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09【東離】殺決（凜殺殺凜）1~2，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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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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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

樓主發表於: 2017-02-27 19: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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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9【東離】殺決（凜殺殺凜）1~2，1F

※過去捏造，臉已被外傳打腫
※離成年不遠的少年無生

　　　　一、〈印跡〉

　　當不知名的鳥在竹林深處咕嘎咕嘎地鳴叫時，他抬頭看了看天色。

　　從竹葉間望出去的天已從深靛轉為魚肚般的濁白，薄霧漸散，呼吸時空氣中的寒涼也不再那麼尖銳，是該收劍了。

　　結束例行的晨練，少年從錯落的竹林間隙，遠遠瞧見一抹藍白色的頎長身影倚在他小屋門邊，狀似悠哉地吞雲吐霧。

　　他愣了一晌，沒有想到那人會大清早來找他，也不知道該怎麼應付。然而即便知道來人尋的是自己，他也沒有為了來客加快腳步的打算，依舊緩緩地自林間步出。

　　那個男人是在昨日來到這劍鬼村的。

　　少年自認執行任務時見過不少富人了。那些財大氣粗的土豪盡是把黃金珠寶往身上掛，一副深怕別人看不出他多有錢的模樣，只差沒在額間貼張銀票，倒是從未見過一人像這人這般舉止從容氣度閑雅。

　　也看見他的青年朝他微微一笑，像一塊觸手生暖的白玉，溫潤得彷彿會滴出脂膏來。

　　－－然而這廝必定也不是什麼善類。

　　青年名為鳴鳳，來此的理由跟近來山腳小城忽湧的人潮一樣，但他來晚了幾日，城中客棧早給聞風而至的人們住滿。青年找上他們這個以殺手為業的山村之際，便順勢與村人交涉，騰出一幢整潔屋子暫且住下。

　　長得人模人樣的，卻是個獃子。少年不帶同情地想。

　　少年很清楚村裡人打的什麼主意。這貴公子出手闊綽，事還未成便人人有賞，連專替村人燒飯的啞婆都得了一只碧油油的鐲子，這樣天上掉下來的肥羊，村人原就不想讓他跑了，豈知傻肥羊還合了村人心意自己要求住下。山村不比城裡凡事便利，那人看著又是嬌生慣養的，少不得有麻煩村人打點之處，可想而知往後的慰勞必少不了。

　　村人們自是打算這段時間能拖則拖。若是往後仍有合作空間，雖然對手麻煩，也把事情好好辦了；若真辦不成對方，那就是把這邊主兒辦了。

　　好一筆只賺不賠的生意。

　　少年的住處在小山村最深處，除了通知出任務以外，平時根本不會有人靠近。他沒什麼跟對方閒話的興致，相信村人們也不想他多與這名貴客打交道。

　　「找我何事？」

　　那柄色澤偏暗但作工精巧的菸斗於露指手套上轉了一圈，之後才慢悠悠地靠在弧度完美的豐潤雙唇上。「當然是來看看那孩子好不好呀，孩子的爹。」

　　少年額角的青筋一跳。「……你喚我什麼？」

　　「孩子的爹。」白髮青年咬字清晰地又說了一遍，「誰讓我不曉得你的名字呢。」表情甚是無辜地聳了聳肩。

　　「殺無生。」他無視地越過那人，推開虛掩的門扉正待賞人個閉門羹，那人卻很自動且迅速地跟了進門。殺無生橫了一眼，到底沒有阻止。

　　「無生、殺無生……真是個適合殺手的好名字。」菸斗在掌上輕敲，鳴鳳打節拍似的複誦著，笑得饒有興趣。「你們當真全村以殺為姓，沒有姓盜的？」

　　「盜？這村做的是殺手，不是盜匪。」

　　「哎呀，你不知道？」鳴鳳故意擺作一副說溜嘴的樣子，卻也半點沒要隱瞞的意思接著說：「貴村村長從前是這一帶赫赫有名的山中將軍，當時的縣官幾次想要為難都莫可奈何。」邊說邊取出鐵灰色細棒按壓菸草，填實後徐徐吸了一口，又悠長地吐出，方道：「後來不知怎地，他收手改行做起了生命買賣，要路經此處的行商過客可是都感恩得很呢。」

