向往、信赖、约定、乃至不存在的“未来”…都是堪不破的业障。
同欺世盗名之辈无需讲求礼节更不必多言，他放任自己令沉默蔓延、假作若无其事。反倒是凛雪鸦敲了敲烟月、打破静寂。
“无生不怕经由我手便回不去了？”窃贼听起来饶有兴致，“回灵笛不过是音色平庸的二流货色没错，却有着不可或缺的妙用呢。”他比谁都清楚，杀无生想。留在此处漠然听着三尺远的独角戏，只是不想浪费月色罢了。
“…还不如用支箭变出上品，也不至埋没了技艺。”这是故意的。再拙劣粗浅不过的激将，剑客甚至不愿施舍一瞥余光。
“何况、无生才是擅长的那边吧？”鬼鸟还在喋喋不休，“一流的乐者、何时都能吹出精妙的音色呢。”
“我的职责是在黑暗迷宫吹响回灵笛。”妖言惑众，即使确立准则也难免疏漏。杀无生自认听过足够的欺人之谈，不打算再配合充当看客。
“不过——”那时没停下脚步就好了。“也不是不可以哦。”昼夜铭刻于心的面容在烟雾中若隐若现，“容我多问，若一曲换得同行、以无生来评判…多少曲可抵这项上人头呢？”
回答是一声冷笑。剑客霍然起身、穿过回廊也未再出声。
吹奏一曲的提议至此不了了之。

凛雪鸦听闻魔脊山异动时、诸多线索已自各方而来，只差一点灵犀。万事俱备、他却在推定缘由前恍惚刹那，望见了荒芜山巅一对凛然剑锋。
那便去吧。
暂且抛下西幽来客，四方御史去了这名头派不到用场的断壁残垣之上。

申时未过便启程，路途横越大陆、行人却不紧不慢，待到走近那对久别的配剑，已是夕阳西下之时。
清幽不染的沉眠之地、比起逝者生前掀起的血雨腥风实在太过单调。就连一人独占的晚霞、也不似当年剑英会上那如血残阳的光景。他不自觉回想着再未得见的武道场——血污映照下仇恨与挣扎混合着收割的满足，真正十年一遇的胜景。
这可真是…叫人怀念起来了。
他非挂旧之人、不常忆起过往。或者该说...想来那人不会介意。凛雪鸦细细描绘记忆中的容颜、轻声坦白，“我可是忙着追匪外交、连魔族也要操劳，实在分不出一丝心神惦念你呀…无生。”
这是一寸寸拖着脚步、固执走向他立下约定的人。虽说一贯有些洁癖，那时眼见他摇摇欲坠，到底难得一次让动作快过思绪。直至感知到那重量压身、已经是不自觉伸出手臂、将满身血污的剑客扶在怀中。
可惜一路上趣味繁多，玄鬼宗事了至今、始终不曾再见。
“…接下来这一带大概会不太安宁。要是打扰了你安歇，我先说声抱歉…”
悠哉寒暄着分享近来收获，不甚诚恳的话音未落、他忽然念及那段旅程前的插曲。
仿佛为了印证清晰如昨的记忆，徐徐清风中也传来似有若无的熟悉语调。
“…为我吹响那支笛吧，掠。”
“…多久没被这样要求、怎么还是你…”四方御史会心一笑，状似埋怨地碰了碰剑柄，“还真是不肯放过我啊，无生。”
“那么、在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器具材料向来难不倒掠风窃尘。纵使斜阳不似当年，和煦微风中、婉转笛音仍与剑英会上一般无二。曲调翻转间，盗贼阖着眼、依稀辨认出剑客不满抿紧的唇角。
“…就别怪我了，无生。”一曲道尽，分明有心却坦然得毫无愧意，“早就提醒过、不过是略知一二的手段，没有你那么擅长。”抬眼便望见天色昏暗，提醒着他是时候回到计划中。“多少是个不错的曲子？…我该走了。”
四方御史起身拍了拍衣袍尘土。
“对了、迟迟未履行当初的约定，想必让你等的很不耐吧？我可不会让追杀我的男人称心如意，”悠悠笛声散尽、烟月也化为熟悉模样，“暂且耐心等等吧，”剑锋旁的盗贼用着近乎撒娇的口吻，如雪发丝松散缠绕着剑身，“无生、你的目标不是我吗？可要记得是我啊…所以、再等一等吧。”他挥散饮尽的酒蛊，“我会去找你的。”

天际最后一抹残阳终于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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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7 【凛杀】横竹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