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1.09【藏月】化蝶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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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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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6)

樓主發表於: 2020-06-21 23:29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11.09【藏月】化蝶 (完)

這篇是先前寫過競池的《痴情司》的姐妹篇
算是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藏鏡人與姚明月的過往

　　
　　這段感情，或許只能化蝶重生，才能圓滿。

　　那年憶無心懷胎十月，生產時生了一天一夜，藏鏡人與黑白郎君兩人站立在產房外，聽著憶無心忍著痛的呻吟聲，聽著裡面的聲音，眼神微黯。
　　最初的安排是無心要回到中原生產，卻在前一日發動，只能在祭司臺內生產，千雪攜姚金池趕到時，兩人已立在門外。
　　一旁千雪原本要勸兩人稍事休息，卻見藏鏡人的神情不敢再勸，心想這也是藏鏡人第一次面對生產，回想無心初生之時，藏鏡人不在苗疆，他不知姚明月當時遭逢的苦痛，也不知生下無心的情形，就随他去了，便急忙進內協助生產去了。

　　直到天明時，聽見兩個孩子的哭聲，藏鏡人與黑白郎君這才鬆了一口氣，看著姚金池抱出兩個襁褓，分別交給黑白郎君與藏鏡人，便快步進房照料無心。
　　兩個未曾抱過孩子的男人，一時間慌了手腳，只見黑白郎君不久後便穩了下來，而藏鏡人則是僵硬地抱著懷裡的孩子，無法動彈。
　　他未曾抱過孩子，未曾抱過這麼小的孩子，憶無心出生時，他尚在外，在江湖中追殺著史豔文或軍務繁忙，他已記不清。
　　只記得趕回苗疆時，看著在搖床上的孩兒，如此脆弱不敢抱起，他只敢烙下印記，之後便被喚回軍中，再來時，姚明月告訴自己孩子已死，再見到孩子時，已是十五歲的少女。
　　他從未抱過初生孩子，未曾知曉孩子的重量，原來初生的孩子是那麼輕，毫無重量，卻令他手足無措，想抱緊孩子，又怕孩子受傷，鬆了又怕摔了孩子。
　　正在那手足無措之時，那懷裡的嬰孩，睜開雙眼看著他，那一眼，令他怔怔出神。

　　那雙眼，彷彿是那人的雙瞳，紫色的雙瞳，比任何人更讓他記憶沉刻的雙眼，他曾經的妻子－－姚明月。

　　不久，姚金池出來說憶無心已經睡了，千雪和溫皇兩人一同走出房來，討論著補身藥方，只見黑白郎君哼了一聲，便抱著懷裡的孩子進到房裡，剩下藏鏡人站立在外看著懷裡的嬰孩，無法回神。

　　「姐夫，那孩子給我吧！」
　　姚金池想接過孩子時，藏鏡人卻抬起頭說：「他將孩子的名字取了嗎？」
　　「還沒…姐夫您？」
　　藏鏡人嘆了一口氣，抱著孩子便說：「這孩子是女兒嗎？」
　　「是。」
　　「那就取名為思月吧！」

　　黑白郎君之後聽到了這個孩子的名時，只是冷哼了一聲，便將孩子放到憶無心的懷中，輕輕摟著憶無心的肩：「這名字還算不錯，本郎君就順著他吧！」

　　思月，那是一生難以說出的情意，也是難以回答的問題。
　　是的，他愛過，他曾經愛過那在苗疆的交趾公主－姚明月，他一生唯一的妻子，他也恨過，那個丟棄女兒，與他反目，屢次欲將他置之死地的仇人，愛恨交織，難分難解，卻也是在他生命中烙上層層印記的女人。

　　在憶無心孩子出世的那一夜，他攜了一罈酒，趕到聖女峰，聖女峰空無一物，只剩下一處孤墳與那隨風搖曳的樹林，他放下了一罈酒與墓碑對視。
　　當年他自地門而出，回到苗疆時，憶無心曾經引著他墓前看望，那年的無心看著女暴君的墓碑說：「在娘親死前，曾經對她說過想要見他，對著她喊著他的名字，最後抱憾而逝。」
　　他原本如火般的恨意，突然不知如何表述，一種難以言喻的情緒令他皺起眉，只是輕拍了墓碑，倒下酒說：「你見到了嗎？」

