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5.10 （吞赦）黑煨。單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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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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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06-05-08 0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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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10 （吞赦）黑煨。單篇完

01

　　天空欲雨。

　　瀰漫在空氣中的濕氣令人感到倦乏。

　　赦生拉開布簾。

　　不想關在這樣的密閉空間裡。

　　他想著。隨後站起身，沒有聲響的朝門口走去。

02

　　在走廊上碰到元禍，旁邊是同期但記不起名字的優秀女魔將。

　　（好像是叫什麼花來著的…）

　　「是別見狂華。」

　　展開對話的半刻鍾後，女魔將不動聲色地提醒了一句。

　　聞言，元禍蓋在面具下的眉頭挑起，朝赦生翻了好幾下白眼。

　　在給白眼翻到不自在的情況下，赦生和狂華互相做了正式的自我介紹，這才知道狂華不只和自己同期，兩人還在多次戰役中以間接的方式合作過好幾次。

　　「魔君總是太衝動，如果沒有女后派出的後援協助，今日第一層的兵力可就不是如此齊備了。」

　　「狂華，要說自己上司的壞話，也不能跑到別人的地盤說啊……」

　　面具下辨識度過低的聲音發難。

　　「好啦。」狂華瀟灑的甩過頭，正臉對著赦生繼續說：「不管怎樣，我們有好幾次危急時，都是靠你與另一位童子率領的後援軍才逃過一劫。過去一直沒有機會道謝，哪天有空還請賞臉到第一層來，我帶你到元禍那裡賞花喝酒！」

　　「喂喂，我的櫻花可不是讓人陪酒助興的工具……」

　　「把花瓣泡在酒壺裡也是別有一番風味。」

　　「聽起來似乎不錯……等等！妳趁我不在的時候去試過了？」

　　「哈！」

　　「……」

　　「……」

　　沒見過如此豪邁的女人，更沒見過前輩和人對話處於下風。傳進耳裡的輕笑聲和抱怨聲漸漸模糊，赦生低下眼簾，嘴角彷彿感染到他們臉上發亮的部分而勾起。

　　「那麼、」

　　「下次有機會再聊了。」

　　在輕微的一個頷首後，赦生看到元禍和狂華臉上的笑容加大，但卻不知道原因為何，只是默默看著他們走進視線的死角。

　　傍晚，雨嘩啦嘩啦的下了。

　　雨水順著屋簷落在草地上，低沉的雷聲嘶穿空氣，視野忽暗忽亮。

　　後來赦生才知道那天是九禍女后召見兩位新上任的守道者，意在詢問目前殺生道的從缺可有候補人選，如無，無間地層能人輩出，可供閻魔旱魃隨意取用。女后似乎是打算一次賣個大人情給魔君，順便警告他以後別再衝動行事，讓最容易被攻陷的殺生道守道者年年汰換率創新高。

　　回來的吞佛大致說了女后和他們談話的內容，赦生安靜聽著，從話中隱約得知女后有意將自己調至第一層，卻不知道為什麼吞佛對此部分的描述特別含糊不清。

　　「調派的人選……」赦生雙手捧著木頭製的杯子，裡頭裝著師尊特製的，用熱羊奶代替熱水來沖泡茶葉，一種名為奶茶的特殊飲品。「是女后指名、還是另兩位守道者提議的？」

　　吞佛輕笑，「都不是。」

　　抬眸看向坐在窗邊的赦生，四周空氣瀰漫著師尊製造的詭異茶香，那雙在魔界極為罕見的紅色眼睛正因為熱氣而染上層層氤氳。

　　「最近螣邪郎往返兩層的次數變多了……」刻意在話說到一半時稍作停頓，「汝以為呢？」

　　赦生還沒來得及回答，而事實上他也不準備要作出任何回應，敲門聲就這樣硬生生把問題給壓了下去。

　　「吾先走了。待會要記得替師尊送晚膳。」

　　吞佛側過首說。沒有轉過身。

　　事後仔細想想，或許當初吞佛也沒期待自己能回答些什麼。

03

　　混血的存在總是特別引人注目，其中的影響有正面也有負面的，但不論是哪種都沒有誇張到會讓當事者將之懸掛在心頭上的程度。

　　至少赦生走在路上就不會被人喊打喊殺，即使他很少出門。

　　但比起與最接觸外界的第一層魔界，混血對第二層而言已經是相當稀奇的。也因此，關於赦生的傳言總是特別多，甚至有老一輩的長者不敢去看他血色的眼睛，怕會引來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不過，諸如此類的事情在他被派遣到第一層後明顯減少了很多。

