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12 【元襄】平行世界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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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8)

樓主發表於: 2023-01-12 22: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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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12 【元襄】平行世界的夜晚

*全文1w3

他们不存在不爱或软弱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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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师无方是个对季节没有什么偏好的人，在恨潮生抱怨冬日太冷并以此为借口赖在他身上的时候，他会任由爱人赖过来，对自己却只是根据今日气温增减御寒的东西。恨潮生喜欢他戴米色明暗格子的，于是这条围巾在他通勤的路上出现得最多。回家时明明还沾着一阵冷冰冰的霜气，声称自己怕冷的猫却已经将头凑过来，埋进羊绒织成的长围巾中，手也环住，去寻略微厚重的风衣下那道总是细窄的腰，在将自己脱离出暖气的保护范围时拖长了声调去叫他的爱人：“襄君今日又加班了，你不在旁边，家里好冷呀。”

但今日却是恨潮生不在家中，他在藏渊阁虽早已只是挂职，一年间也还有几个不得不亲自出面的场合。中午的时候恨潮生便已收到消息，于是第一时间便向游师无方报备行程，末尾附送了一长串抱怨和‘我会想你’之类的话——游师无方长年累月的纵容让他越发肆无忌惮，在被打扰到他和爱人共处的时候，便要以刻薄的态度批评每一个相关人员。

游师无方回了个‘好’，又被守在手机旁的恨潮生软磨硬泡走两个暂时用言辞代替的吻，只等他回来就可以追讨实际的嘴唇贴覆。

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恨潮生成功将拥抱变成了游师无方到家后的习惯，弄得他这样对浪漫和温情感知力微弱的人也会因为推开门无人趿着拖鞋来抱他而出现轻微的停顿。游师无方细思时总有蹙眉的习惯，平日非工作时间，恨潮生会抬手抚平或者干脆去吻，要么是唇要么是眉尖因颦蹙而略微拱起的位置，此时没有恨潮生在侧，他便又下意识地轻轻将眉皱起，分辨清楚这并非只是下班流程有变导致的情绪起伏，他因少了一个怀抱而心头一动的根源，还在这个习惯的发起者身上。

好在一如之前的纵容，游师无方对恨潮生不会有计较的打算。恨潮生对他太过坦诚，被他看到的部分也基本等同于一切，除却拥抱这样的小事，连‘我需要襄君陪我’这样坦白需求的话，恨潮生也从不吝惜。

他只是轻轻叹了口气，甚至没有出声，只是呼出了一团白雾，便关上门解了外套，去看恨潮生备下的晚餐。藏渊阁的元君在家里有些过分居家了，他甚至还会在要出门前给游师无方发消息，内容是：“我给襄君做好了晚饭，用保鲜膜封好放在桌上了，不要忘了哦~”然后附图一张他写好的便笺，用冰箱贴压在柜门上。便笺上的黑猫张牙舞爪，如果不是时间来不及，恨潮生也许还会把这只炸毛的黑猫涂得纯黑，而不是现在这样，只粗略地用黑色签字笔横着涂了几下就当是上了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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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周五，恨潮生安排的电影之夜。他提前选好了电影，是一部据他所说很没有意思的文艺片，他甚至在选好片子的时候对着游师无方笑了笑，如撒娇又像耍赖那样贴过来：“虽然很多人评价是无聊，但是襄君会陪我看的吧？”

恨潮生的话有时候会很多，他想游师无方知道他的事情，或者想知道游师无方的事情的时候，他就会用一种稳定的语调开始讲或者询问，好在游师无方已经足够无聊，不会嫌这样的语调会让人犯困，更不会嫌恨潮生话多，他永远会听且记住，也会永远回答恨潮生，哪怕是一句拒绝：“这件事你不用知道。”

恨潮生有时候会因为被拒绝而忧愁一下，转瞬又甜蜜起来，恋爱之后的恨潮生因游师无方而起的情绪变化总是快如闪电，好在游师无方受得了，他也不需要别人受得了。毕竟，旁人若是知道他想的是‘襄君说不用我知道，是关心我’，只怕都要觉得他的逻辑不可理喻。

于是他在讲起这部电影的时候，也有些絮絮叨叨。恨潮生不爱与游师无方之外的别人看电影，所以无从在这种时候顺便埋汰一下擎风岳的审美，但知名电影评分平台上被他称为‘胡说八道’的评价们给他提供了指点江山的机会，当这部电影是梅子鸡之味的时候尤甚。

当日是周三，游师无方加班回来便已经是九点，晚饭在万愿同归用过，反而是恨潮生吃得潦草。后者在中午就得知恋人要加班，于是甚至没做正式的晚餐，只用了头一天吊好的汤煮了细粉烫了点蔬菜凑合，若非游师无方用餐要求中一贯有一条要注意营养均衡，只怕他连菜都不会烫。现下他便猫在沙发上，裹了一条毯子，在他已看完的文艺片列表中选择自己中意的一部。