　　殺無生皺了皺眉頭，他倒不介意從一介外人口中聽聞村子的事，但眼前這人說個話卻要千迴百繞的行徑卻是讓他不由得膩煩。

　　「與我無關。」殺無生懶得招呼他，手往西邊窗口一指，便自顧自地走去另一側準備劍的保養。

　　鳴鳳對殺無生的冷淡絲毫不以為忤，笑笑地依指示行去。

　　離窗不遠處簡陋的紙盒裡鋪著幾塊黃舊但刷洗得潔淨的破布，渾身肉紅色的一隻雛鳥靜靜躺在其上，薄得半透明的膚膜柔弱得令人心驚，但仍依稀可見微小而穩定的起伏。

　　見狀露出個滿意的笑容，鳴鳳自袖中取出一小布包放在紙盒旁。

　　「這孩子命大，給母鳥從巢上推下來沒事，還遇上你這救命恩人。」　　

　　殺無生也不想和他爭辯明明是他初見面就將撿到的東西塞過來，只哼一聲便取了鹿皮開始擦劍。

　　「知曉我是做什麼的，還將這玩意兒丟給我，不怕我把牠宰了下酒？」

　　「哎，可你這不是照顧得挺好嗎？再說了，若要下酒，這孩子怕是只能塞牙縫呀。」

　　才想著是否要改口說養大了再下酒，卻聽鳴鳳小小驚呼一聲，道那鳥兒醒了。

　　他轉頭看去。只見鳴鳳雙手捧起雛鳥的動作輕得像對待世間僅有的珍寶。那張俊美的臉笑著湊近，多情得有如要吻上那隻鳥兒。

　　「喜歡便拿走。」他事不關己地說。

　　然而鳴鳳只是笑得更深，慢慢地踱了過來，並將鳥兒捧到殺無生眼前。

　　「無生呀無生，你知道鳥兒有個很獨特的習性嗎？」

　　「什麼習性？」

　　被鳴鳳的話略略勾起了好奇心，他不由自主地盯著那纖長指掌上輕輕顫抖的雛鳥。雛鳥羽毛未長，渾身紅通通的，眼睛則瞇成一條縫，看不出什麼顏色。昨兒個應該是這樣的，可他定睛一看，那縫隙般的眼竟彷彿跟身體一樣抖動著。

　　鳥兒掙扎了一會兒，終於睜開眼睛時，他耳邊響起了鳴鳳那過於好聽的聲音－－

　　「鳥啊，可是很深情的。」

[ 此帖被「柏」在2017-03-09 21:5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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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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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

1樓發表於: 2017-03-09 2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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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09【東離】殺決（凜殺殺凜）2

二、〈委託〉

　　真柔弱。彷彿一戳就死了。

　　這樣的小東西，真能在野外生存嗎？

　　殺無生百無聊賴地餵著那隻紅眼睛的雛鳥。以往他的一天從練劍開始，數日來卻總是先去餵了那隻老是在發抖的鳥。

　　此事倒也不難，畢竟他只消走近，那隻鳥就會張著嘴隨他的方向搖來搖去，他幾乎覺得自己從此時才真正知曉嗷嗷待哺四個字怎麼寫。鳴鳳說鳥兒會將最初睜眼所見的對象當作母親，依戀不已，這讓殺無生不禁隱隱有股被坑了一把的感受。

　　先前那個男人來時留了幾瓶調配好的飼料，看著像是穀子果實之類混合而成的，還備了些藥物……真這麼用心怎麼不把這玩意兒帶去自己飼養？殺無生決定等今天那人來時好歹要抱怨個幾句。

　　今晨的寒氣微冽，昨夜才剛下過雨。偶有些殘存的雨水與露水匯集，滴答滴答落在更低的竹葉上，節間幾不可聞的咿呀聲伸懶腰似的，將空靈的竹林沾染上幾分慵懶。這種些微的聲響總不可思議地令殺無生的心感到平靜。

　　之後也找塊臨竹之地吧。若沒有，手植一片，亦未嘗不好。

　　雨後的空氣特別清新，是以當他練完劍，才接近小屋，已然嗅到四周殘存的，鳴鳳抽的那種涼絲絲似乎摻了薄荷的菸。然而殺無生方踏進門，那個讓他想要埋怨之人，倒是先開口怨起了他。

　　「無生好慢。」

　　「沒人讓你等。」小桌上的湯品還微微冒著煙氣，哪裡是等很久的樣子？

　　即便暫居這樣的小山村，鳴鳳似乎仍沒有丁點委屈自己的打算。才入境隨俗一日，隔天起膳食便差人從城內專程運上，三不五時還搬些華美的傢俱，若非已知這人僅住至目標出現，簡直以為他要就此定居。

　　劍鬼村雖說也不是什麼多隱密的所在（畢竟仍會接受殺人委託），但總沒短時間內這樣多人進出過，村民對這人的容忍度如此之高，想來又得了不少好處。殺無生一邊喝著松子胡麻粥一邊想。

　　「你太瘦了，要多吃點呀，無生。」邊說邊將湯裡的苦瓜鑲肉撈了投進殺無生的碗中，然後沒事人一樣自去挾了火腿煨白菜，並三兩下俐落挑了乾燒鯉魚的魚刺。

　　殺無生原本以為以那人疏懶的性子大約要嫌吃魚麻煩，但那雙象牙箸在他手裡靈活得直似有自己的意識，一條魚大大小小的刺，也沒見他費多少工夫就除得乾乾淨淨。

　　「說得好像你很壯碩一樣。」殺無生挾起那顆苦瓜封咬了一口。蒸煮過的瓜肉吸飽了鮮美的肉汁與為底的雞骨清湯，將特有的苦味化得甘醇無比。連這麼一點點苦也討厭，真是任性，那都是城裡名廚大清早烹調完便讓人急急從山下送上來的。