　　取而代之的是各種不同版本的流言蜚語。

　　由此可知，魔界的居民們果真都是外貌協會的。

　　「哎…我很喜歡你。」

　　時間不確定，地點是在戰場。

　　赦生聽聞螣邪郎受了傷，便到醫療棚探望他的傷勢，在一個又一個瀰漫著腥味的棚子中走了好幾刻鐘，卻仍未瞧見兄長的影子。

　　稍早前發生一場戰役，螣邪郎調了支小隊打算來場奇襲，不料敵方還有後援從另一頭反攻過來。奇襲本來就是由少數士兵來執行的，在遭受到前後夾攻的情勢下螣邪郎一方死傷慘重，所幸元禍和狂華的部隊趕來援助，這才一舉反敗為勝，魔君的陣線又往外擴增了數里。

　　對方是在奇襲部隊中存活下來的少數士兵之一，年紀尚輕，但從〝存活〞這點來看，其實力自然可見一般。

　　在第十四個架棚停下腳步，當赦生打算掉頭離去之時，對方不小心翻倒了一杯水。

　　「呃…」

　　「……」

　　知道眼前的青年行動不便，也大概知道他受傷的原因。赦生沒有詢問，只是從架上取下水壺，倒了一杯水，遞到青年的面前。

　　「不好意思，竟然這樣麻煩赦生童子……」

　　「不會。」

　　「唔…多謝。」

　　對方的年紀看上去尚不及兄長，但還是比自己年長，基於一些不清楚如何成形的禮節，赦生也不好就此離去，於是對話走進了死路。

　　赦生歪過頭，瞧見青年手臂上懾人的燒傷，想起了那位同樣習用火流之招的魔者。而青年則是又喃喃說了好幾次謝謝，一邊注視著赦生清秀的側臉。

　　最後青年做出如上的告白。

　　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赦生心裡只覺得莫名其妙，想不到自己活了十幾年，第一次聽到的告白竟然出自一個男人。更莫名其妙的是，這時候他腦海裡想到的，依然是那個將頭髮札得狂妄高傲，帶著沒有溫度的冰冷火焰的男子。

　　況且還是在當下這種情況。

　　「搞什麼！只是個小傷罷了，竟然說要剝開皮擦藥？那個可惡的庸醫！」

　　「冷靜點，螣邪。鬼醫說箭上有針，恐怕已經刺進你的骨頭裡……」

　　「嘖！從來只有本大爺剝別人皮的份！既然那禿驢這麼想剝皮，我就讓他回家盡情剝個夠！」

　　「說這是什麼話…吶、狂華。妳也來說說他。」

　　「廢話不用多，反正那種手臂就算爛掉也沒什麼好可惜的。」

　　「妳這個穿裙子的……」

　　尖長雙耳抖動了一下，看到身旁的架棚上映著他所熟悉的影子。

　　（嗯、小弟？）

　　螣邪郎撥開布簾，馬上察覺到棚內的異樣氣氛。一邊是自己的部下一副充滿玩味的表情，一邊是自家小弟垂著頭露出前所未有的微妙。

　　那雙尖長雙耳又抖了一下。

04

　　又是一場戰役結束。

　　看著黑夜白晝相隔一瞬間。赦生倚坐在窗邊，不規律的搖晃起手中的杯子，那是和他在無間時所用的，作工相同的木杯，但仍然不是同一個。

　　幾個時辰前，他和螣邪郎被派到了前線，不是為了打仗，而是──

　　收屍。

　　螣邪郎嚷嚷著這趟不是來餵寵物，要赦生把他那隻大狗給看好，說完就自己帶了全部的兵力去執行工作，被刻意丟下的赦生索性牽起鐵鍊把狼獸拉到一旁的草皮坐下，拍手安撫著因血腥味而情緒高亢的狼獸，看著士兵搬運著屍體和兵器。

　　突然，一個擔架晃過眼前。赦生注意到垂在白布條下的那條手臂，上頭有著似曾相識的燒傷，瞬間赦生想起了幾個月前在醫療棚的片段，同時意識到，擔架上躺著的那具屍體是誰。

　　螣邪郎不知何時來到了赦生身後。

　　他忽然開了口。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乍聽之下，冷淡的語調依舊，然而那只是乍聽。