这个过程并不需要太考虑游师无方的意见，他并非是一名对艺术作品有过高鉴赏力的人，就算是，他也更擅长于倾听而非是出言评价，他的接受度也因此显得很高，让恨潮生不必担心自己是否选择了一部恋人并不喜欢的电影。所以恨潮生等游师无方回家，便披着那条珊瑚绒的薄毯子将人抱进怀内，凑到游师无方被风吹得冰凉凉的耳尖轻轻地吹气，好将冷意用柔柔的语调拂去，只剩冷热相遇时留下的水滴：“襄君，我选好电影了。梅子鸡之味怎么样？一部我很喜欢的法国片。”

游师无方嗯了一声，恨潮生就知道这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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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之夜在恨潮生看来算是一场约会，尽管没有出门，却与恋人贴在一起。所以他会尽量布置得像一场正式的约会，准备浸泡着冰块的烈酒再加上柔和酒精辛辣感的汽水，再放上一点游师无方肯破例在八点后吃的零食。此外还会有零星的几颗糖，因为他在喝得微醺的时候会想亲他的襄君，于是将硬糖含在嘴里，等甜蜜的荔枝或者别的什么味道遍布口腔的每一个角落，再印上那双不常说话的唇，勾住那条与冷淡的唇面不同的温热软体，犹如绳结相扣，再自嘴唇的缝隙间牵来，好让游师无方尝过此处的味道。直至恋人因气喘而稍微蹙眉起来，恨潮生才松了口，用沾染口沫而显得晶亮的唇面往游师无方的那一双唇上轻蹭：“襄君，既然我尝起来是甜的，你是否肯再多亲几下了？”

即便是游师无方，在他们同居开始的那段时间里，也会因此疑心恨潮生是否在借机讨要更近一步的亲近，然而恨潮生却真正只是要吻。他似乎对和游师无方一起做的事情有种奇怪的执着，乃至到了虔诚的地步，哪怕自己是主导者也不能打破，除非游师无方会开口。然而游师无方当然不会开口，他对人所常欲的需求低得似不可见，只有恨潮生能发现一点偏好，譬如饮食上更偏好口味清淡的烹饪方式，又譬如——恨潮生看得很清楚，也因此生出几分得意，就算是襄君这样外人看来不曾动欲之人，也会偏爱与我的亲吻。这一点偏好不足以让游师无方开口，他只会应一声，或者干脆沉默地再将被酒液、湿润的空气或者舌尖描摹的动作浸润得柔软的唇面贴上去。而后，得偿所愿的恨潮生便会伸手将他揽住，笑得将那双漂亮得如同星子的眼弯成月牙，和他的恋人一道，再去留意屏幕上的影象。距离上一次他们看向屏幕，也许过了五分钟，也许过了十五分钟，但他们都不太介意，于是这时间的长短就失去了意义。

当然，对恨潮生而言，这样的准备显然不够。他爱在约会时把玩一点浪漫，也心知游师无方觉得这毫无实用意义，好在他们两个人都对实用意义本身并不太在意，至少当无实用意义与恨潮生联系起来的时候，游师无方愿意陪他浪费。在游师无方看来，约会也并不实用，附带别的浪漫也在情理之中，若恋人因此而高兴，如此‘无用’之物便附上了几分情绪价值，焉能称为无用？恨潮生在他面前总笑得很漂亮，游师无方爱他，便欣赏这样的漂亮而无需考量内中结构，神情上也就因此显出几分与平日的区别，旁人无从发觉，恨潮生却能发现。于是后者贴去恋人的面前细细地啄吻，留下一点濡湿的痕迹来，他抱着游师无方，喟叹时像猫打哈欠：“襄君，我好爱你哦。”

游师无方不会管他因为什么原因又开始示爱，他摸了摸恨潮生的头，动作甚至可称熟练，而后顺着黑亮柔软的的长发抚摸下去。这与办公时的恨潮生凑过来向他讨吻时的态度稍有几分不同，少了因几分工作被打扰而产生的敷衍。

好在他们两人都不是学经济的，否则讲及实用便要牵扯出实用价值与审美价值的对立与统一，恨潮生便需要纠结于在自己罔顾了实用的时候，是否需要留意一番审美。他一贯自我，但涉及游师无方便会显露出几分谨小慎微来，甚至情愿为了恋人向那些胡乱评论的人让步，哪怕他心里还是在翻白眼，想着鬼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能给一部烂片这么高的评分。

恨潮生赋闲在家的时候，花了半年的时间打造家庭影院，按照他认为最好的标准完善，还配有控制线路复杂的灯光，平日里一如在影院观影那样，观影灭灯，影片结束便将明亮的顶灯打开；在需要的时候，他会将顶灯开成别的颜色，别的样式，然后站起来，向游师无方伸手行礼：“我可以请襄君跳舞吗？”