　　之後，他鮮少來到這裡，即使無心如何勸說，他都不願來到這裡，唯有無心成婚的那一日，他一人坐在墓前飲酒，坐了一整晚，彷若她與他對飲一般，只是不再聽到對方的話語與那妖嬈的動作。
　　天明之時，他砸了酒杯，之後他不曾再來到這裡。
　　而今他再次來到這裡，卻是為了那一瞬的悸動，只為了告訴她一件事，倒下了酒，他一人站在墓前，看著墓碑說道：「無心生了兩個孩子，一男一女，男兒名喚遠暘，女兒則名喚思月。」

　　他坐在墓前，飲下了一杯酒，夜色靜謐，月色照映在他臉上，聖女峰上寂靜如霜，唯有他一人與墓碑相伴。
　　在過往時，他與她甚少有如此平靜之時，年少之時，兩人性情不同，一個張狂，總是衝突不斷，難以和諧相處，雖難得有聚首之時，總會不歡而散。
　　成婚後，仍是如此渡日，兩人難得平和後，便又是另一個風雨襲來，爭得你死我活，爭執後便是在床上的痴纏，如此磕磕絆絆數年後，轉為生死決鬥，非爭得你死我活，再後來已是無話。

他活了下來，而她已赴黃泉。

　　多年來他不承認過，他還念她，卻在此時，他想起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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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6)

1樓發表於: 2020-06-21 23:3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她一人站立在雪地之上，孤高一如當年，眉目卻無曾經凌厲無情，卻有著些微的溫柔，穿著紫色戰袍，身上仍有著苗疆軍勢之威，然而卻已非當年，她曾經想過數次最初的姚明月究竟為何種樣貌，她想不起，也無法追憶。
　　手接下落雪，化不了水，也成不了冰，她望向雪地等著那人的來到。

　　她一生的狂妄與執著都只為了那人一個回眸，一個曾經有過的溫情，誰知這片執著與痴情，竟是空談與幻夢，如今只為見那人一眼，她便願意在這痴情司裡久留不去。

　　「今日佳節，冥府特開望鄉台，任眾人一望，你不去嗎？」
　　她看見競日孤嗚的走近，那人眉眼間仍柔情偏佈，卻無當年令人作嘔的虛假，但仍習慣擺出厭惡的神情。
　　「女暴君何來家鄉？」她眼神一轉，回到那曾經的女暴君的姿態：「交趾早已滅國，女暴君早已無家，無處漂萍。」
　　「你不想見羅碧或是憶無心嗎？」
　　「不需要。」
　　女暴君轉身欲離去，他在身後輕說：「曾經付情之人，為何不觀？」
　　「曾經付情，就該一觀？」姚明月大笑了起來：「女暴君不曾後悔所作所為，也不須回頭。」
　　「那你在此等待什麼？」
　　「關您何事。」

　　姚明月身影孤寂地走向雪地深處，只留下競日孤嗚一聲輕嘆，他想起那個與她截然不同的女子，卻是與她血脈相連，相同的堅決，如今她一人留於世上，不知如何了。

　　她一人走在雪地上，足下感到雪地之冷，望見一片白茫大地，一望無際，一如當年之景，刺骨寒風無人相陪，僅已獨行。
　　「小妹，小心足下，姐姐護住你。」
　　一如當年之景，習慣性脫口而口，卻無那人相應之聲。
　　回首空無一人，前行無人相陪。
　　她啞然失笑，手掩住了臉面，望向落雪的天空，大笑起來。

　　「我怎麼忘了，是我將她一手推開，女暴君一手罪孽，最好別多牽連，各自保平安。」

　　她想起那年潛行江南時，在深夜裡曾聽過的江南小調，隨口吟起：
　　「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
　　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
　　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
　　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
　　奴去也，莫牽連，奴去也，莫牽連~~」

　　莫牽連一切，她比任何人還清醒，比任何人更看透命運，從她被捨棄離開生國起，她便看透了命運，但何人懂她？

　　她張狂，有誰人知曉她堅決下的決斷，看似無情捨去一切，成全了所有，到了最後卻連那人一個回眸也見不到。
　　她不曾後悔過，不曾後悔她作下的所有事情，不曾後悔推開了眾人，不曾後悔步步逼殺那人，只為見得那人的真心與讓那人有逃出生天之機。
　　不曾後悔棄女兒於不顧，只為了讓女兒逃離命運的循環，她所為的一切，只為成全眾人，即使一生孤寂又如何。

