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17 【红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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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linsh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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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樓主發表於: 2020-08-17 22: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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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7 【红紫】

　　他是一個殺手，在殺手榜上排行第二的殺手。

　　每殺一個人，他便會在對方的屍體旁留下一片紅楓，秋楓暮霞惋紅曲是他在江湖上流傳的名字。

　　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名，他殺的人也並不多，會成為江湖上排名第二的殺手，全是因為在他手下死去的人傷口全都一模一樣，劍傷長兩寸，深一寸二分，創口的血肉里插了一片楓葉，像是從身體里開出的花，又像是為這個人立起的血色墓碑，能控制得如此精准，不得不讓人嘆服。

　　楓葉林內，石桌旁。

　　玄同此時手中正拿著目標人物的資料，他已經許久沒有接單，正好趁此機會活動一下，只是他接單向來麻煩，要親自去踩點，評判一番後才會決定這個單子要不要接。

　　這次要殺的人名叫紫色余分，紫家的大公子，下面還有個妹妹。雇主要殺他的原因很簡單，不過是當初紫色余分壞了他的好事讓他記恨至今，也怕紫色余分知道了些什麼將事情抖露出來，這才用了一些手段找到殺手榜第二的惋紅曲準備以除後患。

　　玄同仔細看了一會兒，便起身準備去看一看自己這次的目標，是否能得自己那柄劍的慧眼。

　　許多人只知道惋紅曲會自己去看目標人物判斷是否接單，卻不知惋紅曲判斷能否接單的時候，依靠的並不是自己，而是自己手中的那柄劍。

　　玄同隱在紫家花園樹叢後面，紫色余分正在練劍。

　　紫色余分向來勤奮，又天資聰穎，劍法在方圓百里之內難有敵手，這也是雇主找上玄同的原因之一。玄同許久沒見過對劍有如此天賦的少年，忍不住多打量了一會兒，等紫色余分累了去找水喝離開間隙，他才對自己身後的劍道：「此人……你如何看？」

　　劍身微動，玄同心中已有了答案。

　　玄同拒絕了這個單子，他與他的劍，都不忍心讓一個對劍抱有熱忱的少年就此夭折。玄同自然能看出來，紫色余分雖然已經算得上高手，卻離頂端仍有一些距離，但他天賦不錯，只要稍加點撥，假以時日，必能成器。

　　玄同第一次滋生了一個有趣的想法，他站在頂端已久，罕有敵手，不如培養一個對手，讓自己的生活好多些趣味。他不是一個會覺得生活無趣的人，但若是能增加趣味，又何樂而不為？

　　要接近紫色余分並不難。玄同在一次紫色余分路見不平時順手幫了一下，紫色余分見他一把劍用得行雲流水，劍風柔和威力卻絲毫未減，心中羨慕，嘴上卻道：「你這個人，不懂什麼叫先來後到？」

　　紫色余分意思是救人是自己先來的，玄同卻搶了他風頭，其實他平日不會如此想，救人並不在乎什麼叫先來後到，只是這話脫口而出，他說出來才覺得哪裡不對，要說至少也要等救的那位姑娘走遠再說……

　　「原來紫家大公子，也在乎這些虛名。」玄同道。紫色余分還是未出門闖過江湖的少年人，喜怒哀樂全表現在臉上，竟不知道自己滿臉羨慕已經露了出來，被玄同看了個透。

　　「哼，我是不是在乎虛名與你無關，你若是這樣覺得，不如我們來打一架，你將那虛名讓給我。」紫色余分氣道。

　　「誒，你若是要那虛名，拿去便是，不必如此大費周章。」玄同見他氣鼓鼓的，忍不住起了逗弄心思，果然，紫色余分一聽，更是生氣，直接舉起劍向玄同刺來。

　　玄同接紫色余分的招式顯得很是輕鬆，甚至有餘暇說出紫色余分每一招哪裡需要改進，紫色余分卻更認為這是對自己的挑釁，下手更是狠厲。

　　……

　　一個時辰後，紫色才終於停了下來，玄同卻還是那副游刃有餘的樣子，只見紫色余分突然跪下道：「師父在上，請受徒兒一拜！」

　　繞是玄同行走江湖這麼久，也沒有見過如此不要臉的，他只是一時好奇來看看紫色余分，又一時興起起了點逗弄心思，再鬼使神差的指導了幾句，竟就這麼多了個徒弟？

　　玄同道：「誰說我要做你師父？」

　　紫色余分道：「您劍法高超，有資格做我的師父！」

　　……

　　兩人拉鋸半天，還是沒有達成一致。紫色余分執意要叫玄同師父，玄同表示指導你可以，但師父可以免了，紫色余分卻不聽。

　　「不必叫我師父。」

　　「好啊，等哪天我打過你了，我就不叫了！」紫色余分有些得意。

　　玄同見他的喜悅溢於言表，心知有一部分原因定是在報復自己，只是紫色余分的確是可塑之才，給自己找點事做倒也不錯，便不再管。

　　……

　　玄同讓紫色余分往後去紅楓林找他便是，紫色余分便天天去，讓他看看自己的劍法究竟還有什麼可以改進的。

　　「嗯，不錯，只是施招過於刻意，太過花哨，劍招好看卻沒有威力，你……學劍是為了賣藝的？」

　　紫色余分臉漲得通紅，憋了許久才憋出一句：「你……明明你的劍招也很好看……」

　　「在境界未到之前，你需要考慮的並不是好看，而是如何能將對方打敗。你先前的劍招過於花哨，倒不如省些力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紫色余分氣鼓鼓的走了。玄同見他大步離開，忍不住露出一個笑容，此人當真好玩，喜怒皆形於色，好猜得很。

