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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金光論壇 九脈峰 06.14 [鱗魚鱗]邁向漩渦(更新26 全文完+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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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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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8)
30樓  發表於: 2023-11-22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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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06.14 [鱗魚鱗]邁向漩渦(更新23)

23.    漩渦(下) =FwFqjvl  
4{fi=BA   
  “找一個你覺得最舒服的地方坐下來。”這一定是錯覺,他做了那樣的事,欲星移對他說話的聲音怎麼可能愈來愈溫柔:“用耳機講吧,一直舉著手機,手會痠。”過了幾秒,“你用好了嗎?” , / 4}CM  
o<C~67o_  
  失陷的空降長官看來替地門提供了不少有用情報,警調的緝捕行動一次又一次敗走;外患未平,內鬥猶自不休,就在幾個鐘頭前一場充滿惡意的內部調查中,北冥封宇在沒有欲星移的指導棋下將自己辦公室電腦內臥底探員的建檔全數刪除又主動向局裡提供叛逃者日前於森林公園的最後行蹤讓人前去搜捕──既然臥底探員臨陣脫逃,不管有何原因他都不再算是調查局的人了。內部處置不外流,但他清楚熟知組織運作模式的欲星移不可能錯漏這些事。 4<lZ;M"  
v t(kL(}v  
  他刪除檔案時面不改色,提供線索時冷靜無情滿口官話挑不出錯處,而現在深夜他在跟欲星移通電話。  61gZZM  
={zYcVI  
  其實北冥封宇從方才開始就沒有動作,四肢像灌了鉛般沉重,又聽欲星移溫柔的說:“去拿耳機,再拿一杯水或是你想喝的飲料,我等你。” ?dxhe7m  
hTg%T#m  
  他回過神,這才發現他從方才開始便一直死死瞪著客廳角落沒有眨眼,現在眼睛又痠澀又乾癢,他用力閉上眼再睜開,他現在要做甚麼?他該向星移懺悔,他該怎麼做才能寬慰星移?理應不斷思考的大腦此刻一潭死水般的無法驅動,只能沒用的乖乖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拿了水和耳機回到角落坐下。「我好了。」 /]+t$K\cBq  
Dm4\Rld{  
  “好。”他聽欲星移發出一聲舒緩的哼聲,應該是坐下後正伸展開他的腿吧,真的是準備要長聊的姿勢。“你現在坐在哪兒呢?” *a$z!Ma3h  
bZtjg  
  「我以為你猜得到。」他吶吶的說。 @8/-^Rh*  
 Y9PG  
  “猜不到呀,封宇。”欲星移帶笑的嗓音說:“背靠著床坐在地上?還是坐在廚房地上、靠著冰箱?你好像滿喜歡一個人坐地上的。”公布答案嘛,封宇。 -Tz/ZOJ  
8.9S91]=  
  「……我在客廳,背靠著牆角。」他頓了頓:「坐在地上。」他的戀人在悠緩的笑,星移為什麼還笑得出來?為什麼還肯主動打電話過來?北冥封宇頭昏腦脹,白天的明爭暗鬥讓他疲憊不堪,明知星移不會對他自做主張的行為多說甚麼(對,為了該死的大局),他仍責備自己豈可為了自保而放棄繼續在上級面前為欲星移抗辯。「……我在看大窗戶旁那棵旅人蕉,我有幫它澆水,中心又有一片葉子準備長出來了;還有那個大書櫃,我都有好好撢灰塵……」他毫無章法的一個勁兒向欲星移說話,想用這種方式讓星移知道他有多思念他。 3!*J;Y  
(a)d7y.oo  
  “嗯……”欲星移聆聽著發出了思考的聲音,當人們無法面對面時則需要更多聲音線索幫助我們知曉對方,又輕輕發出一聲喟嘆:“聽起來跟我離開前一模一樣呢。” B}*xrPj  
e%UFY-2  
  「我甚麼都沒動。」北冥封宇吸吸鼻子,終於說出:「我在等你回來。」 M4')gG;  
RJd55+h  
  “聽了真讓人高興。”欲星移柔聲款款。 4'X^YBm  
t,=khZ  
  「星移,」北冥封宇呼喚一聲,又一聲:「星移。」 le8n!Dk(  
meIY00   
  “我知道。”欲星移安慰他。 5ue{&z @T  
N^`F_R1Z  
  「我感覺好糟。我討厭這樣。我恨我自己。」 d3Y#_!)  
UHR)]5Lt  
  “你做得很好。” WH'[~O  
.Olq_wuH  
  「如果是你,你會怎麼做?」 3YRhqp"E  
\mv7"TM  
  “我不見得能做得比你更好。”星移沉穩道:“封宇,你能在有限的處理時間內做出這樣的決斷,我真的很為你驕傲。” G]5'U"cj3  
w3yI;P  
  就算欲星移打來的目的只是為了穩定軍心他仍然非常需要接到這通電話。他們慢慢說著話,星移引他說了好多話,北冥封宇忽然想到:星移老是介意電話線路有被監聽的可能,他不懂為何此時星移會選擇與他電話聯絡而非私下見面。「我還跟你說大話,說甚麼剩下的我來處理。我根本甚麼都處理不了。」北冥封宇暫停罪己一會兒,說:「星移,我全部都記得。」 <\yM{V\  
V-I_SvWv\  
  “我知道。” ^#"!uCq]gM  
c: #1Aym  
  「我全部都記得。」他怕電話那頭的人沒聽清楚似的再次強調:「星移,我愛你。」 m2VF}% EIr  
qFvtqv2  
  線路頓了一下。“我愛你,封宇。多希望我能親口對你說。” S W  
BIX%Bu0'f  
  掛掉電話後,北冥封宇飛快地從地板上爬起來,打開他的筆電瘋狂將裡頭資料備份,紙本和電子檔無一疏漏,他必須保證無論接下來發生何種狀況這些檔案皆須安全無虞;隔天進局裡,他避過緊迫盯人的稽查關上門,在自己辦公室內展開地毯式搜索,最後從自己的辦公桌下摸到一枚絕對是近幾日才被安裝上去的竊聽器。 = u73AM}  
nc&V59*   
  星移從沒對他說過「我愛你」這三個字。 L6U[H#3(  
j7O7P+DmS  
# tQUp1i{j\  
  『相星九絕』的運算速度和欲星移放在電腦鍵盤上的指速是旁人不曾見過的迅疾,一層層編碼覆蓋住原始檔案內容,他屏氣凝神直到按下資料夾再加密存檔完成的指令才大夢初醒般的透上幾口大氣開始呼吸。嚴重睡眠不足引起的頭痛襲擊他的腦袋,喉間一直有顆小球不上不下卡著的腫脹感,他用力乾吞幾口口水,最後妥協似的扭開擺在桌上一瓶未開封的礦泉水小口小口啜飲,水的味道讓他噁心連連,基於維生必須的原因他仍逼迫自己喝下半瓶水,剩下喝不完的半瓶水他也不要了,把水瓶帶到浴室倒光壓扁丟進垃圾袋和其它被同樣處理的寶特瓶同伴做伙。筆電電源關掉後這個室內最亮的光源就安靜的熄滅了,欲星移側身躺上床,手裡把玩了一陣他從史精忠那兒拿來的安眠藥,把鋁箔包裝收回床頭抽屜,放棄讓自己深層睡眠的念頭。 3QGg;  
1 3  
  晚風從窗縫鑽進來,帶著沉滯的濕氣。暗夜中有不屬於沉眠的聚落細細的玻璃切割聲,風變大了,一隻戴著皮手套的手從切割開的玻璃窗伸進來轉開窗扣將整扇窗子盡量不發出任何會吵醒人的聲音打開,一道黑影敏捷安靜地翻窗落地隨即往旁一步讓第二道黑影順利潛入房間內,在他們進入房間的同時已計算好桌上筆電和睡在床上的人的位置,無須行動暗號他們各朝目標毫不遲疑的下手,緊接著是兩發裝了消音器的槍響,黑影中槍倒地氣絕,欲星移離開床舖將兩具屍體翻過來檢視,證實心中所想後便抱著他的筆電頭也不回離開房間。 T`f9 jD  
)zen"](cze  
  兩具屍體在白天被發現後引起附近居民一陣不小的騷動,然而對某些人來說,不成眠的夜打欲星移失蹤後便開始了。 5H?`a7q N  
TQbhK^]  
-------------------- !XgkK k  
spn1Ji  
  地門的緝捕行動有了閃電式的進展,自千雪孤鳴等國防要員奇蹟般解除洗腦回歸後,現以國防部為主力深入瓦解地門的組織運作並陸續攻破地門的據點。指揮中心權力輪替,總算於近期協調出良好的合作模式,連番告捷使各方士氣大振,地門逐漸式微,政府預備趁此一舉攻破,地門的幹部群於反攻中或被逮捕或格殺,殘存部眾四處流竄,被全數剿滅只是時間問題,地門領袖缺舟一帆渡下落不明,是各方強力追緝的最後目標。北冥封宇數度聯繫欲星移要確認其安危卻都石沉大海,他運用所剩不多的職權查閱所有他進得去的資料庫,細細一行一行閱讀經逮捕及確認死亡的地門部眾名單,唯恐在其中看到熟悉的名字;內稽人員指著他進出資料庫的帳號咄咄逼人,他硬著頸子鐵著臉一套套官話說得滴水不漏。 Vk>aU3\c  
f'R^MX2  
  「誰想得到國防部忽然就當上總指揮,我知道現在說這話不應該,但他們忽然就神仙指點知道怎麼解除洗腦了?!」錦煙霞在辦公室不怕被有心人聽了去的嘲諷:「三天兩頭內稽,追蹤調查進度有那麼勤就好了!」 WvNX%se]3  
4JP01lq'\  
  內稽必有上頭命令,北冥封宇感覺這些是衝著他來的,他留心辨識每一個他有機會看到的各單位各職位人等試著找出安放竊聽器的人,那些避開他或是當著他的面的交頭接耳令人如坐針氈,而所有的言者無論是否有心在他耳裡聽來皆是有意。『有甚麼新發現嗎、窗邊風景如何、你還有機會、人生很難說、我想你明白』…… `EV[uj&1S  
hC5ivJ  
  心亂如麻數日,他總算得到欲星移寥寥數字的密信。花了點工夫將可能受稽查刁難的部分悉數安排妥善,北冥封宇才依欲星移的密信來到會面地點。他放輕腳步登上頂樓,欲星移閉著眼睛斜倚在頂樓鐵門旁的水泥牆等他,那是一個你不會第一眼注意到的地方,北冥封宇有點不敢相信此刻在他眼前這個人跟不久前與他一起坐在公園裡的是同一個人,欲星移不知遭遇何事,整個人看起來像強風中乾枯的稻草般非常疲累憔悴,惟一雙眼神犀利依舊,在北冥封宇推開鐵門前收斂起的莫測高深和冷漠仍讓人感受到餘寒的威力,只消稍稍靠上前便會被冷厲的氣場給凍傷。北冥封宇從一見到欲星移就難抑想衝上前擁抱他的心情,他克制澎湃的情緒無畏地走近他身邊,學他的動作手插口袋靠在牆邊,過一會兒又緩緩將欲星移原本插在口袋裡的手拉出來執起,欲星移沉沉地望進北冥封宇憂慮的眼底,口唇一動:「我──」 J;'?(xO3\  
}^P(p?~  
  「我知道。」北冥封宇趕忙說。他知道他要解釋那場用絕不可能的告白包裝的計算,如果連告白都是手段、如果連真心都需要澄清,只有他們自己知曉真偽,只有他們自己才能深刻認知到當你做出這樣的算計時你必然也失去了些甚麼。 H}JH339  
&*L:4By)]  
  欲星移蹙著英俊的眉,再啟口似有些艱難:「封宇,我──抱歉──」 ILTd*f  
mVU(u_lh  
  「我知道。」北冥封宇用和牽起對方的手一樣緩緩的速度把欲星移摟進懷裡,先是觸碰到肩膀,再來才是胸膛和整個身體。星移的身軀好僵硬,但並沒有抗拒封宇的動作,北冥封宇只是摟抱著他,給他全部真誠的體溫;他們行差踏錯的豈止一步,如今也不必再惺惺於那些規矩那些罪惡感,北冥封宇不怕被凍傷,但他怕冷厲起自身的欲星移會被這份體溫灼傷,他的手掌按在欲星移的背上,畫圓範圍緩緩增加,撫平灼傷,試著讓他回到人間。 2{**bArV  
qFf'RgUtP  
  天邊連打幾道悶雷,他們在烏陰的世界中沉默地擁抱,再過一陣子他們將連這天是否存在都無從確認,兩個人同時抬起頭望向天空,望著厚重無從破曉的雲,望著對方沉鬱卻不肯妥協的雙眸。「J’taime.」耳邊一句微弱的氣聲訴說,北冥封宇的摟抱就再更緊一些。星移的狀態不太好他再清楚不過,政府方面愈成功欲星移面臨的危機便愈重,臥底是一場賠進一切的賭局,而他們永遠無從得知莊家何時換誰。 0.|tKetHq  
+B c/@.Q'  
  「我留了好幾次訊息給你。」北冥封宇小聲說。 B 2&fvv?  
<@5#  
  「我知道,但有些事我得面對面和你談談。」 s`GSc)AI  
y&9v0&o  
  「你先告訴我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副樣子。」北冥封宇用力抱著欲星移,他感覺星移正在拿自己的命換取他口中大局的勝利,一視同仁的不捨、一視同仁的捨得,欲星移奉行貫徹得教人膽寒。 H6rWb6i  
Qn<J@%  
  欲星移把這個太熾烈的擁抱推開,「有一場計畫,是我現在能想到最好的計畫。」他總是能理性到接近嚴苛地對待自己的情感、需求及其它。欲星移開始沒完沒了的談公事,從他嘴裡說出的每一句話信息量都龐大非常,他們被迫端出非凡的理智逐一分析北冥封宇辦公室內的竊聽器、無水汪洋的所在地、地門和指揮中心的種種行動及結果。「我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缺舟在流亡途中放出風聲,關於政壇有人與地門串通蓄意將對手推至地門、藉口被洗腦剷除異己,現在過河拆橋,而缺舟將用手中握有的證據做一場談判,談判對象未定,談判內容無人知曉。」看北冥封宇點頭表示有聽聞這則訊息,欲星移繼續說:「這條消息目前僅在高層間流動,國安警調全部被點名,缺舟現下是窮途末路了沒有錯,但從來沒有齊心過的各單位為了權勢得以凌駕他人之上定會想方設法單獨與缺舟取得接觸,這是一個機會,我可以搶先讓缺舟選擇與調查局談判,屆時缺舟一帆渡就由調查局、由你進行逮捕。」 (!{_O_&  
-4Y}Y5 9\  
  「你要怎麼做?缺舟的行蹤我們從來都掌握不到──」北冥封宇住了嘴。 :]e:-JbT4z  
QTK \"  
  「這段期間我一直待在缺舟附近。」欲星移眉目間再度浮現淡淡的冷厲:「放出這風聲給缺舟帶來的就是更多無名殺機。」 GeZwbJ/?B  
=4+UX*&i?.  
  「前提是他聲稱的證據為真,這跟你說的計畫有關?」北冥封宇艱難的確認:「你本可以直接向我們標示出缺舟的所在地,你根本沒必要跟他一起被追殺,你保護他不也是替自己惹來天大麻煩?」 XQ,I Ej|  
d/Fjs0pt  
  「在拿不出任何功績的情況下我不可能回歸調查局,還有,我已經先跟缺舟談了。」這場會面對欲星移而言最大的作用或許只是告知北冥封宇部分他將採取及已採取的行動而已。「他的要求一點也不過分,那些自地門出來的平民應也要有妥善的安置,這就是缺舟的條件。」 g8!!:fdu  
=@V4V}?  
  「就這麼簡單?」宛如身陷泥淖中終現一絲曙光,北冥封宇輕聲道:「這樣地門之亂就結束了?」 uoaF(F-  
K'N\"Y?>  
  欲星移點點頭。「地門嚴重擾亂社會安寧,與缺舟的交換條件不宜放在檯面上,之後安置想必又是一波各方周旋。」 Ri aO`|1  
$9Y2\'w<h6  
  「我明白。天啊星移,我現在就要開始高興了,事情終於要結束,你要回來了!」然而欲星移並沒有跟上自己難抑的雀躍,北冥封宇辨別出欲星移幽深的表情,臉上原本浮現這陣子久違的笑容一點一點褪去:「怎麼了?!」雀躍與驚疑的情緒落差太大,北冥封宇慌起來:「怎麼回事?!你是不是還有很重要的事沒告訴我?!」 0xIr:aFF  
?i)-K?4Sb  
  「你有沒有想過為什麼過去三年地門好像總能未卜先知警調的行動?其它單位暫且不提,調查局的行動失敗難道真的全是因為地門把握有行動指令的空降長官洗腦過去的關係?」 aztP`S$h  
SM! [ yC  
  北冥封宇轉瞬明白欲星移所指為何:「跟玄武真道一樣,局裡也有內鬼跟地門互通聲氣……」他不敢置信地搖頭:「你在離開前說的,不保證在地門會不會發生和玄武真道一樣的事……你掌握到線索了?還是缺舟?」 3 +BPqhzf  
"op1xto  
  「我們只先專注在調查局內發生的事。三年前鬧的那一次讓他們心生警惕,動作隱密不少,內鬼不會只有一人、不會只有一個層級,要抓就得一次成功,說不定向地門洩密的內鬼和玄武真道的還是同一群人,只要抓住他們,案件破了,受委屈的人也就可以回來了。」欲星移這般道。 ^fXNeBj  
<w.V!"!  
  「你是說蜃虹蜺。」北冥封宇心中一顫:「原來你一直記掛著這件事。」 SU2 (XP]5  
R 5bt~U  
  「他還在外邊,我可不能輸他是不是。」欲星移說:「何況還有你,我不可能不做打算。」 u#la+/  
%v : a  
  「你不用顧慮我。」北冥封宇忙道:「你只需要先顧好你自己,只要你能早一日回來,我不在乎指揮權握在誰手上或是誰立下大功。」 ^*%p]r  
o(C({]UO/  
  「北冥封宇,你沒權位到時誰讓我和蜃虹蜺回去?」欲星移說。 76$19  
l yO_rZT  
  北冥封宇思索欲星移的計畫一陣:「表面上是調查局與缺舟一帆渡的談判,實際上我們還希望藉這場談判揪出一直潛藏的內鬼。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我們與缺舟的合作,但他怎麼會答應和我們合作幫忙揪出調查局的內鬼?這對他應該一點好處也沒有?」 "p2 $R*ie  
qPH]DabpI  
  「我們可以選擇不告知缺舟此部分。」欲星移冷淡的說。 z`>a,X  
wC'KI8-  
  「星移,我不確定我該不該問……缺舟有甚麼原因這般信任你?」 )|uPCZdLZ  
0ydAdgD  
  「我們知道對方的思路。」 X\X  
&Mo=V4i>  
  北冥封宇不確定這是否真是構成信任的要素。「你也同樣信任他嗎?」 u)R>ozER  
zrRt0}?xl  
  「我們都試著保全某些事物,在這件事情上我們有共識。」  L~I<y;x  
$ 7O[|:Yv  
  「可是你要如何說服缺舟與調查局談判呢?」 <MA!?7Z|  
b (;"p-^  
  這個問題當然不在欲星移的回答範圍內。 P}DrUND  
^ylJ_lN&=1  
  北冥封宇心裡明白欲星移肯定還與缺舟一帆渡談妥了其它事。他們斷斷續續幾次聯繫都是為了推動這場計畫。欲星移與缺舟在外連續躲過幾波追殺,與北冥封宇的聯絡亦趨艱難,北冥封宇提供情報幫助他們盡可能躲過追擊,有時還未見到面只要欲星移一感覺不對勁直接消失都曾有過。 ~9h6"0K!  
  北冥封宇依計與局裡上級報告,「一致對外的結盟是否包含通力合作逮捕地門領袖?我們原本希冀如此,但依先前種種不得不為本局多做打算。」北冥封宇向滿座高層簡報完在語尾加上這句有力到無可反駁的強調。在不明就裡的調查局同僚眼中,他們將在尚無明確時間地點的未來有一場抓捕缺舟一帆渡的最終秘密行動,局裡僅有限幾人知曉這次談判,具體談判內容不明,而對方指定代表談判的對象必須是北冥封宇。北冥封宇莫名的又被從倉庫拉出來臨危受命,「大局為重」四個字砸在每一個對北冥封宇重獲指揮權有微詞的人頭上。幾番官場起落的北冥封宇重返權力核心較先前更具氣魄,劃分派系及利用話術引導的技巧益發熟練,他善用權限從而獲得更大權限,運用欲星移留給他的幾筆情資立了功,高層與各單位間爭功諉過四個字從沒像此刻看得這般清楚過,北冥封宇保持冷靜沉著、不隨之起舞,抓準時機針對局裡內鬼的問題舊事重提掀了個滿城風雨,這次逼出更多可疑人士、攪起更多組織成員的互不信任。 J U}XSb  
D:8-f3  
  「屆時與缺舟的談判,我會把缺舟引至廢棄倉庫,那裡是調查局的地盤。」 <)?H98S  
  不用欲星移詳細解說他也看懂了此計:內鬼為防止敗露,若不是搶先下手將缺舟滅口、便是將談判當下的緝捕行動裡裡外外全撤換成他們的人,只要仔細觀察這陣子局裡哪些人做了哪些動作定可看出端倪,而逮捕缺舟的行動當日就是內鬼動手的最佳時機。 *z` {$hc  
mK@\6GOMYP  
  有時難得與欲星移會面,北冥封宇在計劃之餘想多問問欲星移的情況,欲星移卻半句沒提自己,急於完結這些,談著談著欲星移的情緒益發亢奮,一計未完再生一計,北冥封宇完全插不上話也沒辦法再抱住他,頻頻問對方是否安好試圖讓欲星移豁出命般執行任務的腦袋暫停,換來欲星移抱怨北冥封宇一直故意打斷他狂飆的思路、抱怨北冥封宇搞不清楚事態輕重緩急,『你問我的那些事一點都不重要!』某次商談中欲星移忽然不斷咳嗽,末了還有微微反胃的情形,北冥封宇當下驚覺不能再這樣下去。 mZ ONxR6q$  
s3/->1#i  
  「你有沒有休息?」北冥封宇逼迫欲星移回答他這個問題:「吃東西,喝水?」 ZJ=-cE2n  
H,:Cg:E/^  
  興許真是累了,今天的欲星移沒再用冷硬的態度拒絕所有關懷,他反胃完安靜片刻才用明顯疲倦的聲音說:「我可以喝水。」 htMsS4^Kvd  
<kPU*P,  
  「其它呢?都不行?」不必聽到回覆北冥封宇也知道答案會是甚麼。「我們找個地方好好坐下來,我們上次一起去過的咖啡店呢?你想不想喝咖啡?」他試著提出幾個可能會讓星移得以放鬆的地點。 ,Xo9gn  
tojJQ6;J  
  欲星移很明顯遲滯了一下才回答:「咖啡好,咖啡治百病……」他心不在焉的說出這串咖啡之於他的設定,轉瞬又切換到不知哪個設定改口:「還是喝茶好了……不,喝咖啡……」最後他緊繃著肩頭說:「喝水吧。」 $J=9$.4"  
{tim{nV  
  北冥封宇給他自己隨身攜帶的水瓶讓欲星移坐下強迫他喝點水。「你有不舒服嗎?」他盯著欲星移搖頭晃腦換過好幾個回復的臉認真問:「最近都在那裡落腳?」 \eI )(,A  
f.V0uBDN  
  「我很好。」欲星移很快回答,剛剛他只就著水瓶抿幾口微微濕潤嘴唇而已。 #wx0xQ~,J  
(.<Gde#  
  北冥封宇蹙眉摸摸欲星移的額間,一片濕涼。「回家。」他拉起欲星移的手:「別管你有沒有正大光明的理由可以回來,既然外邊到處都不安全,那就回家,你需要一個地方好好休息。」 -58r* [=8  
wf6ZzG:  
  欲星移反射性一把制住北冥封宇拉著他的手,巧勁讓北冥封宇的上臂一陣痠軟,後讓欲星移瞧見北冥封宇異樣的臉色,收了勁道歉。「我不能現在回去。我事情還沒做完。」 #9#N+  
*ZKfyn$+~  
  「星移,你得停下來……」 k-b_ <Tbo|  
',*I=JW;  
  「只要想想大局就會發現我們沒有時間停下來。」 kx]f`b  
HEht^ /pJ  
  「可是星移,你需要休息,你看起來好糟,如果你連在自己家裡床上好好睡一覺都辦不到,這樣談大局又有甚麼意義呢?」 s@^GjA[6+  
eZI&d;i  
  「我不能回去!」 VskyRxfdW3  
67/hhO  
  「我不要你像現在這樣!」北冥封宇狠下來對欲星移嚴厲道:「我不要你再管缺舟還是談判還是其它我不知道你還做了甚麼的事,你現在就跟我回去,主管命令!」 3/}=x<ui  
MfCu\[qOz  
  「恕我拒絕。」 !@ai=p  
~" }t8`vP1  
  他看到欲星移在聽到主管命令一詞時臉上倏地閃過一絲冷意。「我當時沒有問你。」北冥封宇壓抑緊縮的聲音開口:「當時發現缺舟和地門殘黨,指揮中心組織武裝部隊正要進行剿滅卻被不知名人士破壞整個行動,在那個人的協助下指揮中心再度失去缺舟蹤跡。那個人是你對不對。」我沒問你是因為我相信你,這句未說出口的潛台詞在他們兩人之間形成一堵無形的牆,欲星移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他,那雙淨透的茶晶色眼珠從未像此刻如此冷漠。「為什麼要破壞行動?為什麼要從武裝部隊手中保下缺舟?」北冥封宇如今咬牙問道。 VP0wa>50!  
U/D\N0  
  「那支武裝部隊隸屬於哪方?」欲星移冷漠地問,北冥封宇咬緊牙關沒有答腔,欲星移冷道:「一支雜牌軍,門戶之見、各種職權爭端擴散引發出的傷害不亞於地門之亂,如果讓缺舟就這樣死在當場,無處安置的地門信眾是不是會被視作顛覆政權的餘孽同遭剿滅即使那些人可能根本沒有參與過恐攻?地門該被終結、缺舟該被逮捕判刑,但絕不是在這樣的情況下結束、絕不這樣在一片權爭勢奪中草草結束,還有我們的計畫也會無法實行。」 .;/@k%>   
P[#V{%f*5  
  「別管計畫了,如果缺舟那時就被格殺,你現在早就可以回來了,我不懂你──本來一切都可以提早結束的,可你怎麼好像要故意延長地門被結束的時間,你在操控著甚麼──」他講不出話來了。 :*A6Ba  
py P5^Qv  
  欲星移冷冷的看著他。「這是我的判斷。」 1i2jYDB"  
S"5</*  
  「你不能回來,這也是你的判斷嗎?你到底都判斷了些甚麼?!」 ^[\F uSL  
-Ww'wH'2  
  「你希望我做出甚麼樣的判斷?」欲星移冷回。 !Lk|eGd*  
gPQ2i])"Q  
  北冥封宇看著他,欲星移堅決不肯跟他走的行為讓他傷心:「你應該多考慮點自己……你看,其實你大可放手讓缺舟在一片混亂中正法,只要地門之亂結束根本沒人會去在意它是怎麼結束、又是不是結束得黑白分明,你提早回來我們還是可以想別的方法逮住內鬼……」 &qMSJ  
M2my>  
  「你以為這是小學分組做科展,實驗失敗也是一個可以寫進海報裡的結果、還可以回頭改研究方法這麼簡單嗎。」 -UUP hGC  
0qw,R4YK  
  「我不是這個意思,但也許我們判斷的方式也可以不只一種──當下一次有機會使缺舟被逮捕時你可以就讓他被逮捕嗎?不管逮捕他的是哪一個單位,你可以答應我嗎?」 v(h   
IUbYw~f3  
  「在這件事情上我們不適合一起工作。」欲星移面無表情的說:「這是我的判斷。」 l4L&h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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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封宇無力地垂下頭,欲星移知道這是個會引起北冥封宇不快的回答,說完那句話就悶著沒再開口。 .QRQvtd.  