　　女暴君不該擁有的一切，姚明月亦不該擁有，甚至是家園。
　　她何需家園，家國盡為她所棄，生國早已不在，她推開了所有，唯一孤寂只剩她一人。

　　她走向那漫漫黃泉路，想著那年她自交趾步向苗疆又與他相遇、分別的道路，她原以為此路無邊無際，卻停在那痴情司，滯留難去。
　　在痴情司內，不聞陽世之事，唯在蒼茫間聽著風聲，想著過往，偶有剛至泉下之人，向她述說了她離去後的一切，僅是片段，但已彌足。
　　那人終究是回到女兒身邊，她終究成就了一切，只是那家已無她的存在。

　　她望向一地蒼茫，這一切可值嗎？
　　她所渴求只是那一眼，只是那一眼的回眸，足以令她等待。

補敘：
「一帆風雨路三千，把骨肉家園齊來拋閃。
　　恐哭損殘年，告爹娘休把兒懸念。
　　自古窮通皆有定，離合豈無緣？
　　從今分兩地，各自保平安。
　　奴去也，莫牽連，奴去也，莫牽連~~」

其實源自於《紅樓夢》中探春遠嫁時的詞〈分骨肉〉，是取遠離家鄉，捨去一切之意。
在最初時，對於對於這段姚明月所吟的歌謠有迷茫很久，在想到這闕詞時，覺得能突顯設定中姚明月生命歷程的苦難與將所有親人推離自己身邊的描述。
至於這闕詞在時代的合理性上，就金光的時空概念上明朝已滅，中原未立王朝，這方面尚稱合理，如果以《紅樓夢》的前身《石頭記》來看，幸許這闕詞早已誕生，只是在江南一隅流傳。
所以就用這闕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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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6)

2樓發表於: 2020-07-20 2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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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從來沒想過，那年孩子的失蹤與那曾經的過往，竟會是如此…。
　　那一日，他一樣來到無心的住處，後面跟著史豔文拿著來自中原的賀禮，兩人難得平靜的談著往事，談著無心的孩子。
　　史豔文嘆一口氣說：「那年我們在戰場上交戰無數次，我也將小弟視為知心好友，初聽聞無心降生，原本已準備好一份賀禮送你，誰知無機會可送出。」
　　「史狗仔，你能送出什麼好東西？那年你沒送出也是好事。」
　　「不過是薄禮一份而己。」史豔文笑一聲說：「早知是小弟，為兄也該準備大禮，而非是那麼單薄之禮。」
　　「哼！當年你若是送禮，本座也不會收，誰知你有何陰謀詭計。」

　　兩人話語未歇，便聽到庭院裡姚金池略為高聲與千雪爭執著。
　　「金池啊！只是一句玩笑話罷了！」
　　「什麼玩笑話，千雪王爺，此事可以以玩笑視之嗎？當年你一句玩笑話，讓無心失蹤了十餘年，讓姐姐與姐夫失和，如今你為何又再說這種話語呢？」
　　「就說只是玩笑話而己。」

　　「玩笑話，婚姻之事豈容兒戲。王族一言，對朝臣是金科玉律。當年您可以錯配無心與王上，今日難道你要錯配思月與苗王子嗎？」姚金池手裡抱著孩子，輕聲說：「雖是戲言，但造成多少的後果，千雪王爺還學不會謹言慎行嗎？」

　　「我那知道當年一言後，阿姐會將無心帶走，我當年也只是說大祭司的預言而己。」

　　藏鏡人原想問著什麼，卻被史豔文拉著他躲在暗處，要他仔細聽著話題。

　　他聽著兩人的爭執，心裡似乎知曉了什麼，卻也感到無比的沉重，一口氣壓在胸口出不去，突然聽到金池一言：「當你說完後，姐姐就把無心抱了出去，自此下落不明，這事你可敢跟姐夫說起？」