　　沉默一陣後，在一般的情況下螣邪郎會數落起赦生被人告白那檔事，又或是給赦生幾個冷哼。然而這次的情況並非一般，率先開口的是擅長製造沉默的那人。

　　「還真漫長…」

　　「唔、」面對意料之外的答腔，螣邪郎發現，當自己處在被動的一方時竟然會意外的詞窮，「…也是。」

　　赦生微微側過臉，看螣邪郎胡亂抓起垂在胸前長髮，等著他接下來的話。

　　「小鬼，你倒是很看的開。」螣邪郎瞇起眼睛，「──沒想過要改變？」將長髮甩到背後。

　　改變？

　　他的確是沒想過。

　　「螣將軍想過嗎？」

　　「哼。」

　　眉頭挑高，螣邪郎忽略那令他不甚滿意的稱呼。

　　「現在已經來不及改變，也不可能改變了」

　　赦生大概以為兄長又會對他露出輕蔑的笑容，但這時說話的螣邪郎臉色變化不是很多。

　　他們又沉默了下來，繼續安靜看著毫無變化的搬運程序。

　　不一會兒前頭有了混亂，螣邪郎沒說什麼話就走開了。

　　似乎是士兵們無法接受同胞的死，又或者是受不了現場槁骨腐肉的慘狀，赦生在那片混亂中低下臉，知道兄長就算因為身分而再怎麼保持冷靜，其實還是同自己一樣，都是感到很難過的，只是他們不知道這份難過該從哪裡開始，更不知道一旦開始了又該在哪裡結束，又或者是不可能結束了。

　　忽然憶起師尊曾說過的話：不論是人還魔，只要活著就得繼續奔波。

　　（是嗎？）

　　血腥味與禽獸臭味被厲風挾帶著，吹得很遠很遠。

　　站在前頭的螣邪郎平淡地說了幾句話，不是發怒不是責備更不會是安慰，那些都沒必要。赦生豎起耳朵，仔細聽著兄長話中的所有高低起伏。風沙吹擊在臉上很痛，他沒想過沙子也會這麼冰，眼角瞥到自己同樣冰冷的墨色髮梢。

　　（真的、很漫長…）

　　赦生突然的倒進狼獸的懷中，就那樣坐了一整個上午。

　　後來有雨了。

　　注視著茶杯中的綠色液體流動，茶面升起的熱氣令赦生感到安心，他忽然懷念起師尊的詭異茶香，又或者是和那飄香有關的其它。雖然很不願意，但他真的有點後悔沒接受師尊的提議，帶幾罐特製茶葉到第一層來……

　　『也罷。老夫叫吞佛下次出差時，再拿給你吧。』

　　想到此，赦生一愣，感覺不太妙。

　　向外看去，雲朵像是把所有乾淨的東西都隨著水滴抖掉似的，只留下一層層厚重的烏黑。

　　那日在醫療棚中的紅白身影又闖入腦中，接著是潰爛的燒傷和早上在坑裡看到的破碎屍首，赦生發現自己越是去想，心中空蕩的部分越是多了些。不知道為什麼，有一種酸澀緊緊縛上了心頭。

　　（為什麼會這麼痛？）

　　比戰場上的風沙打在臉上還痛。

　　櫻花的花蕾依舊含苞待放。

　　吞佛和老者在簷下跪膝而坐。

　　老者不甚專心的聽著近日魔界的種種變動，偶爾低下臉啜口茶，最後才將視線從庭院的小山淺溪拉回到身旁優秀的徒弟身上。

　　「好，好。」老者發出低啞的笑聲。「──那麼，你準備何時出發？」

　　狹長金眸向上瞄去，吞佛不動聲色地說：「現在。」

　　「哎呀，有必要這麼猴急嗎。」佈滿皺紋的手打理起灰色的鬍子，老者一副『獨居老人是很寂寞的，吞佛你要多花時間陪陪老人家啊』的口氣，表情卻十分愉快。

　　老者微笑，「出發前記得拿老夫櫃裡的東西，你可以走了。別忘記把門帶上。」

　　「是。」

　　行完禮後，吞佛退步關上紙門，彎過很多彎，離去前又看了一眼庭院中尚未綻放的櫻花。

　　（是赦生的…）

　　聽聞守道者中有位魔將是出了名的愛好園藝，庭院裡的那盆櫻花應該就是赦生從那位魔將那裡得來的。吞佛在腦海裡搜索著那位魔將的相貌，然而思路卻停在對方的名字和武學，以及那把特殊的弓刀上。