但老实说，两个人的舞技都实在算不得高超，而且观影室空间对跳舞而言并不能算阔绰，他们只能跳一点简单的舞步。最开始恨潮生会很迁就地主动跳女步，在吻过游师无方手上的戒指后，他便微笑着退开一步，轻轻地用请求的语调作邀；后来，游师无方偶尔也会跳起女步来，他的腰太窄，实在很适合被环住，唯独可惜一点，任何舞哪怕要求力量，也不会放弃对灵巧的追求，恨潮生无法像在床上那样把握住这段因舞步动作而动作的腰，他只能轻轻地搭上去，用指腹去丈量。

这也很好，但恨潮生向来是不知满足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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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说‘知足常乐’，恨潮生却总不赞同。他觉得我既没满足，心中便自然有一道名为欲的沟壑，血液流过便要因此生起颠簸，既生了颠簸，心便不能静了，要随着颠簸七上八下。那些声明如此之人，无非是他们在意的欲望得到了满足，于是对着别人看重的那些他们便能不以为意，放放也就过去，那些好为人师的更要行一番劝人放下我执的事，总结为‘知足常乐’。

可游师无方于他，是恨不得时刻都凑在一处彼此相爱才能慰平心中不安的存在。他倒也不至于到了现在还担忧游师无方走掉，只是分离焦虑根治在他的秉性中，需要长达数年稳定的情绪支持才能可削减一二。恨潮生无法‘知足’，他的‘常乐’只来自游师无方爱他是确定的。

所以，恨潮生虽不至于提出希望游师无方每周7天每天24小时都在自己身边的请求，却会用一些简单也为他的襄君容忍的举动来填补缺失的相处时间。

游师无方有时候觉得恨潮生蹭他像一只猫用气味腺蹭着被猫认为是‘我的东西’的样子，但既然是猫，想必有几分不分轻重。恨潮生将自己的印记烙上游师无方的时候基本都非常小心翼翼，有时候却也难免像拿一块用了快一个月不必吝惜的抹布擦半年未清理的灶台上的油污那样用力。他害怕再碰上一场不告而别，尽管在游师无方面前他坚称破镜之所以能重圆是因为没有真正破或者没有真正圆，而他和游师无方无论由谁来看都显然不可能是没有相爱的样子，故而之前的那一次别离也被他称作‘小别’。毕竟游师无方只是离开了一段若他们有婚姻关系便已经可以提出离婚的时间，并没有提出出自他本人意愿的分手，恨潮生便抗拒认识自己的人称呼这段感情经历时有‘复合’二字。他只会在有些时候稍微过分，从游师无方的喘声中寻求答案，他如念叨叨令那样絮絮地念‘襄君、襄君’而后开口发问：“纪念日约会襄君想去哪里？去水族馆的话我不会再买水母了……或者，我们去放烟花？”

他如同并不想知道答案那样很快地问一连串的问题，眼睛几乎一眨不眨地盯着游师无方泄露呻吟的唇。然而他只是恃宠而骄，因为游师无方就算在这样的情境下，也会将所有的问题回答完整，甚至会给出拒绝的理由，但恨潮生会堵住他的嘴，半撒娇半抱怨着蹭他又咬他的下唇，将那片柔软的唇面咬得红得好像要熟了一般，然后讲出一句好无理取闹的话：“襄君怎么和我做爱的时候还在分心呢，是不够舒服吗？可是……”

他的手也动起来，将他所钟爱的地方一一抚过，又牵连埋在体内的部分，将一声细小的尖喘纳入耳底，听得他笑盈盈，于是开口也过分：“这里……这里，还有这里，不都表现得很喜欢吗？”

就如他在看电影时会问游师无方看到哪里了，他们才接过吻，电影或急或慢地向前推进一截，游师无方便会看他一眼然后将这一截的情节讲出来。恨潮生没听完就做出委屈的样子，让游师无方声音一顿，下一刻便听见恨潮生从这个空隙挤进来打断他的话，问襄君和我接吻的时候也会分心看屏幕吗。游师无方心想接吻时睁眼的是你不是我，应该知道我没有看屏幕，说出口的却是：“我只是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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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不会有恨潮生打扰，游师无方不必想哪一句话又要惹起他的无理取闹来，应该是可以说称为‘清净’的。然而恨潮生平日本不絮叨，对上他却总有说不完的话，就算游师无方在工作不能多讲，也时不时在耳边念他的名字，念得等他休息了，一只耳朵业已被吐息吹得泛痒发红。游师无方不止习惯了回家时的拥抱，还习惯了一个人用各种语调同他说话，于是此时，往日由话语填充得满当的房间空了起来。这样的清净却是游师无方不太中意的了。

好在游师无方一向没有什么伤春悲秋的意愿，何况以恨潮生过往的效率看，处理完事情的第一时间就会往家赶，他等不了多久。游师无方想了想，觉得自己并不会择片，与其看一部别的电影被恨潮生抱怨‘襄君是不信任我的审美吗，怎么一个人在家的时候都不让我挑的电影陪你呀’，不如就用恨潮生已做好的布置消磨一两个小时去。