　　一回神他已在姚明月的墓前，他看著墓碑不知多久，說不出一句話，也望著那墓碑，想著那人未曾說過真話，每當問及時，她總說孩子死了，要他認為孩子死了，
　　聽到後方的腳步聲響逐漸接近，一如猜到誰一般，他沒有回頭只是問了一句：「你知曉多少？」
　　「那日事情發生後，千雪就來找我了。」
　　「這麼多年了，怎麼不說？」

　　藏鏡人一拳打在地上，神蠱溫皇嘆了一口氣，找了附近的大石坐了下來，居高臨下地看著藏鏡人的背影：「在無心出世前，祭司台曾經作過預言，是與當年的苗王子，現在的苗王有關。」

　　「什麼？」
　　「一者，苗王妃將降生於軍侯世家；二者．苗王妃長成於祭司台。」
　　藏鏡人冷哼了一聲：「無稽之談。」
　　「你也知曉祭司台的預言未曾失凖過，在那時苗疆朝廷、眾部族，無人不知。」
　　藏鏡人內心瞭然，他不是不曾聽過這回事，只是當時只當個笑話看待，不曾多作回應。
　　「無心出生不過三日，祭司台照例前來探視。」溫皇看著藏鏡人的反應說：「這次…。」
　　聖女峰的風突然降溫，明亮的日光，卻逐漸陰暗下來：「接下來的事情，你該知曉了。」

　　雨開始落下，藏鏡人仍坐在地上一動也不動，雨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身上，逐漸模糊了視線，一旁的神蠱溫皇一語不發地陪伴著他。
　　「這些事，你何時知曉。」
　　「在無心失蹤後幾年，我與千雪作出的猜測。」
　　「這些事她不曾告知過吾。」
　　神蠱溫皇若有似無的嘆息在耳邊響起：「也許，她就是不希望讓你擔心，不過女暴君的心內所想，你我皆不知啊！」

　　「傻子。」藏鏡人略帶憤怒的大吼，他的手輕拍著墓碑說道：「凡事何需她如此，若是由吾出面……」話語剛出，便又停了下來…
　　「她並非不信你，而是她清楚在這局中你與她有多身不由己。」溫皇起身緩步向山下走去：「就算你想意圖反抗，若是顥穹孤嗚下令，你還是會照令行事吧。」

　　雨磅沱落下，只留下他，還有神蠱溫皇的尾音：「她並非不說真話，而是說了你可接受？」

　　他心裡有數，他確實無法接受，當年的自己若是知曉所有的事，他恐怕會用盡所有方法迎回女兒，將無心送入祭司台，一步步照大祭司的預言而行。
　　而她卻是逆天而行，甚至作下許多不能原諒之事，在如今看來只是為了遮掩、欺瞞所有的事，當然包括女兒的死…
　　每一次的衝突，每一次的糾纏中，到底她有何想法與思維，尖銳的話語下是帶有多少的堅決與氣憤，他已無從想起
　　他記得她口口聲聲說過他只為命令而活，不懂得保護妻小，將家國、史豔文放在她們之前，當時的他雖想反駁，卻也毫無反駁之力。

　　曾經他與史豔文談過小空的事，若是他會如何處置，談到最後，史豔文用著疲憊的眼神問了他一句：「小弟，異地而處，換作你是吾，你會如何處理此事呢？」
　　他只能沉默啞然，拂袖而去，若換作他是史豔文，他也會這樣決定，就本質上他與史豔文相似，仍是家國為重，若不是之後的變故，他恐怕也不會作只屬於自己的決定，而她呢？

　　他一直想不起來，她與他的相處到底是如何？除了衝突外是否有過其他的相處模式。
　　他當年到底是如何心動呢？
　　而她除了那銳利的言語、倨傲的神情外，可曾有些許柔情的呢？
　　她可曾經說出內心的話語？還是…在不經意之間錯過了…

　　他一直忘了，忘了他們的結合，最初是政治婚姻，她從未說出心裡的真實話，而他卻不曾聽過她內心之話。
　　他怎麼會忘了那年聽聞她懷胎時，開顏歡笑後，那若有所思之後的堅決。