H5^ 'J`0\  
  「我可以問你『為什麼』的德文要怎麼講嗎?」北冥封宇低聲說。 ]*ZL>fuD|  
42ttmN1F  
  欲星移安靜片刻,像在推估北冥封宇的用意。「warum.」他唸德文的口音一直都那麼悅耳。 z)]_(zZ^  
0K@s_C=n#  
  北冥封宇深吸一口氣,壓抑的說:「我每次叫你回來你總是拒絕我,warum?」 JV(|7Sk  
I$9 t^82j  
  欲星移抿了抿唇,透徹了北冥封宇的心思。「你應該也要休息一下,去喝點東西。」他生硬的說,眼神從北冥封宇臉上轉移開,放下剛才一直拿在手中的北冥封宇的水瓶,起身接著準備離開。 3xp%o5K  
%]r@vjeyd  
  「不可因為解決了部分紛亂就自以為能參透全局,這是你教我的。」北冥封宇同樣起身朝著欲星移決絕的背影說:「你有你的判斷,可是你怎麼知道我是如何判斷的?」 L*D-RYW  
T$0//7$')  
  欲星移停下腳步卻沒有回頭看他,片刻才開口:「你判斷的依據是甚麼。」 #N[nvIi}  
R l^ENrv!]  
  北冥封宇沒有馬上接話,欲星移也沒有因為遲遲等不到回話而拋下他直接離去。北冥封宇站到欲星移面前,堅持凝視著欲星移淨透無情的茶晶色眼瞳:「星移,我們有一個家,你還記得嗎?」 T% Kj >-  
m`I6gnLj  
  沒有誰對誰錯,內心的優先順序不同自會判斷得出不同的答案。「不是只有我一個人。」欲星移沉沉的說:「不只這一樁事。」他只能說到這裡。「我不能回去。ich kann nicht.」 az?B'|VX  
2}b1PMpZG  
  不用翻譯北冥封宇也能推斷出最後那句德文是甚麼意思,他知道那是星移向他表明絕無法更改的真心話。「我留不住你了,對不對。」北冥封宇強作豁達地一笑,身軀往旁一站讓出路。「我沒有生氣。」北冥封宇說:「我也瞭解你的想法,這只是我們兩個的判斷不同而已,不影響我們共同把最後這個計畫完成,你有任何需求一樣可以告訴我,我會相信你可以處理好所有的事,包括照顧你自己。」 A^bg*t,  
q 1Rk'k4+  
  欲星移渾身莫測高深,在北冥封宇一眨眼間自頂樓消失得無影無蹤。 lRZt))3  
  這就是星移的個性。  H.'MQ  
st+X~;PX*  
  北冥封宇反覆琢磨著他與欲星移的關係,上司、下屬,聯絡人、臥底,戀人,摯友,太多重的身分帶來太錯縱複雜的情感進而影響到他們需要絕對理智的大局,哪怕再成熟再負責任的人都難逃這樣糾結的困局。他們在爭執後的碰頭依然極其自然的對話參詳,計畫行動依然以欲星移的意見為主,唯一不同的是,這次沒有人道歉,就當雙方共事難免意見不合,只是有人得學著在大局面前收起自己所有私心,有人更得提醒自己別在大局面前因心急而前功盡棄。 `5=0f}E  
R1{ "  
  終於在一次與欲星移的接觸中,欲星移告訴他時機到了。「北冥封宇,你仔細聽好。」靠在天台上往下俯瞰城市的欲星移眼裡殺伐決斷。「明天誰開了第一槍,誰就是內鬼。」 =5[}&W  
N&-d8[~  
  「你可以在那之前離開嗎,雖然表面上是和平認罪協商,但考慮到地門仍有集結殘部反抗的可能,調查局不排除武裝出動,如果可以的話你應該遠離現場。」 dAm( u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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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離開的話缺舟是不會出現的。」相較於前幾次,欲星移今天的語調和緩不少:「你不用擔心,我不會讓武裝衝突發生,你可以幫忙調度人手嗎?必須搶在其他人察覺並採取動作前盡快將一切結束。」 *&% kk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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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給我。可是星移,我還是很擔心。」儘管說著相信對方能可把一切處理妥當北冥封宇仍不免緊繃,他鬆開領口透氣,天氣悶熱原就引人不適,連日緊張更讓他血壓上升,襯衫領口扎得底下皮膚紅腫過敏,他說著擔心的臉也是一片通紅。 b_W0tiy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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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星移安撫他讓他緩下,太過緊繃對計畫推行非但一點幫助也沒有反而可能招致意外,北冥封宇在欲星移完美的指引下深呼吸鬆泛肩頸後臉部漲紅才慢慢退去,接著繼續追問欲星移這個計畫中所有令他不安存疑的部分,而欲星移展現這段日子裡極難得的耐心一一說明安撫。 :G9.}Vr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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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得到必需性的說明後北冥封宇向他說謝。 %h4p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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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星移沉靜片刻,道:「別這麼說。」 ( T VzYm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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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封宇依然會為欲星移為他做的所有舉動微笑,無論那些舉動最初的出發點是何目的:「我時常會想到我們那天坐在公園裡說的話,你說你回來看看我、你願意……就算那佔真正的原因只有百分之幾而已我也很高興,我可以靠著那些話一直走到今天。」他忍不住要說,說完又自嘲似的搖搖頭:「沒事,這是我自己的事,跟大局無關。」 Y"K7$+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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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星移沉靜地看著北冥封宇強自瀟灑的側臉,淡淡的啟口:「我也是。」 DSM,dO'  
U*(m'Ea  
  「嗯?」北冥封宇沒聽懂,他轉過頭看向欲星移,發出一聲疑惑。 ;B:'8$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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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有一個家』。這也可以支撐我走好久,可能可以走完我的餘生。」欲星移輕緩地吐了一口氣,用更輕的音量說:「對不起。」 7M<7^)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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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別這樣說。」在欲星移說出我們有一個家時北冥封宇的鼻腔就酸澀起來了,星移重述這句話時的聲音是那樣好聽,語調是那樣輕柔,原來不是只有自己一個人才會講那句話的。「別這樣說星移,我們不要只靠著那一兩句話活著好不好,我們就在彼此身邊陪伴,不管是要傻要沖昏頭還是要大局為重,我們還要對彼此說好多話好不好。」 +s V$s]U  
I'`Q_5s5  
  「好。」欲星移輕柔的應允了。他們擁抱了一下,戀人的胸懷永遠熟悉溫暖令人眷戀不捨。「你最近好嗎。」欲星移溫和的問道:「夢虯孫?錦煙霞?」他把他待在調查局內共事的組員們都問了一遍,這讓北冥封宇再一次清楚認知到自己所擔負責任之重。 yLW iY~F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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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很好。」北冥封宇握住欲星移在悶熱的天依然濕涼的手:「星移,我們會很好的,一切都會沒事的。」星移沒再說話,那雙濕涼的手無論北冥封宇如何握著搓揉卻好像永遠都焐不熱。 6*A S4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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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噢,對了,封宇。」欲星移抽出他的手,雙臂抱胸擱在欄杆上俯瞰大樓底下如螻蟻的街景半晌,偏過頭來朝他一笑:「生日快樂。」 ull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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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封宇一時沒反應過來,每天日子混亂到不知今夕是何夕的人第一句話傻傻地問:「我生日?是今天?!」星移說梅雨季都到了當然是今天,今天不是禮拜四嘛,他們算了好幾下,拿出手機確認時間才發現原來記錯日期的人是欲星移,他把幾月幾號數字往後多跳一天了,這對嚴謹精密的欲星移來說真是不可思議的事。 #W @6@Mv  
#6 e  
  「啊……剛才在過來的捷運上瞇了一下,日子自動往後跳一天了,原來還在今天呀。」欲星移臉上是略帶抱歉又優雅的笑容:「抱歉抱歉,害你提早一天變老。」 >Yl?i&3n  
IMmoq={ (z  
  他們這才赫然發現預計明天執行的計畫和北冥封宇的生日是同一天。「送你甚麼禮物賠罪才好?」欲星移問。 6w0/;8(_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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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回來就好,明天就甚麼都結束了,等你回來我們還有好多事要做。」北冥封宇重申:「你回來就好。」 CKNC"Y*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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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星移微笑。「是呀,明天過了就甚麼都好了。」 |>gya&  
^*C8BzcH  
  在他離去前,他們仍是在天台上接了個吻。 d(jd{L4d  
|O%`-2p]p  
  北冥封宇回去立刻調度秘密行動的組員,欲星移交代人不必多,任何情況下皆能對行動守口如瓶的幾個能辦事的人就夠了。未珊瑚一看北冥封宇出現在局裡立刻把他悄悄拉到一旁,「這也是『他』給的消息?」未珊瑚壓低音量:「缺舟一帆渡憑甚麼就要跟調查局談條件了?」 7i`@`0   
b%2+g<UKh  
  「我們已經要執行這個計畫了。」北冥封宇簡單道,言下之意是叫未珊瑚莫在行動前多做猜疑影響其他組員。 j="{^b  
~gNa<tg"1  
  「我不是那個意思──」未珊瑚兩手在半空中一甩:「我們秘密行動,連局裡的人都未必知曉自己究竟要做甚麼任務,其它機構知道了會怎麼說?至少國防部和國安局不會默不作聲的。」 I: P/ ?-  
6 wYd)MDLL  
  「妳覺得如果連最後一步都需要聯合指揮中心定奪,那這最後一步到底要到何時才能走完?」 k#_B^J&d  
I8d#AVF2  
  「好吧,你跟我們的上司說了嗎?」 1mz;4xb  
OxqK} %=Bw  
  北冥封宇搖頭:「他去開會還沒回來,我會在行動前告知他。」 5}x^0 LY  
> )YaWcI  
  未珊瑚疑問道:「有甚麼會議是你不用出席的?」 %G1kkcdH<  
Qr6[h!  
  北冥封宇答道:「恐怕還真有不少。」 [8EzyB>fH  
aze}ko NE  
  總算在最後一刻見到上司,上司始終對缺舟一帆渡如何願意將與地門互通聲息的名單證據交由調查局感到懷疑不解。「這是缺舟一帆渡要求認罪協商的意思?以地門對社會的種種破壞來看,此舉並不能為他求得甚麼有利的結果。」上司聽完北冥封宇報告關於安置地門門人的條件後(北冥封宇忖度一番,仍是決定向上司報告他未在簡報中提及的此事),按著額頭沉思一番。「這畢竟不是局裡正式同意的結果,你我無法保證任何事。」 lEL&tZ}  
OGw =e{  
  「有任何可以結束這場動亂的機會都值得一試。」北冥封宇道:「這也是臥底探員竭力促成的,他是我們之中最瞭解缺舟一帆渡、最瞭解地門的人。」 3R1v0  
1@JAY!yoo_  
  上司沒有選在此時跟他深究你哪個臥底探員。「若是如此,他何不直接把缺舟一帆渡帶來局裡?何必繞這麼一大圈營造談判的表象?多一分接觸便是多一分變數,缺舟一帆渡深知指定參與談判人選的箇中道理,我們冒不起這個險。」 56;lB$)"  
_w/w~;7  
  「如果可以他肯定早就這麼做了。如果促成這場談判可以使我們以最少傷亡逮捕缺舟一帆渡,我願意走這一遭。」 vn}:$|r$J  
})#6 BN  
  「如你所言。」上司終是同意道:「給我一個明確的時間,如果超過時間沒有回報,我們也得有所行動──不管是你們哪一個人都須回報。」上司叫住正要離開的北冥封宇:「需要安排特殊人手嗎?」 y#!8S{  
^ a#Vp  
  北冥封宇猶豫一下:「我們可以處理。」 4:GVZR|-  
wWB-P6  
  「你清楚有些事跟信任無關。你的人是否做出了正確的判斷?是否還有能力執行計畫甚至保全他自己的性命?」上司看似沒有多針對北冥封宇適才的答覆做評語:「你身為主管,有時候需要再多想一步。」 8@^=k.5IK  
Lt $LXE  
  在北冥封宇告退後不久,第一線又傳來再度發現缺舟一帆度的蹤跡、卻一樣遭人破壞逮捕行動使人犯成功脫逃的壞消息。 ~:~-AXaMT  
g)c<\%  
  秘密小組提早指定時間好幾個小時出發前往廢棄倉庫布置,未珊瑚抿著嘴看北冥封宇指揮,確認無人的倉庫內沒有異狀、監視及通訊設備亦正常運作,人手埋伏在四周觀察著廢棄倉庫。「如果他沒來呢?」未珊瑚看北冥封宇將耳麥塞進耳中。「時間地點都他說了算、行動暗號也由他給?!」  3=@94i  
X-%XZD B6  
  「他會來的。」北冥封宇說。 d%FD =wm  
N=]2vyh  
  「你能保證最後結果就是你以為的那樣?」未珊瑚不放棄在最後時限前勸阻在她看來太過天真的主管:「如果這是一個陷阱呢?弄個不好全軍覆沒可沒人會為我們說話。」 I]t ",s/j  
7t &KKKV  
  北冥封宇拉耳麥的動作頓了一下,「真的全軍覆沒也就不必在意還有誰會出來說甚麼了。」他看向一張臉繃得死緊的未珊瑚,淡淡笑了一下:「如果是他就會這樣說。」 Bj5_=oo+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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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會真的想著要與他們談判吧?若是談判不攏呢?『他』協助缺舟,此舉非但不長久還會給我們帶來天大麻煩,到時出了甚麼事你能用平常心面對他和處理這些事嗎?既已布置人手,就應該趁他們一現身毫無防備時將人一舉逮捕。」未珊瑚道:「地門還有兩名棘手的幹部未落網,現在肯定也待在缺舟一帆渡身邊,如果是我,我就會先把那兩名幹部除掉只帶著缺舟一帆渡前來──」 MwMv[];I  
`./$hh  
  「珊瑚,」北冥封宇打斷她:「如果妳到現在仍有顧慮、仍有懷疑,我不介意妳回局裡待命,我能理解。」 kXK D>."E*  
7~n<%q/6  
  定點陸續向現場指揮官回報,如果未珊瑚沒記錯,現在現場的調度與原先的安排有微妙的不同,人員裝備亦比當初北冥封宇告知她所需來得重裝。未珊瑚盯著他:「所以你也不是百分之百信他。」 T|RW-i3  
>|Ps23J#  
  北冥封宇不講話,安靜幾秒後才道:「我相信事情就快要結束了。」 mx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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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珊瑚畢竟還是留在原地。儘管北冥封宇未曾表示有否增派援手的需求上司仍是派了人過來,北冥封宇和帶隊的人溝通幾句,最後他們也留了下來由北冥封宇將他們安排在外圍與原先他帶來的人交錯搭配。隨著談判時間愈來愈接近,籠罩廢棄倉庫的黑夜益發瀰漫緊張肅殺的氣息。北冥封宇一邊想著他和欲星移共籌的大計一邊注意懷裡的手機,為了減少一切聲息干擾,他連手機震動都關了,只能將手機揣在懷裡悄悄檢查是否有訊息進來,終於手機螢幕亮度不明顯的閃了一下,他點開訊息,依其中指示獨自走進廢棄倉庫,未珊瑚在左近看他起身遞給他一個眼神想跟著動作,被北冥封宇搖頭拒絕。 }{/3yXk[G  
^GMM%   
  倉庫裡的人數不是調查局的人馬原先預設的情況,他們原本預測缺舟不可能帶著還留在地門的百姓現身,殘存最後兩名未落網對地門死忠的幹部定會跟隨缺舟左右,屆時缺舟認罪協商那兩名幹部將一併逮捕回局裡,豈知倉庫深處竟只有兩個人,駭然的是他們埋伏在外頭的監視點沒有任何回報到那兩人是何時出現逕直穿過眾人眼皮子底下進入目標建築的,這讓指揮現場的北冥封宇不由自主又想起關於他們一直討論的關於內鬼一說。倉庫內,缺舟一帆渡站在正中央看起來十分平靜,不遠處柱子邊是欲星移。 vDl6TKXcu  
F)rU* i7  
  北冥封宇注視著那兩人,緩步走到倉庫中央一張凳子旁站定,在空蕩蕩的地方突兀的出現一張凳子除了用做標記沒有其它用途──這就是最後一步,北冥封宇想道──欲星移也緩步上前,站在北冥封宇和缺舟之間,他用手勢示意北冥封宇遮住耳機和通訊收音。「其他人呢。」北冥封宇照做後沉著的開口。 M|IR7OtL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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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可能帶他們來。」欲星移悅耳的聲音說。 OE_;i}58  
&!7{2E\7C  
  北冥封宇看向缺舟,一別經年,他們的身分立場已截然不同:「這場談判內容不變?你以供出與地門私自往來人員名單換取認罪協商?」他確認道。 kH:! 7L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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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訴求已經轉達。」缺舟果真十分平靜。 S-@E  
do0;"O0 (  
  「你的名單和證據在哪裡?」 O%feBe  
sswYwU  
  「在我腦中。」 [AgS@^"sf5  
h~|B/.[R:3  
  「你如何證明。」 -;rr! cQ?  
B^Z %38o  
  「我人已經在這裡,束手就擒。」 B+W 4r9#  
a?&{eMEe}  
  「我還需要知道地門其他人的所在地。」 ZmM/YPy  
["]r=l  
  「封宇。」欲星移淡淡的出聲提醒。 1Q-O&\-x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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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缺舟微微一笑:「欲星移知道位置。」 aLzRbRv  
VsLlPw{  
  「那麼,我們的協商成立,請跟我們走吧。」北冥封宇道。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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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缺舟沒有挪動腳步:「北冥處長,如果我說欲星移是我的代理人,你覺得這條說法成立嗎?」 F/1B>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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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星移促成今天這場協商。」 wCT. (d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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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止這層意思。」 Z*,Nt6;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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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還有甚麼意思?」北冥封宇的聲音沉了下去。 w=]id'`?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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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思是欲星移一直與我合作,我和欲星移是一體兩面,反過來說,我也是欲星移的代理人。」 rDr3)*H?0  
jN. '%5Q?H  
        北冥封宇遮蓋住通訊器材的手沒有放開,他不顯露任何情緒地說:「我們的人已經將這一帶包圍了,大勢底定,走吧。」 0|mF /  
Z.:g8Xl-6  
       「聽起來這只是你為自己粉飾太平的說法。你指揮緝捕地門已久,你也聽到了我和欲星移在無水汪洋的對話,一定有思考過既然每一個進出地門的人都經過欲星移的眼,為何他從不阻止?從不回報?」缺舟安詳的語調問出了極具殺傷力的問題。 1$1s 0yg  
A^\A^$|O6  
  北冥封宇忍不住駁道:「星移是我派出去的人,與你合作只是給你看的假象,至於其它,如果那些是你刻意操弄出來的結果,星移自會判斷是否適合介入及回報。」 <~wr;"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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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信他一如往昔?」 i{1SUx+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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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必在這裡挑撥。」 TCb 7-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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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相信他的每一個判斷?」缺舟說:「如果你不相信欲星移,那麼我們之間經由欲星移中介的協商對我而言將沒有任何保證可言,我可以反悔協商,困獸猶鬥。」 j^ y9+W_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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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封宇說:「我相信他。」 *Cs 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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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如何證明?」 7t8[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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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人也在這裡。」北冥封宇說:「如果我不相信他,剛才一進來我就應該開槍逮捕你們了,用不著聽你這堆廢話。」 k5s8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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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為什麼外頭是這樣的排布?欲星移應該不是叫你帶大隊人馬來把這裡當攻堅地點。」 V_)G=#6Dy  
-1~-uE.~4d  
  北冥封宇看向欲星移,口裡是對缺舟發話:「如果星移有事要告訴我,他不必透過別人代理。」 6I5,PB  
vUlGE  
  「或者我也可以是你、或『你們』的代理,那些你不敢問的事、他不敢問你及不敢問出口的事。」 W Z!?O0.A  
u1@&o9  
  「他不敢問我甚麼?」 960[.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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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封宇,別被他牽著走。」欲星移沉聲開口,他在發話時一直微仰著頭注視倉庫上方隱於暗處的樓梯而並沒有看向北冥封宇或是缺舟。 $ NNd4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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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有關認罪協商的內幕我也想聽聽。」另一道青年人的清亮嗓音突兀地傳進來,史精忠持槍呈戒備身形加入倉庫內中這場對峙,和北冥封宇、欲星移、缺舟一帆渡形成一個四角形。 j=&]=0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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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叫你過來的是國安局長還是鉅子。」欲星移的口吻忽然變得冷漠。 !&8nw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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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這個時候國安局長和鉅子考量的事是一樣的。」史精忠說。 T4 :UJ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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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麼,國安局願意承認了?」 nTy8: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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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講的肯定不是我們知道的那個國安局。」史精忠道:「我來只是幫你們揭露這場談判的無效性,面對醜聞才會大呼我們同在一艘船上的各部大可以說地門的情報來源俱是先前被洗腦的各級人員而不是互通聲氣者另有其人,欲協商者提出的說辭站不住腳、證據名單皆不足採信甚至證據損毀佚失,調查局自也不會履行先前向缺舟一帆渡保證過的條件,前督導單位主管想必對這樣操作不陌生。」 he/WqCZ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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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不陌生。」缺舟平靜的過份。「國安局完全可以在指揮中心提出這個說法,甚至只發一條甚麼都沒交代的聲明推託連出席都不必,既是如此你又為什麼親自來這裡跟我們說明。」 wW. V>$q  
V*}xlxSL  
  史精忠說:「要殺你的話只剩今晚了吧,只要你還有跟別人接觸就有可能將所謂證據流傳到難以追蹤的人手裡,寧可錯殺不可錯放,今晚跟你在這裡碰頭的人都會有危險,為了國家大局,只有讓缺舟一帆渡死在在場諸位眼前了。」 3e)W_P*0?  
TnuNoMD.  
  缺舟露出一個寧靜的微笑:「未免其它機關將矛頭轉向調查局,我必須是自殺。」 o7_*#5rD  
m'j]T/WF  
  「然也。如果地門領袖在未及將證據交託他人前自殺,你所要求的安置地門門人一事我有辦法暗地裡安排,決不食言。」史精忠掏出一物拋向缺舟,缺舟接住,現在躺在他掌心的是一枚小藥盒。「這是我的提議。」 0.MD_s0)>  
][gr(-68  
  「但是你無法確定我在死前沒有與其他人接觸。」缺舟指出:「無論你找誰確認我沒有與他人接觸的機會,同樣會害那人陷入被滅口的危險。」 ()Tl\  
-[h2fqu1  
  「我親自確認。」史精忠沉沉道:「我提出的報告在局裡有一定的份量。」 9A7LDHst7  
u!]g^r  
  欲星移聽至此誇張地吐了一口長長的氣:「怎麼聽都是國安局坐收其利。」 JY5)^<.d  
sf7~hN*  
  「我搶在國安局派員動作前獨自前來,我有誠意。」史精忠對缺舟說:「選擇哪一方是你的自由,但換做是我,我不會相信調度了特種部隊前來假意協商實際卻採取暴力結束的調查局。」 j3W)  
9a$\l2  
  「你說甚麼特種部隊?!」北冥封宇提高音調。 Q+ i  
ls;!Og9  
  「在我潛進同時外面已經被特種部隊嚴密把控了,那可不是我叫來的。」 ryC7O'j_P  
Ba8 s  
  「但我也不相信外頭沒半個國安局的人。」一直站在欲星移斜後方的缺舟尾音未落忽然一個箭步衝向史精忠身側──在視線死角和對比缺舟是倉庫內唯一一個雙臂自然下垂沒有做出任何防衛戒備姿態的人的印象錯覺下,很容易忽略他手上正暗自攥著一支已除下針帽的注射器,缺舟毫不遲疑地將針頭插進史精忠的上臂注射,史精忠槍枝脫手、身子一軟讓缺舟接住放倒在地上。「是鎮靜劑。」史精忠中招後發出強撐著不讓意識迅速流失的呻吟,缺舟對氣力漸失的史精忠說:「等等會有人來接你吧,我是從那邊出來的,不會相信同樣出於那邊體制的人說的任何話,縱然今日地門為舊有體制所噬,但絕不會任由體制扭曲我們的理想主義。」 r bfIH":  
Ro2Ab^rQ|  
  欲星移漠然行至蹲在地上的缺舟身邊,一個乾淨俐落的動作把脫本演出的缺舟從史精忠身邊拖起推至牆邊一把扼住其頸間,缺舟無法掙脫欲星移扼住他的力道,在鎖喉下慢慢軟倒昏去。「如果沒躲過特種部隊的狙擊就不用再想虛幻的甚麼主義了,你說呢,處長。」最後欲星移冷然的語調拋向北冥封宇。 XCN^>ToD  
{E 'go]  
  「等一下,我沒有申請調度特種部隊。」北冥封宇出聲反駁,驀然頓悟原先計畫好將要結束的情勢現已完全失控,他不敢置信的看向出手無情的欲星移:「星移?」 =%i~HDiy  
C>MEgGP  
  欲星移抬手按住自己耳內的迷你監聽耳機,他們說了這許久的話都沒人發現欲星移也正一直監聽著外邊的一舉一動:「北冥處長,你聽聽看耳機內現在在說甚麼吧。」 t7P[^f15[  
[iO*t, 3@h  
  北冥封宇慌忙把原先遮蔽住的通訊器材打開,耳機裡頭原本在談判地點外圍戒備防守的組員更換為訓練精良的機動攻堅隊,由各組呼叫配合行動的口令誰都聽得出來外頭堪比一場小型軍事行動的特種部隊正一步步朝廢棄倉庫前進,攻堅總隊長提醒各分隊注意地門殘部的反抗行為,一發動攻堅允許直接開火,完全不顧倉庫裡只有孤零零這幾個人而非武裝群體。 &E/0jxM1  
QEC4!$L^  
  「為什麼是這樣的排布?」欲星移的嗓音出現一絲少見的壓抑:「你不認為我會先把可能造成協商破裂的激進地門幹部排除掉而安排調查官武裝出動,還有正規的特種部隊,是你叫來的嗎。」 Q>%{Dn\?  
i".nnAI:  
  「我是帶了人來,但我沒有下這樣的指令!」北冥封宇扯出隱藏式麥克風著急的試圖與外界通訊:「珊瑚?未珊瑚!有聽到嗎?!」麥克風一片死寂,北冥封宇敲打麥克風的接收頭,連電子產品微小的運作聲都沒有。 ji&%'h  
{:%A  
  耳機裡傳來特種部隊就定位的回報,只等先行進入倉庫的北冥封宇一聲令下,這些發展一點不落的傳進同樣戴著監聽耳機的欲星移耳裡,時機之巧,他看見欲星移張口:「你做的這些……因為你擔心今晚會是一個陷阱嗎?」 j#f7-nHyz8  
Gg,&~ jHib  
  「不是我──」 ?=FRn pU?  
(O(X k+L  
  在北冥封宇還沒反應過來之前,面前的欲星移迅雷的動作拔槍指向他。 Dt ~3Qd0  
dlf nhf  
# U65a _dakk  
  (四十分鐘前) ;*ZiH%q,  
#~JR_oQE!  