　　紫色余分的劍招的確花哨，但在這楓葉林中，那抹紫色卻並不顯得突兀，只是玄同並不想告訴紫色余分而已。

　　……

　　半月後，紫色余分自覺進步了，又向玄同發起挑戰，想看自己的進步到了哪裡。

　　「師父，放招吧！」

　　「我說過，不必叫我師父。」

　　「那就讓我打敗你！」說罷，紫色余分便衝了過來，一招一式之間，他的劍法相較於之前，的確有了長足進步，但在玄同眼中卻還是不夠看，接招接得游刃有餘。

　　……

　　一番打鬥之後，兩人坐下來，紫色余分才問道：「為何你不讓我叫你師父，卻又不讓我贏？」他對於玄同的做法很是不解，玄同並不是不願意教導他，卻始終不願接受這句師父。

　　「不願做你師父需要有什麼原因呢？憑心而為而已，至於我為何不讓著你，你希望被我讓嗎？」玄同正看著手中的楓葉，巴掌大的葉子，葉片上還帶著少許青色，恰好落在了他的面前。

　　「不希望。」紫色余分抬了抬下巴，他自然不希望玄同讓著自己，這讓他覺得自己被看輕了，他會有一種被羞辱的感覺。

　　「我讓你，不但是看輕你，更是看輕你的劍。」玄同似是知道紫色余分是這麼想的，肯定道，「若是要打敗我，你須得更加努力。」

　　……

　　時間如流水，一晃便是一年，紫色余分的劍法已有小成，雖還是打不過玄同，卻足以躋身江湖一流高手之列。他對劍的領悟一日千里，卻還是不理解玄同與劍的交流。

　　劍是他的夥伴，但玄同口中的劍聲，他卻始終聽不見。他也曾偷偷對自己的劍說過話，但是並沒有得到回應，他也問過玄同自己的劍說過什麼，玄同卻笑而不語。

　　「我的劍，是不是也跟我一樣威風不凡，橫掃四方？」紫色余分隨意耍了一個劍招，劍風掃起地上落葉，擺足了氣勢。

　　玄同聞言一笑，只說：「你的劍的確同你一樣。」

　　紫色余分離開時，玄同告訴紫色余分這幾日不必過來，他有事需要外出，紫色余分對此有些奇怪，玄同每半月便會出去一趟，卻從不告訴他去做什麼了，他也不是沒有問過，但玄同卻始終拒絕回答。

　　紫色余分對此有些委屈，自覺這一年以來，自己對玄同知無不言，什麼事都告訴對方，但玄同卻很明顯有事瞞著他。

　　這公平嗎？不公平！

　　紫色余分頭一次聰明起來，他將引路蝶喜歡的花粉灑在玄同的衣服上，跟著引路蝶找到了玄同。

　　玄同似乎沒有發現他，殺了人之後便離開了，紫色余分忍不住去看那具躺在地上的屍體，他原本只是想看清楚玄同殺的是誰，但卻看見那屍體喉間那片立起的楓葉，紫色余分渾身一抖，突然明白，玄同就是那位江湖上有名的殺手——秋楓暮霞惋紅曲。

　　他雖沒有去江湖闖蕩，卻並不是全無瞭解，更何況是惋紅曲這樣的人物，惋紅曲用劍，他自然聽過。

　　他突然想到一個可能性，玄同接近自己，是否就像傳聞中那樣，惋紅曲接單與否，都是要自己評判的，所以他接近自己，也許是為了殺自己。

　　一想到這個可能性，紫色余分便有些恍惚，心中更是泛起一陣難過，他朋友不算太多，但玄同絕對是最合自己心意的……怪不得……怪不得他不想要當自己師父，因為自己是他的目標，自己是要死的！

　　他未來會和眼前這個人一樣，無助的躺在地上，喉間立起一片楓葉。

　　……

　　紫色余分已經幾天沒來，玄同心中還有些奇怪。這一年來，紫色余分的努力他看在眼裡，心中更是慶幸他當初沒有接下那個單子。正如此想著，便看到紫色余分進了楓葉林。

　　「我有問題想問你。」紫色余分說話不像平時，他語氣沈沈，話語很是沈重，任誰都能看得出來他現在心情並不好。。

　　「你說便是。」

　　「你，是秋楓暮霞惋紅曲嗎？」

　　玄同一愣，道：「是。」他並不怕紫色余分知道他的身份，只是現在並不是告訴他的時候，不知道紫色余分從哪裡得知。

　　「你……你是不是接過殺我的單子？」紫色余分的聲音顫抖著，他這幾日回去，仔細思考了許久，突然想起他後來也遇見過幾個殺手，只是那時他正接受玄同指導，進步飛快，所以都沒有得逞。若是……若是玄同來，那他的任務一定會圓滿完成。

