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26 【蒼蓮】The suns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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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eqingme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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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7-05-26 1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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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26 【蒼蓮】The sunset

三月份，A大緊鑼密鼓的期中考核已經進入尾聲，蒼仍是和往常一樣，做好了早餐之後敲了敲一步蓮華的臥室房門，然後坐下來一邊喝紅茶一邊流覽新聞。他上半個學期的課程任務已經完成，今天只要把一門選修課的其中論文帶去教室即可，本不需要起這麼早。然而他習慣了這樣的作息，更習慣了在家中也要穿著襯衫西褲架著金邊眼鏡，乾脆同往常一樣早起做了兩人份的早餐。
一步蓮華的房門吱呀一聲開了，這位與他同校卻不同專業的室友還穿著桃子睡衣。拉開椅子直接在餐桌邊坐下了。
“春假打算怎麼過？”一步蓮華一邊吃著蔬菜沙拉一邊問他的合租室友。
A大在期中考會放一個星期的春假，讓度過了一個難捱的冬天和半個折磨人的學期的學子們稍得喘息。許多學生都已經規劃好了出遊行程，在鶯飛草長的三月好好去享受一下人生。
“去社區考察兩天，沒有其他安排，你呢？”
“嗯……有件事要與你提前商量。”一步蓮華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了出口，“我的母親來A國旅行，先去看阿來，他剛好也放春假，會陪母親一起到這裡來個三四天。火車站離這裡比較近，所以他們大概會有天會來家裡。”
蒼知道一步蓮華困擾的原因，他們的租房離商業區較遠，家人來探親，一般都是在自己的租房裡將就幾天，然而母親和弟弟兩個人同時來，人數委實有點多——而一步蓮華又不喜歡給人添麻煩。
蒼如所有體貼的室友一樣主動地接上話：“那你睡到我房間裡來吧。”
“那太好了。”一步蓮華現出非常驚喜的神色，“謝謝你，蒼。”
“不用客氣。我們都什麼關係了。”
在國內是兩所兄弟高中的學生會主席，畢業後又到同一個國度同一所大學進修，在同一個屋簷下合租了兩年，專業雖不相同，興趣愛好與品格修養卻能互相欣賞，可以說是緣分不淺。作為生活上最親近的人，說話確實不應該如此見外了。只是兩個人在這個自由而奔放的國度仍保有東方人的含蓄和風度，就如同這麼一個簡單的對話，誰也沒有把完整的事實和想法說出來。
比如一步蓮華的母親其實已經預訂了酒店，比如蒼想要的關係不僅僅止于朋友。