　　她用盡了一切推離眾人，突竟是為了什麼？

　　「姚明月，你是否哭過？傷心過？」

　　無人可以回答，只有雨聲回應著他。

這裡私設了無心失蹤的真相，但是每個人所知的真相都有所不同。
金池知道的是千雪告知姚明月一句戲言，然而千雪和溫皇卻知道是大祭司的預言，但千雪卻認為自己對於無心出生被丟棄這件事，佔有部分的責任。
對於藏鏡人，我的看法是他與史豔文就本質上是同一種人，甚至思維、教育上大致上是相類似的。
一樣的是家國為主，自己與家人放置在後的思考模式。
其實在看九龍變時，藏鏡人和姚明月間的爭執，姚姐一直說藏鏡人把苗疆與史豔文放得比任何人還在前面。
倘若沒有經過後面的變故與藏鏡人得到自由的話，恐怕藏鏡人的思考仍會是以苗疆為最優先，一切靠後。
還有想到藏鏡人對於姚明月的不瞭解，畢竟兩人真的從未真正瞭解過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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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6)

3樓發表於: 2020-07-20 22: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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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始終記得雪地那透骨的寒冷，記得戰場的血腥氣息，記得所有發生過的一切，包含她親手作下的一切。
　　卻不記得當年的自己究竟為何種模樣，卻記得那年初遇時的他。

　　那年她與小妹只著素衣，孤身站立在金殿上，她一眼就見到了他，那年他還未覆面，那容顏與逝去的母妃有些許的相似，那是一張中原人的臉龐。
　　她看著他年少上了戰場，看著他戴上那面具，掩飾那俊美的面容，他從不解釋原因，只是輕輕淡淡一句「無事。

　　那年出征交趾時，她孤身一人潛入交趾，那年的她張揚地說姚明月可令交趾無血開城。
　　他嗤笑了一聲，卻任她深夜潛入交趾，一人在城外等待。當她出城時，他身上的衣衫已被露水盡透。
　　她身上滿是鮮血，舉止已經失措，卻在看到他的那一瞬得到安寧，面具下只透出那湛藍的眼眸，他帶著威嚴地說：「無事。」

　　那一晚他望著城門口只說了一句：「你不解釋嗎？」
　　「要解釋什麼？」她輕聲一笑：「我背負一切就好。」
　　「你需要我時，我在。」

　　之後她被金池狠狠推開時，她任金池誤會她弒殺兄嫂，卻無從解釋之時。
　　他站在一隅看著她，她嘆了一口氣時，卻被他擁入懷中，耳邊只聽到一聲：「無事，我在。」

　　他與她之間，總被說是相似，千雪總說著，能不能別說什麼無事，無所謂，人活著把話說開成嗎？
　　但他們之間無法說開來，他們各自有各自的堅持，也有各自堅持的自尊。

　　「無事」、「我在」是兩人曾經說過的軟和話，是對於彼此的承諾，卻是作不到的承諾。

　　她只記得在許多時刻，他不在她的身邊，就連孩子出世時，他也不在。
　　她知道他曾經回來過，卻不曾為了她與孩子留下來，只留下那火焰般的烙印，但她期望的並非僅是如此…。

　　她記得母妃對她說過的話語，母系血脈的傳承，每兩代就會有繼承靈能的女孩降生。
　　當她懷胎時，曾經無數次的祈禱，希望這孩子並非女胎，而在聖手診脈後，聖手的表情與話語，讓她彷若置身冰窖之中。
　　命運總是帶著她走向險惡之處走去，當祭司台前來一望時，那人始終不在。

　　大祭司的眼神與姿態，令她知曉這孩子留不住了。
　　當祭司台傳令待孩子滿月後，就要接去，她將一切付諸實現。

　　她早已決定丟棄這孩子，遠在她聽聞祭司台預言之時，她已下了決定，她的孩子是該自由自在，不該承受那般的命運。
　　不該像她一般，成為那身不由已的棋子，成為那連自己都陌生的樣子。
　　她是不捨，卻只能捨去，因為犧牲的人只要她一人就好，最好她一人承受，孩子、金池都別承受這些事。

　　她丟棄了孩子，她看著他痛心的神情與質問的表情，她只是揚起那一抹笑。

　　我不信你，因為你不曾在過。

　　不知何時起，她行事失了章法，失了最後的良善，只是為了用盡最後的手段保住那沉藏的秘密。
　　以自身與手邊所有的籌碼作了場交易，想要得到那至高無上的權力，就算是被發現秘密，也要立能掩蓋與保住一絲生機的權力。