　　儘管他並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但對鳴鳳餐餐這些豐盛餚饌，倒也沒有拒絕的理由，不僅僅是因為不願浪費糧食。

　　他必須再長得壯實一點。

　　或許一年，快些或許半年。

　　至少免去走到哪都被當作少年的麻煩，然後他便會離開。

　　「哎，我可是多少有點肌肉的，只不過是穿衣顯得瘦罷了。」抗議的語調聽起來異常認真，「要看嗎？」說著手就搭上胸前的拉鍊。

　　「免了。」

　　過於火速的拒絕讓鳴鳳仰頭大笑了幾聲。

　　中計了。

　　跟鳴鳳在一起的時候，殺無生常有一種自己的反應都被料得準準準的感覺。

　　然而那感覺並不危險。就像是與這人相處了十數年，自己的一切早已被了解透徹。

　　他們相識未久，這當然是種錯覺。殺無生的理智適時地提醒著他。

　　那個人也並非真正熟悉自己，恐怕只是他太熟悉「人」這種生物罷了。殺無生心裡明白他會老纏著自己，也是因為懶於應付過度殷勤的村民。被他吸引的人太多，鳴鳳雖不拒人於千里之外，卻也不想誰真正靠近他。那個百花叢裏過，一葉不沾身之人。

　　鳴鳳笑得開懷，直率不拿腔作勢的姿態便是不會在村民面前展現的，清朗的笑聲感染得不禁令殺無生也有些想笑。只是另一股莫名不想讓鳴鳳更加得意的矛盾心情，終於還是阻住了他的嘴角。

　　那感覺並不危險，或許這才是危險的地方。

　　用完餐的青年總要去看看那隻鳥兒。

　　昨日午後，鳴鳳斜倚在硬搬進他屋子裡的紅櫸彎腿彌勒榻上，對造型雅致的鳥籠進行最後的細部打磨。那雙看上去細白的手並沒有想像中養尊處優。親自至竹林選材後，脫油、揉曲、彎折、染色、組裝，每個步驟都不曾馬虎，專注得猶如在此道畢生鑽研的一流匠人。

　　雛鳥長得很快，幾日下來動作已經靈活得多，不再是那副隨時會停止呼吸的孱弱模樣，身上也逐漸生出細白初羽。

　　大概沒多久就會飛走了。做了籠子也沒有用的。

　　但看著那只精緻牢固的鳥籠，他不知為何卻沒能說出口。

　　比兩人更早吃飽的幼雛睡眼惺忪，好像快要入眠，鳴鳳卻用菸斗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戳著牠。

　　「不燙嗎？」

　　「自然不會。」他將菸斗轉了兩圈，神情自滿，「這菸斗可是特製的。煙道順暢不留異味，碰著也不燙手。」說著又去戳了鳥兒兩下。

　　殺無生幾乎可以從雛鳥歪頭閃避的姿態看出牠有多麼厭煩那人的逗弄，但青年仍恍若未覺地不改其樂，彷彿在測試要玩弄到什麼程度，鳥兒才會忍無可忍地反啄似的。

　　鳴鳳。

　　看上去那麼悠悠哉哉盡會自找樂子的人，卻也有恨之入骨，不得不殺之而後快的對象。

　　「這到底是什麼鳥？」終於看不下去，他伸手將鳥撈了起來假意端詳，停止鳴鳳幼稚的舉動。

　　被阻止了的鳴鳳回過頭來，不假思索地回答。

　　「是烏鴉喔。」

　　「烏鴉？」這鳥分明是白色。

　　「哎呀呀、哎呀呀。」那人隨即發現自己說錯話地掩嘴輕笑，隨著頭頸略低而垂下的髮絲如冬陽映雪一般光潔。「莫黑匪烏、莫黑匪烏，這下可不能叫烏鴉－－是白鴉呢。」

　　歌唱似的歡快語調突地讓殺無生想起青年委託要殺的那個名字。

　　掠風竊塵－－凜雪鴉。

後記：
　　「百花叢裏過，一葉不沾身。」網路上盛傳出於《金剛經》，然而我在金剛經裡未搜尋到，倒是看到用金剛經別句解釋此二句者，或許便是此說法盛行之因。
　　雖然有點像藉口，但近幾年創作漸少，多少也是跟這種有疑問就想查個清楚的個性有關。若是作為學術研究或編輯尚稱盡責，但若身為創作者，未免太沒效率了（我又是動作慢且外務繁多的人QQ"）。
　　總而言之，並不是要自貶或討拍，我自認性格不是最適合當作者的人，一不小心就冨樫，但我還是喜歡創作。所以，雖然產量不高，也很難有對自己的作品萬分滿意的一天，還是希望持續進步。只要能多一位朋友喜愛，那就令人欣慰了。

註：
「百花叢裏過，一葉不沾身。」－－《萬松老人評唱天童覺和尚頌古從容庵錄》。《大正新脩大藏經》諸宗部，冊四十八，頁二二九。

「莫赤匪狐，莫黑匪烏。惠而好我，攜手同車。其虛其邪，既亟只且！」－－《詩經．邶風．北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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