　　（該把這列在到了第一層後該查明的事情之一。）

　　吞佛對自己說。

　　又看了一眼那插在盆栽上的櫻花樹枝，似乎有什麼類似的東西在心裡萌了芽，並且逐漸茁壯。

　　他別過臉，不帶猶豫地走出老者以術法建立出的空間夾縫。

　　帶著笑容步下座，老者的目光飄向方才徒弟停留的位置，以及放置在那之前的茶杯。

　　杯內的液體依然保持著徒弟入座前的高度。

　　「好，好。」

　　根本一點都不好。

05

　　他大抵還記得那個景象，首次出戰的螣邪郎滿身是血的給人扛回，以及利刃是怎樣在螣邪郎的背上刻下怵目驚心的傷痕，最後畫面在死去戰將的親人哀嚎聲中靜默下來。

　　當時的他以為兄長就要這樣死掉了，只能愣愣地睜大眼睛，強忍住不曉得在堅持什麼的淚水。

　　偶爾處在清醒狀態的螣邪郎會看向赦生，似乎想用眼神表示安慰，但顯然成效不大，不出幾秒螣邪郎又會陷入昏迷中，又或者是在意識模糊之間，螣邪郎會露出寒冷的目光看著週遭，顫抖的手指仍保持著握著邪薙刀的彎度。

　　就是從那時起，赦生大致了解到所謂的〝戰爭〞是怎麼一回事。

　　但那時候的他還小啊，不知道打哪來的聲音告訴自己不能哭，一哭兄長就真的會死了。所以赦生只能咬緊嘴唇，默默站在昏睡中的螣邪郎身旁，聽著無法理解的魘語在耳邊低迴。

　　就在赦生茫然無助的時候，一隻手掃上他墨褐色的長髮。

　　這手，是有繭的。

　　『你哥哥中了劇毒，但無礙，解毒劑已經起了作用，明早他又會繼續欺負你的。』

　　或許是怕小孩子聽不懂特殊口音，當時的他只說〝你〞，而不是〝汝〞。

　　（這是安慰嗎？）

　　赦生抬頭看，那是一名和兄長差不多年紀的年輕魔將。

　　白白的和紅紅的。一時之間只意識到這兩種純粹的顏色。

　　盯著年輕男子的白顏紅髮看了許久，赦生覺得他很像以前來過邪族表演的戲子，彷彿有更令人摸不清的東西藏在淡漠的白色面孔底下，一雙金眼冷然看著存在於世間的生死百態。

　　想揮掉這樣的男子的手，旋即卻又看到他的一身白衣披上是血，頓時一些無謂的同情湧上心頭，覺得自己不該讓這隻手落空，那樣太可憐。

　　那個晚上，赦生和年輕男子安靜的佇立在床邊，看著螣邪郎在昏睡中時而痛苦顰眉時而魘語低吟，最後陷入一片安穩的深眠。而赦生就這樣整晚給那隻手拍著摸著，頭髮都給弄得亂七八糟，但男子的舉動從未停止。

　　白晝漸次到來，赦生感到有東西終於從臉頰上滑落。

　　他再次抬頭，看著男子的眼。

　　深奧沉邃。

　　早晨的太陽還未升到一半，大戰後的天空有著諷刺般的晴朗，只有風依然冷颼颼地吹著。

　　（會下雨吧。）

　　輕移身子遠離窗邊，纏繞在胸前的繃帶微透出了血紅，血液像在倒流，胸腔被疼痛感壓迫著，當時骨骼斷裂的聲響還猶在耳際。他用力擰住眉頭，勾起的嘴角竟含著幾分得意。

　　風翻了起來。

　　他知道自己在等某個人。

　　『去吧。』閻魔旱魃說：『我等你們去帶回勝利。』

　　──為我立起一座以無數靈魂和血腥凝聚出來的榮耀之巔。

　　聽完任沉浮那段冗長的作戰計畫說明，赦生點點頭，表示不用再重複第二遍，但還是對參與作戰的人選發出疑問。

　　這次作戰的關鍵在於一個不可能達成的任務。

　　莫非魔君是想犧牲一名魔將？赦生的臉上出現遭受叛離的神情。任沉浮覺得最近的赦生不只話說得多了，有時候甚至比自己還要更像個完全的人類，他想出口詢問原因，卻又告訴自己沒那個資格。