　　是的，她愛過，她深深地愛過那個男人，那個總是無法坦白的男人。
　　她恨過，恨那個身不由已，又無法保住自己與所愛的男人。

　　她作下了一切，將所有她珍視的人推出了戰局，保下了所有人的生機，保住女兒的自由，生命作為代價。

　　在死前的最後一刻，她終於放下所有，作回她自己，但那自己真的是她嗎？
　　她已無從追尋，也無法回想。

　　她在痴情司中徘徊，已不知徘徊了多久，她原以為她已經無情，卻被情所拘束，留在了這裡。
　　她一直在等待，等待著熟悉的人來見她。

　　直到她持著蠟燭，照著前路，那個在她身後追尋，叫喚著她姐姐的人緩步向她走來。
　　「姚金池，你甘心嗎？」她一直想問自己的妹妹，歷經那麼多年的等待值得嗎？
　　姚金池輕握她的手說：「這夢太美好，難以醒來…即使我知道該醒了，還是捨不得醒來。」
　　她才知曉，她原以為她看懂了自己的妹妹，卻一生不懂她。
　　她們歷經了太多，花了太多的時間在相互猜疑，質疑著對方，卻忘了她們曾經望見過那個身影，看著宮殿的身影。

　　話未說盡，姚金池突然開口：「無心已與黑白郎君成婚，生下一男一女，那女孩的名字，由姐夫所取，名喚『思月』。」

　　「思月」
　　她懂得，她懂得那人的心思與笨拙的表達，
　　她大笑了起來，流下了淚水。
　　倘若那人願意說出口，何必走到這個地步，她不曾後悔過她的決定，也不曾後悔過對他的傷害。

　　她知曉金池找誰，也知曉那人在等她。
　　卻在回身不願望向她之際，她聽到金池所說的話：「姐姐，這一生仰你護我，來生…」
　　「來生別再相逢了，我不是好姐姐…」
　　「來生我為你遮風蔽雨。」金池福了福身：「如你護我一般，我護你一生，姐姐，金池在此向你拜別。」
　　「來生…別見了。」

　　她想推離的人，終究還是回來了，原來只是自己逞強，若那時將事實說出口會如何呢？
　　她無從去想，也無從問起。

　　「思月…」
　　「思念明月。」

　　她望著雪景，揚起了一抹的笑意，若你如此，就待你親口說罷。

對於姚明月的過往對無心的設定為私設。
對於姚明月的設定上，還是回到交趾國公主的設定，倘若姚明月與金池間的隔閡是源自於生國的悲劇而起的。
我的私設是姚明月潛回交趾城池中，是為了說服已成國君的長兄投降，否則苗疆將以屠城來處置，為保全城性命，求兄嫂開城，卻沒想到長兄與長嫂在她面前自盡，以國君的身亡結束這場悲劇，然而在姚明月眼中這與親手殺了兄嫂無異，因此當金池知曉交趾國國滅時，對於參與戰爭的姚明月理當無法原諒。

而對於無心被丟棄的私設，是設定女系血脈每兩代就會出現一位帶有靈力的女孩，而無心就是如此。
祭司台為順應預言，凡苗疆子民有孩子出生後，便會派祭司確認是否具有靈力，若有則收入祭司台中教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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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6)

4樓發表於: 2020-11-09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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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他一人回到美人閣，昔日那幔紗飄逸的亭臺樓閣，早已破敗，看著正廳的貴妃榻，她似乎還在，斜臥在榻上用著那慵懶的眼神看著自己。
　　他想拉起那人，想問起過往樁樁件件，想問那句永遠說不出的話語：「你心中是否還有我？」
　　她卻未開口，就如煙塵般消散在他面前。

　　他坐在榻上，飲下那罈埋在美人閣一隅的酒，一口口飲下。
　　昔日這罈酒是在她面前埋下的，那年他說那罈就充作女兒紅，她輕抿一笑，說著那罈酒有朝一日，會早早被喝完吧。
　　卻在最後…只剩他記得那罈酒。