游师无方在开设备之前看了一眼介绍，突然有点理解为什么恨潮生选了梅子鸡之味，大概是因为自己也会小提琴。他不是一名专业的演奏者，不过做什么事情都不离‘认真’二字的襄君，哪怕只是业余偶尔演奏，也不会有失水准。恨潮生喜欢听他拉琴，但这样的机会不太多，游师无方在音乐上没什么偏好，便会在难得的机会里迁就他的恋人从巴赫拉到帕格尼尼，然后对着那双因为期盼而眨巴得更快了些的眼睛听恋人拜托：“我可以再听一听襄君的门小协吗？”

恨潮生似乎偏好行板和柔板节奏，连帕格尼尼的协奏曲他也最喜欢No.04，原因无他，其中第二乐章类似歌咏的部分最合他的心意。所以游师无方心领神会，对门小协，他也是想听第二乐章。

演奏结束后，恨潮生会是最捧场的听众，正襟危坐之外，还会用不知道从哪里学到的魔术手法变出一朵花送给他的心上人演奏家。然后他又会摇身一变成了演奏大师的琴童，替游师无方收好提琴，松好弓毛，将琴身沾染的松香粉末用专用的擦琴布擦干净。最后才会变回家里的主厨，料理当晚的菜肴——主要用于讨恋人欢心。

但梅子鸡之味相关演奏的部分并不多，像个喜剧片一样诙谐，却又有爱情和家庭悲剧。恨潮生选这部电影诚然有与游师无方相关的因素在，但也确实维持了他一贯的审美标准，尽管，如果他今天在家，电影本身不会是他们的关注重点，他仍旧不想让游师无方觉得自己是个没品位的人。然而无论对电影投入多少关注，除非恨潮生一定想听，游师无方不会对其给出什么评价，更不可能恨潮生没品位，他将看电影归为‘一种恨潮生偏爱和我一起进行的消遣方式’，那他便不会给出让恨潮生担忧的答案。

恨潮生做的准备工作很充足，除了酒还在酒架上。游师无方看了看观影室内的小茶几，也只差这一项，他将还在放片头的电影暂停，出门拿威士忌杯和酒。他处理冰块并不够熟练，所以放弃了冰镇风味的烈酒，只用了汽水，然而才兑好，观影室没有严丝合缝扣紧的门内，便传出了连续的声响。

游师无方皱起了眉，他耳力不差，自然听得清清楚楚，是被他暂停的电影又开始播放了。他端着杯子过去，还在想以恨潮生的能力，布置这些东西应当不至于这么快就出现问题。然而当他推开门，就算是游师无方也稍微睁大了眼睛——

恨潮生想，也许在他的襄君脸上不会出现比这更能代表震惊的表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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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师无方记得他的恋人在出门前给他发了一张照片，照片忠实地记录恨潮生今天的穿着，和现在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样子毫不相同，而他除了才开始播放的电影声，没有听到别的异动，就算恨潮生悄无声息地开了门，也不会这么快就换好一整套衣服。但这分明又是恨潮生，讶异的表情和游师无方猜中他想法的时候如出一辙，还带一点不太明显的惊喜，只不过游师无方对他熟悉得就像左手熟悉右手，找出这一点惊喜的痕迹实在无需费力。

但这副表情转瞬又变得困惑起来，恨潮生开口发问：“襄君，今天不是有事加班，不能陪我看电影了吗？”

游师无方想，今天难得是恨潮生加班而不是我，怎么张冠李戴成这样了，出口时却一句解释也没有，只是略微垂眼，对这名恨潮生陈述一句几乎像是发难的话：“你该知道，你认识的那名正在加班的游师无方，不会是我。”

这话显得有些责备的意味，恨潮生马上显出游师无方熟悉的那种委屈的神情来，话却回得不急不慢：“比起直说，我更中意等襄君点破，也不可以吗？”何况方才尚且不能确认，恨潮生自然要试探一番，这样的情境，是因为自家那位襄君加班回来且换了一身衫，只是自己不及听见；还是因为旁的怪力乱神之事，譬如两两世界因故重叠，自己的这方欠一位游师无方，而这位襄君所在的彼方……恨潮生未听得别的动静，已然将情况了然：欠一名恨潮生。

“我不是你所认识的故人，不必这样称呼。”游师无方回绝得快，恨潮生吃醋总在他料想不到的时候，若是回来时正好撞见，岂不是又要惹出一番波澜，不如当机立断，马上叫这名恨潮生改口，也不管对恨潮生而言，不对游师无方念‘襄君’只怕比要他跳楼还难。反正，游师无方只对自家的那一位负责。