  離廢棄倉庫不太遠的一處藏身地。 p]]*H2UD  
v PJ=~*P=  
  「他最後還是沒讓你退出行動。」缺舟平平穩穩地開口。他已決心殉道,而他知曉身旁這位立場不同的友人──可以稱之為友人吧──亦早已透析他的決心。「我以為他會千方百計保你安全。」 myvn@OsEw  
tK0Ksnl^  
  「他本就不是會千方百計只保一枚棋子安全的人。」欲星移孤高的聲線道。 (Qp53g  
`h(*D   
  「我說的不是默蒼離,你也知道我說的不可能是默蒼離。我們都到這個時候了,你不妨想想你刻意選用理解錯了的方式作出回答的行為代表了甚麼?不要模稜兩可,我們應該要可以把話說得更完整再說一次:我以為北冥封宇會千方百計保你安全,特別是在聽到來自大智慧的警告後他理應有所作為。」 LJh^-FQ  
Vz\?a8qQ<  
  「我的安危存亡沒有任何人可以保證。」欲星移簡單一句話淡淡帶過。 37U2Tb!y '  
B*-A erdH  
  「你不能逃避你真正的需求。」缺舟寧靜的說:「不清楚自己真正的需求便會繼而遺失關於自己的一切,你比任何人都清楚這是多麼危險的事。」 u,88V@^  
g.:b\JE`  
  「我沒有甚麼事是攸關到這個的。」欲星移平淡的說。 +gh*n,:|  
SO#R5Mu2N  
  「沒有嗎。」缺舟道:「你已經出去繞一圈看到那些布置了,那代表甚麼意思你我皆清楚。」 k3- 7Vyg  
P. >5`^  
  「那一定不是他的意思。」欲星移把迷你監聽耳機塞進自己耳內──那是他剛才在外頭巡過一圈弄來的,他聽著耳機內動靜眉目清冷,淡淡地說:「你還是想想待會兒該做怎麼樣的決定吧。」 a{y"vVQOF  
x9qoS)@CM  
  「你說等會兒來要我自盡的是國安局長的徒弟,是那個跟你一塊兒在地門內活動的年輕人吧。」缺舟淺淺一笑:「無論怎麼算最後都是國安局。我知道這些日子你費力保我性命就為了最後一刻。」 x3C^S~  
Mv1V Vk  
  「很國安局的做法。」欲星移嘲諷道。 "b6ew2\  
9C"d7--  
  「不,很九算的做法。我謝謝你。」缺舟從懷裡拿出欲星移剛交給他的小藥袋,取出裡頭膠囊:「你說你們都會把藥藏在哪裡?」 CY?19Ak-xd  
rv2 6vnJy"  
  「臼齒後方。」欲星移淡淡的說,指點缺舟該如何把自盡用的毒藥放進口腔藏好、又如何在決意使用時用舌根快速推出毒藥吞服。 k0>]7t$L  
VM"z6@  
  「對你而言,事情這樣就過去了嗎?」缺舟寧靜地問。 ?,AWXiif  
{[tx^b  
  欲星移沉默一陣。「等你忘記的時候戰爭就結束了。」 IS [&V&.n  
6d#:v"^,  
  「而你身在其中的戰爭卻還沒結束。」缺舟寧靜道:「這是很『你』的回答。」 e"u89acp  
M?3#XQDvD  
# cpJ(77e  
  子彈擊發,槍聲震動廢棄倉庫的鐵皮,茶晶色的眼眸望著他,視線墜落,銀灰色染血的頭臉身軀在迸開的緋紅雨花中倒地,伏臥成淒然絕美的絕筆。 Ed ,O>(  
q*pWx]Y  
  「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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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樓  發表於: 2023-11-29 2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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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06.14 [鱗魚鱗]邁向漩渦(更新24)

24.    無水 q#|,4( Z  
*(*3/P4D  
…… NUjo5.7  
  某天晴朗的午後,他們待在家裡哪裡也沒去。剛洗好曬好的床單暖暖的、還有陽光的味道,他們一人一邊抓住床單四角一起鋪床,鋪好後順勢跳上來。 0X: :<N@  
Ix1[ $9  
  『剛洗好的床單就是舒服。』北冥封宇把鼻子埋進床單裡深深嗅聞,發出幸福的喟嘆。 7$/%c{o  
\}9GK`oR  
  欲星移趴在另一側,他輕輕揉捏著封宇的頭頂和脖子,封宇扭扭身子喬個角度繼續享受戀人的撫摩,愜意的打起盹來,就連欲星移也不小心睡著了。小憩片刻,他們一起醒來,封宇抬起脖子望望星移,看他臉上被沒撫平的床單皺褶壓出的睡痕忍不住直盯著發笑,又伸手捏捏星移的臉頰。 /GDGE }  
-'wFaW0%I  
  『我會不會根本沒辦法給你你想要的生活?』欲星移在北冥封宇捏住他臉頰把睡痕順開時吶吶的說。 }3xZ`vX[T  
|v?*}6:a  
  『你很煞風景耶!』封宇唉一聲,歪著脖子就吻上去。『現在不就是我想要的生活嗎,我們一起的生活。』 Ej7>ywlW  
…… 7]&ouT  
#5a'Z+  
  北冥封宇甚麼都聽不到,除了他自己嘴裡喃喃唸著的星移的名字;甚麼都看不到,除了星移倒在血泊中一動也不動的軀體;甚麼都感覺不到,除了懷裡緊緊抱著隨著如注血流快速流失體溫的欲星移。 %@4/W  N  
@!MhVNS_<  
  「星移……星移……」他應該是發出了慘呼,他以為只要自己喊大聲點星移就會聽到、就會醒來、就會拍拍自己的肩膀和臉頰微笑的告訴他都結束了,但這一切都沒有發生。 *]]C.t-cd  
=3= $F%  
  救命──救救他──他顫抖的手摸不到星移的脈搏,星移的身軀冷了,怎麼冷得這麼快,是我抱得不夠緊嗎,星移,你冷對嗎,別怕,我抱抱你……還不夠對不對,我知道、我知道還不夠…… @2eV^eO9  
1p]Z9$Y  
  北冥封宇呆滯的目光飄向他方才為了接住欲星移而自手中掉落的手槍,就掉在他和星移身邊。他沒有知覺地拾起槍,一手抱緊懷裡的星移,低下頭貼住星移沾滿血的側臉,一手舉起槍口慢慢貼上自己的下顎── LjOHlT'  
m=.}}DcSs  
  手上的槍被粗魯的一腳踢飛,有人左右架著北冥封宇強行把他拖離現場,沒能繼續抱住欲星移的屍體讓他失控的尖叫、徒勞的踢腳掙動,他的眼睛被覆上眼罩,後頸一痛,就此墜入黑暗。他不知道他被帶至何處,只要他清醒過來,他就會放聲大吼用力想掙脫綑綁住他的鐵環,黑暗從他所身處的環境和他腦中交互瀰漫沾染、侵蝕每個角落,這個世界惟剩無邊黑暗,最後他在黑暗中奔跑得累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是站著、坐著、抑或是躺著,不知道自己有沒有眨眼、有沒有呼吸,他沉默的被闇夜吞噬。 wO&2S-;_K  
@*{sj`AS '  
  地牢鐵門拉開帶出沉重的聲響,扭亮燈光一時間地牢內光明異常,燈光透過闔起的眼皮照射進來一片通紅,北冥封宇用力閉緊眼轉頭想撲進角落的黑暗,他的下巴卻被人用力捏住強迫他不能轉頭。「睜眼。」他面前有一道聲音這麼說,那道氣虛的聲音是世界上最冰冷的聲音。北冥封宇仍然閉緊雙眼,拒絕從黑暗中出來。 PR i3=3oF  
X&+*?Q^  
  「你不是想死嗎,手槍、毒藥、刀子,睜開眼看看你擁有的選項,欲星移連選擇自己怎麼死的自由都沒有。」 3Hg}G#]WS  
YLO/J2['  
  氣虛的聲音吐出無情狠毒的話語,聽到欲星移的名字,北冥封宇才受了刺激慢慢睜眼,光線一下子湧入瞳孔中刺得他隔一陣子才漸漸看到眼前事物,眼花中,淡綠的衣衫和他眼中揮之不去的血色重疊在一起,北冥封宇發出一聲難受的嗚咽。 "2FI3M =  
7\e96+j|f  
  浪費時間。淡綠色的人影冷酷的話語繼續傳來,從他面前起身要離開地牢,衣角帶起的風透露他的不耐。 IQ3]fLb  
RxZ#`$F  
  「星移……」北冥封宇含混一聲,不知打哪生出的力氣往前一撲想抓住那片衣角,銬在身後的雙手扯動嵌在牆上的短鐵鍊發出巨大的噪音。「星移──!」他再次嘶喊。 1E'/!|  
~~D =Z#  
  綠色的人影回到他跟前。「你喊那個失敗的情報員名字做甚麼。」冷酷的聲音問。 60`4 _Uy]_  
057$b!A-a  
  北冥封宇的嘴用力開闔卻發不出聲音,綠色人影走開,地牢又回復一片黑暗。 lAcXi$pF  
Er]lObfQo  
  這場如煙的會面仍是帶給黑暗的世界一絲變化,北冥封宇在某個時刻突然驚醒,發現自己靠坐在牆角(這個姿勢肯定維持了很久,他非常訝異現在的他竟然可以覺察到他的下半身全麻了),他不知道他在狹小的地牢裡待了多久(肯定待了很多天,神智略清後他在無意識間斷斷續續默數到二十多萬秒,他受囚的實際時數想必超過這數字,二十多萬秒,還是三十萬、四十萬、一百萬秒,他心痛的意識到這就是他失去星移的時間),他注意到當他轉動連著銬鐐的手腳發出聲響可以引來外面的看守人不耐煩的斥罵(『又發瘋了。』),這次他在外面的看守人開罵前沙啞的開口請問是否能給他一些飲用水。 W<"{d  
-jJw wOm  
  他終於被帶出地牢,解開銬鐐後的手腳輕得不可思議,輕得恍若他早已擺脫肉身而成遊魂。有人帶他到另一個小房間,「打理一下。」丟下這句話那人就自動守到門外。 FJj #  
^%<t^sE  
  北冥封宇在房間內簡陋的盥洗室對鏡自照,鏡中出現的容顏憔悴蒼老,雙頰凹陷鬍渣滿臉,還是那一身沾滿血汙的衣服,他摸摸貼在自己手上的棉球和透氣膠布,有人在自己瘋迷期間給他打過靜脈輸液,如此他現在才能有體力走出來。漱洗完畢,他穿上擺在桌上一套乾淨衣褲,將血衣收進原本裝乾淨衣物的提袋中抱在胸前走出房門告訴看守人他準備好了,隨之被帶到另一個房間。第二個房間內的擺設只有兩張椅子和一台錄音器材,他被安排在其中一張椅子上坐下,過不了多久,國安局長默蒼離在他對面的椅子上現身。 YKZk/m&H  
@uaf&my,P  
  「清醒了?」一樣是淡綠色的衣著,一樣是不耐煩的氣虛口吻。 *w[\(d'T  
= e>#oPH  
  北冥封宇下意識抱緊胸前提袋:「我不會尋死了,可以讓我離開了嗎。」在冷酷的國安局長面前他強自冷靜卻是徒勞,語調中控制不住的淒然赤裸裸地攤看出他此刻真正的心情:「我有必須親自處理的事,星移的事……我們從前說好的。」 $4j$c|S!  
A7SE>e>  
  默蒼離冰冷的眼神顯示他根本不在乎這就是北冥封宇現在唯一的卑微的心願:「缺舟一帆渡要見你。」 d|, B* N(w  
on=I*?+R  
  「……甚麼?」 zJJ6"9sl  
<m|\#Jw_V  
  「他指定。」默蒼離丟下這句話站起來直接轉身離開,不浪費唇舌多做說明一副他已在此地被耽擱了太多時間,在旁邊待命的國安局職員低聲對耳麥講了幾句,缺舟一帆渡戴著手銬腳鐐被推進來按在剛才默蒼離坐過的那張椅子上坐下,職員啟動那台錄音器材,隱身到邊邊角落陰影處。 |y*-)t  
%}*0l8y  
  「是我提出要求,你是我指定的談判對象。」這番情境下,缺舟一帆渡的口吻神態依舊如修行人平和寧靜,彷彿外界干擾皆是魔障,而他自身修行之心並無邪魔。 .{@aQwN  
RC']"jpW  
  「你現在在國安局。」北冥封宇面無表情的說:「還有甚麼是能跟我談的嗎。」 '\iWp?`$  
az=(6PX  
  「有。」缺舟說:「我想跟你談談我的朋友,你願意跟我談談嗎?」 1p[Z`m*9  
3nJd0E  
  北冥封宇抱著紙袋站起來:「抱歉,我可能沒辦法當個好聽眾。」他向角落的職員請求開門。 i47xF7y\  
jD eNCJ  
  「我的朋友,進來地門三年,仔細看著每一個進出地門的人,和我在無水汪洋有過一番對談,我從來沒跟別人有過那樣的對談。」缺舟的聲音自他腦後響起,保持著修行人的寧靜,惟敘事時語速略快些許,像快要沒有時間了而他必須盡快將他所知道的全數交代完畢。北冥封宇才聽到第二句就停下腳步,默默回到他的位置上坐下。「我的朋友,總是思慮甚重,從他年少時便如此,年復一年他需思慮的事務愈多愈重,思慮到他無法只單純以自身為出發點,總是思慮著周全大局,他自己卻不在那個一片清明的大局中。 SB3= 5"q  
  「我通常不會與病人在醫病關係之外的時間有私人交流,但他是例外。我曾經告訴他,用私人朋友而非醫生的立場,『活著是一場漫長的刑罰,但只要還有一個人你願意找他訴說、只要還有一支電話號碼你願意記得,那這個世界依舊棒透了,就去吧!我可真羨慕死你了。』和他一起在診間工作的日子,我想我也從他身上獲得了些甚麼。」 ^S'#)H-8C3  
ZSu0e%  
  「你是醫生……精神科專科,你是他的醫生?」北冥封宇啞著嗓子開口:「你們……一起工作過……」 S24wv2Uw i  
v FL\O  
  「是的。他被交到我手上時即將滿二十歲,那場景清晰得就像昨天才發生的事:一個年輕斯文的學生身心和大腦都一團混亂,他躺在床上甚麼事都無法自理,困在那個把他逼至發狂的絕境不得動彈,而負責把他移交給我的單位交代他的大腦是國家的重要資產,我接下這個病人的同時也必須再簽署保密協議。」 q~K KN /N  
>,JA=s  
  「他……發生了甚麼事……」北冥封宇的嗓音開始發抖。 v GT#BS%  
$m:4'r  
  「他見視了一場人類的戰爭,他親自參與進那場戰爭,用他舉世無雙的才能,因為他受到愛國的美麗口號感召,而我們都知道,愛國與大局是世界上最大也最快幻滅的騙局。他做出反抗,被操持著大局的體制當成棋子,一個少年被推上國際刑事法院真是聞所未聞。」 {Va "o~io  
N{f4-i~  
  「國際刑事法院,那是──!」他失聲。那是起訴及主審戰爭犯的地方。 rU {E}  
/<Doe SDJ|  
  「而後又是這個體制讓他逃過制裁,他們做的包括改掉他真正的出生日期,讓他以遠小於成年的年齡走出法庭。」缺舟寧靜的聲音述說至此終有些激動:「庭審結束後,他崩潰了。」 +gQn,HX  
=eXJZPR  
  北冥封宇把臉埋進手掌中發出悲鳴。星移說他已經毀了、星移自嘲自諷是精神病,他不是明知星移的個性就是愈嚴重的事愈死藏著不肯講?線索那麼多,為什麼他從來沒有察覺?!星移怕他不要他。他接到的那通電話,那人抱著多麼痛苦多麼破碎的靈魂打出那通電話,他卻無能為力,他卻沒有馬上去把他從苦海裡拉上來。 "1U:qr2-H  
o~*5FN}%+l  
  「我的朋友,只要他還活著,我都會以他的活著為傲。」 u{o!j7  
&$vW  
  「我從沒聽過這些事……」北冥封宇無法安靜地繼續坐在椅子上,他哭得無法自己,他站起來、又坐下,緊緊抱著胸前紙袋彷彿他正緊緊擁抱著的是一個人。「他從來不肯提……我總怕傷害到他惹他不高興……他說他已經毀了、我總是打斷他、自以為的要他別想這些……我總為了無聊的理由跟他鬧彆扭……」 ~x>?1K  
e(^\0=u<  
  北冥封宇沉浸在悲痛和自責中,缺舟再度開口:「最後那一天,協商之前,我們最後聊了一會兒。他告訴我他當上情報員前接的一個任務──那是一場考核同時也是一場真正的任務,可他拿到的是一把沒有裝填子彈的槍。」缺舟的語調回復以往沉靜:「不管怎麼說,他完成任務,他活下來成為了圈子裡的佼佼者。他告訴我這件事,而我再一次為他感到高興及驕傲,北冥封宇,你知道這個行為代表了甚麼嗎?與人提起過去、正視自己的過去,代表他正朝接納自己的路途邁出了一步呀!有時我們也會說『只有記憶中的事情才是發生過的,不在記憶中的就沒有發生過』,遺忘是一個好方法,但他拒絕做出讓自己輕鬆的選擇,所以他當年那麼拚命的要他一團混亂的大腦記起所有事的決心真的震撼到我了。」 a0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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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遺忘得愈多、失去得愈多……你說的包容與接納。」北冥封宇早已涕泗縱橫:「他說過,過去總是會滲透你的每一個生活……他說他很用力的要記得,他真的很用力……」 Y68T&swD  
^r7-|  
  「他告訴我這件事,在我們過去一起工作的那麼多日子裡他從沒提起他自己做過甚麼。他聰明、憂鬱,懂得如何掩飾及轉移,做為他的醫生我一定第一個會思考是甚麼東西改變了,是你。」 @Ik@1  
H@uCbT  
  「不……」北冥封宇在哭泣中勉強發出聲音說:「我甚麼也沒為他做……缺舟、缺舟,謝謝你……謝謝你聽他講……」 "SuBtoK  
f8Xe%"<  
  「人們在要跨出那一步去做某些改變時總是需要練習的,也需要克服一旦他訴說了這些事會不會反而導致身旁的人離他而去的恐懼,雖然我們講得很簡單,真正在乎你的人不會因為這樣就棄你而去。」缺舟道:「或許不是現在、或許不是全部,但是北冥封宇,我想他準備好要告訴你了。」 8G>;X;W  
j]#-DIL  
  北冥封宇從椅子上滑下來,蜷縮在地上悲痛的哭嚎。缺舟被帶出去了,職員冷漠的問他到底要不要出來,北冥封宇逼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他或許仍需要一小塊地方讓他躺著盡情哭泣至腐爛,但絕不是在這裡、絕不是在這個困住星移一生的體制的地方。 NY5?T0/[  
39W6"^q"o  
  有人送他回家。家裡滿目狼藉,沙發床墊被割開、書本傾倒、層架植栽移位,所有抽屜櫥櫃都被翻弄得亂七八糟,滿地打破的碗盤和黑白雙色的陶杯碎片昭示搜屋時的蠻橫無理。北冥封宇如遊魂飄飄蕩蕩,踩到地板上破裂的相框玻璃碎片扎出血了也不覺得疼。他慢慢俯身撿起沒有照片的相框──他一直想放一張和星移的合照,星移左右變換話題,終於妥協讓他先選一個喜歡的相框放在胡桃木書架上。他扶著胡桃木書架,書架下裝滿星移東西的紙箱不見了,他忽爾發狂的滿屋內亂轉,發出恐怖的尖叫──都不見了,星移的東西都不見了。 z k[%YG&  
2[\I{<2/9  
  在北冥封宇不知道的夜裡某個時刻,缺舟一帆渡在黑暗的囚室中,用舌根推出了藏在臼齒後方的毒藥。 !KUV ,>L  
QPi]5z?  
-------------------- ?s<'3I{F`  
H-Uy~Ry*T  
  「……欲星移無法以殉職調查官身分入紀錄獲得追銜,以上決議。」調查局上司在辦公室內與北冥封宇單獨談話。 aqjS5!qh  
? U:LAub  
  北冥封宇把報告推回桌上,報告其中一行寫道於欲星移體內檢測出毒品陽性反應。「那不是真的。星移絕對不會碰毒。這份報告有問題。」北冥封宇面無表情提出異議。「星移死得不明不白,我絕不接受有人還要汙衊他死後名聲。」 rKDMIECrm  
0;Y|Ua[G+~  
  「鑑識處的報告,上頭的決議,連我也沒辦法說甚麼。」上司長嘆口氣,一手提攜的部下是甚麼心情盡看在上司眼中。「那些資料和臥底建檔你拿回去吧,現在不可能重新受理一個有汙點的人復職的案子。」 ;P-xKRU!Xx  
5N:THvh6o  
  地門攻堅後調查局順利逮捕無政府領袖缺舟一帆渡,只是就如同所有人料想得到的結果,黃雀在後的總是國安局。當初秘密行動被上級知悉後於副局長覆秋霜專斷的指示下調動了特種部隊,連當時已在現場埋伏的小組成員都是在莫名其妙的情況下被憑空冒出的特種部隊瞬間接管去所有行動,欲星移則在攻堅中被視作地門餘孽遭特種部隊擊殺;北冥封宇消失幾天後再度出現在局裡拿出他始終保存完善的檔案發了瘋似執拗地向上提出請求恢復欲星移的調查官職位,直到現在欲星移的臥底身分才為調查局眾人周知,臥底探員因不堪重荷而使用毒品的說法被一筆添加進結案報告中蓋棺論定,至於北冥封宇反覆強調他在耳機裡聽到特種部隊呼叫等待在倉庫內的自己下達行動指令一說,查核結果顯示並無此事,此與北冥封宇所作之陳述不符。 <uugT9By  
#-9;Hn4x  
  「國安局雖已拘提缺舟一帆渡,但似乎你與國安局之間仍存在合作關係。」上司說:「他們指示調查局方面由你繼續參與處理地門後續事宜。」 mW_<c,3D.  