　　最後任沉浮丟下這麼一句：你就看著辦吧。便不著痕跡地離去。

　　（那種任務…有誰做得到？）

　　這樣想著的赦生卻在親眼看到自無間調度而來的魔將後，對一切感到無所置疑。

　　低首看了一眼久違的師弟。『不怕吾失敗？』

　　『……你會失敗？』反問，口氣相當嚴厲。

　　還有比這更好的回答嗎？他失笑，爾後在戰場上以朱厭劃出漂亮的角度當作接受。

　　當黑色瀰漫整個天際時，下起了一場驟雨，抹滅掉濃郁的刺鼻藥水味，只剩花朵的淡薄香氣。

　　燭光下，赦生靜靜看著吞佛睡去的容顏，髮髻上那些繁雜的飾品給放到了一旁，紅髮如瀑，淌流於肩。有件事情赦生一直沒說出口，比起那總是保持著一派優雅的戰神，他更喜歡在沙場以外、不談論戰事或任何心機的吞佛。也只有在那種情況下，他才覺得吞佛不會走進那個誰也看不見誰的地方。

　　現在這樣的吞佛令他放心。

　　（我真是矛盾…）赦生沉重地閉上眼睛。

　　並不是厭倦在沙場上打滾的生活，魔一向喜好刺激的事物，更熱於向不可能挑戰。或許正因為赦生並非純魔，所以知道自己在那之中永遠也無法安下心，儘管他還是會因為血腥味而興奮、會開啟殺體、會去傷害人、也會被人傷害。

　　一直到了今日，赦生仍是時常懷念起自己剛入師門時所見到的吞佛。那時的吞佛還不是戰神，任務之餘偶爾會陪他玩跟他聊聊，小時候的赦生並不知道當時吞佛在戰場上是過著怎樣風風雨雨的日子，只是單純的知道自己不必去計較那雙眼眸中所有的深沉算計。

　　然而，他自己呢？

　　自從邪族被自然之力給吞噬、螣邪郎調到了第一層、吞佛的工作也越來越忙碌，赦生發現自己坐在屋簷下仰望天空的時間變多了，他伸出雙手卻摸不著任何東西，只是茫然地看著那些離去的背影，轉身投入另一個戰場。

　　逐年歲而過，無形卻囚禁。

　　現在的自己還和當時的自己一樣嗎？

06

　　赦生睜開眼睛。眼皮很沉重，好一陣子視線都無法定下來。

　　昏茫中似乎有一股溫度輕撫過臉頰，背上令他安心的重量也逐漸被抽離。

　　「──汝醒了。」

　　他睡著了？

　　「經過多久？」

　　「不久。」有說跟沒說一樣的回答。

　　赦生搖著頭。他剛剛作了一個夢，夢到過去真正發生過的事，那夢自從成為魔將後就一直不斷重複著，好似影子般擺脫不去，而他始終不知道那算不算是個惡夢。在夢境中，年輕的兄長出戰受了傷，小孩子的他只能站在一旁給吞佛默默安慰著，最後好像還可恥地哭了出來。

　　雨毫不停歇，驟降的溫度令赦生不禁回了神。

　　燭火不知何時熄滅了，赦生在黑暗中張望了一下，這才發現自己是趴在吞佛的床上，匆忙站起身，攤開的白袍自肩上滑落，他低頭看著吞佛，而吞佛只是笑了笑。

　　──好像是有那麼一點令赦生熟悉的笑容。

　　「無妨。汝可以繼續睡。」

　　比起往常的刺耳卻不失簡潔，吞佛這時的聲音更加低沉幾分。

　　「不需要…」隨時都可以掉頭就走的赦生咬住下嘴唇，眼色黯淡，朝下看著吞佛胸前的傷口──那是任務的一部分──出手的人已經慘死在他和雙守道者的圍攻之下，作戰非常成功。不過，最後赦生到底還是起了惻隱之心、與傷有關。