他们对自己的爱人都太熟悉，哪怕此彼两方经历有些区别，也对对方深植的秉性知道甚详。恨潮生见好就收，虽觉得有些别扭，却也改口，征询游师无方的意见：“游师，这样可以吗？”他其实心里不满，觉得这样自己和别人也没什么区别，显不出自己的重要性，但奈何在游师无方眼里，不是自家养的就众生平等，一概不熟，恨潮生话音方落，他便点头，甚至持杯入座，与恨潮生面前的酒杯唯一的区别就在他兑的是汽水，恨潮生用了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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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不该停在这个时候，至少恨潮生这么觉得。倒是游师无方对此事来由没想太多，他留意到兜里的手机瓮瓮地叫了几声，拿出来看见是自家恨潮生的消息，便连最后一口需要吊着的气也松了。他挨着将那一大堆内容看了一遍，筛去废话，再回复需要他应一下的内容，比如说‘好爱你’。于是在电影开场后还要讲话的，只能是他旁边这位。

恨潮生颇为夸张地‘咦’了一声，引来游师无方盯他一眼，让本来自然收起腿蜷在座位上的人当即乖觉地放了腿下来，坐得端端正正，就差拿尺子抵住腰，看他是否有坐成九十度。购琴者才说完‘就要这把’，恨潮生便接着开口：“原来襄……“

他别扭地改口，平日里说希望襄君不要皱眉忧心，现下自己却因此皱起眉来：“游师今晚也是要看梅子鸡之味，不会也是我挑的吧？”

游师无方对一切娱乐项目都显得没什么兴趣，也不大会花心思择片，而这部片子显然是自己会喜欢的类型，没人会相信不是恨潮生自己挑选的。这样的论调本没有问题，但他更能确定的是，只要是他自己，无论是在哪个世界，一定都舍不得放游师无方一个人在家孤零零的看电影。毕竟他很确信和游师无方看电影，电影本身绝非根本目的，现在他自己都不在襄君身侧，这电影之夜的意义何在？

这样的认知出入，大概是因为两位恨潮生一个自认是已婚人士，另一个则在表白、默许、相爱且亲密接触到同居的地步后，仍旧自认是追求者。前者会推掉能推的杂事——大概在恨潮生眼里耽误他与爱人相处的事情都算是杂事——若一定推不掉，就在之后撒娇扮可怜，请襄君再陪陪自己；后者则只能讲‘今天临时有事，可不可以等襄君等等我，我们下次再一起看’。没有电影这个由头作为他得寸进尺的台阶，自认是追求者的人，总是要更矜持几分而不好意思提条件的。

游师无方点了点头：“是‘你’挑的。”他在说到‘你’时停顿了一下，意识到比起恨潮生称呼自己，自己对他二人进行称呼上的区别更有几分难度，也因恨潮生引导他说出这个字而兴起不悦来。他表情不变，恨潮生却敏锐地发觉了不同，当即岔开这个‘我’‘他’之分，转而去细究这场相遇的始末，向游师无方微微笑起来：“那看来，这回和游师见面，是有赖这同样一间经恨潮生之手布置的观影室，在同一时刻放起了同一部电影这样的巧合。”

这是有理的推测，可惜的是，作为推测根据的相遇便已经荒诞无理，其上的一切逻辑也就如空中楼阁了，反成了投射在此的一片阴影。游师无方嗯了一声，因不在意事件始末，心思反而飘走到恨潮生和自己再会的第一句，也是叫了一声‘游师’。他难得频繁地不满起来，本打算打断，又因为不好称呼而作罢，细微的表情变化看得恨潮生心惊肉跳，心想怎么襄君今日情绪起伏这么大，难道说那边世界的自己与他相处得并不好，甚至还不如这边的自己与襄君？

殊不知是恨潮生太会哄人，真正在哄的、带诓骗意味的或者床笫之间要行一些过分举止因而越发软下语调的都信手拈来。游师无方最初会为之不解，后来便愿听一听恨潮生所请的‘我想听襄君多和我讲讲也不行么’，虽非刻意而为，情绪流露却也果真更为分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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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画面变幻，明暗也随之更改，光打在两人面上，让恨潮生偷看的动作时隐时现。只是，比起亲近，他的打量更贴近好奇。游师无方对他人目光、评价一向不萦于心，但奈何恨潮生一向最希望他注意自己。游师无方对他本就比对旁人多出太许多关心，在他的刻意请求下，二人相处时，便几乎是将一半的注意力都落在恨潮生身上。

换成这名恨潮生，也是如此。这目光便显得有些生刺了，难以视若无睹，游师无方刚才忍让过的所有不满，都化作酒杯放上茶几锵的那一声。恨潮生像猫，此时不好说是不是真的被吓到，总之就如真受了惊吓那样耸了下肩，唉声叹气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而后才摆出那副最适合对游师无方的笑容：“幸好，家里的软装是由那位负责。”否则没有隔一层桌布，玻璃刮蹭出来的声音是真要命的刺耳了。

游师无方不理话里的幸好两字，也不理这番以期得到一点好脸色的示弱示好，他颇有礼貌地用了疑问句和‘请’字，只是话仍旧直接：“可以请你不要再看我了吗？”