UGy~Ecv  
  「局裡因此感到為難嗎。」 |M?yCo  
y[*Bw)F\N  
  「沒有。你去吧。」 OBF2?[V~  
2WjQ-mM#  
  北冥封宇腦袋沉重,他心心念念唯有一事:「星移──星移的──他……」 Bf Lh%XC  
D?u*^?a2  
  上司同情地看著他:「地門餘黨及現場所有物證俱在國安局手中。」 {*8'bNJ  
Azrc+k  
  北冥封宇舉步維艱慢慢走到國安局大樓外,忽感一陣昏眩,他覺得自己吸不到空氣,視線所及愈來愈傾斜扭曲,他抗拒踏進國安局大樓,從前他會為了一個人一頭衝撞進去或在大廳外苦苦守候,可是現在他找不到一個讓他這樣做的理由。 &)Fp  
V~+{douq  
  「簽字。」默蒼離負手看著窗外用命令式對他說。局長辦公室有整棟國安大樓都沒有的寧靜,卻也是壓迫感最深重的一處。 ;as4EqiK  
JLsy|}>  
  「這是甚麼。」過多文字的閱讀理解對現在的北冥封宇而言皆是吃力,他現下的精神狀態不足以支撐他執行這些高功能作業。 GM6Y`iU  
Vwp fkD`  
  默蒼離轉過身,在辦公桌後坐下:「我要你放棄欲星移的指定繼承人及醫療決定資格。」 nn@"68]g  
#\G{2\R  
  「……甚麼?」他聽不懂,這些辭彙太艱難了。 kfo, PrW`A  
#c V_p  
  默蒼離冷淡的眼色看著他,最後還是同樣冷淡的態度為他多解釋了幾句:「放棄聲明下面是欲星移簽署的保險簽章。」北冥封宇順從指示機械性的抽出下面一份文件吃力地閱讀,默蒼離清冷的聲音繼續響起:「單身探員生前若無指定,其資產於身後歸公家所有。欲星移更改了他的保險簽章,他所有資產和撫卹──如果有的話都將由你繼承,同時他指定由你擔任他的醫療監護人,你將有權為他做醫療決定,下方手寫備註,若探員發生不可控且具傷害性之精神障礙或疾病等使無行為能力,醫療監護人北冥封宇有權決定終止探員生命,確認筆跡及簽名皆出自欲星移本人並且在無脅迫下寫下這條備註。如果你今天沒簽字放棄,就別想走出這座大樓。」 Kc=&jCn  
|IqQ%;H  
  「你們究竟要星移的甚麼?他的大腦標本?」北冥封宇癡癡凝視著備註欄裡熟悉端凝的字跡和押在下方的簽名,飛揚挺俊得一如其人,除了北冥封宇握在手中的這份文件沒有其它物事是重要的了,他疲倦而空洞的開口:「你們覺得他就應該從頭到腳都是國家的?他活著的時候你們審訊他、把他拋棄,他死了你們也不放過他,把我們的家破壞殆盡,你們覺得自己可以替別人決定一切,你們武斷地認為凡事皆如你們所認定。」 %,rUN+vW  
r >:7)p!|  
  「你不也認為欲星移武斷地凡事自己認定。他是國安局走出去的,行事作風與我們別無二致。」默蒼離冷淡道。 y< hIXC  
3F ;+ D  
  「不一樣,我瞭解他──」 %+iJpRK)7  
BzL>,um  
  「他喝咖啡喜歡苦一點還是酸一點,他在床上喜歡甚麼姿勢,如果你管這個叫做瞭解。」 "E;]?s9x  
d18%zY>  
  「他在這個地方這麼痛苦──」 |1G/J[E  
O $uXQ.r  
  「他的任務乃至於他的行動皆出於他個人的決定。」默蒼離談論的方式彷彿此人並非與他同門或同事,只是一介連長相都不清楚的陌生人:「他為自己的行為負責,然後他失敗了。」 jb8v3L  
m!s/L,iJJ  
  「憑甚麼──」北冥封宇聽不得這個,他猛力搖起頭:「你憑甚麼說他失敗──」 tY<D\T   
6R1){,8  
  「他沒能讓最該相信他的人相信他。他是一個失敗的情報員。」默蒼離冷道。 ~Rx[~a  
(eI'%1kS<  
  北冥封宇呆愣原地,末了他神經病般的手一揮:「我不簽。」他顫抖的說:「星移才不是失敗的情報員,他只是固執的想讓這個世界變得更好!」北冥封宇雙目赤紅,大喊著為他心中摯愛抗辯。 N5 SK_+  
&[}T41  
  默蒼離毫不理會北冥封宇神經病般的申辯,冷道:「簽字,我可以讓你見他最後一面。」 n%I%O7  
:tY ;K2wDM  
  北冥封宇神智再不清楚仍是抓住了此話玄機:「最後一面。」他重複一次:「你們還打算做甚麼沒有人性的計畫?跟地門的精神實驗一樣?連星移的死你們都要利用?!」北冥封宇終於抬起頭直視默蒼離,他赫然發現默蒼離的眼睛和星移屬於同一類型──都是淺淡的眼珠,都是冷靜、銳利、水晶般剔透,但星移的眼中在望著他的時候有笑意。北冥封宇呼吸一顫,這個孤獨的世界到處都是星移的影子。 [k(oQykq  
*p{wC r  
  那雙透徹只有冷意的眼珠盯著他:「找隻蛞蝓來身心狀態都比你警醒,至少蛞蝓還會分泌黏液緩慢爬行。」 O0#wM-M  
+1Oi-$ 2-  
  默蒼離好像完全忘記北冥封宇根本還沒簽放棄繼承聲明書這回事的把北冥封宇趕出辦公室。 "gXz{$q  
k/W$)b:Of`  
  北冥封宇腳步虛浮飄至一樓大廳站定,再差幾步路他就可以推開旋轉門離開國安大樓、回去找個角落躲起來好繼續為他逝去的戀人哭泣,但他一動也不動站在大廳,進出往來的文職人員從他身邊經過把他當空氣,他心中一個模糊的想法逐漸成形,他直直站定片刻,對上前關切的警衛說聲抱歉,轉身毅然決然搭電梯直上目標樓層,按著記憶中的路線和官僚字樣十足的指標來到審訊處。「請問丹陽侯在嗎。」此刻的北冥封宇清醒中猶帶一絲偏執,跳脫前幾日乃至於前幾分鐘的崩潰和悲痛,他用冷靜的口吻詢問審訊處的職員。 |HXI4 MU"  
w? A&XB+  
  被部下請出來的丹陽侯一張兇惡的臉扭曲得恐怖,該聽說的事他自然早就聽說了。「你來審訊處做甚麼?」他硬梆梆的問。 m98j`t  
~WK>+T,%  
  北冥封宇深吸一口氣:「我要看欲星移的審訊紀錄,審訊過程的錄音我也要聽。」 CRvUD.D  
A/Kw"l>  
  「不可能。」丹陽侯斷然道:「這都屬國家機密──」 ]Kb  
}wrZP}zM>  
  「我是欲星移的指定繼承人。」北冥封宇音量不大,語氣堅定非常。 Z[ }0K3,5  
jQOY\1SR  
  丹陽侯不會不瞭解這句話代表甚麼意思,他吩咐屬下看著北冥封宇,自己回辦公室關門打內線到國安局長辦公室,透過百葉窗簾的縫隙,他看到北冥封宇堅硬如頑石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掛掉電話,他走出來。「這真是瘋了。」丹陽侯說:「你居然得到授權。」 y\b.0-z  
!.mMO_4}  
  北冥封宇被安排坐進審訊處內一間小會議室,不多時丹陽侯拿來一台筆電,替他開機顯示桌面上孤零零一個資料夾。「欲星移的審訊紀錄,你被授權在今天、在這個會議室內查閱。不要用這台電腦做其它事,當然也不得存取這台電腦內的內容,我們有監控但還是提醒你一聲。」 FMB\$(g  
SLO;c{EFH  
  「這是全部的紀錄嗎?」北冥封宇指著檔案編號和日期之間明顯的空缺。 Bo8+ uRF|  
Rm 1obP  
  「不是,你雖被授權查閱,但其中有些極敏感內容並不在你的授權範圍內,還有局裡調查的佐證資料均須先行抽起,話雖如此,這裡的檔案夠你聽上整整三天三夜了。」 j8?z@iG  
^EE 3E'  
  北冥封宇戴起耳機播放錄音,手上貪婪的點開一頁又一頁檔案,恨不得將佔滿整個筆電螢幕視窗星移的檔案全數閱畢背下,『你們是不是又忘了我是歐洲大學音樂系的講師了?』星移含笑戲謔的嗓音從耳機裡傳來,有人問星移會怎麼描述情報工作,『沉默。』他能看到星移沉靜優雅的身形浮現在他眼前,現在他明白底下埋藏了多少被葬送掉的悲哀,他們連感覺憂傷憤怒的權力都沒有了;有人問星移一大堆問題後要求他慎重地回答他是否愛北冥封宇,無論欲星移作何回答都將不再動搖北冥封宇內心分毫;埋首檔案數個時辰,他的眼睛再也無法負荷超重的閱讀,他戴著耳機坐在地上背靠著牆,聽星移清朗溫潤的朗讀一首歌德的詩,『我的平靜已然粉碎,我的心亦充滿絕望。我再也不能、再也不能找回以前的我……』星移朗讀、口譯這首詩,如果當時他更主動一點問星移這首詩在寫甚麼或自己查資料,他就能離星移再近一點。他按下倒退鍵,錄音中朗讀再一遍,「Meine Ruh ist hin, mein Herz ist schwer……」北冥封宇自己低聲唸出的聲音和錄音裡的欲星移重疊在一起。 TjGe8L:  
~sk;6e)(2  
  他跳進海裡。星移,我現在真的懂你了。 v bzeabm  
*yOpMxE  
  授權時效一過他立刻被請出會議室,在審訊處外被叫住,叫他的是在聯合指揮中心打過照面的史精忠。「我見過你。」北冥封宇看向青年那頭白髮:「不是在指揮中心,更早以前,星移剛回國的時候,你和默蒼離一起出現在醫院。」 ,/{mRw%  
TLzg*  
  史精忠謙和的說:「您在審訊處查閱的資料有幫助到您嗎?」對北冥封宇的指認以不正面回應當作默認。 ,Khhu%$  
R| t"(6  
  「你們的調查荒謬的只想證明他有罪。」北冥封宇說:「我是為了與他站在一起。」 ^?(A|krFg  
Oz!#);v  
  史精忠眨眨眼,沒料到他會親耳聽到這個回答。 o0^'x Vv  
$+)2CXQe5  
  「星移的東西在哪裡?」北冥封宇平靜的問:「我該走甚麼流程把東西要回來?還有……星移的……身體……」講到後來他仍是緊啞了喉頭。 gbM#jhQ  
&}31q`  
  史精忠溫潤的說:「我們先把欲師叔的東西送回去吧,東西很多,您確定要全數攜回?」 f sAgXv  
o Hdss;q  
  「我確定。」 4A.ZMH  
g2.%x \d  
  索回物件的流程超出預期的快,史精忠承諾會派人將所有欲星移的物品裝箱送回。「這一箱,我想您會更願意親自攜回。」史精忠把一紙箱搬上桌,他甚至不必對照表格就知道他要找的箱子放在哪裡:「書架下的紙箱──是的,局裡連這些東西原本放置於何處都需詳細記錄,因為這可能是隱藏秘密的線索──還有這是您的筆電,局裡需要確保沒有任何情資外流,請見諒。」他滿懷歉意的交還給北冥封宇。 J:Uf}!D  
48Y5ppcS  
  北冥封宇抱著那一大箱回家,在破亂的客廳放下箱子,搬家時他一直問星移甚麼時候才要開箱整理的就是這一箱,搬起來比預想中還要輕。「星移,抱歉,我幫你整理好嗎。」他輕聲地自言自語當作有人真的可以聽到他說的話,盤腿坐下拆開紙箱膠布。 NJSzOL_  
\ Xow#@[  
  裡面是幾張光碟片、幾份期刊、裝訂的稿件、和封面寫了外文的精裝本,縱使北冥封宇完全看不懂雲紋封面上頭的語文仍能從排版格式和刻在上頭的校徽辨識出這是一份碩博士論文,提交論文者的姓名拼音正是欲星移。他激動地翻開,這本論文被壓了許久,翻頁時還有紙張裝訂處被拉扯開的吱格聲,手忙腳亂翻到英文摘要那一頁細讀,才讀出英文版的論文標題就讓北冥封宇再度痛哭失聲──這是音樂學的博士論文,『你想看我的博士論文嗎?』星移說這話時眸光晶亮,證據就擺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每天在家裡晃來晃去還會不小心踢到的箱子裡,星移從來跟自己說的都是真的,他本可以有機會讓星移逃離這場宿命的。哭了一陣,他在滿地瘡痍的客廳翻找出被傾倒的抽屜蓋住的光碟機,連上筆電讀取光碟片內容。錄影檔最一開始畫面對著小型講台還有坐在講台前一排的評委,然後年輕的欲星移走上講台入鏡,用流利的外文開始他的學位演講。北冥封宇著迷的看著口試錄影,星移講的是德文吧,儘管演講內容一個字也聽不懂、播放曲目一首也沒聽過,北冥封宇仍深深凝視著畫面中的欲星移,不放過他每一個語調的轉折和表情,還有充滿自信的答辯──北冥封宇眼下還掛著淚卻忍不住微笑,星移總是會做最好的準備,他求知若渴、不怕承認自己的不足,但封宇說,星移可是最討厭輸的感覺了。 q}*"0r  
c%c/mata?  
  箱子最底下是大學聘書,裝在L夾裡。北冥封宇把聘書連著透明資料夾一起貼到牆上。星移不論走到哪都是卓爾超群的。 C#[YDcp4  
)vO;=% GQ  
  是夜,他筆電持續開著星移的口考錄影,在星移的聲音中終於連日來首次入眠。 !fr /WxJ  
m{Jo'*%8f  
-------------------- iJuh1+6:c9  
gsd9QW  
  默蒼離冷淡的掃他一眼。「我說你必須身心警醒否則我們只是浪費時間。」 Z W` Ur>  
Rq~\Yf+Pm  
  「我睡了個好覺。」北冥封宇說:「不能算是個好覺,因為星移不在我身邊,但我想表達的是我有了足夠的睡眠,這讓我思路清醒了些。」面對冷厲的國安局長北冥封宇態度沉著,他深呼吸後,問出一句他輾轉思量已久終得鼓起勇氣問的話:「星移在哪?」 ork/:y9*y  
Y%:FawR  
  「死了。」默蒼離冷淡的說,一臉聽到了個蠢問題的嫌棄樣。 QPjmIO  
(-Rh%ZHH  
  「我知道我這麼問只會讓別人認為我精神不正常,但是──你為什麼、我該問,國安局怎麼會這麼光明磊落把我找來要我簽署放棄聲明書?你們一向是真空吸塵器(他真的找不到更好的形容詞了),有甚麼原因必須讓我知道有這份保險簽章的存在?」默蒼離冷淡的眼神落在他身上,北冥封宇抿了抿唇,大膽說出他瘋狂的假設:「我想了很久,那份聲明要我放棄的兩項東西,一是星移的財產,二是星移的醫療監護權。星移又不是富可敵國,他的遺產再怎樣也填不了管你們哪個部門的財政赤字何況他連年資和待遇都被砍了是還能剩多少?他甚至回不了調查局──如此你們在意的便是醫療監護權,為防以後你們的神計畫出紕漏被抓到未經過醫療監護人同意帶來不必要的麻煩,所有權力把控在局裡才是上策,你們要做甚麼事在法定上需要我同意、又不願意我干涉,這才是要我放棄的真正原因,與之相關的就是欲星移本人,而只有活著的人才會需要討論到醫療監護,默局長,請你告訴我,事情是不是就是這樣?星移他……他還活著對不對?」 `X]TIMc:Ad  
awN{F6@ZE  
  默蒼離清冷的臉孔難得聽完這一長串分析而沒有出言打斷。「你認識的欲星移已經死了,早在他離開你的那一年就死了。」他冷淡的說。 IE!fNuR4  
5f2ah4 g  
  「你和星移真的好像。」北冥封宇說:「你們都是用字遣詞無比精確的人。『我認識的欲星移』,你指的是過去到高中畢業以前的星移,如果星移真的死了,你不會說讓我見他最後一面這種話,讓我從缺舟口中聽到星移那段時間的狀況、授權我查閱星移的審訊紀錄,都是為了我們今天的談話;還有你指責我指責得對,我本該是最相信星移的人,但我卻深深傷害了他……,他回國後我們雖然只相處了短短幾個月,在你們眼中星移不過是個任務失敗被流放到調查局的情報員,但對我而言星移就是星移,我絕不接受只能見他最後一面,不管是愛還是抱歉只有在人活著的時候才有意義,所以,請你告訴我星移在哪裡……bitte。」他請求。祈求的單字就這樣自然而然地說出,彷彿從來用的就是這個字。 J"'2zg1&  
cGiS[-g  
  雙方靜默一番,默蒼離淡淡地說:「他教你德文不忘雙子音的發音。」 FU/yJy  
J;4x-R$W  
  說出這段推理牽動情緒,北冥封宇強撐了許久,淚水又在眼眶中打轉,拚命忍著不要流下來,心裡不斷不斷呼喊著bitte, bitte…… 4&;.>{ :;  
4mSL*1j  
  「兩發不同的子彈,頭部和胸口中槍,子彈射穿心臟附近,腦部碎片未能完全取出,兩天前才醒來。」默蒼離的語調不帶任何感情。 J&%vBg^  
ei'=%r8~  
  北冥封宇按住國安局長幾乎占據辦公室一半空間的辦公桌,身子癱軟跪倒。「星移還活著……」上天垂憐,他掩住自己忍不住又開始哭泣張大的嘴,眼淚流到手背上:「還活著……」當他情緒上來時默蒼離絕不會與他講話,北冥封宇胡亂抹了一把臉,攀著辦公桌爬起:「我要見他。」他急切地問:「他在哪裡?」 Cr|v3Y#h'  
&WAO.*:y  
  「聲明書在桌上,簽完字離開,你從沒來過我辦公室,這場對話不存在。」默蒼離對這份請求置若罔聞,冷冷的下指令。 *F/uAI^)  
{?m;DY v  
  「為什麼你不讓我們見面?」北冥封宇忍著淚:「為什麼你連星移還活著這件事都要隱瞞?」 iaO;i1K5U  
bG=CIa&@  
  「是誰開的槍。」國安局長冰冷的嗓音突問。 O~F/{: U  
^~}|X%q3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變這樣……」現場凌亂的印象隨默蒼離的問話猛地如洪水湧來,北冥封宇身子一晃險些無法好好站立。 T0n=nC}<  
aCzdYv\}&  
  「調查局的事不問你要問誰。細細回想,再回答一次,是誰開的槍。」 -G&>b D  
G%~=hEK0  
  「特種部隊……」他有如夢囈:「覆秋霜調來特種部隊,調動緣由是『以備萬一』……」 X||Z>w}v  
)iadu  
  「問你第三次,你想見他就回答,是誰開的槍。」 %\PnsnJ9Q  
c7T9kV 8hS  
  北冥封宇張口,閃電般頓悟默蒼離的意思。「星移中了兩槍,就算他當時被視作地門餘黨但這不是特種部隊的戰術……」再往下細思,北冥封宇表情益發震驚:「這是謀殺。星移說局裡有內鬼,有人要殺星移,藉著與地門談判的機會,但誰?只有少部分人確切知道──」 ?PORPv#  
\ &1)k/  
  默蒼離冷冷看著他:「只有要殺他嗎。」  ,!_  
33x3zEUt6  
  北冥封宇喘起氣,這件事太重要了,他逼自己回想起那一晚的混亂和崩潰:「星移對我拔槍……不、他拔槍對著我……的後面──」 M"[s5=:Lo  
iA*Z4FKkT  
  關鍵性的記憶一出,北冥封宇倏然噤聲。 1L1_x'tT%  
k^AI7H  
  「欲星移在這個地址,這個醫療單位裡有我們的人。」默蒼離用桌上便條紙寫下一個地址交給北冥封宇:「記下地址,徹底銷毀紙條,別讓第二個人知道你去哪裡見了誰。」 M$ g%kqa  
9i@AOU  
  北冥封宇接過紙條緊緊捏在手裡,渾身止不住顫慄。駕車循牢記下的地址而去途中他反覆思索適才的疑雲叢生,又滿腦子很快被欲星移還活著、他就要見到星移的急切念頭給佔據。車子開到郊外一幢砌了石牆的建築前,周遭靜寂的氛圍宛若此地即世界遺落的一角。停妥車,他飛奔入內,一個想必便是「我們的人」的護理人員在北冥封宇一踏進醫院大門便巧妙地將他引導上樓,指引到轉角病房後如煙消失。北冥封宇心跳如擂鼓,發抖的手扶上門板那瞬間竟短暫喪失開關門的經驗知識和能力,他屈起手指快斷氣的在門板上抓爬幾下終於重新掌握知識握住門把往旁用力拉開房門──欲星移躺在病房內唯一一張床上,引流管和氧氣罩都還沒移除,他半睜著眼盯著天花板,整間病房內滿是詭異的寧靜感。 {Pm^G^EP  
! {lcF%  
  「星移……」北冥封宇顫聲呼喚,本來還小小步挪動,情緒忽爾一陣激動讓他放開腳步快速奔向病床邊握住星移放在被單外的手:「星移,我來了,對不起,讓你一個人──」 3U=q3{%1  
_l]`Og@Y  
  北冥封宇硬生生收住自己的聲音──欲星移無神的雙眼從天花板飄往床邊這個不速之客的臉上,滿眼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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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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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樓  發表於: 2023-12-06 2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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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06.14 [鱗魚鱗]邁向漩渦(更新25)

25.    晚安 Z_zN:BJ8L  
~dkS-6q~Q  
  「緝獲地門、逮捕無政府組織領袖有功,上頭決議讓你出任處長,不是代理,是正式的國家安全處處長。」上司雙掌交疊在尚未公告的人事任命上向北冥封宇說。 ,gVA^]eDh  
X/}kNW!q  
  「感謝眾長官肯定。」北冥封宇說。 dAh&Z:86\  
7.,C'^ci  
  「你決定接任?」 _s[ohMlh  
[d`J2^z}  
  北冥封宇不卑不亢地說:「我想不到有甚麼我應該辭拒的理由。」 bg'Qq|<U  
Q_$aiE  
  上司說:「覆秋霜現在是局長。你確定你可以接這個處長職?」 7v]>ID  
j2#RO>`,I  
  「請問這個『可以』是指?」 4QARrG%  
b(Zh$86  
  「指你的心理狀態,你知道的,欲星移。」 bJ4})P&  
9. 6"C<eYt  
  北冥封宇做出明白上司顧慮的表情。「我可以。」他說。 >gRb.-{ux  
tBd-?+~7  
  「很好。」上司端詳北冥封宇一陣,道:「處長權限可以獨立調員進行調查無須經過核可,你上任後會特別側重於哪些部分?」 r5M {*  
?1T)cd*  
  「國家安全處維護的自然是國家安全相關。」北冥封宇沉穩道。 (u-K^xC  
mEeD[dMN  
  「很好。」上司又說一次:「有一個熟於與國安局交涉的人出任處長也許是好事。」 s;Q0  
 O{R)0&  
  如果是以前的北冥封宇,或許下意識「我沒有跟他們熟於交涉」這類的話就會脫口而出。「我當過代理處長,職務接任上會更順利。」他說。 t6DgWKT6  
%CV@FdB  
  上司沒有別的問題了,從座位上站起來與他握手:「祝賀你,北冥處長。」 ?41bZ$j  
uH="l.u  
  北冥封宇成為調查局史上最年輕的正式處長,結束地門之亂的豐功偉業被傳誦,他婉謝搬到高樓層更寬闊辦公室的安排選擇繼續留在調查組小小的舊辦公室與大家待在一起;未珊瑚在地門案結束後閃電轉調至局長秘書室,北冥封宇慰留她時她只簡單的說對前線工作感覺累了,「真希望一切都沒有發生。」她這麼說;北冥處長上任後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替蜃虹蜺平反,再次調查後提出新證據證明蜃虹蜺實與玄武真道洩密事件無關,蜃虹蜺回歸調查局後便擔任一般調查組組長的職務。 L1ro\H  
~Ap.#VIc'  
  天台上,蜃虹蜺與他的兄弟久違的擁抱。「你還好嗎?」這話全調查局也只有蜃虹蜺能問。 He vZ}.  
# 2;6!_  
  「還好。」北冥封宇淡淡的朝義兄一笑:「其實不好,但我能知道,所以還好。」 @rI+.X  
!k@ (}CN_*  
  蜃虹蜺拍拍兄弟的肩膀,雙雙無言倚靠在天台邊欄杆。蜃虹蜺望著天際抽菸,叼著菸摸索著又點起另一根新的香菸朝天空舉起。 WVyk?SBw  
B6ee\23  
  「星移他……你別怪他。」北冥封宇低聲說:「誣陷你的不是他。」  PgI H(  
N!!=9'fGF  
  「老子當然知道。」蜃虹蜺低沉著聲說。過一會兒,他粗聲粗氣道:「先說好,我對你當處長完全沒有意見,但你怎麼會願意當這個處長?」 i ]x_W@h  
H c,e&R  
  「聽說當處長容易招忌碰到暗殺?」北冥封宇淡淡的讓人分不清他是說笑還是認真。 \GYrP f$  
~/^q>z!\4  
  「聽聽你講這話!」蜃虹蜺罵一聲:「跟他可真像!」 a;bmZh  
e_=TkG1E6  
  調查局的部分暫是如此。地門案結束幾個月世道尚且平靜,北冥封宇每天上班時間總把自己當馬達全速運轉完成工作盡早放人下班,有人說他新官上任三把火,有人小聲交談說那是處長為了麻痺心中悲傷再暗暗朝處長的辦公室投去同情的目光。 c(Ws3  
L7\V^f%yCm  
  北冥封宇走進石砌的建築,這才是他每天拚著提早下班的真正原因,他每天都會來探望欲星移。 D[/h7Ha  
Gk:tT1  
  那天他看到了滿臉茫然的欲星移,星移好像始終意識不清,也不太認得眼前的北冥封宇,身體虛弱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緊接著傷口感染又是連日高燒,北冥封宇衣不解帶照顧好幾天,欲星移總算挺過術後這段時期,就在某天早上欲星移忽然回復意識,虛弱緩慢的拉住北冥封宇正要幫他更衣的手,問他『你是誰?』北冥封宇激動下握住欲星移的手、怕嚇到對方逼自己輕聲問:『你還記得自己叫甚麼名字嗎?』欲星移又是茫然的反應,接下來一分鐘內不論北冥封宇說了甚麼他好似都沒有聽進去也記不住,北冥封宇既震驚又難過,還來不及整理心情便突然被人強行拖出病房,把他拖走的人摀住他的嘴不讓他激動的大叫驚動旁人,北冥封宇的身體用力掙扎,視線沒有離開過病床上的欲星移,爭執及掙動引發的噪音令病人不適,病房門當著北冥封宇的面猛地關上的最後他看到星移難受的閉上眼。 P^[eTR*?  
v}\4/u  
  『奉勸你不要妨礙公務。』抓住他把他拖走的人冷冷地丟下一句,北冥封宇聽到這人一邊透過耳機指揮其他人把剛才那間病房裡的人送走,他豈能忍受再次與星移被拆散?他用力甩開箝制回頭往星移的病房狂奔,又被抓回來狠狠摜在地上,然後他聽到一串腳步聲,隨即一個青年的聲音自頭頂響起說這裡交給他。 h'lqj0  
BK 3oNDy  
  『情況有些棘手,我們坐下來慢慢說好嗎。』史精忠把他扶起來的同時耳機裡傳來確認目標已轉移完成的訊息,史精忠迅速回覆後,帶著北冥封宇坐到另一條無人走道旁的塑膠椅上,史精忠在他旁邊坐下:『如你所見,師叔的狀況不太好,幫他動刀的醫生都說他能活下來真是奇蹟。』 Br4[hUV/  
&_cH9zw@  
  『幫他的動刀的應該不是這裡的醫師吧?照理說動了那麼大的手術不可能術後連一次巡房都沒有。』北冥封宇犀利地問,欲星移活生生從他眼前被帶走,他提出的質問再犀利都蓋不過他因激動而打顫的牙關。『你們到底要做甚麼?有甚麼事非得用這種方式講?還是局長又有甚麼藏著掖著的秘密不欲為人知?!』 EDAt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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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師尊的舊識,醫術堪稱鬼才。』史精忠回答了關於醫師的問題但沒有繼續多做透露,他對北冥封宇說:『失憶的情報員無疑身陷危險,各方面都是,您和師尊晤談過,現在情勢如何您再清楚不過,我們必須立刻把師叔帶回局裡保證安全,師叔可以在局裡繼續接受醫療和靜養,您若不放心,我可以向您保證一旦情況有變會立即通知您。』 QNbV=*F?  
cY mgJBG  
  『我可以陪在星移身邊。』北冥封宇咬牙說:『星移需要照顧。』 GHNw.<`l?  
?_ 476A  
  『很抱歉,局裡規定不許。』 Upw`|$1S  
tNoPpIu  
  『你一定有辦法,如果你可以跟我做私人通知,你一定有辦法讓我陪在星移旁邊。』北冥封宇近乎偏執的要求。 ;gGq\c  
iX%9$Bft<  
  『很抱歉,這超出我的權限,與您簡短一次的私人通知已是我的極限,若連最後這個方法都行不通,萬一真發生甚麼情況您卻到頭來甚麼都不知道,屆時又該如何是好呢?』史精忠措辭謙和有禮,態度同樣堅定得毫無轉圜空間。『局裡有局裡的安排,您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dPa9  
|PtfG2Ty?  
  就是史精忠這句話點醒了北冥封宇,把星移害成這樣的根本不是意外失控的現場、而是一場精心策畫的謀殺,真相不明朗的情況下,現在只有北冥封宇能保護他們自己,先前與默蒼離會面的種種閃過他腦海,星移的狀況非同一般,如果說默蒼離必得要他「身心警醒」才願意開金口與他談話特別是談與星移相關的事,那北冥封宇勢必得再做出些甚麼行動才能再次見到欲星移,國安局長費盡心思也要隱瞞一個情報員的生死,此事非同小可,他得找出是誰要置星移於死地,要說有甚麼是現在最必要的那無疑便是權力,他需要掌握更多可以保護他們倆的權位。 x52#md-Z  
HK NT. a  
  他強迫自己做到休養生息,穩定的工作表現終讓他在處長提名中脫穎。他注意到蜃虹蜺曾經調閱地門結案報告的紀錄,地門的結案報告無人起疑,誤殺臥底探員一事被輕輕帶過,蜃虹蜺只是瀏覽報告而沒有來找他談及已成過去的地門一案,這不像他過去認識的蜃虹蜺;他本以為除了蜃虹蜺,轉任秘書的未珊瑚應該也會看一下她最後參與的案子如何結案,但未珊瑚並沒有這般做,聽說她在秘書處頗得器重。北冥封宇當初替蜃虹蜺翻案調查時調出了不少資料,無人注意下用私人隨身碟存取走了一份,這樣做並不被允許,不被允許又怎樣?他在局裡一邊努力往上爬,一邊留意著是否有來自史精忠的訊息,奈何是毫無音訊,他拚命說服自己穩住心神專注眼前他應盡之事,為了星移,也如同星移教他的、為了他自己。 O NVhB  
}#r awVe=  
    晚上無人的辦公室,他獨自坐在自己的位置,拉開抽屜從深處取出一枚精巧的竊聽器,他聽了星移的暗號回來搜索到的那枚沒討論出是誰放的竊聽器。竊聽器電量尚未用盡,閃著微弱的紅光,北冥封宇把玩著竊聽器,一個過去他未曾想到現在想來卻合情合理的解釋浮現,他把它放至嘴邊,「我當上處長了。」他低聲說,說給竊聽器另一端的人。 <*Nd%Ca  
:W^\ } UX4  
  第二天他在上班前的街口巧遇史精忠,他們站在一起等紅綠燈,北冥封宇對這個從來不曾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個街口的人一點也不感意外,史精忠對他道早安的方式不會讓旁邊同在等紅綠燈的路人起疑他們其實根本就是不同權力架構的人。 t)|~8xpP  
mq}V @H5  
  「我開車送處長吧。」傘下的史精忠引北冥封宇來到他的停車位──今早下的不知是哪一場大雨,北冥封宇沒開車出門。「在車上說話也比較自在。」 tm&,u*6$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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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精忠開車上路,北冥封宇觀察沿途路線。「星移他還好嗎。」 `G0k)eW  
Ptm=c6H('  
  「外傷已無大礙。」 'Zs3b4n8  
v-Tkp Yn  
  「其它呢?」只要一牽涉到欲星移,北冥封宇再如何強自鎮定的偽裝總會一寸寸剝落現出原形:「星移……他的記憶,他精神上還好嗎?」 5Q;Q  
2##;[  
  史精忠沒有回答,北冥封宇未曾放下的憂心一點一點旋得更緊,他抿緊嘴沉默地望向車窗外,車程中沒有再作交談。他們來到上次北冥封宇尋來的那幢石砌建築,史精忠引擎熄火後才開口:「處長,您知道有過精神病史的人若受到刺激有一定機率導致復發。」 ]ur?i{S,  
&V| kv"Wwj  
  「你是不是要告訴我,星移他……他狀況很不好對不對?」北冥封宇啞聲道。 b)eoFc)lc  
e%s1D  
  史精忠還是沒有馬上給出明確的答案:「等一下有些東西需要請您先過目,然後再帶您去找師叔。」 Q5c3C &$6  
WeJ=]7T'L  
  「我不能先見見星移嗎?」 r]@T9\9  
$Qz<:?D  
  「我理解您想早點見到師叔的心情,但有些事我們先知道心裡有個底會比較好,所以讓我們先談談?我想這對師叔會有幫助。」 7Kf  
{]bmecz  
  他感覺得出史精忠的誠心誠意,便由史精忠領他進入建築,穿過中庭來到僻靜的後棟,走管路維修通道搭上往地下的電梯。 wBDHhXi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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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裡不是一般的醫院吧。」電梯向下好久,久到懷疑這班電梯是否要直通地心,地面上的醫院層肯定做夢沒想到地底下別有洞天。 E{0e5.{  
Mz.C`Z>o  
  「我們把這裡叫做療養院,招了一些平民醫療人員以普通偏鄉醫院做偽裝,有一些在任務中倖存但嚴重傷及大腦功能的探員會被送來這裡,大部分是昏迷或發瘋,少數是智能退化,師叔他算是特殊情況。」也不是每個探員都能幸運被送來。史精忠說。 Pbd[gKX_  
3! #|hI>f  
  「甚麼情況?」從登上史精忠的車北冥封宇便沒放鬆過,這語帶保留更讓人聽了不踏實。 denxcDFu/~  
jzJQ/ZFS  
  「等會兒會有人跟我們報告。這裡環境很封閉,駐守的職員未經許可不得外出、外部未持有一定權限亦無法進入,工作人員不會知道師叔是誰,他們僅把師叔當作同樣由局裡送來的那些不知名的受傷探員,探究探員的過往協助他們恢復記憶功能並不是他們的工作。處長請記得,在他們面前千萬別提到師叔的名字。」電梯門終於打開,他們穿過白色的走廊,走廊途中一間間都是不同的儀器和穿著實驗袍的操作人員,史精忠領他進入其中一間,候在裡頭待命的職員一見史精忠立刻從椅子上站起來。 Zs(BViTb|  
Nw9@E R  
  「這些是受試者2291這段期間做的檢查和測驗。」職員從厚厚的檔案夾中抽出一份份報告平均攤開在北冥封宇和史精忠眼前,幾乎擺滿一整張長桌。「腦部記憶區損傷可能使患者出現記憶混亂、錯置、長短期記憶功能受損或失憶的情形。2291的智力並未受損,但由於槍傷造成腦部記憶區瘀血,這讓他產生相關的病理性記憶障礙,我們試著要誘發出他已深層內化的技藝,但限制太多──」 lz!(O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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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甚麼誘發?甚麼限制?」北冥封宇忍不住問,聽到自己認識的人、又是心頭在意之人被當成一個物件用編號指稱讓他感到不適。「所以你們具體做了甚麼?」 oi m7=I0  
tm/=Oc1p  
  「局裡不是沒碰過探員失憶的情況,有一部分失憶探員遇上緊急狀況時他們的程序記憶仍會率先讓他們做出正確反應,這對他們而言是好事,心理學上說戰或逃,他們會有攻擊、為自己奪來武器等行為畢竟他們接受的就是這樣的訓練,當然不是說每個探員皆是如此,這只是通常情況。」 : tBe/(e4#  
Fv7]1EO.  