　　玄同點頭。他知道現在多說無益，也不辯解。

　　「你為什麼沒有接下那個單子呢？你……你有想過殺我嗎？」紫色余分的問題一個接一個，男兒有淚不輕彈，但紫色余分卻覺得他的眼眶熱熱的，是熱淚盈上眼眶的感覺。

　　玄同沈默半晌，突然道：「我的劍沒有告訴我要殺你。」

　　「那……那它要是說了，你是不是就要殺我了？！」紫色余分的聲音陡然大了起來，他迫切需要得到玄同的答案。

　　玄同輕輕「嗯」了一聲。

　　「出招吧。」紫色余分道，他的眼裡閃爍著淚光，更多的卻是堅定與恨意。恨自己真情錯付，竟喜歡了一個想要殺死自己的人。他原想等自己武功能與玄同並肩時告訴他自己的心意，現在卻不用告訴了。

　　玄同知道這一戰後兩人或許就要分道揚鑣，對戰時卻還是忍不住指導起紫色余分。如今紫色余分的劍招已經不像當初那樣錯漏百出，但玄同此舉卻徹底激怒了紫色余分。

　　為何……為何他仍是如此淡定呢？他是不是真的不在乎自己？

　　思及此，紫色余分動作更加凌厲起來，他鑽研玄同劍法許久，正好將成果一一示出。

　　玄同只守不攻很是輕鬆，但紫色余分久戰不下已沒了耐性，玄同知道他是迫切與自己劃清界限，輕嘆了一聲，故意露出一個空門，紫色余分見狀沒有多想，執劍刺去，這一劍刺過去，玄同定會重傷，紫色余分突然變幻攻勢，換了一個方向，劍身輕輕擦過，玄同頸邊霎時出現一道血痕。

　　紫色余分覺得那抹血痕有些刺眼，撇過頭去，將劍收好，悶聲道：「既然我打敗你了，我不會再叫你師父，你我二人從此兩清。」

　　說完，紫色余分就轉身離開了。

　　玄同脖頸上的傷很快痊癒，只是紅楓林中少了紫色余分的吵鬧聲，著實讓他有些不習慣。

　　他忍不住去看紫色余分的近況，想知道兩人分開之後，紫色過得怎麼樣。這一年來，看起來似乎都是紫色主動，但他心知自己同樣也依賴著紫色余分。所以當他去到紫家看到紫色余分的模樣時，還是忍不住心疼了起來。

　　紫色余分似乎也還沒有走出來，他呆呆坐在院中，並沒有練劍，也沒有練劍的意思。他拿著自己的劍道：「他說劍也有自己的聲音，可為何我聽不見你說話？是不是我資質不夠？」

　　「你說他會不會想我？」紫色余分認真的看著自己手中的劍。

　　「哼，他必然是不會想我的，他只是想殺了我。或許我是他的獵物，放在手掌心中玩弄之後便殺掉。」

　　……

　　玄同聽了半天紫色余分的自言自語，對紫色余分話語中對他的歪曲感到不想再忍，於是忍不住現身道：「我沒有想要玩弄你再殺掉。」

　　「你！」乍一看到玄同，紫色余分眼中透露出一股欣喜，又想起兩人之間的事，眼神轉冷，道：「你來幹什麼？我記得我們已經兩清了。」

　　玄同看見他眼中欣喜，眼神也不由自主軟了下來，道：「先前是我讓你，你並沒有打過我。」

　　「你…！你想要怎樣？」紫色余分氣憤道，他原以為玄同是來找自己認錯道歉卻沒想到是要說這個，若是來找自己道歉，說清楚之後，那他便可以順勢而為。但他知道玄同所說不假，即使他當時沒有察覺，後來也發現了。

　　「很簡單，再與我比試一次。」

　　「好！我贏了你就滾！」

　　兩人再次比試，只是玄同這次輸得更快，放水放得比上次還要明顯，紫色余分氣得漲紅了臉，他大喊道：「你！你是來羞辱我的嗎？這次你又讓著我？」

　　兩人此時挨得極近，紫色余分的劍尖正對著玄同的心口，玄同卻仿若沒看到一般，湊過去伸手摸了摸紫色余分的頭髮，紫色余分下意識怕傷到他，收了劍尖，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結巴道：「你、你想幹什麼？」

　　玄同說：「不是羞辱，是我的劍告訴我。」

　　紫色余分好奇道：「告訴你什麼？」

　　「它說我會輸，卻也會贏。」

　　「你總是說些我聽不懂的。」紫色余分不滿道。

　　「我的劍說，輸給喜歡的人並不算輸。」

　　「嗯……嗯？！」紫色余分抬頭，驚異的看向玄同，好似不敢相信。

　　玄同但笑不語，劍聲隨劍心，僅此而已。
end.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