恨潮生心想：襄君没骂我，但是只要我没瞎没聋，就知道真的生气了，那我要不要装这个傻？

若是他自家的那位襄君，他便肯含着笑去凑近些亲，一边亲得细细密密，将耳根都亲得有几分潮意再开口：“若是襄君不看我，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而后他的襄君听懂他言下的得意，便会板正地答他一句‘目光也有能量’或者‘我确实在看你’。

但对现下与他间开一人间距的游师无方，他显然是不能这样轻亵的。恨潮生没有答话，却表里如一地收敛起来，不仗着自己是恨潮生便要得寸进尺，连目光都老老实实地落到电影画面上去。

剧情已经开始了一段时间，小提琴家认识到自己再无从奏出令人动容的乐曲，不得善果的爱情如今连爱情本身的样子都破碎掉，用以寄托用以展露此中遗憾与叹息的琴也被妻子砸坏，他存活于世的意义从爱情到音乐都遭到否认，便也决意不活了。但他又实在是一名怯懦不敢担责的人，于是卧轨、跳崖、抢指太阳穴等迅捷的方式都被他否决掉。终于，小提琴家想到他可以像他的母亲那样在病榻上抽着烟迎接死亡，他便一件一件脱掉为了试琴而仔细穿好的套装，换成松垮的睡衣躺进床，拒绝掉妻子、孩子、兄弟，等待阿兹莱尔的降临。

恨潮生有点不能无理取闹的委屈，于是他将‘我’换成‘他’，一定要开口：“如果爱和爱的寄体没有，他也会凋亡的。”

他的用词像形容一朵花，引得游师无方偏头看了他一眼，因为太清楚恨潮生的想法又不具备对不关心的人的好奇心，游师无方只针对他认为与事实有悖的地方进行反驳：“在这些东西都没有的时候，他也正常地活着。”

“我会介意别人形容我浑浑噩噩，所以我不会这么形容他。”恨潮生为了斟酌合适的用词又将酒端了起来，冰块还没怎么化，只是浅浅地析出一些流动的水滴汇进烈酒，将辛辣的口感冰镇成可以入口的程度，“他不会像纳法阿里，也许之前也算是正常地活着，但显然也过得了无生趣。”

游师无方心想这也算正常的一种，他见过太多人和形形色色的欲望，也见过很多不觉得活着有意思的，他都不做任何干涉。他的工作如此，恨潮生也就知道他对正常活着的标准不过是无病无灾也无死心，便不再说，只觉得已算是开了友好交流的头，可以再续刚才那一番话：“如果链接你我两边世界的机会真的来自这部电影，那为了维持两边同步，想必电影不能暂停，我们还只剩七十分钟左右的时间可以见到彼此。”

就在二十分钟前观影室的门被推开时，恨潮生就从游师无方与门框之间的间隙中看到与自己家里不同的陈设，他老老实实地没有发问，在试探后确认了猜想。代价是游师无方对他的不待见，但好歹有用。尽管世界在一定程度上重叠了，却也只重叠了这个房间，而这个房间在他们两人眼中都隶属游师无方和这边世界的恨潮生的家，所以有两种可能：

要么两个房间因为太过一样重叠在一起，此彼世界同步，那么暂停一会儿也不会影响恨潮生在此处的停留，只需在要回去的时候播放到最后就好了；要么世界只在有些时刻链接，上一次暂停带来了恨潮生，那么按照同步规律，恨潮生会在下一次暂停时回去，或者一直等到结尾，电影终曲奏至最后一拍，暂停的那一瞬间，此彼世界的齿轮再次扣上，接恨潮生回去。

恨潮生想得很好，甚至还觉得与爱人在平行世界的倒影相遇算得上是一件浪漫的事，想珍惜到最后一刻，游师无方却拿起了遥控板：“你如果想快点回去，我可以随时暂停。”

-
恨潮生听见这句话，像发条坏掉的玩偶那样非常迟钝地眨了眨眼。就算这句话毫无歧义，他也不确定是否是自己理解的那个意思，因为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自己应该都没有表达想快点回去，所以这应该是逐客令，但他以为自己表现诚意，应该不至于让游师无方还很看不惯他。何况，就算彼此是实际的陌生人，他也是和游师无方的爱人同名同姓一个德性的陌生人。

他慢了四个八拍才开口，自觉把话说得再恳切不过：“虽然害怕我的襄君等久了，但尚不到点，何况来你家做客怎么好就这样匆匆离开，留我一部电影的时间也不肯吗？游师。”

游师无方将遥控板放回去，就算是默许。恨潮生松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成功阻止一次‘恨潮生被游师无方扫地出门’事件，简直是外交之巅。但他闲不下嘴，要继续对着游师无方发挥他突飞猛进的交涉技能：“我好像没有说，不过我确实很惊讶，竟然会有什么让游师无方等恨潮生的时候。”

“我爱人有工作。”