  「但2291沒有這些反應?」史精忠問。 k-H6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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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有。2291的環境覺察力和敏銳度遠高於均值,他可以在沒有人告知的情況下發現測驗環境中的隱藏式攝錄影器材,首次矇眼拆解並重組槍枝可在三十秒內完成。」職員啟動隔間內的投影設備將電腦裡的錄影檔投影到牆上銀幕繼續匯報。北冥封宇看著銀幕中的欲星移彷彿被籠罩在一片巨大且無從驅趕的烏雲中整個人表現得飄忽茫然,他看欲星移重組完槍枝將矇眼布取下後發現自己方才究竟摸到甚麼物品時滿臉震驚及困惑,忍不住走到銀幕前伸手觸碰銀幕裡欲星移的眼角。 &\I<j\F2/  
d5NE:%K  
  「你們怎麼讓他配合做這些測試的?」史精忠發問。 L[ZS17 ;*  
@  R[K8  
  「我們告訴他這些測驗也許可以幫助他知道他是誰,確實曾有過有些失憶探員在測試途中突然恢復記憶的例子。」職員說,公版回答。「再來是第一次壓力測試,儘管帶著困惑上場,2291仍然出現了理想的反制及擊殺行為,但可能是見識到自己強大的殺傷力後大受刺激,第二天便把做過這個測試的事忘得乾乾淨淨,身體記憶也一併消失,面對危機宛如未受訓練的平民一般,之後再做過幾次也都是一樣的結果。」 aGBd~y@e  
LofpBO6^  
  「他有沒有受傷?」北冥封宇冷不防打斷職員的敘述。 8nn g^  
>|, <9z`D  
  「測試中發生意外難免。同樣,2291到第二天連自己怎麼受傷的也忘了。」 +.&P$`;TZj  
? V1ik[  
  「你們這群混帳!你們真以為這麼做是在幫他?!」北冥封宇低吼。 yUWc8]9\W  
CuK>1_Dq  
  職員不為所動,繼續報告:「隨著每一次測驗2291的精神緊張性愈來愈上升,他不斷重複問他自己是誰、他在哪裡的問題──」 bfpeK>T  
(u ^8=#  
  「你們是怎麼告訴他的?」北冥封宇直接打斷,語氣不太客氣。 JN:L%If  
Ux1j+}y  
  職員終於看他一眼,他心裡一定感到奇怪這人為什麼一直問些不必要問的問題,但在史精忠眼神示意下仍是向這位長官說明:「工作人員不會回答他,因為我們並沒有接獲該如何與2291交談的指令。2291的狀態愈來愈不穩定,有時甚至連在靜態測驗途中都會引發恐慌,比如最近一次的詞彙聽寫。」職員挑出一份報告翻開,測驗方式為讓受試者聽寫下其所聽到的字詞,職員為長官們指著一行行題目和作答結果,同音異字不奇怪,值得注意的是在一組以天候為主題的題組中,「ㄈㄥ- ㄩˇ」受試者作答為「封宇」。「2291無法理解自己為什麼會反射性寫下這個突兀的答案而不是符合常規的『風雨』,他很敏銳地察覺這是一個特殊的名詞,他一直發出疑問,當然沒有人回答他,這是2291第一次因恐慌發作中止測驗。」 CcW3o"=4  
sVr|kvn2  
  「第二天這些事就又都忘了?」史精忠確認。 VXiU5n^  
SHs [te[  
  「是的。」 \#JXc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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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移經歷的這些都讓北冥封宇不忍心聽下去,但為了星移他必須要知道。職員又投影出另一段詞彙聯想的測驗錄影,從中可看出欲星移對含有攻擊性質的詞彙反應明顯不安,他不知道自己身上發生了甚麼,他頻頻問施測者這樣代表甚麼意思、選用這類詞彙的用意為何,旁觀者能清楚觀察到欲星移的緊張和壓力節節上升,與缺舟談話後北冥封宇已知欲星移在面對過往和精神問題上受盡苦楚,現在他卻只能透過錄影眼睜睜看著日漸加重的憂鬱情形讓受試者愈來愈難以支撐高壓的測驗情境,沒有人伸出援手,測驗也沒有喊停。此時另一名職員叩門,向史精忠他們報告受試者2291在剛才的測驗途中再次恐慌發作,已為其施打鎮定劑送回隔離房間。北冥封宇跳起來瞪著史精忠,史精忠很快道:「我們去看看。」便帶北冥封宇來到施測地點,「師叔剛打了鎮定劑需要安靜,我們得先知道剛才到底發生甚麼事。」他小聲但有力的一句話壓下北冥封宇對於不能直接趕去欲星移身邊的不滿。 _h4]gZ  
w&f>VB~,1  
  工作人員解釋這是一項讓受試者邊指認照片中的人臉邊做腦部顯影的測驗。他們叫出測驗過程中的錄影和電腦即時生成的報告兩相對照,報告裡頭密密麻麻的彩圖左右是測驗題對應受試者腦部顯影的結果,核磁共振儀內的攝錄影像則同步紀錄下受試者作答時的臉部表情和其它反應用作資料補充。錄影中可以看到欲星移面無表情地躺在儀器裡,一張張照片打出來,『英國女王。』欲星移平板的聲音回答:『紅髮艾德。』『曼德拉。』『蒙娜麗莎。』『梵谷。』『華盛頓。』…… dH.Fb/7f  
  測驗的前幾張照片俱是名人臉孔或知名畫作,受試者連版畫的福澤諭吉皆能在極快的反應時間內答對,緊接著是幾名小國元首及政治人物和族繁不及備載的皇族成員,受試者雖有困惑但亦能迅速作答;再來出現幾張或著軍裝或便裝的照片,北冥封宇認出其中幾個是他國檯面上國安調查機構的大人物和恐怖組織首領,至此受試者開始作答遲緩,攝影拍到他的面部表情顯示他已開始有所不適,同時腦顯影亦有明顯異於前頭平靜回答的變化。 `k>C%6FG$#  
@54$IhhT~  
  「難道不能暫停嗎,他看起來已經很不舒服了。」北冥封宇不忍的開口,但就像無論受試者如何回答都不會得到正確與否的回饋一樣現場沒有任何一個人對北冥封宇的發言有所回應,整場檢查就像設計嚴謹非得按照標準化流程走的實驗數據蒐集。 )5n0P Zi  
8G3 Z,8P4(  
  「處長。」史精忠出聲,北冥封宇看到當前螢幕上投影出來的照片時簡直不敢置信──那是他本人的照片,北冥封宇的照片被放在測驗中,更精確地說那張照片是透過剛才他們在電梯內的監控攝影擷取出來的。 j94~c YV  
T[^&ZS]s  
  『這是誰?』欲星移陷入沒有作答的靜默很久後才音調不穩的問,北冥封宇的照片在欲星移發問後持續定格了兩三秒才往下跳下一張,腦部顯影有異常活躍情形,這個反應在受試者看到圖庫中其他陌生人的照片時都沒有出現過。 :-#7j} R&  
  『繼續作答。』施測者指示。 R<_VWPlj  
  『約翰藍儂……剛剛那張照片是誰?』 [TQYu:e  
  再下一張照片。 IP$eJL[&D"  
  『楊紫瓊……』 `q\F C[W  
  再跳回北冥封宇的照片。 s-5 #P,Lw  
  『他是誰?』他近乎尖叫的問,腦區活化範圍層級擴大,攝影中的受試者面色慘白額冒冷汗,同時外頭生理監測的警示音響起,北冥封宇的照片滿懷惡意的停留在螢幕上沒有跳開:『告訴我他是誰!』 ?*$uj(  
ZQym8iV/  
  「夠了!」北冥封宇發出尖叫,而錄影中的欲星移在瘋狂的尖叫後開始呼吸困難陷入恐慌,在旁待命的人員迅速把他移出儀器並施打鎮定劑。 5x|$q kI  
|EdEV*.ej  
  負責操作並向史精忠他們說明的職員用理性嚴謹的語氣報告:「受試者無法作答,因恐慌發作中止測驗。長官,測驗差不多都結束了。」 &>+5 8  
g33Y$Xdk  
  北冥封宇忍無可忍一把揪起職員的領口把他提起重壓到桌上,失控地大吼:「他不是實驗觀察對象!你們這麼做就是在繼續傷害他!」 J/D~]U  
U\, N  
  在被動粗的當下在場其他職員馬上按下警備按鈕,霎時整個空間警鈴大作、聽得到所有隔間的門全數自動關閉上鎖,院區霹靂事件廣播啟動,主控版上連線緊急呼叫請求確認情況,史精忠搶上前按住緊急通話鈕報出一連串驗證代碼向中心稱狀況已解除、撤回霹靂應變措施,刺耳的警鈴才終於停止,隔間門一間間打開,原先各自在裡頭的工作人員一個個探出頭來確認無事便又回去繼續工作,史精忠吩咐現在在場的工作人員退出這間監控室,僅他和北冥封宇二人獨留在內。 F WU >WHX  
@`+\v mfD  
  「處長知道我跟師叔學到的最大的東西是甚麼嗎。」史精忠冷靜的開口:「為免衝動誤事、保持冷靜的最佳方法就是凡事把自己當局外人,就算自己同樣身為計謀的一部份也一樣,用局外人的眼光連自己一併算計──盡管這讓我們因此看起來冷漠無情。」 J zFR9DEt  
_VjaTw8iM  
  「你們一視同仁的捨得原是包含對自己同樣冷漠無情。」北冥封宇說,一部分的他正深刻反省自己適才的行為,一部分則不免流於情感控訴。「你真的以為你們做的事是在幫他?!」 Ek_&E7  
KPDJ$,:  
  「不,我不這麼認為,所以我把處長請來。」 ?7TmAll<.s  
r_+!3   
  「他是在看到我的照片才發作……」北冥封宇悲痛的摀住自己的臉,哽咽道:「我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是不是根本不應該讓他看到我──」 -xLK/QAL  
Ct?xTFb  
  「您怎麼會這麼認為呢?」史精忠平靜的問。 KztQT9kY  
1u5^a^O(|  
  北冥封宇哽咽一陣,深吸好幾口氣後問:「最後那天……你的印象到哪裡?」 .b`8 +  
R\X;`ptT  
  「到師叔中槍前。」史精忠沉穩道。 <+r~?X_  
^i8biOSZu  
  北冥封宇咬著嘴唇,放開,又一陣痛心的沉默。「他以為是我背叛他。」 rQNm2h  
zt9A-% \R  
  「那種情況下要保持互相信任本就很困難。」史精忠平和中肯道。 )(yaX  
Drf Au  
  北冥封宇難忍悲傷:「他那樣以為,卻還是──卻還是為了我拔槍,然後他自己……如果不是因為我他會不會到現在還好好的?」 A-.Wd7^~*  
">_|!B&wb^  
  史精忠同情地看著他,隨他說的每一句話表達同理的點頭。「在我看來師叔看到您的照片引發情緒波動是事實,但真正引起恐慌的卻是那些得不到解答的自我疑問和人為操弄具壓迫感的測驗題,誰不會因此感到不安呢?一如前提,工作人員不會知曉關於師叔的身份和過去,他們只是按照流程做他們工作而已,但我們難道跟他們一樣甚麼都不知道嗎,難道不會比他們更瞭解、更靠近師叔真正的心情?」史精忠說:「否則師叔怎麼會在測驗中無意識寫下您的名字呢?」 %-$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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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封宇仰起頭深重的幾個呼吸平復情緒。「如果……這些測試都通過了,會發生甚麼事?」 %Qb}z@>fJk  
/&G|.Cx  
  「不一定,也許會另外派任務給他,不需他做決策的那種,即便如此任務本身仍然承擔著高風險。這處境對局裡而言很尷尬,基於國家機密法規範我們無法向探員說明他們的真實身分及他們曾經參與過的事件,失憶的探員難保不會為了找尋自己的記憶反被其它組織利用回頭危及我們,也不可能派出多餘人手二十四小時跟監或保護他們,以局裡的立場,能讓他們在做出危及群體的行為前先讓他們死於任務之中是最理想的情況。」史精忠沉沉地說。 Het>G{  
+A1*e+/b\  
  「媽的。」北冥封宇喃喃:「媽的……那如果……像現在這個情形呢?」 S&y${f  
^~TE$i<   
  史精忠安靜一下,說:「畢竟是國家情報員,身心功能持續退化的情況下局裡會安排他們在這間療養院渡過餘生,但總有那麼一天,待在這裡的人會找到那麼一個疏於看護的時刻,終於發生不可避免的憾事。」 9bRUN<  
Wl=yxJu_(  
  「這就是他們剛才說的測驗差不多都結束了的意思?」北冥封宇輕聲說。 5+Tx01 )  
uVhzJu.  
  史精忠點頭。不知道待在這裡的他們的眼睛是不是還能看見日昇日落、他們的皮膚是不是還能感受四時交替,那些失去了自己與繼續存在意義的他們最終會走上同一條路,早晚有時。「師叔有一個線人曾經被安排在這裡。」他沒明說那名線人後來怎麼了,但他們都知道那就是不可避免的遺憾。 -qvMMit%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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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沒辦法接受。」北冥封宇顫抖的說:「他……他這輩子到底為了甚麼──我真的沒辦法接受……」 7rbw_m`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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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您可以選擇一個讓他不那麼痛苦的方式,幫助他早點解脫,這也是有時我們會選擇的做法。畢竟他們大多孑然一身。」史精忠道:「踏進這個圈子前我本以為我已做好心理準備生死有命,如今覺得我的覺悟猶原不足。」 D+ .vg?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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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封宇低頭掩著嘴,旁人看不清他的表情,半晌,他重新抬起頭:「我帶他走。」他說:「餘生?就算今天他再也無法恢復記憶或再也認不得人了,我也不能讓他以為生命就這樣了,他好不容易回來我們才走在一起、好不容易他才鼓起勇氣要跨出一步了,我不能讓他就這麼死掉,他不敢求的平靜由我給他。」 =zrfh-lw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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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是要您一起跳下去。」 lb*;Z7fx<'  
@].!}tz  
  「我是他的醫療監護人,我正式提出要求帶他離開這裡,我會幫他找醫生,由我來照顧他。」北冥封宇的決心無可動搖:「我愛他。」 ^?\|2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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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精忠眨眨眼,臉上表情很複雜,像終於確認了甚麼事又像甚麼事終得解法還是仍然無解。「處長,我有一個提議。」史精忠緩緩開口:「師叔將撤出測試名單並送回地面層病房療養,在師叔願意的情況下待身體狀況穩定後由您帶他離開,但請您不要告知師叔任何有關他曾是國家情報員的一切,包含他曾為調查官和地門的經歷,當然您能理解您與缺舟一帆渡的對話只能存於那天的那個小房間內;為保安全,也請不要對外公開師叔還活著的事實。」 a{}#t}  
~#VDJ[Z  
  「不提及國安局我可以理解,但連調查局都要向他隱瞞?他不會相信的。」北冥封宇指出:「他受的是槍傷,平民不會受到那麼嚴重的槍傷──」他頓悟:「恐襲,地門之亂期間的恐襲。」 nQ|($V1?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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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直在國外求學任教,回國後碰上恐襲重傷導致失憶,合情合理。」史精忠說:「您可以陪師叔一起研究那一箱他在國外拿學位發表論文的資料,從裡面的手稿文件推測回國前師叔正準備要發表新著作。要讓師叔重獲平靜的生活,我想沒有比這更好、更簡單的方法了。」 1^GRUbO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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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封宇沉默半晌:「跟地門一樣。」他說:「操縱出一個全新的人生……這真的是最好的做法嗎?我們有甚麼權力置換一個人的人生?」 s S3RK  
S= `$w  
  史精忠說:「為了大局,為了師叔。」 3m4 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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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冥封宇同意了這個計畫,同意配合這個設定,從剛才發生的事任誰都很清楚欲星移的身心在測驗期間並未受到妥善療養,反因壓力趨於惡化。「我感覺你做出這個計畫很久了。」愈是精細的設定其背後所需的支持愈是龐大,他注視著年輕的國安局長徒弟:「我必須說我依然非常感謝你給我們這個提議,但按照你之前跟我提過的,這聽起來超出你的權限範圍……還有我的那張照片,在電梯裡的那張,被放進測驗題的。」你到底都在做些甚麼。 Q3$DX, 8?  
8KkN "4'  
  出乎意料的,史精忠聳聳肩露出一個真正屬於年輕人的微笑:「這是我的判斷。」 _*{Lha  
U7g,@/Qx  
  北冥封宇一愣,露出一個混雜著苦笑、無奈、決意一肩挑起所有的複雜笑容:「我也聽星移這麼講過。」 5{iNR4sq  
IZ^:wIKo{  
  「這就是為什麼我們不同於旁人。」史精忠說。 a+O?bO  
1=9GV+`n  
# (|<+yQ,@>  
  默蒼離冷冷看著正向自己匯報的白髮青年:「你還真是做出了一個很大膽的判斷。」 #cW :04  
9AQ,@xP|  
  「師尊不會希望自己只教出一個連自主判斷都無法順利承擔的徒弟。」史精忠坦然的說:「我知道這不會是師尊的作法。」 #4"eQ*.*"  
[ybK  
  「你不需要和我的作法一模一樣。」默蒼離淡淡的說:「把他這幾年還在國外的經歷補上了吧。」 /F|VYl^_  
X&rsWk  
-------------------- R-,L"Vv  
2 w! 0$  
  北冥封宇平靜悠緩的走進石砌建築。他每天都會來探望欲星移。 (Jj xrZ+L  
 4m=0e  
  他們終得碰面前期不太順利,儘管欲星移已失去所有與測試相關的記憶,北冥封宇仍不會忘記當星移看到他出現在病房內的第一眼雖然虛弱卻滿是敵意的眼神。 * uccY_  
hgDFhbHtd6  
  『你是誰?』恐慌剛發做完的欲星移筋疲力竭的斜躺在床上,護理人員退出去前站在門外的北冥封宇才聽見門內欲星移虛弱但尖銳的反覆質問他自己是誰的問題,值得慶幸的是現在欲星移見到北冥封宇本人時沒有立即引發另一波情緒恐慌,但看到北冥封宇慢慢朝他床邊走近,強烈的防衛心仍讓欲星移掙扎的想爬起來往牆角退,外顯的敵意讓北冥封宇心痛,他曾幾何時見過星移這般? SfrM|o  
q|s:&&Wf  
  『我不會傷害你。』北冥封宇原地站定不敢再繼續向前,他輕聲細語的說:『我不靠近,你在床上休息好嗎?』 W >}T$a}\  
BXxJra/V  
  『你是誰?』欲星移不放鬆再問。 q@VIFmqY!  
KjF8T7%  
  『我是北冥封宇,我寫給你看好嗎?』北冥封宇看到旁邊櫃子上有放一小本筆記本,問:『我可以寫在那個本子上嗎?』 oOubqx  
R3piI&u  
  欲星移虛弱的瞪著他不說話,北冥封宇不敢確定這是可以還是不可以,他一步一蹭往櫃子方向移動,留心每一個可能令欲星移出現反感的微小細節,欲星移戒備的目光隨著他的每一個舉動轉,他輕手輕腳拿起櫃子上的筆記本,翻開空白內頁,寫下大大的自己的名字轉過來給欲星移看,欲星移面無表情看著那四個字,北冥封宇緊張的吞了口口水,努力向繃緊神經的人傳達他的友善和關懷:『我不會傷害你,不會再有那些傷害你的測驗了,你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跟我說,我是你的朋友。』 63$`KG3  
i$ hWX4L  
  『甚麼測驗?』神智清醒時的欲星移冷靜犀利地教人害怕:『我怎麼了?』 9PG{>W$M  
i|/G!ht^e  
  該死,他說溜嘴了──北冥封宇不知道他的慌亂被看出來多少,但依然很誠懇地望著欲星移,他是想保護欲星移,但並不代表他就可以避重就輕,他不願意用敷衍的態度和欲星移談這些事。『你在失憶後做了些測驗,測驗中受到刺激讓你的失憶變嚴重。』他看欲星移此刻精神還可以便慢慢把欲星移碰上恐襲導致失憶的事先簡單說了一遍。『那些測驗讓你不太舒服,情緒上的負擔很重,所以讓你現在這麼累……不會再有那些事了,我保證,現在都沒事了。』 +u5xK  
'IVC!uL,%  
  『你憑甚麼保證?你不是醫生或相關人士。』 t.O~RE  
$$Ibr]$5  
  『我保證,我一定會保護你,我不會讓你再受到傷害。』 T?jN/}qg  
v6! `H  
  『那我為甚麼之前要做那些測驗?那些測驗是必要性的嗎?』 Rp:I&f$Hk/  
Q[H4l({E  
  『那時……我不在,我不知道會發生那些事……』 t%k`)p7O  
~+Cl9:4T  
  『你為什麼不在?你為什麼要在?』 @(N}{om  
Z?9G2<i  
  他啞口無言。那麼嚴峻的時刻我為什麼不在?『對不起。』他再次開口語帶顫音:『你會受傷全是我害的──事情很複雜,總之是我害的、全部都是我的錯,我……全世界我最不願意傷害的人就是你,對不起……』北冥封宇語無倫次的說到哭起來,反覆說著對不起。 R6z *!W{  
n? =O@yq  
  『你沒回答我的問題。』欲星移冷漠的說:『你說你害我受傷、你不在你不知道所以我做了那些會害我不舒服的測驗,現在你又跟我說不會再有那些測驗了?你憑甚麼保證。你是我的誰。』 |\| v%`r2  
QC] <`!  
  『對不起……』北冥封宇抽了下鼻子,淚眼望著欲星移:『我們……你以前說過如果有萬一希望我幫你做醫療決定,我也希望如果是我的話可以由你來替我做決定,所以──』 I)r6*|mz  
oz|+{b}%  
  欲星移無情的眼眸瞪著他:『醫療決定。』他重複唸著這四個字:『是我知道的那個意思?我們──』 i/!KUbt  
<1x u&Z7  
  『是。』北冥封宇承認:『我們從小一起長大,視對方為摯友,後來我們就在一起了。』 #KHj.Vg  
opzlh@R 3  
  『只是希望,而沒有法律效力?』欲星移緊咬著這點,北冥封宇快要招架不住,欲星移透過審視眼前此人的言行神態自己得到某些答案,他冷冷地說:『我出事到現在多久了?我完全沒有別的記憶,我覺得我好像已經待在這裡很久了,我一睜眼就躺在這裡,你就出現在我面前。』 #\_FSr fX  
zc,X5R1  
  『沒有太久,幾個月……幾個月前你才回來就出事了。』他硬著頭皮照設定繼續說,對欲星移說謊折磨著他的內心,他心底吶喊:要說一個天衣無縫的謊言是如此困難,那些終身活在重重謊言中繼續說著其它謊以維護大局的又是何等人生。 n3eWqwQ$5  
&H}Xk!q5b^  
  『幾個月,是兩個月還是二十四個月?幾個月間發生了你說的那些事。』欲星移面無表情的說:『那你為什麼不在?』 qkC{IBN92  
+J A\by  
  『我以為你死了。我差點隨你而去。』他語尾發顫:『一直到現在我終於見到你。』 M A%g-}  
6~?yn-Z  
  『那真是太好了你沒死。』欲星移面無表情:『你與其有這麼多愧疚、掛那麼多保證,不如告訴我我是誰。』 m?4HVv  
fmLDufx  
  北冥封宇凝視著他:『欲星移。』他的眼淚還在掉,他用他最溫柔深情的語調說出這個名字:『你的名字,叫做欲星移。』 Ex L7 ]3r  
 3(*vZ  
  說話帶刺的欲星移終於停下來,他靠在床上喘,喘到北冥封宇緊張的以為他又要另一次發作。『欲星移……』他嘴裡唸著陌生的名字,努力要想起某些記憶的逼迫自己:『欲星移……』 8QI+O`  
F`Z?$ 1  
  『你叫做欲星移……』北冥封宇跟著邊抽泣邊肯定欲星移唸出他自己的名字,聽著欲星移的哮喘難過地邁開腳步上前,又顧及欲星移不肯讓人接近再退回去,無所適從的站在原地著急:『深呼吸、你先深呼吸,你先休息好不好,你想知道的事我全部都會告訴你,你先休息……需不需要我去叫人?你先休息……』 q8R,#\T*  
(5hUoDr!  