　　「赦生。」

　　自己一定是露出了非常僵硬的表情吧。赦生隱約可以看到吞佛斜了眉，於是應聲：「嗯？」

　　「還在想昨日的戰事？」

　　「……沒有。」

　　這種對話停滯的感覺很奇怪，但赦生看著眼前的傷口，就是不願提及和戰事有關的任何一句話。

　　寂寞。顧盼。沉溺。

　　這根源於他，而他加諸在其上。

　　收斂，而又批露。

　　「吞佛……」

　　想要再說些什麼，然而赦生不能，喉嚨乾澀得不像話，只能用極其細微、小到幾乎要被雨聲給蓋過去的音量叫著他的名字。

　　「不用太擔心。」

　　這句指的自然是傷勢。

　　「──現在、會疼嗎？」這樣的問話方式好像有點笨拙，赦生心裡想著。可能是因為又作了那個夢的關係，赦生覺得自己好像又可以用從前的方式和吞佛相處。

　　不料，吞佛竟回了最意想不到的答案。

　　「會。」

　　這一回應，讓赦生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在這樣的深夜裡總是很難找到人來幫忙的，何況鬼醫大都是重視健康的老人家，不睡到卯時是不會起來的。環顧了一下四週，赦生覺得該先點個燈，但這裡並沒有備用蠟燭，那就是要去外面找其他人拿了，結論是一樣不可行。

　　再者，他並不認為吞佛說的那聲〝會〞究竟含有多少認真的成分，這是重點。

　　也許又是在戲弄自己了。赦生微惱地想著，卻還是朝床邊走近一步，摸索起床頭上的櫃子，心想或許會在裡面找到止痛藥或是什麼的，然而除了髮髻和飾品外，裡頭只有一個圓柱型的小盒子。

　　是師尊的茶葉。

　　「找到汝想找的東西了？」

　　赦生垂下眼簾，思緒也跟著靜了下來。

　　茶類飲品一向有穩定心神的功效，光是這樣看著便已足夠。

　　良久，兩人都不再說話。

　　不知道又過了是長還是短的一段時間，赦生淡淡開口：「傷口…還在疼嗎？」

　　有一股失笑的氣息自下方傳來，溫溫熱熱的，風雨吹過樹葉的摩擦聲環繞著他們倆。漆黑使赦生看不清吞佛此刻的表情，他還未練就到目不視人也可以和對方認真談話的脾性，於是赦生彎下身，掠過床幔，卻見吞佛撐起上半身、一下子湊近面孔。

　　「或許，吾該向你索取一些安慰…」

　　當視線對焦完畢時，赦生對上的是深邃如無底漩渦的淡色眼眸，沉在底下靜止如水的渴望被翻攪了起來，一股力量將赦生拉了下去，而後是無法閃躲的、重重親吻。

　　（唔、）

　　重量持續施壓於上，赦生眨了眨眼，雙手選擇環上吞佛的背、盤入吞佛的臂膀、攬向吞佛的長髮。薄唇欺上落著陰影的紅色眼窩，爾後態度優雅地淺嚐起赦生的耳垂，不著痕跡地挑開衣領，向下咬嚙著胸前柔嫩的肌理，五指插入耳稍後的絲狀物之間，宛如燐火般的指尖輕撫過尾椎。

　　輕扣住被自己咬得透紅的唇瓣，金瞳眼色一沉。

　　「要記得呼吸，赦生…」吞佛的語氣幽幽，恰像令人喘不過氣的雨天。

　　赦生微顫著羽睫，呼吸、卻氣不成形。

　　從口中發出的不是呻吟，而是咬牙的嘶喘、忽輕忽重。

　　會喘息。會停止。會張狂。

　　他們向彼此掏盡除了孤寂以外的所有東西。

07

　　纏綿若蠱。

　　分不清是誰的骨肢交纏。

　　遠方嬝煙在一片黑夜裡向上攀升。

　　雨後空氣中流動的氣息喚醒了他們。起身時自下體攀升的疼痛直達頭頂，赦生伸出手想抓住些什麼，手指卻觸及吞佛身上凌亂的繃帶，頓了一下沒有繼續動作，不需要敏銳的嗅覺都可聞出的血腥味滲了出來，那味道足以令人昏厥，赦生想起稍早自己卻是更狂亂地張開嘴唇用舌頭去舔拭傷口。

　　「這結拉不開。」把混亂的被單包著赦生一起往自己拉攏過去。「要割開嗎？」

　　兩人的頭髮都很長，相貼時除了會熱還會打結。

　　赦生仰首，墨褐長髮以抗衡般的姿態彎向白皙卻佈滿紅點的頸子。

　　「…不用。」

　　聲線變得不穩定。他用眼睛描繪著那幾根探進自己髮中、骨節分明的手指，心裡頭同時混沌著想些事──元禍的櫻花、狂華的邀請、兄長的話語、師尊的茶葉──然後把鼻樑壓上對方的鎖骨。