游师无方的回答堪称标准，既解释了为什么自己等，也解释了两个人的关系，这也是他愿意等的原因，最后还隐隐有几分不解，有工作偶尔加班需要等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情？恨潮生被噎了一下，终于有了这样的认识：原来襄君不愿意配合我的时候有这么难聊。

他不得不因为游师无方的不解而声明一下：“我也有工作，我只是不敢冒请襄君等我的风险，我们还不是能够不介意这种小事的伴侣。”

听到这里，游师无方才偏头看过去，让恨潮生看见他紧皱的眉头，也将他近乎武断的笃定口气听得清清楚楚：“我认为你说得不对。无论你和他是什么关系，游师无方都不会因恨潮生去工作而没办法准时赴约而介意。我会等他，就像他会等你。”

两个‘他’指代不同，但理解起来不费事，恨潮生听得一时哑口，说不出自己那些曲折宛转的心意。游师无方平日不多话，此时停顿之后见他不接，继续讲了下去：“此外，你和他怎么会不是伴侣？他不可能拒绝你。”游师无方没把自己怀疑他理解有误这句说出口，恋爱久了，心知这话有几分让人伤心的时候，便会在对方面前藏一藏，免得又被这爱在他面前扮娇气的恋人寻到由头凑过来讨十八个亲亲才肯罢休。只是想不到这习惯的受益者，还会多出眼前这位。

恨潮生平日不爱听旁人意见。他太聪明，一般来说，他说话、做决策不会留有让旁人提意见的余地，但对游师无方总是关心则乱，留出的漏洞却又会被游师无方纵容过去。于是此时由是当事人又非当事人的这一位点破，倒是让他难得听起了意见，只是回想这好几年下来，还在困惑——他倒是日常表白，可游师无方只应过他的爱，不曾在他最初表达希望与襄君建立伴侣关系时答应。

他意识到一个问题：但襄君似乎也没有拒绝。

恨潮生自觉犯了个笨，面前是另一位游师无方，心就在保持形象和难道襄君会不知道我形象之间摇摆不定，最后他以一种游师无方看了费解的姿势捂住脸，小声地说了一句：“这大概是我的问题，也许是我理解错了。”

承认错误在他们的小家里不常出现，恨潮生更擅长用撒娇把自己无理取闹的事情赖过去，身边这位在自家的游师无方想必也是如此。但他们目前对彼此而言顶多算是身份特殊需要看重的陌生人，恨潮生自觉装傻是对不起襄君，于是老实坦白的这句把游师无方弄得一愣，他不算很善言辞的那类人，于是重复了一遍自己讲过的事实：“他不会介意。”

言下之意，到底是你们二人的事情，与我没什么干系。

好在，一部分类为喜剧且评分不低的文艺电影不会节奏缓慢叙事繁冗，关于美国人的刻板印象笑话成功地帮恨潮生转移了话题：“为什么一个人这么弱智还能有车和独栋别墅？”他没问为什么还能有妻子和三名子女两条狗，因为他们看上去和他口中的角色一样弱智，能聚在一起是完全合理的。

游师无方不理会他不礼貌的用词：“好的运气也可以是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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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是恨潮生比较乐观，也没想到自己和游师无方竟然就真的就这样就着电影情节聊了起来。游师无方很少做点评，却会回应他的话。譬如在纳法阿里第一次看到依兰，为她表面镂空的棕色高跟鞋落到石板路上和裙角扫过肉色丝袜的情态而怦然心动时，恨潮生说他第一次看到游师无方就好像这样，尽管在落雨，却又好像有光打在襄君的脸上，本来就够白了，这样就好像雨天消失的月亮。

游师无方说你看错了，恨潮生说我看错了，但襄君就是我的月亮。游师无方没再说话，想起恨潮生在一时兴起做街头弹唱卖艺的艺术家之后，又因兴趣学过一点油画，成品之一现下就挂在他们的卧房里，一只影子很大的猫看着月亮，恨潮生还用铅笔在黑黢黢的影子里写了个‘喵’，又在装裱好的背面贴上本作大名 ma muse 。

游师无方是第一次看这部影片，不比恨潮生熟悉，于是听恨潮生絮絮叨叨地讲戏里戏外的轶事，看他为了‘艺术家’不负责任而有几分生气，又反复念叨‘艺术家、艺术家，这是艺术家’来宽慰自己，再在上一个有意思的情节走掉下一个还没来得及出现的时候冷不丁冒一句：“故事原型是导演的伯父，游师有没有觉得更荒诞有趣了？”

荒诞是有，有趣却不多，恨潮生却觉得自己讲了个绝妙好笑的事情，笑了两分钟，目光再轻轻柔柔地落到画面上——小提琴家在绝食求死的第六天看到了他孜孜以求的阿兹莱尔。阿兹莱尔为演奏家，也为画面前的观众讲说了阿苏的故事。

恨潮生轻轻地提了一句：“这是我全片最喜欢的段落，简短的宿命。”