  喘了一會兒欲星移終於平穩下來,他比方才更疲弱。『抱歉。』他開口聲音雖然微弱但卻冷漠,沒有進一步與北冥封宇多說他因何抱歉,他保持完全沉默,退回成飽受憂鬱纏身的精神患者封閉住他自己。 FS!vnl8`  
N?A}WW#  
  醫護人員過來趕訪客回去,北冥封宇被請出去前頻頻回頭對不肯看他的欲星移叮囑要他好好休息、承諾會再過來,反覆殷切怕這人沒聽進去。『我可以留點東西給他嗎?』北冥封宇離開前問護理站,拿出裝在小鐵盒內收妥的耳機。『這是他之前一直在用的……』 +I:/8,&-x  
n#4T o;CS  
  護理站的人瞄一眼耳機線直接說不行。『除非你想讓他把自己吊死。』 ir|L@Jj,  
D&],.N  
  就陪伴吧。星移,不管你發生甚麼事,你忘了的我幫你記得,我在這裡等你……我知道你現在連這句話都忘了,但沒關係,我記得。 9Nz}'a;?>  
U` )d `4"  
  北冥封宇輕輕叩門,進到病房後對欲星移微笑,自己規矩地坐到角落去,和過去好幾天以來的一樣拿出紙筆和一本書開始寫字,欲星移沒理他,他還是笑笑地自言自語道只要給他一支好寫的筆和一首詩他就可以平靜下來很久。欲星移的精神狀況起伏交替,警醒時防衛心強得說不希望這位跑得太勤勞的訪客耽誤他自己的工作,北冥封宇聽得出來欲星移沒有溫度的辭令底下是排斥和孤立,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表情說他沒地方可去了拜託欲星移收留他幾個小時就好,「沒地方可去」或許真打動了覺得自己有相同處境的人,北冥封宇借了病房的小角落安頓,欲星移就把床邊隔簾半拉上,躲在裡頭緊張地聽外面一舉一動,任何稍大一點的動靜都會讓欲星移像神經質的小動物那樣驚跳起來。 mWLiXKnb  
Dv^M/z2&[  
  依欲星移的狀況醫生暫不建議他返家(終於這次是個真正的醫生給出真正的醫療建議),北冥封宇就每天風雨無阻來報到。欲星移從他那兒聽來不少資訊,對自己身分架構的認知與北冥封宇和史精忠預設的結果相去不遠,現在他知道自己曾是國外的大學講師,和北冥封宇談了段遠距離戀愛後決定回國不承想發生變故。欲星移對北冥封宇的態度雖不若初次見面抱有強烈敵意,但北冥封宇能感覺出欲星移仍未對自己完全放下戒心(光是北冥封宇拿不出一張他們成年後的合照就讓他們之間無論是朋友還是戀人的立場顯得可疑至極),欲星移迄今為止從不和北冥封宇說自己想到了甚麼、從不發表聽完北冥封宇的敘述後有何感受,也不對北冥封宇做出多餘的表情,絕對不會讓自己背對著門或北冥封宇,非常介意北冥封宇與醫生私下還談了甚麼或他掌握多少自己的身體狀況,他們之間稀少的對話只停留在表層各自初淺的認識。 ;vk>k0S  
  『只要有人接近我並表現得友善我就會懷疑他們是來監視我的。』欲星移對周遭一切抱持高度緊張和懷疑,抗拒與外界過密的接觸,對他人的不信任感同樣體現在住院時碰到的醫護身上。在一次與院內精神科會診醫師談話時他這麼說,對自己竟在國安機構關聯單位工作毫不知情的醫生問為什麼會覺得有人要監視你?『我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要監視我……?』那一瞬間欲星移原本充滿敵意的臉孔忽然像洩了氣的氣球,變成無力、茫然、退縮。『為什麼我會這樣想?』『我是不是不正常。』提不出原因為何會有這樣的情緒反應讓他深陷焦慮和憂鬱的漩渦,情緒困擾跟慢性發炎一樣,時好時壞、變天時最容易發生,心裡的變天旁人無法介入,只有他自己和身旁的人獨自承受病症和各種對照顧與被照顧的壓力;醫生在病歷上標註「妄想」詢問一旁的北冥封宇,北冥封宇可以想出千萬種方式向醫生解釋,其中包含向醫生說明自己在調查局工作、曾有犯罪份子盯上他們這般的說辭,但他沒辦法向欲星移坦白說明他之所以會有這些「感覺」全源自於他的過去,那個充滿謊言、背叛、算計的世界,他只能不斷告訴欲星移人有這些戒心很正常,而他只是比別人更小心了點罷了。每向星移說明一次北冥封宇內心的罪惡感就深重一分,他不想騙星移,他深知星移想要的只有真相,他卻只能用這些似是而非的言語編造出一個玻璃罩繼續哄騙住他最想保護的人。 XN3'k[  
X@A8~ kj1  
  北冥封宇對欲星移的一切完全接納,他拿出巨大的耐心陪伴在側,盡量為欲星移提出的每個疑問提供答案或試著向欲星移描述自己的想法和猜測,如果欲星移一時半會無法接受或信任自己,北冥封宇願意繼續等待並守候,毫無怨言。有一次北冥封宇一進來就看到欲星移整個人倒在地上抱著頭很不舒服的模樣,慌忙問怎麼了,先前幾次欲星移勉強自己回想時他就注意到那些欲星移強自忍耐身體不適的小動作,每次詢問都得不到回應,病患本人也不願意於就診時向醫生說有哪些不適,不料這次發作竟如此嚴重。『你告訴我你哪裡不舒服好不好。』北冥封宇哀求:『我不想你這麼難受,求求你……』那次他打破欲星移和他距離好幾步遠的規矩衝上前抱起身體不適的欲星移為他抹去額上冷汗,欲星移躺在他懷裡片刻,蒼白的嘴唇囁嚅頭痛還講了其它地方不舒服,北冥封宇仔細聽了,把他攙抱回床上後去找醫生,醫生檢查完開藥後,北冥封宇照顧著欲星移吃藥,小聲地跟他說:『謝謝你願意告訴我。』欲星移很疲倦的看著他,然後也輕聲說了句謝謝。 [8acan+ 2l  
$HRl:KDdP~  
  紙張隨著一陣風飛落,從恍神中赫然清醒的北冥封宇才看到手中懸著的鋼筆因太久沒寫字,筆尖都洇出墨珠來了。他放下筆去撿飛走的紙,看到一雙沒穿鞋的腳出現在他彎下腰的視線裡,那雙腳的主人蹲下來慢吞吞撿起足前紙頁細讀上頭墨跡,他慢慢直起腰,就與欲星移面對面,溫柔一笑正要說些甚麼,欲星移罕見先開口了:「你的字很好看。」 ]&='E.f  
01]W@ \(  
  「……字要練,要多寫。」北冥封宇柔聲說:「以前我懶得寫字隨便亂撇兩撇交差你還訓我糟蹋一手好字。」 .8[uEQ_L  
H5jk#^FD  
  「你會背嗎。」欲星移從剛剛撿起紙頁便高舉在臉前擋在他和北冥封宇中間,讓人看不清他此刻神情。「詩。」 Wk }}f|O0  
?+{_x^  
  怎麼可能不會,這是星移──是他們最愛的一首短詩。那首詩北冥封宇才只寫了幾行,賸最後一句因想到兩人的往事陷入回憶尚未寫完全,北冥封宇輕輕唸道:「『久晴不雨,此心早已龜裂;如果你是凝聚不滴的淚──』」 a:1$idj  
g<8Oezi 65  
  「『我多麼想化為你眼中的魚啊』。」欲星移反射的接,高舉在面前的紙張稍微拉下來一點露出漂亮的茶晶色眼睛,那雙久違了的眼眸看起來清澈無波。 DW)81*~g  
T*(mi{[T  
  北冥封宇抽了下鼻子,臉上仍掛著微笑:「我多麼想化為你眼中的魚啊。」 QUz4 Kt  
=66'33l2  
  幾天後一個白天上班時間,北冥封宇在會議中接到一通未顯示號碼的來電,他遮著嘴小聲接起電話,那一頭撥話者沒有說話,北冥封宇隱約聽見有人聲交雜和叫號櫃檯的燈號指示音,他唰地跳起引來全場側目,與會者只見自從高升後行事更為沉穩的北冥處長抓著電話焦急的說「你等等,別掛電話,千萬別掛──」回頭朝大家致歉便火速衝出會議室。北冥封宇一邊抓著電話急切拜託對方別掛一邊跑回辦公室把門關上,他有點喘、心跳得很快,他緊握手機:「星──欲星移?」 $B]_^  
(7??5gjh  
  “……你怎麼知道?”欲星移的聲音略帶不安地傳來。 [BEQ ~A_I  
dI%Nwl%  
  「你還好嗎?出了甚麼事?你還好嗎?」北冥封宇緊張到同一句話連問兩次。 %T}*DC$&S  
_]0<G8|Rv  
  “……我沒事……”人聲嘈雜中傳來欲星移微弱的聲音:“對不起,我打擾到你工作……” 2frwU~y  
?MSV3uODb  
  「沒有沒有。」北冥封宇忙道:「你別掛電話──你一點都沒打擾到誰,我好高興你打給我。」北冥封宇平穩下呼吸,靠著牆,溫柔地繼續和欲星移說話:「你問護理站我的電話嗎?」 P_.AqEH  
2LCOB&-Ww  
  “……不是。”欲星移含混的說:“我想到的。”北冥封宇睜大眼,聽欲星移很沒把握的聲音繼續說:“我模模糊糊想起一串數字,好像是電話號碼吧……他們帶我到大廳公用電話……我不知道會打到哪裡,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來打電話……對不起……” z6Nz)$!_i  
.W\x{h  
  「別說對不起,你永遠不必跟我說對不起。」北冥封宇眼下發酸:「我隨時歡迎你打電話給我,接到你的電話我好高興。聽著,你很棒,你真的很棒……」 E$v!Z;A  
-x!JTx[K  
  當天北冥封宇一樣風火輪般處理完公事便趕去探望欲星移,那回他們談得久了些,欲星移給予的回應也多了些。訪視時間結束後,北冥封宇站在病房門口轉身要跟欲星移道別,欲星移沉默老半天,慢慢開口:「北冥封宇,我想我可以相信你。」 Fc^!="H  
`"#hhKG  
  那一瞬間,自謀權掌權以來一直獨撐著的情緒在一句相信面前再也隱藏不住露出脆弱柔軟的心情,北冥封宇發現自己好難用言語準確地向欲星移傳達當他被眼前這個人所信任的喜悅,被重要的人所信任,比起聽到任何告白都還要來得令人激動。「謝謝……」北冥封宇開口哽咽:「謝謝你願意相信我……」 B~YOU 3  
wOEc~WOd  
  欲星移的表情有點侷促和無措。「你不要再哭了。」他微微皺起好看的眉頭:「你每次講沒幾句就哭,好像都是我害的、我是壞人──」 r( bA>L*mk  
K}Q:L(SSr\  
  「你才不是壞人!」北冥封宇一邊用手背擦眼淚一邊努力對欲星移微笑:「我是高興……」 \[A JWyP  
Bf3 QB]9  
  又拖一陣北冥封宇才把眼淚完全擦掉。「你隨時都可以打電話給我,只要你願意,只要你想。」北冥封宇溫柔的說,如果可以,他好想抱抱欲星移、好想在欲星移的臉頰邊落下親吻,但他克制著自己謹守分際。「晚安,欲星移。」 4Q,|7@  
8RcLs1n/  
  欲星移看著他:「晚安。」然後我們聰明的欲星移又說了一句讓北冥封宇差點再次掉淚的話:「你平常是怎麼叫我的?你可以……讓我知道嗎?」 Z~;rp`P  
l4& l)4Rx  
  「……星移。」他剛擦完淚的眼睛還滿是水氣:「星移。」 Ns\};j?TU*  
H=mFc@fh  
  欲星移大概也知道自己從前是怎麼稱呼這個人的了,「晚安……」他沒說出來。 onIZ&wrk  
UC.kI&A  
  「你不必勉強,你想怎麼都可以。」北冥封宇還有點鼻塞的忙道:「我可以……再繼續叫你星移嗎?」 MIqH%W.r u  
-\25&m!+  
  他點點頭。 UsdMCJ&G  
cG1iO:  
  「晚安。」他流連不捨,今天太美好,他怕明天一覺醒來發現全是場夢:「晚安,星移,祝你有個好夢。」他的聲音溫柔得要化成水。 ]VS:5kOj`  
O;0VKNn['  
  「晚安,北冥封宇,也祝你有個好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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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樓  發表於: 2023-12-10 0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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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厉害的串联剧情,两人之间好温柔的感情,非常美味的作品,感谢作者写出这么好看的作品,最后的晚安好梦真温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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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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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樓  發表於: 2023-12-13 2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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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e:06.14 [鱗魚鱗]邁向漩渦(更新26 全文完+後記)

26.    雨過 j' b0sve|?  
moZeP#Q%  
…… ^UFNds'q  
  『你為什麼喜歡我?你喜歡我甚麼?我喜歡你甚麼?』欲星移提問。 v4Kf{9q#  
s}bLA>~Ta  
  『我喜歡你很多……』他們之前從沒聊過這類話題,現在開始也還不晚吧。北冥封宇坐在床邊平和舒朗的和欲星移說話,說他們的相處、說他們的年少到當下。 }]^/`n  
…… 46~nwi$,^  
  觀察欲星移連續幾天狀況穩定,醫生批准北冥封宇帶欲星移暫時外出的申請。北冥封宇開車,副駕座的座位間距和椅背早就調整好了,欲星移一上車就能很舒服地靠在椅背上安放長腿。北冥封宇開車很穩,路上幾乎沒有顛簸。欲星移划著北冥封宇的手機,剛才他輕鬆地用自己的食指指紋解鎖北冥封宇的手機,他們才在說如果早點拿出這支手機、說不定欲星移就會早一點相信他們的關係了。「渡假、拼貼馬賽克燈、挑戰自己下廚、發呆一個下午、去美術館……」欲星移一行行唸出好久以前寫在雲端共享清單上的待辦事項:「這麼多。是你寫的還我寫的?」 SH O&:2  
alBnN<UM  
  「有一些是我們聊天聊一聊就寫上去的,我寫上去、你排版編輯。」北冥封宇說。  HYv-5:B  
BnaI30-  
  「我們一起做過這麼多事?」 ";DozPU  
}rF4M1+B\  
  北冥封宇安靜片刻,道:「我們幾乎都還沒實行。」 .kJu17!  
vI:_bkii  
  「為什麼?」欲星移訝異道,隨即自行推測:「是因為工作太忙了吧。」 ;j+*}|!  
q_[`PYT  
  「不完全是。」北冥封宇慢慢的說:「也可以說完全不是因為這樣……以前我總以為還有以後、還有下次,卻沒想到任何事都可能來不及,我以為『來不及』還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直到真的差點來不及才懊悔萬分。」 .:e#!~Ki  
q d:"LS  
  欲星移靜靜的聽。「你說的是你以為,」他問:「那我呢?」 A+FQmLS  
_rz\[{)  
  「你啊……」北冥封宇側頭溫柔地看他一眼再回正專心路況:「你可能也有很多必須要馬上優先去處理的事吧。」 We'=/!  
md|I?vk  
  「我們從來沒有想過可能找一天拋開一切一起去做這些事嗎?」瞧開車中的北冥封宇又安靜片刻,欲星移想起這人調查官的身分,很自覺地說:「抱歉……很多事無法說拋開就拋開吧。」 :)FNhx3  
y. (m#&T  
…… 'ITZz n*  
  『你醒來剛看到我時是甚麼感覺?』北冥封宇輕聲問。 5xU}}[|~-  
_Ih"*~ r/&  
  欲星移猶豫一下,在北冥封宇溫柔的眼神中坦白:『懷念,悲傷,強烈的想逃跑。我覺得我好像不屬於這裡。』 Q5_,`r`  
6rO^ p  
  『不要逃跑。』北冥封宇輕聲說:『留下來好不好。』 GH&5m44   
…… L=P8;Gj)  
  「別說抱歉,真要抱歉應該是我說。」北冥封宇說:「你有一天問我要不要一起離職去過我們自己的生活,可是我那時一心想著自己的煩惱,沒能接住你的訊號……如果當時接住了有多好。」 bL{D*\HF  
-lXQQ#V -  
  他們一起去市立美術館。走過廣場上的露天展區欲星移繞著大理石雕塑轉了一圈,跟年少時一樣覺得好玩而瞇起單眼從石像圈起的孔洞中望向天空。美術館當期的行動藝術是由幾位穿正式演出禮服的歌手在館內四處遊走,他們會隨機詢問一位路人是否願意接受一首歌,若接受則會請路人坐在館內設置的椅子上、由歌手為路人獻唱一曲。白色柱子上行動藝術的簡介寫了參與歌手的姓名和幾首歌者可能會獻唱的曲名,大多是藝術歌曲,四首外文一首台語,五首歌北冥封宇都沒聽過,欲星移看到歌名倒似有所感觸,伸手摸著簡介牆上的曲目說明。 735l&(3A\  
IoV"t,  
  一位男歌手走向他們,詢問欲星移是否願意接受一首歌,欲星移下意識眼神往身旁的北冥封宇望去,北冥封宇頷首鼓勵,欲星移答應參與,歌手請欲星移在美術館的大理石走廊中央一張白色椅子坐下,立在他面前一個適當的距離開始演唱,厚實的男中音與美術館建築融為一體,殘響讓歌手的聲音多了迴盪,演唱開始時吸引館內其他參觀者駐足,所有在場的人一起完成了這幅行動藝術。 n8D'fvY  
f lt'~fe  
  演唱結束,歌手向欲星移致意,旁觀的參觀者為歌手獻上不攪擾美術館氛圍的掌聲,歌手繼續遊走,欲星移和北冥封宇轉離那條走廊。走著走著,欲星移忽然說他想坐一下,北冥封宇便帶他要到展廳外的木條長椅上坐著休息,欲星移有種沉默的堅持又往更隱蔽的角落走過去,坐在最角落的木條椅上臉朝牆內。 [jEA|rd~}  
fG{3S:TQq  
  「要不要喝水?」北冥封宇問。 ,mz7!c9H^a  
TJB4N$-}A  
  欲星移緩緩搖頭,他把頭垂下,雙手遮住自己的臉,好一會兒才聽到他手掌下傳來的隱隱哭聲。 /nEK|.j  
tCGA3t  
…… #jO2Zu2`}  
  『你是怎麼看待你自己的?』北冥封宇問。 @ ]42.oP  
-^8OjGat  
  『混亂,危險。』欲星移迷惑地搖頭:『我好像一直身處危險,我不知道該不該逃跑或是該不該攻擊;我好像就是危險的一部份。』他喃喃道:『我很害怕,我不希望有誰受傷。』 Lmw)Ts>  
…… g;:3I\ L  
  「那首歌……」欲星移隱忍著哭腔的聲音從指縫間傳來:「好像說的我的感覺……」 _^!C4?2!  
B%o%%A8*g  
  我不知道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我不知道我為何落淚,我甚至不知道為什麼我沒辦法停下來。 D%=&euB  
A>(EM}\,  
  北冥封宇慢慢在欲星移旁邊坐下,原本想攬攬欲星移又打住,只得用溫柔又憂傷的眼眸凝望著欲星移低垂的頸子和肩頭。他好久、好久沒看星移哭過了。 Urksj:N  
mM_gOd  
  「Ich bin der Welt abhanden gekommen……」淚珠大顆大顆落在膝頭,他斷斷續續重複唸著剛才那首歌的歌名:「『我被世界所遺落』……」 {xP-p"?p  
"u{ymJ]t  
  北冥封宇低下頭。「我抱抱你好嗎。」他低聲說,欲星移還躲在自己的手掌中哭泣,他輕柔的攬過欲星移入懷,輕輕拍撫。 D>`{f4Y  
5r;)Ppo  
…… kHQn' r6  
  『那你不喜歡我甚麼?』欲星移問。 B =DV!oUg  
`}8)P#  
  『我不喜歡你一直逼迫自己。』北冥封宇說:『我不喜歡你陷在憂傷的迴圈裡否定自己,連為自己求援都放棄。』 er>{#8 P  
,V&E"D{u  
  那樣我會很心疼。 PI8ag  
…… OSom-?|w  
  離開美術館行車到中途開始下雨。雨不算大,他們仍暫停路邊,開著車燈雨刷,隔著車窗看雨。 "`'+@KlE  
TQvjU!>  
  「我不太擅長雨天開車,我會很緊張,就算車子剛保養完我還是會覺得輪胎好滑、我沒辦法控制車子的方向和速度,我總覺得雨的對面會有車子失控衝過來撞到我。」北冥封宇很坦然的面對自己的弱項並和欲星移分享。 ONc#d'-L  
F(,SnSam  
  「那如果雨一直不停怎麼辦?」欲星移靠在椅背上,剛平復情緒,他說話的聲音還沒甚麼精神。 @#9xSs#  
=Hj3o_g-  
  「路邊暫停次數也不算多,氣象預報一說下雨機率大基本上就不會開車出門,而且──」他停住。 }Fu2%L>  
HhzPKd  
  「而且?」欲星移接下語尾期待對方繼續把話講完的時機恰到好處。 H 'nLC,  
37V$Qb_  
  北冥封宇頓了頓:「以前開到中途下雨,你會換手開車。」 Q0xQx z  
'n?"f|G  
  「啊。」欲星移發出瞭然的語調。「所以我會開車?」 .0|_J|{  
q@4Cw&AI+  
  「嗯,你會開車。老實說,在日常生活當中我好像還沒看到你有甚麼不會的。」 gUp9yV  
~{6}SXp4U  
  欲星移看看駕駛座前方儀板表,摸摸手煞和排檔。「我好像真的會開車。」他又摸了兩下手感熟悉的的排檔。 -{yG+1  
E,4*a5Fi  
  看穿欲星移心思的北冥封宇說:「你不用勉強自己,開車需要體力。我們在這裡休息一下也挺好的。」 YKx+z[A/p  
BpF}H^V-  
  「噢。」欲星移安分的坐回去。雨忽大忽小的下,欲星移問:「我還會甚麼?」 )EN ,Ry  
swhtlc@@  
  「很多啊,你會潛水、你泡的咖啡很好喝、你會彈琴──」某次睡前閒聊星移有提過,北冥封宇每每思及此總責備自己為什麼從不認為星移說的是真的,難道真的只為星移教他要對他說的每句話存疑?因為他以為星移離了設定就無法再有他自己?他究竟是深信並奉行欲星移的教誨還是其實這就是他從來沒相信過他而深具諷意的證明?星移說過的,封宇,你聽得懂,你只是否決擺在你眼前的事實。想到這不免愴然。「你功課很好,尤其是數學……」 W5&KmA  
zS?DXE  
  「我數學很好結果我讀音樂學?」 _G)x\K]N  
J/[PA[Rf  
  「很合理啊,你不是還會算微分音和甚麼平均律?數學好也不是只有一條路可以走嘛。」 Z,F1n/7  
 7re4mrC  
  欲星移滿臉原來如此。「你當初也是這麼跟我說的?我要出國唸書一定有跟你討論過吧?」 t"6u  
pf3-  
  北冥封宇轉過頭看看他:「你是自己決定出國的,我也是到後來才知道你讀的是音樂。」他講這些完全不帶批判或責備。 >EgMtZ88.<  
wJ7Fnj>u%  
  欲星移哇喔一聲,又喔一下,不太曉得該如何反應。半晌才說:「然後我就出國了。」 4 @9cO)m  
(. ,{x)H  
  「嗯。」 I;mc:@R<  
Ba n^wX  
  欲星移覷著北冥封宇神色:「我好像當初應該要先跟你講的。」 z}p*";)A  
|@)jS.Bn  
  「你那時候沒說,可能是怕我阻止你。」北冥封宇道,他的眼神直直盯著前頭好似他人已在當年那個現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理想和抱負,如果你當年跟我說了,我一樣會跟你說人生的路不是只有一條,我會支持你的選擇。」 BU^E68?G  
D,s[{RW+q  
  欲星移聽了,輕輕應了句:「噢。」 sWgzHj(c  
5WtI.7r  
  車窗外雨又下大了,雨水重重擊打在車頂上啪、啪、啪得彷彿下一刻雨水真能穿透合金板下進車裡。副駕座上的人額頭抵著車窗,目不轉睛望著車窗上的雨水匯流分歧。 JOki4N  
-}Rh+n`  
  「你可以跟我說說剛才那首歌的歌詞是甚麼嗎?」北冥封宇輕聲啟口:「那聽起來是一首詩。」 QO|jdlg  
K*"Fpx{M  
  欲星移回過頭看著他:「好神奇。」他說:「你不會德文,卻聽得出那是一首詩。」 yLt>OA<X  
3d_g@x#9  
  「你有教我唸過一首。」他舔舔乾澀的嘴唇:「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知道更多。」 1sfs!b&E  
&Fch{%S>  
  「我教過你哪一首?」 @h7 i;Ok  
H"|oI|~  
  「《紡織機旁的葛麗卿》。“Meine Ruh ist hin, mein Herz ist schwer.”我不夠用心,只背起來這兩句。」 .r-kH&)"GU  
SxM5'KQ  
  「只有兩句已經很夠用了。」欲星移毫無窒礙的低語出後頭詩句,唸完他看看北冥封宇,淺淺一笑:「你想聽聽剛才那首?」 kgRgHkAH~  
TI3@/SB>  
  「bitte.」北冥封宇誠懇地凝視著他,說。 ;B"S*wYMN  
jL~. =QD  
  「馬勒(Mahler, 1860-1911)作曲,呂克特(Friedrich Rückert, 1788-1866)的詩。」欲星移慢慢將詩先以原文唸過一遍,再翻譯:「『我被世界所遺落,那個我沉淪費擲的世界。許久無我音息,於是相信我已死去。如果別人認為我已逝去,我不在意,亦無語反駁,因為對這世界而言我確已不復存在。我已死於塵世混濁之中,後安息於寂靜之所;我獨活於我的天堂,於我的愛,於我的歌。』」 BCr*GtR)W  
1ka58_^  
  詩唸完了,他們久久無語。 mmEe@-lE  
vLM-v  
  「教我唸最後那句。」北冥封宇輕聲請求:「我獨活那句。」 cA+O]",}  
?w@KF%D  
  「“Ich lebe allein in meinem Himmel, (*我獨活於我的天堂)”」欲星移一字一字唸著,聲音有點沙啞,在北冥封宇細心的察覺某些徵狀前繼續執著的唸道:「“in meinem Lieben(*於我的愛)──”」他咳了起來,重傷後他落下不少後遺症,兼之雨下得久了寒氣濕氣一併侵襲入體,北冥封宇驚覺過來忙替他拍背遞水。 T'VKZ5W  
K.6xNQl{}  
  「休息一下,先別唸了。」北冥封宇勸道。 [2zS@p  
l' a<k"  
  「“in meinem Lieben──”」欲星移堅持重新唸一遍剛才被咳嗽打斷而無法有漂亮尾音的句子,勉強自己的後果是咳得更兇。 $ ?YSAD1  
)<%IY&\  
  「星移!別唸了!」 Y; q['h  
0S>U_#-  
  欲星移抓著北冥封宇的手臂像抓著浮木,他看著北冥封宇,從脆弱的喉頭繼續發出孤絕的朗誦:「“in meinem Lieben,”」 T@DT|lTI  
{>>Gc2UT  
  「“in meinem Lieben,”」北冥封宇強嚥下焦急與心疼,專注凝望欲星移蒼白的臉孔,緊握住星移抓著自己臂膀的手希冀能藉此支撐住那份孤獨又絕望的生命。 i>@"&  
ro@`S:  
  「“in meinem Lied(*於我的歌).”」 I~7eu&QZ  
]WC@*3'kye  
  「“in meinem Lied.”」 )Ft>X9$  
v iM6q<Ht  
  他們一起完成。完整唸完,欲星移才像了卻一樁事放鬆下來,原本緊抓著北冥封宇的手指鬆開,上半身咳得往內縮起來。北冥封宇費力拉長身子從放在後座上的提袋內抽出一條蓋毯給欲星移裹上,「是要給你帶回去用的,這條毯子當初還是你挑的呢。」他把披落在欲星移胸前的蓋毯拉攏好:「看你常常冷咳,醫院中央空調又不能隨心調溫度。」 4031~A8  
N >+L?C  
  欲星移安靜地看著北冥封宇為他做這些動作,獲得保暖後咳嗽方平緩下來。「北冥封宇,」欲星移有點微弱的開口:「你說,為什麼這些我都不記得?為什麼我只記得這些?我應該要記得更多的……」 A(qy>x-BI  
Kj*:G!r0.:  
  蓋毯已經整理得很好了,但北冥封宇的眼和手仍然放在蓋毯上繼續整理,永遠都整理不完的模樣。「記得這些不好嗎?星移,你記得的這些都是很美好、很美好的事,你看你德文說得多好、唸起詩來真好聽,你對音樂的感受性和豐富的學識是多麼難能可貴的才能。」他抬起頭溫柔地注視著星移的雙眸:「『沒有音樂,人生將是場錯誤』,尼采(Nietzsche, 1844-1900)說的。」 EX,)MU  
$5#+;A'Q+  
  欲星移的嘴角安靜地勾起一個微小的弧度。「我覺得你在暗示我以前常常不快樂。」 wLH[rwPr  
=Ev* Q[  
  聞言,北冥封宇也輕輕勾起嘴角:「我想是因為你太聰明了。聰明的人、天才總是多思多慮。」 /g]m,Y{OI  
)I9Wa*I  
  「難怪會憂鬱。」欲星移用輕柔的聲音自我解嘲。「真是不聰明。」 fk:oCPo  
9\W }p\c  
…… ]!04L}hy|P  
  『我可不可以問,』欲星移遲疑一陣,問:『我們之間……真的那麼好?』 -OV!56&  
=lqGt.x  
  北冥封宇望著他,點頭。『我們很好。』 MzO4Yv"A  
D<*#. >  
  欲星移有點欲言又止。『那我們為什麼只有這樣而已?我是說──』他忽然停頓一下,低垂下的目光淺淺飄向兩人均空落落的手指,北冥封宇馬上知道他想問甚麼。 X'h J&-[P  
.jC-&(R +  
  『可能是當時的我們認為那就是我們最好的狀態吧。』 X3;|h93.a  
J^ BC  
  『噢。』他安靜一會兒。『是因為我的緣故嗎?』 O(oGRK<xM  
RA~%Cw4t  
  北冥封宇認真地看著他:『最重要的是,我們已經在一起了。』 t9B]V  
…… 2Aq%;=+*  
  雨停,北冥封宇選了條寬闊的道路慢慢開車,盡量不因車行顛簸讓本已虛弱的人再多添不適。 AT4G]pT  
d*xKq"+ &E  
  「星移,」北冥封宇輕柔的出聲輕喚從剛才開始都很安靜的人:「有精神再聽我多說兩句話嗎?」 s'|^6/  
nWAx!0G  
  「嗯。」 7 -hSso.'  
h tn?iLq  
  「我的猜測,你是不是覺得自己只能一個人孤獨的活著,活在一個可能連你自己都無從解釋的世界裡,而與我們其他人所存在的另一個世界是格格不入的?」 3<nd;@:-  
e$+?l~  
  聽了北冥封宇清柔中富有同理的發言,好半晌欲星移才輕輕地說:「嗯。」 Dpa PRA)x  
N\OeWjA F  
  「那我說說我聽完這首詩的看法。『我獨活於我的天堂,於我的愛,於我的歌』,我覺得是在囂擾塵世中保有一塊讓自己清醒的小天地,你還有你的愛、還有你的歌,這讓我們保有希望。這是一個很溫柔的詩人呢。」 @<@\CiM  
n/fMq,<8  
  他們暫時安靜,安靜並不會讓氣氛變得奇怪,能在對方身邊自在的安靜代表他們對彼此的互相理解、尊重及支持。直到北冥封宇陪著欲星移回病房時,欲星移小小聲地說:「我好像知道我為什麼喜歡你了。」 I?mU_^no  
,#P eK(  
  北冥封宇些微訝異,明明欲星移是用再平常不過的語氣說出一個簡單的敘述句,北冥封宇卻搔搔鼻子又搔搔耳朵,竟是害羞了,而且欲星移覺得這樣害羞的北冥封宇很可愛。「我第一次聽你說。」北冥封宇說,害羞得手忙腳亂:「對不起,我知道你只是在、呃,你不是在講──我的意思是,不管怎麼說,這都是我第一次聽你這樣說。」真對不起,失態了。他又道歉。 EJrn4QOs  
7TjK;w7xS.  