　　「吞佛，再來一次？」

　　赦生聽見自己開口，但他原來想說的好像不是這句。

　　還好雨停了。

　　－

偽後話。

　　乾巴巴的一篇。
　　重點是最後一句 = = +

　　茶？有了。
　　櫻花？有了。
　　惡趣味？有了。
　　師尊大人？有了。

　　感覺就像是異度魔界版本的全民大悶鍋？嗯，吃下去會拉肚子吧。

　　背景亂且雜，沒交代清楚真是不好意思。
　　－－詳情請看補完版！！！！（並沒有那種東西好嗎）

　　總之，看到這裡的諸位大感激。

　　最近和天空不來電，真難過啊。
　　這樣就看不到吞赦心靈啟蒙導師的日記了…（某S：怎麼有股惡寒…bb）

[ 此貼被阿人在2006-05-10 18:0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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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神夜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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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6-05-08 06: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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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這是……什麽狀況？？？
小赦被告白了？？
還是螣哥的部下？？螣哥不會暴走抓狂吧？？？
吞吞要是知道了會怎麽想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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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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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

2樓發表於: 2006-05-08 08: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禍叔和華姐的互動，真是讓人心情愉悅啊^O^
原劇裡兩人都太悶了
還是這篇中會鬥嘴的情況好^＿^

吞哥，你到底想說什麼呢？
我完全看不懂｜｜｜ｂ

是說，那位仁兄，敢泡你長官的愛弟是準備不要命了嗎？^^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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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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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6-05-11 02:1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風神夜月。

　　問題就是……

　　主人並不知道赦生給人家告白了這樣。（沒錯他真的什麼不知道

　　哥哥啊，因為我家的哥哥並不是只有戀弟而已，所以青筋應該不會破表吧。

　　連著兩篇發帖都看到風神夜月的回覆，大感激（．ｕ．）

流漪。

　　有人喜歡這樣的櫻花桑和哪個真是太好了XD

　　我還在擔心過度強調角色的單一特點，其他人會看不慣呢。

　　不過原設定中的櫻花桑，的確就是給下巴這種感覺。哪個對酒的執著則是鏡花水月裡面的大酒壺…（笑）

　　主人想說的話啊，如果讓人聽得懂還得了？要知道，魔界可是很八卦的啊。

　　然後是哥哥……嗯嗯，我家的哥哥並不是只有戀弟而已，他還有一對長耳朵！（話不是這樣說的吧

　　連著兩篇發帖都看到流漪的回覆，大感激（．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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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6)

4樓發表於: 2006-05-11 03: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文文感覺還蠻跳躍的～
讀起來不囉唆而且有趣，
就像畫畫吧，留白處多了，想像空間也就多了～

最喜歡末兩回，
這樣的阿吞和小赦燈覺得好可愛說～～
（只是，吞吞，那個...傷要顧啊）

～誰信京華塵裡客，獨來絕塞看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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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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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

5樓發表於: 2006-05-11 04: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我本來以為以這篇清水的感覺應該看不到滾床單的畫面……O////O
結果小赦就這麼莫名其妙給吃了≧﹏≦
…吞哥你還真會挑時機｜｜｜ｂ

不過小赦…傷患不宜運動過度啊…
總要先把繃帶重新紮好吧^^a

師父他老人家，是不是在吃小赦的醋啊？
（師：真是有了師弟眼裡就沒師父，居然連陪老夫喝上一杯茶都不肯=_=）

人殘的文給人感覺很意境深遠
淺淺淡淡，韻味無窮^＿^

嗯，不過我到現在還是不太懂
篇名【黑煨】到底是什麼意思？^^b

[ 此貼被流漪在2006-05-10 22:3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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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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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18)

6樓發表於: 2006-05-11 06: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由雨開始.也由雨結束.
整篇從頭至尾讀下來.有一種..
屬於雨的味道.
雨剛凝聚時的緩滯沉默.
雨落時的聲響清泠帶著一種沁涼的滋味.
雨停時那撥雲見天日的朗晴感覺.

我還是好喜歡阿人你的文呀呀呀呀呀.
一種乾淨俐落就像是手指滑過鍵盤一樣的感覺.
敲出了每個音都是那麼的鏗鏘有力卻又輕柔如詩篇..

只是話說回來....小赦說長那麼大他還是第一次被告白且還是男的..
這個意思是說...吞哥沒告過白然後就直接食掉小赦了？

我覺得...第3段時最後螣哥的描寫.尖長的耳朵又抖了下...
怎麼好像好像..好像一付很好咬的樣子呀（難道我在肚子餓？）

師父在你的筆下成了一個很可愛的老人家.哈哈.