阿兹莱尔在耶路撒冷的集市，看到了第二天祂要去泰姬陵收取灵魂的阿苏，祂惊讶得过分，于是出现在阿苏面前，然而不等祂发问，这可怜的生意人就一路跑到了所罗门王面前祈求躲避灾祸。无所不知的所罗门王因先知的能力知晓他无从躲避灾祸，却也答应了阿苏的请求，借了他一阵风一片云，将他送往远离此处的泰姬陵。然而他花了一天时间刚到那里，就碰到了前来收割灵魂的死神，阿兹莱尔说，在此之前我还疑惑你如何能一天就从耶路撒冷跑到这里。

故事讲到这里就算结束，被阿兹莱尔造访的小提琴家鼓起勇气问到的答案也彻底印证。

——我现在后悔，是否有一点来不及了？
——不是有一点了。

恨潮生已经将那杯酒慢慢地饮尽，大概有几分醉意，手指在茶几上滴滴答地敲起来，开口也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内容：“所以我喜欢这段，就好像我爱上襄君也是宿命一样，哪怕我不在某个该认识他的时间点遇见他，我在任何一个遇见他的时刻都会对他一见钟情。”

“如果我也在死亡的头一天遇见了死神，我不会跑到那么远的地方去，我舍不得。”他将双手捂上冷冰冰的酒杯，略去后一句话。是回到游师无方面前残忍地要他目睹自己的死亡，还是在与他的襄君见过最后一面后去往自己挑选好的墓地，他自己都不得而知，因为两者一样，都让他好舍不得。

小提琴家绝食第六天宣告终结，第七天到临。好奇日夜呼唤自己之人所思为何的阿兹莱尔翩然而去，终于支持不了清醒的琴手昏倒在床大限将至，他最爱的人在梦中又与他经历了一遍相爱却不得在一起的过往，评价他的琴声空有技巧却无情感的老师目睹这一切，将琴传给他，告诉他这些痛觉都将化为一弓一弦中的叹息。

那位在电影最开始说不记得他的黑发姑娘已经头发花白——女演员实在太过娇嫩，妆造不得不用了过多暗沉的颜色补出她的皱纹——她这一生除却未能与心爱之人结成连理可谓顺风顺水，到爱人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仍旧拥有这份爱意。这个故事中的爱不会因婚姻而消失，只会因死。所以她未与小提琴家的亲友一道出席他的葬礼，却也扶着树，静静地看着他的棺椁下葬。一如旁白在故事最初介绍小提琴家的死亡所说那样：在他死去的那天，所有爱他的人都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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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落幕，演职员表还在缓缓滚动，留给恨潮生的时间不太多，他很高兴听到游师无方说这部电影很好，为表谢意他站了起来，像舞曲完毕那样对游师无方行礼。他笑得眼角微微弯起：“也该是襄君加班到家的点了，我现在回去应该是正好。”

“多谢款待。”

但其实游师无方没招待他什么，最多是沙发的一半位置和茶几搁置酒杯的地方。恨潮生拿起那只酒杯，他来时只带了这个，带走便也只需这个，但他留下了一朵纸玫瑰，不知道什么时候折好的，放在茶几上的小合照旁以作谢礼。

恨潮生走的时候没有雾化也没有电影内具象为肉眼可察的粒子波动——那样短时间的变化，就算变的是电灯，人眼都不会发现的——他只是一下不见了，布面沙发上的凹陷还没有完全回弹，游师无方回过他说的那声再见，便感觉身边一下安静了，面前的电影也完全结束，连法语的演职员表和制片者包括版权信息都走到了最后。他口袋里的手机又震了一下，恨潮生的消息已经堆积了好几条，他难得在没有工作也没有休息的时候回得这么慢，惹得恋人神经紧张在门口一边踱步一边发消息。最近一条已经变成了单独叫他名字和可怜巴巴的表情组合而成的样子：“襄君……QAQ”

游师无方关掉设备，推门去接有钥匙还硬要等自己开门的恨潮生，来不及问他穿着没有口袋的风衣手会不会冷，就被恨潮生拦腰抱住，问得又酸又委屈：“襄君是在屋内听着什么人的话，想着什么人的事，隔了这么久才来应我的门呀？”

游师无方反手关上了门，任由他在门口地毯上抱了三分钟：“看了你喜欢的电影，遇到了你会喜欢的故事。要听吗？恨潮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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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絮1*
a世界：两个人心知肚明在谈
b世界：游师无方（已婚）恨潮生（正在努力追求与自己相爱的高岭之花）
单位上的人问到游师无方说联谊，游师无方说有对象了，甚至大家都知道那个经常开车来接他的是他对象。但奈何恨潮生只要游师无方不在，他就丧着一张脸，谁都不搭理，至今不知道自己已经转正。
*花絮2*
a世界内：
恨潮生扭着要再看一次，看到抒发感情说第一次见到游师无方像纳法阿里看到依兰那样，游师无方：我不会在你看了我这么久之后还不注意到你。
他们不存在不爱或软弱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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