  「我從沒對你這樣說?」喜歡你、愛你? w1+xlM,,9  
.?YLD+\A  
  「但你的心意我都明白。」他強調。但這是第一次,你簡簡單單的說。 j7|r^  
:3# t;  
  「真是不應該。」欲星移輕聲說。 _ ecKX</Q  
^Fr82rJs  
…… W/m,qilQI  
  我對你的感情,比喜歡還要多很多、很多、很多。 Ol9'ZB|R  
  我愛你。 v]tbs)x;h  
…… N| dwuBW  
  「真是神奇,他跟你出門回來後狀況穩定很多。」醫生這麼說:「他進步很多,也許很快就能出院了。」 HV ^*_  
u^T{sQ"_  
  北冥封宇在院內的團體教室找到欲星移。團體教室裡有一架小鋼琴,偶爾院方會在這間教室幫住民舉辦團康,欲星移就站在鋼琴旁邊,他在幫鋼琴調音。 TrHz(no  
5!T\L~tyt  
  「我說我好像會調音,他們就讓我來試試,我還真的會調。」欲星移拉開琴凳坐下,左右手放上琴鍵分別彈出一小段旋律,抬頭看著北冥封宇微笑:「我真的會彈琴。」他又彈了一小段,掌握過往技藝並沒有讓欲星移沉浸於喜悅中太久,他彈奏的手指慢下來,最後完全不彈了,手指壓在琴鍵上一整塊音堆發出長長的不和諧嗡鳴。 5};Nv{km^2  
Ih]'OaE   
  北冥封宇善解人意的慢慢將手按上欲星移的肩頭。第二天他再來探望欲星移時,聽護理站的人說欲星移在空教室裡待了一整個下午,叫不走也拉不動。他進到教室看到欲星移仰躺在鋼琴旁邊,雙手交握在胸腹之間,北冥封宇慢慢走近,在欲星移身旁一起躺下,他們的肩頭幾乎快要碰在一起。 C"I:^&sL  
}l/ !thzC  
  在想甚麼。他輕聲問 A3C#w J  
9:!<=rk  
  欲星移淺淺的呼吸。如果人生能跟音樂一樣就好了。 9I:H=5c  
3sf+ uoV  
  時而絢爛,時而平靜反思? '1[}PmhD  
]C =+  
  不是。音樂……最後總能解決的,不論描寫的是人世還是地獄、是審判還是末日,再前衛再不和諧的作曲技法、再控訴再恐懼的音符篇章最後必會來到昇華,而最後一顆音一定是平和協調的和聲,這叫解決──一定會解決,最後總能解決的。 TixXA:Mf  
p2;-*D  
  那真好。 zice0({iJ  
6^pddGIG  
  嗯。 {"dU?/d  
).0h4oHSj  
  北冥封宇摸索著輕觸欲星移的指掌。「冷嗎?地上涼。」 !Qu)JR  
jj,Y:  
  「有點。」才說完欲星移就開始輕咳。 \7QAk4I~  
d`U{-?N>  
  北冥封宇拉他坐起來。「要不要一起去聽音樂會?」他提議:「我看到捷運站貼的演出海報,要演《布蘭詩歌》。」 Ldnw1xy  
|@]`" k  
  「好像是個有寫在清單裡的項目。」 6@TGa%:G  
*%^Vq  
  「如果你不想去,完全不必勉強,你不必拿那份清單當成壓力。」北冥封宇給他很大的選擇空間。 D=U"L-rRs  
;Zb+WGyj  
  「一起去吧。」欲星移欣然應允:「聽音樂會好像很不錯。」 5+<<:5_6l  
)6# i>c-  
  「好,一起去。」北冥封宇拿出手機訂票,開票圖詢問欲星移對座位選擇的偏好。 beyC't  
m"P"iK/Av(  
  欲星移看認真安排行程並更新行事曆的北冥封宇問他:「這是個約會嗎?」 -z]v"gF?Px  
>qjQ;z[  
  星移這麼問北冥封宇才想到他們好像沒有符合約會定義的約會過。「如果你願意,」北冥封宇的耳尖微紅,但仍勇敢的向欲星移表白:「我會很高興這是一次約會。」 "pb,|U  
20G..>zW  
  音樂會當天北冥封宇一樣來接他。下午的節目,他們在演出前先開車在音樂廳周圍繞繞,找家餃子店吃午飯,兩個人吃得都很清淡,欲星移說比醫院配膳好吃太多了。他們邊吃邊聊音樂會的話題,聊到進場坐下,瞭望舞台旁架了兩個大大的投影銀幕等會兒演出中能同步打上歌詞字幕。 {c|=L@/  
] 8sVXZ  
  「你有說過《布蘭詩歌》是在讚頌命運女神,那它各自的篇章在講甚麼?」北冥封宇翻著節目手冊,指著其中一篇導聆文章問,裡頭大致提到此作採擷自古德文、古法文、古拉丁文之古籍,對於篇章分別內容明顯的言猶未盡讓閱讀者發出問號。 N-fGc?E  
**L. !/  
  欲星移忽然用有趣的眼光望向座旁共同聆賞的夥伴:「大部分人聽完主旨就當作他已經知道了,甚少有人會細問到各自篇章內容的。」 zK`z*\  
A ^YHtJ  
  「裡面都這樣寫了不是應該要好奇一下嗎?啊既然他都寫了怎麼不一起寫出來?」 ,}i`1E1=  
eJ+V!K'H2  
  欲星移俊美的五官掛上幾分狡黠的笑意,優優雅雅往座椅一靠:「等等有字幕呢,不妨看看。」不馬上公布答案改讓學生自己去體驗倒又生出一番音樂研究者的派頭。北冥封宇看著此時的欲星移滿心喜悅,這是他聰慧而自信的欲星移。 VY)!bjW.  
6$qn'K$  
  為了演出呈現全場無中場休息,北冥封宇覺得「看」一場音樂會好忙,又要聽演奏又要看台上指揮的肢體語言又要對照銀幕上的字幕(側頭偷看欲星移倒從頭到尾悠悠閒閒),只是他們還是沒能把整場音樂會聽完,演出到中後段欲星移忽然頭痛發作,早早便離席到外頭沙發區坐著吞醫生開的止痛藥。 }R#YO$J7  
R=jIVw'  
  「抱歉……難得的音樂會。」欲星移吞了藥靠在北冥封宇肩頭休息。頭痛也是後遺症之一,欲星移低垂著臉,北冥封宇能精確地從肩上的重量感覺到欲星移的歉疚與失落。 L Of0_g/  
X p4x:N  
  「這給我們一個好理由下次再來。」北冥封宇安慰:「唔,不對,我們隨時都可以一起來,今天只是剛好我們比較累而已。」 jX5lwP Q|F  
=p9d4smbn  
  「……你怎麼那麼好啊……」欲星移垂著頭含混的說。 Gma)8X#  
}~Z1C0 t  
  離開音樂廳時間尚早,北冥封宇問欲星移想不想回家看看,於是欲星移時隔三年多終於踏進家門。北冥封宇帶他屋內轉過一圈,一邊揀幾件他們在選物布置時的插曲跟欲星移說,一邊摸摸屋內屬於欲星移的個人物品後引著他坐到餐桌邊,廚房內一陣杯盤碰撞聲後張羅出兩杯熱茶,欲星移有些拘謹的對他道謝,被北冥封宇笑說在自己家幹嘛說謝。 l][{#>V  
^&iUC&8W  
  他們對坐在餐桌兩邊捧著熱茶聊天。欲星移觀察手中杯子再掂掂手感,兩人手中都是純色的馬克杯,看起來是家居店販賣的成品,整間屋子裡有著意打理過的嶄新整潔感。他眨眨眼,忽然覺得眼前景象有些眩光。 0;,4.hsh  
LFHV~>d  
  「還不舒服嗎?」北冥封宇關心的問。 Zi47)8  
;W6P$@'zs  
  「沒有……」欲星移眨眨眼,又搖搖頭,喃喃道:「我總覺得一直以來用的好像不是這個杯子……真奇怪,我怎麼會有這種感覺,家裡杯子又不會只有一個……」 x/Pi#Xm  
u(B0X=B  
  「以前我們有一起去民宿捏陶做了兩只陶杯,後來一直都用那對杯子。」北冥封宇柔聲道,他知道星移想看看那對陶杯,滿懷歉疚的向星移說:「杯子之前地震時打破了,是我的錯,我沒把杯子收好保護好。」 M#II,z>q  
*i#m5f}  
  欲星移喔了一聲,還在想對杯的事,他閉上眼緊皺眉頭,指節輕敲眉心:「杯子……一黑一白,顏色有點漸層,杯型不是這種很普通很工整的樣子,有點圓弧,握把的地方有點凹,大拇指握著很舒服……」 y#HDJ=2  
FCv3ZF?K  
  「你記得?!」北冥封宇忍不住上半身往前,略帶急切地問。 5#+G7 'k  
`z<k7ig  
  欲星移皺緊眉頭老半天:「想不起來了。」他睜開眼,有點挫折,但還是給封宇一個優雅的微笑:「抱歉。」 p!<Y 'G  
)En*5-1  
  你那麼好,我怎麼可以不記得呢。他臉上表情有點憂傷,儘管憂傷但依然優雅。 E"7 iU  
FBpf_=(_1  
  如果星移臉上表現的只是「有點」挫折、「有點」憂傷,那他內心鐵定已裝滿「很多」挫折感、「很多」傷心和對自己的不諒解。北冥封宇慢慢說:「每個人都有記得和不記得的事,一直強逼自己記起所有的事,星移,你會不會對自己太嚴苛了?」 1*aw~nY0  
w8M,35b  
  「我覺得這些被我忘記的一定是很重要的事。」欲星移低聲說:「如果說不在記憶裡的便是不曾存在過,那我怎麼可以讓它不存在?我怎麼可以說忘記就忘記?」 T0x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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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記得呀,星移。」北冥封宇溫柔的微笑:「我記得一切,而且我人就在這裡,哪裡也不去,你忘了的事我幫你記著,只要你想聽我就都講給你聽。」 )8Defuxk  
"*O(3L.c-  
  欲星移慢慢抽一口氣。「那對你不公平。」 JiL%1y9|  
e1ru#'z  
  「我沒有去想公平不公平。」北冥封宇溫和的說:「即使失憶,你還是你。我覺得只要你平安健康,往後的日子有沒有過去的記憶不是最重要的。」 X_Vj&{  
ZW\}4q;[A  
  「重要。」欲星移說:「重要,因為,北冥封宇,那裡面都有你,而且一個人乘載兩人份的記憶太沉重了,我不能甚麼都不記得。」 a>jiq8d]4  
IM:*uv  
  北冥封宇呻吟一聲,低頭摀住自己的臉,半晌抹抹臉頰眼下抬起頭,微笑的望向欲星移說:「你那天借我的鋼筆寫了甚麼?」 m'&^\7;D  
<igsO  
  「〈不雨〉。還有一長串海涅(Heine, 1797-1856)。」欲星移說:「海涅太長,你唸到舌頭打結。」 1:S75~b-`  
_Wn5* Pi%Z  
  「你看,你沒有甚麼都不記得。」北冥封宇柔聲說。 c}K>#{YeB  
N0EJHS,>e  
  欲星移安靜下來。 8Qtd,  
kWs"v6B  
  北冥封宇捧起杯子喝口茶,茶有點涼了,杯子還有點餘溫。「星移,我想和你討論一件事。」他斟酌著開口:「醫生說再過一陣子你就可以出院了,之後你有甚麼想法嗎?」 m{itMZ@  
|` gSkv  
  欲星移抿抿唇:「找工作、找住的地方,話雖如此,我不確定我現在還能做甚麼工作。」 >, 22@4  
w@U`@})r.  
  「你有在大學任教的經驗也有學術成果呢。」北冥封宇柔聲提醒。 |Rk$u  
G%N3h'zDi  
  「我知道,可是……我可能先找份打工吧。」欲星移覷著北冥封宇臉色,很快道:「我相信我總有一天可以回到學術界?總要先過日子吧。」 0KknsP7  
%,Fx qw  
  「你在想不能給我添麻煩嗎?」北冥封宇輕聲問:「所以你也在考慮要另外找地方住?」 dQ+{Dv3A  
{bB;TO<b`  
  欲星移默默點頭。 ao>`[-  
<a_Q1 l  
  「星移,你願不願意跟我住?回來這兒。」 G&FA~c  
?rqU&my S  
  欲星移沉默一番。「可以嗎。」他微弱的問。 :Z0m "  
5N=QS1<$5  
  「當然可以,回家天經地義,我還怕你不願意回來呢。」 >P*wK9|(  
bbevy!m  
  欲星移沒有馬上接話,他悶頭喝茶,「我可不可以再想一下?」他古怪的提出請求。 xf/SUO F  
8jyg1NN D  
  「沒問題。」北冥封宇溫柔的應允。 :BFecS&i5  
Aa^%_5  
  喝完茶,他們兩個肩並肩站在廚房水槽前洗杯子,本來北冥封宇要幫忙洗讓欲星移去客廳沙發坐著但欲星移堅持自己洗。洗好兩只杯子後他們抬頭,忽然發現原來他們的臉靠得這麼近,稍稍往前挪動腳尖便能和對方貼臉相親,他們在這麼近的距離內眼神氣息俱皆交會,雙唇微啟,兩張臉受了吸引力般往對方緩慢靠近,就在嘴唇快要碰在一起前幾乎是同時、欲星移忽然低下頭而北冥封宇微仰起臉拉開距離。「……杯子要放哪裡?」欲星移低聲問,北冥封宇接過杯子,兩只純色杯子一起倒扣在旁邊瀝水盤上。 C FqteY"  
c=]z%+,b]  
  過幾天北冥封宇去探望欲星移時他們重新討論起是否一起住的問題。「你有任何想法都可以提出來,」北冥封宇確定自己在人生中的某個階段也有說過一模一樣的話:「我們甚麼都可以討論。」 Cf#[E~24  
cnfjO g'\{  
  欲星移望著他,與先前不同卻又與更從前相同的坦白:「我不想給你添麻煩,我不願意造成你的負擔。」 D,Ft*(|T  
UR;F W`  
  「我知道。」北冥封宇說:「首先我必須說你絕對不是麻煩或負擔,當然我不能說這一點壓力都沒有,要是這樣說了就是說謊、你也肯定馬上能戳破我在胡說八道(講到這欲星移忍不住嘴角微勾,看欲星移微笑北冥封宇也給他一個微笑),但是我們現在就是碰到了這樣的狀況然後一起面對它,不是嗎。」 >q{E9.~b  
OmO/x  
  「你沒有……任何勉強?」  uzA"+cV5  
(gd+-o4  
  「你怎麼會認為我勉強?」北冥封宇溫言道。 $J8?!Xg  
Vo*38c2  
  欲星移欲言又止,後來才小心地開口問:「我可以問……你說是你害我的,到底發生甚麼事嗎?」 XI#1)  
+ D ,Nd=/  
  他就知道這個問題一定已經卡在星移心裡很久了。「我那時很想你。」北冥封宇頓了頓,聲音有點低啞:「如果不是我的緣故,你就不會碰到恐襲,你差點連命都沒了,你碰到這些痛苦全是我的錯,如果你沒回國、如果不是在那個時間點,一切都會不一樣。」他為這遲早會出現的一題早早做好心理準備和標準答案,反覆練習至自己幾乎都要相信他嘴裡說的就是當時情景,只是不論當時的欲星移到底是如設定中的返國青年還是真相中的臥底探員,終歸有北冥封宇盲目漠視擺在他眼前的證據、是他害星移至此,這對北冥封宇而言就是事實。 hiKgV|ZD  
R~nbJx$  
  「是我說要回來還是你叫我回來的?」 "p<B|  
v`i9LD0(  
  「是我叫你回來的。」 Jr/|nhGl5  
5(F @KeH>  
  欲星移沉靜地注視他:「不對,是我的主意吧。」 Ys8p,.OMs  
KrwG><+j  
  「……」 )%D2JC  
}[a  
  欲星移淡淡一笑:「你那麼好,不管做任何事情都會尊重我的意願,你不可能當那個叫我回來的人。」 JVO,@~~  
L8"0o 0-  
  「我明知有危險卻沒保護好你。我應該一開始就堅決阻止你。」沒阻止你踏進這場漩渦,這是北冥封宇最後悔莫及的事。 r=8(n<;Co  
vMBF7Jfx  
  「我自己的決定怪不到你頭上。」欲星移手下攥緊身上蓋毯的流蘇邊角:「你別擔心說真話會傷到我,也別因為這樣而有罪惡感或對我感到歉疚。」 [gK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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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不是讓我坐在這裡最大的原因。」北冥封宇說這話時語氣溫和,神態卻透著江流石不轉的決心,他伸出手慢慢握住欲星移緊攥著蓋毯冰涼的手掌:「星移,若你真心不願意,我不會勉強。」他默默想著,盡管我的心裡多麼害怕你的離開。 yHS=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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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欲星移的手讓北冥封宇握著,欲星移思索著,沒有花太久時間,他拉了下蓋毯把分別屬於兩個人的那兩隻手一起蓋住,像冬天在圖書館唸書的中學生偷偷約會那樣、蓋毯下兩隻手緊緊交握。「謝謝你。」欲星移說,即便是家人,一樣要明白告訴他自己的謝意和其它感覺。「好神奇,每次看到你,都覺得見到你真好。」 zNe>fZ  
S%ULGX:@ga  
  北冥封宇微笑,他慢慢動作直至和欲星移前額輕貼:「你有跟我說過。」他小聲說:「謝謝你活著,謝謝你留下來。」 [UqJ3@>  
r q2]u  
  他相信他們會愈來愈好的。 g]B! 29M  
laVqI|0q  
  欲星移辦出院那天北冥封宇請假過來,一進房沒看到欲星移,只見日用衣物等都還沒收拾,小桌子上紙張散落,筆電沒有蓋上,螢幕進入休眠,蓋毯掉落在旁邊地板。「星移?」北冥封宇一邊輕喚,撿起蓋毯順手摺好先放在床上,動了動筆電滑鼠解除睡眠模式準備關機,螢幕上顯示還有使用中的文件檔尚未儲存(星移研究完自己那堆學術專文和未完成的手稿後說有些想法就跟北冥封宇借了筆電這幾天都在寫文章),北冥封宇存檔後關機又喚了聲:「星移?」 H=2sT+Sp  
  他沒看到星移的鞋子,房內安靜,與他在世界的角落見到身體還活著神識卻不在此處的星移那陣同樣的寂靜。過去一段時間他天真的以為惡夢只要醒來就可以過去,可現在他瞬間被拋回那段絕望無邊蔓延的情境之中,北冥封宇衝出病房抓著人問欲星移在哪,療養機構與前方一般門住診院區獨立而建,整個護理站竟都沒人看到欲星移出入,他們很快出動人手去找,北冥封宇快瘋了,聽過太多本以為已然無事卻終釀遺憾的前例,他恐懼噩運臨頭、恐懼因為自己的疏忽大意、恐懼被扔下……護理人員指示北冥封宇留在原地細想欲星移可能的去向、可能是甚麼誘發了他的情緒困擾,北冥封宇在病房內站坐不能、瘋狂又亂無章法地尋找蛛絲馬跡,星移看到了甚麼、聽到了甚麼、想到了甚麼,一定發生了某件事,否則星移不會連存檔都沒有就跑掉,他胡亂抓起散落一桌的紙張,上面密密麻麻寫滿他看不懂的算式,明明是在寫音樂學的文章怎麼會突然開始算數學?!愈見潦草狂亂的算式橫豎爬滿紙張,有些甚至突破紙張邊緣寫到桌上,再下一張再翻面出現的赫然是程式碼,天底下到底有多少人可以僅憑一份紙筆就寫下複雜無比的程式語言?!北冥封宇的心神快要被張牙舞爪的字跡吸進去,他們是提過星移在校時期亮眼的成績,但他沒跟星移提過其天才般的數學及資訊能力,星移肯定被自己所表現出的能力給嚇著了,所以他才會丟下一切跑掉。「星移!」北冥封宇大喊,抱起才剛摺疊好放在床上的蓋毯:「星移!你在哪!」他聽到浴室裡傳來細微的瓶罐還是小藥杯滾落的聲音,醫生為了星移的後遺症和其它身心症狀開過藥,這個房間裡有因為病人表現穩定而慢慢添加的一些常人眼中看來再尋常不過的物件,星移可能把他能蒐羅來的藥全吞了可能吞下那支原本他正在寫的原字筆可能用那支筆或其它東西傷害自己──北冥封宇瀕臨瘋狂地用力推開浴室門,欲星移正躲在裡頭,縮在暗暗的磁磚牆角,身上沒有血跡、眼睛還大大睜開著望著破門而入的北冥封宇。 1\G S"4~P  
:xdl I`S  
  謝天謝地謝天謝地──北冥封宇撲過去緊緊抱住欲星移一句話都說不上來,他緊抱星移好久才緩過來,「怎麼了星移,」他克制著激動輕聲詢問:「看你文章還擺在那兒……」 wvH=4TT=w"  
#:E}Eby/6I  
  欲星移從方才便如人偶任北冥封宇緊抱亦未回抱住他。「201的三次方……」他終於啟口卻是語氣空洞。 \4;}S&`k  
)HPt(Ck  
  「……怎麼了星移,你想到甚麼了?」 MXy~kb&  
xO2e>[W  
  「201的三次方是多少。」他固著的重複一次。 @=@7Uu-  
yht|0mZV  
  「8……」北冥封宇心算不出來。 #SNwSx&  
";:"p6?  