那個結尾.很讚.一種感覺很遠颺.勾繪著什麼卻又沒什麼.
中國畫最高境界據說就是留白.也許就是這種感覺吧.

我真的很喜歡你的文的感覺.點出了什麼卻又到那個點為止.
留下了好大的空間讓人去想.留下了一種韻味令人細細品嘗～
要說大師.應該是你說自己才對吧XD

煨：有灰燼之意.
黑煨不會是指黑灰吧？可是為什麼是黑灰呢？總覺得感覺很迷濛卻又很適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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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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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

7樓發表於: 2006-05-11 07: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有一種跳躍式的感覺，卻又一體成型(不知道自己再說啥了@@)
淺淺淡淡感覺盈繞在心頭，久久不散
不是那種激昂的感覺，卻有讓人再三回味的意境

這兒的師父給人的感覺很可愛啊
就像是個頑童的感覺，明明有意卻又裝成無意，自個兒在心裡在意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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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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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8樓發表於: 2006-05-11 09: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凡燈。

　　跳躍啊……

　　是因為不太會描寫對話劇情吧，或者該說＂劇情＂這兩字對我來而言根本就是哈姆雷特…（囧淚

　　聽到有趣這形容真是令下巴高興，至於留白嘛，純粹是為了拖延捲軸，用來激勵自己喔耶已經打這麼多了！！！！一口氣飆到XX頁去！！！！！－－畢竟敲出來的字數都很少，只能靠行數來增加重量XDDDD（好遜

　　最後兩回完全是意料之外的發展…orz

　　只能說吞赦之於我真的是太太太不可思議了。

　　感謝凡燈的回覆喔（．ｕ．）

流漪。

　　清水和床單的話題…嗯，承上面的某句。

　　想當初我是怎樣在電腦前發誓自己一生一世只孵清水只萌清水只看清水，但一切在碰到吞赦就整個破戒了啊啊啊可恨！！！難道真要這樣給那對師兄弟給吃得死死的嗎！！！！！（咬牙捶地

　　不過，這感覺卻幸福得要死（喂

　　第一次寫尺度這麼大的，真的是獻醜了… / __ \

　　我想……就算把繃帶給紮好，還是會亂掉吧，所以囉。主人和赦生都是怕麻煩的人啊。

　　來幫主人澄清一下，不是那杯茶他不喝，而是因為師尊泡的茶根本不是茶！！！！（所以赦生的味覺是非常奇妙的

　　意境深遠…

　　只怕是交代不清啊bb 這就要看真後記什麼時候會冒出來了…

　　至於篇名，請參考鴻的解釋XDDDDD

　　感謝流漪的回覆喔（．ｕ．）

　　
鴻老師。

　　呃呃…我家的鍵盤是放在室外接受風吹日曬雨淋雷擊等大自然之力提煉出來的骯髒物啊（那已經不是鍵盤了吧bb

　　耶，主人會作出發自真心的告白嗎？

　　因為黑煨主要是想寫赦生和週遭的互動呀，所以要盡量把每個和他有關的人都給扯進來！！！！所以哥哥自然要多給他一點福利了，畢竟我常常會忘記他…（磕頭

　　嗯，我想應該是鴻的肚子餓了，別衝動啊XDDDDD

　　最高境界

　　⊙⊙

　　看到這詞真是驚到了，太過了啊。那些留白真的是為了拖延捲軸（被扁！！！！）我只是個咖小啊，這甚至是第一次打文章破千多個字，也是第一次滾被單……所以結尾才會那樣的不明不白、裝模作樣（真是太遜了bb

　　但不管怎樣，看到鴻有這樣的感想都是令我很高興的。

　　一直不認為自己是個容易被洗腦的人，所以、全是因為那篇止戈戟沉太讚了！！！！不只戳中死穴或什麼的，我對赦生的想法也是從那篇起改觀的吧。

　　感謝老師的回覆喔（．ｕ．）

　　對了，＂煨＂還可以當動詞解釋。

蒼玥。

　　發現熟面孔！！！！（握拳

　　跳躍式……嗯嗯，希望不會看到眼睛錯亂bb

　　我很不會描寫對話的橋段，所以筆下人物說的話都是一個比一個還少啊……

　　會擔心這樣無法把劇情交代清楚，但看到蒼玥這篇的回覆就安心了。

　　感謝蒼玥的回覆喔（．ｕ．）

[ 此貼被阿人在2006-05-11 10:25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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