　　他曾經認為情愛與他無關，與她僅是政治聯姻，並無真正的感情，卻在這時他才想起她曾經令他動心過。
　　當年的婚事，雖是政治聯姻，然而卻是他求來的，一開始苗王並未有賜婚的打算。
　　許多事他刻意的遺忘，卻在此時湧上心頭。
　　他見過她的哀求，求著留下交趾王族最後的苗裔，那時他說了什麼？
　　她含著眼淚答應了，只求了一件事，讓那孩子徹底失去王族的身份，只有平凡才能保命。

　　懷了無心時，她說過什麼？
　　在苗疆大祭時，他望見過她在天燈寫的字：「萬水千山，平凡。」
　　他說了什麼，他說身為藏鏡人的孩子註定不凡，她望著他的眼，紫色的眼眸中帶著莫名的哀求與悲哀。

　　「無事，我在。」
　　他曾經承諾過，最後卻未作到過，甚至一步步逼著她走向那條無法回頭的道路。是他失約在先，又何來怪她變了？

　　當史豔文進入美人閣時，藏鏡人早已喝得迷醉，史豔文看著藏鏡人說：「她找了你一夜。」
　　「她找了我一世。」
　　史豔文接過手上那罈酒，輕輕問了一句：「你還愛著她嗎？」
　　「愛過。」

　　是的，他深深的愛過，也恨過。
　　若是一切能夠重來，是不是一切都能不同？
　　她曾經追尋著他，千山萬水，用盡手段，只希望見到他一眼，他卻不曾回頭，但現在他想回頭了，她人呢？

　　他曾經出征時，在將軍府門前他回頭時，她欲語含笑，不出聲地說了什麼？
　　他突然懂了，她說了：「我在，我等你…」
　　但如今，她已經不在了，早已什麼也不剩。

　　「史豔文，你說人死後可會相會？」
　　「小弟？」史豔文飲下一口酒，看著他接過酒：「死後之事，你我哪裡知曉呢？」
　　他又飲下一口酒：「也許…她會等我…」
　　「你醉了…」
　　「到現在我才真的清醒…」

　　那夜的月光照著他，雖有人相伴，卻想起那雙如月般皎潔的雙眼。
　　明月仍在，但人事已非。

　　她遠望著金池的身影，望著她走向競日孤嗚，看著他們消失在痴情司的一隅，最後只剩下她一人。

　　她孤身一人等待著，看著曾經認識，未曾相識之人來到痴情司中，又轉瞬離開，或是至另一隅靜靜等候。
　　有人會與她說，聊起那人的種種與女兒，
　　有人用著那極為相似，卻不曾誤認的雙眼，看著她，輕聲一句：「他說，他愛過。」

　　她一直等著他的到來，等待他對她說出那一句話。
　　那一句她等待一生，未曾聽聞過的字句，是他不曾說出口的語話。

　　她等待著，她回憶著曾經的一切，曾經的過往。
　　從相遇到相戀，到一步步地走向結怨，最終分過的過往。
　　想起那曾經抱在懷裡的女兒，想著她與父親極為相似的雙眼，想著當年的種種。
　　如今已化為一片白茫茫的雪地，轉瞬無蹤。

　　望著一片白茫茫的雪地，她已不知等待多久，直到聽到他的聲音：「你在這裡作什麼？」
　　她回頭看著他，那個回憶了無數次的人出現在他面前。

　　那人卸下了面具，露出了那張熟悉卻又陌生的面容，曾經有過的鋒芒，都轉為了沉穩。
　　那人含笑地看著她，她看著他怔怔無法說出話來，眼眶竟有了淚。

　　「你要何處去？」
　　「姚明月無家，何處都可以去。」
　　「你還在尋我嗎？」
　　「何人會尋你，到如今能再見你一面，已經夠了。」
　　她想轉身離開，腳步卻無法挪移一步，只能任他一步步走向自己，如當年之景一般。

　　「但我想見你！」
　　「我和你？你不是說不與毒婦…」話未說完就被這人被抱入懷中。
　　「本座後悔了。」

　　她聽著那話語，望著那片未曾亮起的天空，吸了一口氣，任由淚水流了下來，那時未曾聽聞的話語，卻是在此時入了耳。
　　原本垂下的手欲抱住他，卻又放了下來，只能任由他抱著。
　　「姚明月，你想往何處去？」
　　「我想去天涯海角。」
　　「我隨你而去，去你一切想去的地方吧。」
　　「你會再放下我嗎？」
　　「我不會…決不會放手。」