  「8120601。」欲星移語氣空洞地說:「你再隨便問我個數字。」 >fCz,.L  
yk1.fxik'  
  「星移……」星移的眼神讓他不得不照星移的意思:「277。」 3yT7;~vPj  
zoFCHs r  
  「21253933。」欲星移一秒解答,他語氣平板:「這是甚麼意思。我眼前閃過一個畫面,你問我任何一個數字的三次方,我都能馬上回答你。」 "P4#Q_  
K5; /  
  北冥封宇勉力說:「這是我們以前常玩的遊戲,問你三次方是多少。」 5i 56J1EC  
%`rZ]^H  
  「這是甚麼奧林匹克比賽的訓練嗎?」 p#['CqP8  
?!PpooYK  
  「不是。」北冥封宇下意識舔舔發乾的嘴唇,連舌頭都是乾燥的,整個口腔又黏又苦,他盡力保持平穩道:「這是一個讓我們安心的方式,只要還算得出來三次方是多少,那就沒甚麼好擔心的。」 LEnm6  
.nXOv]  
  「安心。」欲星移木著臉,語氣平板:「我想到的是0的3次方為0、0的0次方趨於無限,跑出一堆群論和微積分,我現在一邊跟你講話的當下算式還一邊在跑,我不用寫下來也知道那是正確的。我的數學那麼好?」 )?@X{AN&  
1+P&O4>  
  北冥封宇敏銳察覺這是個他需要小心處理的狀態。「你以前是數理資優生。」他慢慢說:「你從小就非常擅長高等數學運算,後來開始學寫程式,曾經所有人都以為你會走數理或資訊研究的路。」他微微出力按撫住欲星移的肩膀和手臂:「以前數學老師教我們把0的0次方是無意義背起來,你下課後告訴我那不是無意義、至少不是字面上的無意義──」 !3Xu#^Xxj  
~0S_S+e  
  「我還查到我曾經在資訊競賽中得獎,好久以前的一小篇報導,上面有我的照片,網路上有,看來我滿擅長找資料的。」他平板的說。 u 3&9R)J1  
37:\X5)z/  
  北冥封宇察覺不對:「你怎麼上網的?」為了病人安寧療養機構並沒有裝設網路,星移在這兒也沒有個人手機可供上網,當然更不可能使用護理站僅用作院內工作連線的電腦,離他們最近的公共無線網路得要走出後棟到門住診大樓才有,但若無人陪同住民不得隨意出入,欲星移又是怎麼上網查資料的? $9_yD&&  
| Vl Q0{  
  「……我抱著筆電走到前棟醫療大樓連上網。」欲星移的肩頭有點發抖,還是那是北冥封宇的手在發抖?「我好像知道該如何避過人們耳目移動到別的地方,我知道如何在門禁開啟的時候把原字筆滑過去卡在門縫不讓門完全關上我好趁機出去。我怎麼會做這種事?我可以很快找到這裡和路上其它監控攝影機的轉動角度然後避開、我可以清楚數出這裡走到前面門診大樓需要二百六十一步在第幾步的地方有轉彎而我一開始根本沒有意識到我正在數。」欲星移在敘述他做的事時真的開始發抖:「那個得獎的人真的是我……我很努力回想我做了甚麼題目,我不能、我想不起來、腦子裡有一個聲音叫我不要想,我不知道那是甚麼──」他大口大口吃力的呼吸,情緒愈來愈激動,北冥封宇一把將他抱進懷裡用力撫著他的後背。「我不知道……我不明白……」 ~_XJ v  
}E?{M~"<  
  「星移,」北冥封宇沉穩的開口:「星移,聽我的聲音,深呼吸──」 1trk  
lIs<&-0  
  「我會做的這些事根本不像一個學者或是教師──」他的吸氣開始出現明顯喘鳴。 M oIq)5/  
6rBXC <Z  
  「讓你的大腦暫停一下,星移,一切都沒事的,聽我的聲音──」 FQc8j:'  
*|Cmm>z"7  
  「我很害怕,如果外面──如果『我』全部都是假的呢?」 e -sZ_<GH  
^Q)&lxlxpx  
  我一直想不起來是因為我是一個軟弱的人嗎…… (QARle(i  
{+n0t1  
  護理人員跑回病房找到他們兩個,看情況回頭說要給欲星移準備鎮定劑被北冥封宇暫制止。「你可以摸摸我的臉頰嗎,星移?」北冥封宇握住他冰冷的手掌按上自己臉頰,用頰溫和按住他的掌溫把欲星移拉回來。「你可以再摸摸自己臉頰嗎?我陪你。」他幫著欲星移把手掌放上星移頰邊,牽著欲星移的手指輕輕撫動他的眼下、額角、鼻子、喉嚨、按上他自己的心口:「你得讓心跳慢下來,它現在跳得太快了,這樣你會很累對嗎,我們一起呼吸,來,吸氣數到三,一、二、三,吐氣數到三,一、二、三……」 ~7$NVKE  
Rd4 z+G  
  呼吸平順下來,欲星移脫力倒進北冥封宇懷裡,北冥封宇抱著他繼續輕撫他的背,「你想躺一下嗎?我扶你去床上。」 lwY2zX&%)/  
W$E!}~Ro  
  安頓好欲星移,醫師收到通知也到了,他看看情況建議再過一天、明天評估是否出院就走了。北冥封宇感覺衣角被微弱的力道拽住。「我出不去了,對不對。」欲星移虛弱且絕望地問:「我一輩子都無法離開……」 _z`g@[m:t  
^U[c:Rz  
  他俯下身抱住躺著的欲星移。「沒那回事,我們只是需要再休息一下。」 AD_aI %7  
#!a}ZhIt  
  「對不起……」 C(t >ZR  
6jdNQC$#B  
  「星移,聽我說,」他加大擁抱的力氣,他們無論是北冥封宇還是欲星移此刻都需要這個用力到好像快要勒斷骨頭、彷彿生生世世不分離的擁抱:「你是真的,我也是真的。不要逃避自己的能力,面對並接受自己的強大,你才能保護自己。還有,你一點也不軟弱,你是我認識最努力想要活下去並認真生活的人,你覺得一直有聲音叫你不要想起來,那是你的內心試圖保護你的另一種方式,他很盡責的想要保護你,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然後告訴自己那些危險的事都過去了、你現在很安全;如果一時半會還想不起來也沒關係,容許自己想不起來、容許自己活得跟以前不一樣,你完全可以抬頭挺胸的走出去好好生活,因為你還是你、不因此而改變。」 wOhiC$E46  
}]i re2j8  
  欲星移微弱的嗚咽一聲,無力的雙手擁抱上北冥封宇的背。 z?9vbx  
STfcx] L  
  幾天後欲星移終於回家了。適逢連假,北冥封宇有一段完整的假期可以在家裡陪欲星移,他們放慢步調一起把行李整理好,簡單的在住家附近小小散個步熟悉環境。 H<hFA(M  
$)V_oQSqn  
  散步途中,欲星移忽然回頭望向後方無人經過的寧靜社區。「怎麼了?」北冥封宇柔聲詢問。 v6Vd V.BI  
rKK{*%n  
  「沒事……是我錯覺吧。」欲星移有點心神不寧,北冥封宇牽起他,他含著少許困惑的茶晶色眼眸在北冥封宇的安撫下慢慢放鬆:「我以為後面有人……」 `V(z z  
nhbCk6Y5LZ  
  北冥封宇緊了緊他們互相握著的手,安祥、柔聲道:「是附近住戶吧。」 -!p +^wC  
g~>g])  
  散步完回家,連假期間附近的小吃店都公休,細心的北冥封宇早在星移出院前先在家裡準備了一些乾糧蔬果,現在他們正翻看家裡冰箱預備一起下廚。 >= G{.H  
%xa.{`}`U  
  「幫我拿四顆蛋出來。」北冥封宇專心控制剛倒油熱鍋的平底鍋。 tH7@oV;  
x/Nh9hh"  
  欲星移幫忙打蛋,往蛋碗裡灑了點黑胡椒。「河粉蛋餅?」他疑惑的看看流理臺上放著剛從冷凍庫拿下來的河粉皮,一副沒想到河粉可以用來當蛋餅皮的表情。 }ZP;kM$g  
g$z9 (i+  
  「你吃吃看嘛,這我拿手料理呢。」北冥封宇眼睛亮晶晶的朝他一笑:「我沒早餐店阿姨厲害還煎豬排,中間夾鮪魚玉米好不好?我知道,我買的是水煮鮪魚,有特別看過標籤。」他搶在欲星移開口前得意地先說:「我還有買到明太子美乃滋!」 |U~m8e&:  
]Wn^m+  
  「別告訴我那是要加進蛋餅裡的。」欲星移說。 ~E]ct F  
0`{3|g  
  「當然不是!我只是看到明太子覺得好像很好吃的樣子!」 dZMOgZ.!yr  
I U Mt^z  
  「那你打算加在哪裡?」 oNk ASAd  
{giKC)!  
  「唔……不知道。」 UJ}Xa&*H\  
IvW%n(a8^  
  「喔──那就是衝動性消費──」 1$Jria5n  
_kgGz@/p  
  輕鬆閒聊間河粉蛋餅煎好了,北冥封宇多煎了中間夾韓式泡菜的口味,兩人一起擺設餐桌有十足默契,一人一杯熱茶(上次回家後星移選擇喝茶的次數比咖啡還要多),一大盤煎好切好的河粉蛋餅放中間,旁邊一罐tabasco。欲星移在北冥封宇殷殷期盼的眼光下謹慎地夾一塊河粉蛋餅吃了,咀嚼吞嚥,再夾第二塊,這次咀嚼的時間更久。「這味道……我吃過。」欲星移喃喃說,伸手拿來tabasco滴了幾滴在蛋餅上再吃:「就是這個味道,很熟悉的味道……」 tA*hh"9  
|^uU&O;.  
  「好吃嗎?」北冥封宇溫柔地問。 }qqE2;{ND  
hI&ugdf  
  「好吃。」 PYOU=R%o`8  
& o2F4  
  「太好了。」北冥封宇很開心,一起吃蛋餅加醬,邊吃邊聊,聊起從前北冥封宇放了一份河粉蛋餅在書包結果忘記去壓到整盒蛋餅爆開的糗事。 a!_vd B  
7tEK&+H`  
  吃完收拾餐桌,欲星移捧著盤子忽然想到甚麼似頓住動作,問:「你的生日──是不是──」他蹙起眉頭努力回想後說出了一個日期,「我好像有祝你生日快樂……是不是在一個天台上?」 d]kP@flOV  
T)!$-qdz/  
  北冥封宇愣住了。欲星移說的並不是北冥封宇生日的正確日期,那是前一天,前一天星移在天台上祝他生日快樂。星移還在試著敘述他破碎迷離的記憶,說那時是梅雨季、說他好像有說要送甚麼禮物給北冥封宇。北冥封宇接下欲星移手中盤子放在桌上迴身直接抱住欲星移,「你說你要回來了。」北冥封宇開口帶點鼻音,就算日期是錯的又怎樣,這是星移努力想起來的、這是屬於他們的回憶。「你回來就是最好的禮物。」 QG|KZ8uO  
$O+e+Y  
  欲星移先是拍拍他的背,然後回擁住北冥封宇。食物的滋味、屋子裡的故事、說故事的人的聲音,北冥封宇身上的氣息如今令人感到格外熟悉與安心,欲星移覺得自己現在真的待在一個熟悉且安全的所在了。 DE0gd ux8  
w2 L'j9  
  北冥封宇和欲星移一起整理東西,封宇說星移從國外寄回來的行李陸續到齊了,他們現在一一開箱整理,外文專書和論文集全放上胡桃木大書架,還有幾箱樂譜和CD,他們說要再找時間去趟家居店物色新的架子來收納。 Z#2AK63/T  
I6k S1  
  「啊,說到這個,我後來在網路上把《布蘭詩歌》聽完了,當然是找了一個有歌詞字幕的版本,原來它的歌詞那麼──春意盎然啊。」想到直白赤裸的歌詞內容北冥封宇講得都有點不好意思,欲星移偏頭望他一眼,漂亮的茶晶色眼眸中含著狡黠的笑意。「你還記得結尾是甚麼嗎?」北冥封宇在欲星移理所當然的點頭後繼續說:「我有一點沒領悟到,最後他們突然高呼維納斯是甚麼意思?Venus是維納斯沒錯吧?還是我又搞錯了?」 h1 y6`m9  
#[4MwM3  
  「是維納斯沒錯。」談到音樂欲星移總能瞬間化身風度翩翩且飽學的學者和諄諄善引的教師:「倒數第二章的篇名叫做〈Blanziflor et Helana〉,你有發現後面其實出現了三個人的名字:白絨花(Blanziflor)、海倫(Helana)、維納斯(Venus)。白絨花是古法文傳說《Floire et Blancheflor》的女性角色,那說到中古世紀的海倫第一個會聯想到誰──是的,特洛伊的海倫王妃,《布蘭詩歌》引此二則典故讚頌愛情,既然說到美與愛豈可遺忘維納斯呢?維納斯!維納斯!美與愛的女神!讚頌的音樂不中斷連至最終章大鑼敲響命運女神登場,再次讓人們警惕及信仰命運。」 ]m>N!Iu  
~miRnW*x  
  北冥封宇真的很喜歡聽欲星移說這些,也很喜歡看當星移在談論音樂時臉上散發的光彩。「維納斯是愛神,只是歷史和傳說中的愛情故事那麼多,為什麼會特別選這三位來讚頌愛?」 (Wj2%*NT  
|L@9qwF  
  「那你要問奧福,也許他特別喜歡這三個人物的故事。」欲星移手頭正從箱子拿出一本厚重的總譜,眼神不在譜上,若有所思道:「不管作曲家選了哪些典籍,故事中的他們最後都收穫了愛,我想這就是對命運女神的崇拜和對最終命運的祈求吧。」 &_DRrp0CN  
+[=yLE#P%  
  「我相信是的。」北冥封宇溫柔的接過那本又大又重的總譜一起放到架上,欲星移的眼神抬起來正和北冥封宇相互凝視。「所以星移,你也可以。」 QGWfF,q  
!7m )QNV  
  欲星移定定地望著他,緩步向前,抬手很慢很慢的動作輕觸北冥封宇的臉頰,然後傾身輕輕吻了北冥封宇。北冥封宇驚訝的張大眼,這是失憶後的欲星移第一次主動與他做出這些舉動、而且還是如戀人般親密無間的一個吻。這段期間隨著欲星移逐漸敞開心扉接受北冥封宇,兩人間雖偶有擁抱牽手,但皆是出於支持性的舉動,顧及欲星移內心感受,北冥封宇始終把守分際小心不做出過分親密之舉,親吻等踰越之事更是未曾有過。看看瞪大雙眼的北冥封宇,欲星移想了一秒鐘,再次傾身啄上北冥封宇的雙唇,這次終於收到北冥封宇的回應,輕輕慢慢繾綣相吻,清純一如初戀。一吻既畢,他們互相把著雙臂相親相近,情感濤天啞了北冥封宇的嗓子,他開口:「星移……」 Ab"mX0n  
bZ/4O*B  
  可以嗎。 $IuN(#  
8-A * Jc  
  「如果我不主動,你打算甚麼時候吻我?」戀人的聲音輕柔如漣漪,帶著笑意與些許俏皮,還有一些些緊張。「北冥封宇,我不會放棄尋找過往記憶,但我覺得我們該可以有新的記憶,所以,讓我們繼續擁抱並親吻,好嗎。」欲星移的音量不大,卻極其清朗,那是胸臆豁然開朗的人才會有的聲音。 }G:5P3f  
UUzu`>upB  
  好嗎,封宇。 #ny&bJj  
M"E ]r=1  
  沒甚麼好不好的,他們一起接住並面對了,他們就是在一起了。 c]pO'6]  
*\UxdL 22  
  「星移,這次換你跟我一起唸。」他們又接了次輕柔的吻,北冥封宇半摟著欲星移,一手撫摸著欲星移的側臉專注地凝視,他開始說:「不管發生甚麼事,」 dHcGe{T^(  
!A.Kb74  
  「不管發生甚麼事,」欲星移複述。 -:5]*zVp+-  
K3c(c%$<R  
  「你有我,」 208dr*6U  
$U uSrX&  
  「你有我,」 G)I lkA@  
7_AR()CM  
  「你要講我有你──唔,總之,你有我、我有你,」 !kPZuU `T  
-nC 5  
  「我同意,你有我、我有你,」 wU\3"!^h  
vd4}b>  
  「我們有一個家。」 /1Xji 0LK  
A.mIqu,:  
  「我們有一個家。」 qJ;T$W=NG  
*-!&5~o/U  
  北冥封宇捧起欲星移的雙頰:「永遠都要記得這件事,把它刻進意識深層,這樣即使忘了這句話,你的心、你的意識也會告訴你該怎麼辦,你不會徬徨無助。」 `OY_v=}  
{kLL&`ii  
  欲星移吸了下鼻子,用力閉上眼再張開,雙手握上捧著他的臉的北冥封宇的手,骨骼肌理分明、溫柔堅定的手,拉著那雙手,走到哪都不怕迷路。  2Z ? N  
[5v[Zqud  
  好。永遠記得。 nUAs:Q  
C,+ Sv-  
-------------------- ozs xqN  
fP>K!@!8  
  風和日麗,非常適合整天關在辦公室裡的人出來曬曬太陽透口氣的好天氣。北冥封宇今天沒有跟大家一起訂便當,他在午休時分走出調查局,在附近咖啡店買了簡單的三明治,店員熱情的問他要不要參考近來很流行的綠拿鐵,他笑著搖頭拒絕、謝謝店員的介紹(早餐才和星移一起喝了他們按照網路食譜打的綠拿鐵,兩人評價都不高,星移說食譜還有改進空間),何況早餐歸早餐,繁忙工作一上午後實在不想過得太健康。北冥封宇拎著午餐牛皮紙包信步走到辦公大樓間濃密樹蔭下的石椅處,看到已經有人早一步坐在石椅上悠閒地吃午餐。 zH0{S.3 k  
R+c  {Pl  
  「北冥處長。」史精忠有禮貌地打招呼,挪動身子空出一半石椅,又把一瓶剛買的冷泡茶推過去。 y6[^I'kz  
'qosw:P  
  北冥封宇緩緩在石椅另一端坐下,拆開三明治包裝紙慢條斯理咀嚼,即便有人不經意路過看到也只會認為這是兩個上班族在此休息吃午餐。 94=aVM\>>  
a;Nj'M~U  
  「處長您們最近好嗎,師叔好嗎?」史精忠道。 FyXz(l:  
OVsZUmSG  
  「都好。他能做自己想做的事。前陣子回診,醫生說要注意日常調理保養。這些你早就都知道了。」 I b)>M`J  
 TP6iSF  
  史精忠溫和的笑笑:「師叔現在有很好的新生活,那很好。」 uZyR{~-C  
pg}9baW?  
  北冥封宇慢慢說:「他生了場大病,我們都生了場大病,不敢說痊癒,但我們會愈來愈好的。」 Y)x(+#  
,j4 ;:F  
  「那真的很好。」史精忠誠摯道。 sA3=x7j%c  
2?]NQE9lA  
  被陽光曬得暖暖的微風吹過,北冥封宇道:「我起先以為我們此生不會再有接觸。」 =H'7g 6  
^ fo2sN"   
  「不太可能,您是國家安全處處長呢。」史精忠清朗的聲音道:「而且我是真的關心師叔,還有師叔的師兄也是,您知道我說的是哪位。」 DR."C+  
0]dL;~0y.  
  「我知道。那位用漠不關心來表現他的關心,很深刻。」北冥封宇說:「不管發生甚麼事我都會保護好星移。」 e ;4y5i  
oGzZ.K3 A  
  「處長自己也須多加小心,我們還有事情沒完成。」 9zj^\-FA_l  
$K)9(DD  
  午休結束,他們起身。「是甚麼原因讓你願意繼續待在那棟大樓裡?」北冥封宇考慮了很久仍決定問道。 r?e)2l~C8j  
u S$:J:Drx  
  史精忠手上拿著吃完的午餐盒和那瓶沒被鄰座人接收的冷泡茶,聞言看向北冥封宇,用稀鬆平常的口吻說:「我兩個弟弟都是衝組的。」 r^uo7?gZ^  
l \=M'D  
  北冥封宇些微訝異。 >?b9Xh  
4uU G0o  
  「家父從前教導我們兄弟:正義有很多種,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種正義,惟世間大義之是非曲直無可違背;跟隨師尊後,才發現大義隨時在變、隨著局勢和述說的人不同而變,連初衷信念都會變了,只有理想的口號不變,因為那虛幻得從未實現過。」史精忠朝著北冥封宇笑笑,再次遞出那瓶冷泡茶:「那是棟理想主義者們的大樓吧。」 )V!dmVQq{g  
Ea%} VZ&[  
  北冥封宇這回接過冷泡茶。 *D: wwJ  
e]\{ Ia  
  傍晚北冥封宇返家一進家門,欲星移放下手邊正在整理的文章立刻迎上來抱住他,把臉埋在他頸側:「我拿到聘書了!」欲星移喜悅的聲音說。 p]d3F^*i  
b"+ J8W  
  北冥封宇抱住他發出一聲歡呼,拉著欲星移坐下細細聽他講述下午的面談過程。「這所大學的圖書館館藏豐富,剛好又有我研究方向的文獻,我好幸運能在這裡任教。」他們一起瀏覽大學的網站介紹,欲星移興致勃勃的說:「下午談完後我在校園裡逛了一圈,現在剛好是杜鵑花季,還有人是專程進校園賞花的呢!」 kan?2x  
|w(@a:2 kw  
  「我們也去,一起散步賞花,你指給我看你們系館在哪。」 )v!>U<eprD  
`TBI{q[y  
  「好呀,學校很大,你看它可以從我們上次去的那個地方一路延伸到……」 N?d4Pu1m  
Z 8??+d=  
  北冥封宇一邊聽欲星移興致勃勃的說話,一邊認真看校園簡介和google地圖顯示的街景。「系館剛好在校園最深處近後門的地方,萬一發生危險可以趕快跑到大馬路上離開,如果壞人在後門就躲到旁邊建築。」北冥封宇忍不住就要開始囑咐欲星移。 ^(p}hSLAfQ  
~]71(u2  
  欲星移笑著摟摟封宇:「處長,你太緊張了,哪來那麼多危險!學術界再黑也不會真的拿槍出來掃射的!」 pn6 e{   
hP4*S^l  
  他是調查局處長,他是大學藝術學院教師,在旁人看來難以湊在一起的組合,北冥封宇覺得這樣再好不過了。 U?u0|Y+  
Re <G#*^  
VWoxi$3v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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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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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樓  發表於: 2023-12-13 21:16
只看該作者 | 小 中 大
◎後記──是不願離開,還是無法離開? oWVlHAPj  
w, u`06  
  第一個感想:沒事千萬不要寫前傳!會把自己搞死!為了寫前傳力求不要吃書,還得不斷重複回看正篇到底幹了甚麼好事,這時就會痛心疾首於自己當初的不深思熟慮,正篇裡隨便一句話當年都會影響到前傳裡要如何把它完整且合理的呈現,我很深刻的記得上回寫正篇時腦袋裡想的是「啊這只是一個稍微交代一下的背景設定而已不用太認真」,殊不知當我決定要寫前傳時這些交代一下而已的句子都變成招招陰毒的殺手啊!好吧,各人造業各人擔,還是要盡力把前後故事情節接在一起,可以保證大方向是完整的!難寫的還有地門(再次向主筆地門線的季電老師致上無比敬意)和無可避免會出現的智力天花板默蒼離,那個沒有三兩三不敢寫的抹茶怪……。雖說正篇和前傳可以獨立閱讀(獨立閱讀和合併閱讀、改變閱讀順序想必會帶來不一樣的體驗吧),但對我而言它是一個完整的小宇宙,所以我還是會從創作這個小宇宙的視角來作後記。 yQ> *F  
  寫前傳是有必要的嗎?我認為是有必要的,放在諜報小宇宙的架構中,前傳是個把欲星移和北冥封宇的人生補完的重要歷程,一個破碎的靈魂要如何重聚黏合繼續勇敢的活下去?有看過《你往何處去》的讀者可以指出在那篇故事裡缺失了的一部分就是他們兩人痊癒的過程(北冥封宇說不能講痊癒要講愈來愈好,因為這可能需要花上一輩子的時間),當時寫作是有構思到他們的崩潰和療傷過程的,但我選擇把那部份放到前傳中以跟正篇做出銜接及對比,整個故事最想寫的就是這段其實對每個人的心境都相當重要的過程啊,結果演變成生出前面落落長的章節就為了最後兩章可以好好敘述這個部分,當打下前傳「全文完」三字時才有一種啊這個故事真的完整了的感觸。如果說《你往何處去》描述的是一步江湖無盡期,那《邁向漩渦》就是信任(或是愛)逐步崩毀再構築的故事,前半不論是堅守立場的顥天丹陽、一個勁說相信說喜歡的北冥封宇、蜃虹蜺對兄弟的維護、調查局裡相信部下的上司、各種「相信美麗的大局」……我們可以看到相信有很多種面貌,人們相信他們自己願意相信的事物、不相信的旁人再怎麼做都是徒然,中後半陸續進到各種幻滅,幻滅和質疑和放棄/反抗往往伴隨而來,人物性格決定他們走往哪一步,我不敢說幻滅後迎來的必是毀滅或是極端的甚麼主義,但經歷過幻滅的人物會有甚麼樣的改變就相當耐人尋味,而在幻滅後無論險阻猶可再次付出信任則是非常有勇氣的事,甚至是一份純潔的勇氣了。 RHo|&.B;+  
  我試著在故事裡描寫欲星移(或是任何一位情報工作者)再也無法過回正常生活的處境,即使非他所願、他也總是會傷害到身旁的人。就拿凰后對感情及人生的一針見血來說,想像若欲星移沒有選擇北冥封宇、沒有「給自己搬來塊巨大的絆腳石」,欲星移的人生會變成甚麼樣子?當他下定決心不再為某個空洞而美麗的騙局所騙之後,他可能真的可以逃離這個圈子過上他所認為的自由生活,可能他還會在那段生活中再碰上另一個人,但如影隨形的過去依然讓他無法真正擁抱未來和他自己,而這段「逃離」的期間又能可維持多久?這是情報工作者的不得已,在他身旁的人可以對他提出控訴,那他們又可以在哪向誰提出控訴?我們暫先只討論本作主角,單看欲星移和北冥封宇的爭執,縱然我們旁觀者清,心裡卻皆明白如果這不是小說欲星移和北冥封宇基本上是不可能繼續在一起的,人的一生有多長,可以讓你揮霍著去堅信一個虛無的我相信你你相信我?當優先順序不再相同時,這份愛與信任是否可以一如初衷?一直到最後欲星移對北冥封宇說出「我想我可以相信你」再重構出他們雙向的信任與愛,教人忍不住思索甚麼才是愛?甚麼才是毫無保留的相信?到最後我們發現其實信任比愛來得重要得多、深刻得多、也難得得多,重新建立起的不只是信任,還有他們的「人」。昆德拉的名言:生命中不能承受的,不是無法存在,而是不能為其自我。 K[ZgT$zZ  
  邁向漩渦後請記得接下來定可以穿越漩渦,感謝這是一篇小說,讓他們和我們得以穿越、得以重聚。 pPcn F`A  
  感謝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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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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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樓  發表於: 2023-12-13 21: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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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33樓无情字于2023-12-10 03:37發表的  : FA\gz?h  
好厉害的串联剧情,两人之间好温柔的感情,非常美味的作品,感谢作者写出这么好看的作品,最后的晚安好梦真温柔啊…… )K\w0sjR  
F(/^??<5  
+ oyW_!(  
感謝你喜歡~好夢難得,彼此溫柔的人說這句話令人特別有感觸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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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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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樓  發表於: 2023-12-15 00: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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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现更新了结局,冲来夸夸,作者真的高产作品又质量超高,看到前面有人提到还有前篇连夜爬去看完了(不是),各种细节都很详细地对应上了真的超级用心,文中两人真的一起经历了好多波折和风风雨雨,最后互相扶持着打出来he结局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简直是奇迹,双方都将彼此看得极重,欲星移隐瞒极多,但在和其他人勾心斗角时一直在努力保护北冥封宇,堪称奋不顾身,北冥封宇则一直予以坚定的信任、努力让自己作为对方能够得到休息的退路,不论是在这里的结尾温柔地让欲星移能慢慢走出来恢复记忆、还是在前篇最后结尾的时候向欲星移说两人间的相处细节让他相信自己还活着都非常的打动人心,感谢作者妙笔生花让我吃到如此美味的饭,感谢作者给他们两人历尽磨难后能有可以和对方继续互相扶持走下去的结局,希望他们未来能有平静的生活,祝作者未来文笔越来越赞灵感越来越多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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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8樓  發表於: 2023-12-24 14: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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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37樓无情字于2023-12-15 00:17發表的  : 30g-J(Zg  
发现更新了结局,冲来夸夸,作者真的高产作品又质量超高,看到前面有人提到还有前篇连夜爬去看完了(不是),各种细节都很详细地对应上了真的超级用心,文中两人真的一起经历了好多波折和风风雨雨,最后互相扶持着打出来he结局看着都觉得不可思议简直是奇迹,双方都将彼此看得极重,欲星移隐瞒极多,但在和其他人勾心斗角时一直在努力保护北冥封宇,堪称奋不顾身,北冥封宇则一直予以坚定的信任、努力让自己作为对方能够得到休息的退路,不论是在这里的结尾温柔地让欲星移能慢慢走出来恢复记忆、还是在前篇最后结尾的时候向欲星移说两人间的相处细节让他相信自己还活着都非常的打动人心,感谢作者妙笔生花让我吃到如此美味的饭,感谢作者给他们两人历尽磨难后能有可以和对方继续互相扶持走下去的结局,希望他们未来能有平静的生活,祝作者未来文笔越来越赞灵感越来越多www n_sCZ6uXE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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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文筆愈來愈讚靈感愈來愈多好棒的祝福,我就收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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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 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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