　　那眼眶中泛起的眼淚突然落了下來，他終於看到那人真正的面容，也是最初令他心動之人。

　　他突然想起溫皇曾說過的話語，你們兩人若要相處，幸許要化蝶後，才能共舞，才能重生。
　　那時他雖不想承認，此刻不得不承認，那是他渴望已久的樣子。

　　「若有來世…本座不會再放開你。」
　　「來生再無藏鏡人與女暴君。」
　　她鬆開了他的手，本想離去，卻又被牽住：「那來生，可有我和姚明月呢？」
　　「來生，我不想見你…」
　　「但我想見你，還有無心…」
　　本來想被甩開的雙手，卻被牢牢握住，原本逞強的面容，卻顯得薄弱：「少扯那孩子…」
　　「她說來生還想作你的女兒。」
　　他看著那人微紅的耳朵，他說：「若有來生，我們平平淡淡地過一輩子，永不分開。」
　　「這世的牽扯還不夠嗎？」
　　甩開了他的手，她逕自向前行時，藏鏡人後面追著，露出來抹笑意：「不夠…」
　　「隨便你…」

　　來生，你我就相約那座橋見如何？
　　算了吧！羅碧，來生沒有沒那座橋，你我見不見面，還兩說咧！
　　那我終究會找到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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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紛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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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6)

5樓發表於: 2020-11-09 2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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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來生

　　那日清晨，姚明月百般無聊的坐在學校的咖啡廳，手托著腮，正在望著戶外的光影流動，若有所思。
　　她的眼眸帶著紫色，頭髮紮成馬尾，面前的紅茶逐漸變冷，桌上攤著的書始終停在那一頁，未曾動過。

　　「是要我等多久啦？」她滑開了手機的桌面，桌面是一個散落著一頭黑髮，用著狂傲的眼神，手持著電吉他，站姿狂放的男生。
　　她揚起嘴角，想著昨天千雪和她說的話語，說今天要介紹校園偶像給她認識，在那時千雪還說了什麼？

　　「好像是說那人是我的兄弟，要當朋友完全可以的…」

　　那人呢…？是去哪裡了？

　　手機響起了許多訊息，都是同一個人傳的，她看著那些訊息，無奈地回了訊息：『哥，我下課自己回家…不去研究室了。」
　　之後又傳來許多的訊息，姚明月耐著性子一一回完後，這才注意到她被一個高大的身影籠罩住。

　　她抬頭望著和手機螢幕相同的臉龐，一時間慌了手腳：「你是…」
　　「沒事，我在。」

　　他進入咖啡廳時，只看見曾經看過數次的身影，那一晚他在校慶看見舞蹈社的演出，她是主舞者，他第一次看傻了眼，拍下時那身影時，還被身邊的溫皇與千雪調侃了數句。
　　他一直在尋找一雙眼，一雙紫色的眼眸，清純中帶著豔麗的樣子，之後他一直在打聽她是誰，甚至追逐著她每一場的演出，出乎意料的執著，令眾人側目。
　　他不知道為何執著，為何對那雙眼念念不忘，好似那雙眼曾經對他怨過、怒目相對，也曾經愛憐過一樣，令他著了魔一般。

　　當千雪告訴他找到人，也幫他約好見面了時，他欣喜若狂

　　他甩掉了一直煩人的大哥與兄弟們，奔跑到她的身邊。
　　好似他早該這麼做一般，早該牽起她的手，走在校園內的古橋旁，早該有孩子了，最好是一個女兒，抱在她懷裡對他嬌嗔著，一家人和和樂樂，一輩子永遠不分開

　　奔跑在校園裡的他，腦裡滿滿的都是這些想法，終於他走到了她的身邊，看見她的身影。

　　「沒事，我在…」這句話突然脫口而出，他摀上嘴，責怪著自己為何說出這沒頭沒腦的話語，卻在下一瞬看著她笑顏逐開。
　　「我們該是第一次見面吧！」

　　「我是… 史賢武…你可以叫我羅碧…」
　　「我是姚明月…。」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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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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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1.09【藏月】化蝶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