一步蓮華的母親安排的行程大部分時間安排在市區，只有一個晚上要借住在一步蓮華這裡。弟弟襲滅天來在同個國度的B市上學，平時也見不到面，這次乾脆一起來了。蒼見過襲滅天來，卻是第一次見到一步蓮華的母親。女人的氣質中集合了一步蓮華的風度和優雅以及襲滅天來的才華與驕傲——這對雙胞胎兄弟面容肖似，姓氏不同，顯然是出自一個結構不“傳統”的家庭。當然直到合租了半年之後一步蓮華才對他提起，母親借用精子庫生下的雙胞胎，這在A國不算少見，在祖國可謂驚世駭俗。蒼不曾想過看上去傳統而含蓄的一步蓮華有著這樣前衛而勇敢的母親，不禁對眼前的女人有著天然的敬意。
蒼是一個極有長輩緣的人，住處的廚房、客廳、臥室、陽臺都排布整齊得無可挑剔，為人與長相一般溫潤俊秀、謙和低調，可以完美地打破普羅大眾對工科男生的刻板印象。然而，即使是長相性格成績各方面都堪稱完美的人，面對這位年近半百的女人仍然有些拘謹。
畢竟她是一步蓮華的母親。
“蓮華經常和我提起你。”女人倒是很大方，打發兩個兒子去超市添置沒帶齊的個人用品，便與蒼聊了起來，“給你添這麼多麻煩，失禮了。”
“哪裡。他平時也非常照顧我。”
女人便順著兩個人都熟悉的話題聊了下去：“你們認識多久了？”
“高一的時候認識的。第五年了。”
“一直都這麼要好嗎？”
“我們高中不在一個學校，但是……相見恨晚吧。”談起一步蓮華，蒼原本有些拘謹的神色也柔和起來，“他是我最喜歡也最重要的朋友。”
兩個性格相似、愛好相同，同時又是各自專業的佼佼者，在沒有朝夕相處的時候就已經相互瞭解和彼此信賴，合租之後又能彼此照拂，有過意見不合，卻沒有激烈爭吵，這份友情堪稱平靜理智、完美無缺。
——如果沒有在朝夕相處的過程中有了質的改變的話。
女人當然不知道蒼口中的“喜歡”包含了什麼特殊含義：“畢業後打算回國，還是留在這裡？”
“暫時還沒有決定。”——他想的是，如果可以的話，一步蓮華去哪裡他就去哪裡。
“我這次來，其實是參加一個老朋友的女兒婚禮……”
蒼皺了皺眉——婚禮竟然沒有給到場的來賓安排住宿？
“她沒有邀請我。我只是碰巧知道。”仿佛看透了蒼的疑惑，女人淡淡地笑了一下，但並沒有進一步解釋，“冒昧問一句，蒼先生在與人交往嗎？”
蒼有些尷尬地咳了一聲，搖了搖頭。
“你這樣的長相和性格，應該到哪兒都很受歡迎。”
這她沒有說錯，這種受歡迎甚至沒有性別限制，蒼總能在實驗樓的信箱裡收到過各種顏色的信封，裡面裝著出於同一種目的的溢美之詞，出於對文學藝術的熱愛與好奇，他每一封都讀過，然後再放回去，笑著歎氣。
他可以從很多個方面去挑剔那些天真的語句，並且可以想出一百種更好的表達方式，但他知道即使那些情書的修辭完美無缺，收到的結局也是一樣。就如他會拒絕在學校的聯誼會上受到各種各樣的私人邀請——這樣的聯誼會他通常和一步蓮華一起去。
只要一步蓮華在他身邊，他的眼裡和心裡就裝不下別的人，更不可能投入一段戀情。
蒼只有略顯無奈地說：“蓮華也是啊。”
要說一步蓮華唯一讓他覺得頭疼的，大概是與他同樣旺盛的桃花運吧。
禮佛的好友比他看起來得更為清心寡欲，作為在A大到這個年紀還全無戀愛經驗的稀有物種，越是認真嚴謹越讓人有征服的欲望。與蒼不同的是，一步蓮華似乎對自己的吸引力一無所覺，在語言能力上他有著情場高手的氣質，偏偏內裡是個不識風月的人。總是讓蒼忍不住去假設，要是有一天回來發現屋子裡多了一個女孩，或者，一個陌生的男孩——
那真是太崩潰了。
女人自然不知道蒼在簡短的談話中想了那麼多的事，她本也無意過多過問他人的私生活，只是新奇世界上當真有和自己的兒子一般才貌雙全卻堅持單身之人，不知不覺就和蒼聊了那許多。露出非常友善的微笑：“蓮華很喜歡你。往後也請你多關照了。”
門鈴在適當的時候響起，倆兄弟回來了，女人主動起身去開門，沒有注意到蒼因為這句話驟然浮起薄紅的臉。

襲滅天來沒有母親和兄長這麼親切和善，他更像在這個國度生長的西方人，自由奔放，桀驁不馴，除了寒暄之外基本沒和蒼說過話，晚上也堅持睡在客廳的沙發上——他拒絕和任何人共用一張床，最親近的親人也不行。然而讓蒼最覺得詭異的是他看自己與一步蓮華時的眼神，好像在看什麼了不得的怪物。
得知一步蓮華會去蒼的臥室暫時睡一晚的襲滅天來非常生硬地表示：“哦，我就睡你們外面。”
——好像是擔心臥室裡會發生什麼不堪入目不可描述的事情一樣。
蒼想著該問問一步蓮華，你弟弟是不是有什麼誤會？然而一步蓮華走進他的臥室之後，他就把這些問題全忘了。
或者說，他更希望那根本不是誤會。
蒼的房間是朝南的主臥，面積更大些，能夠放下名為怒滄的古琴，旁邊擺著一步蓮華送的香爐和琴譜。A國的三月還有些料峭清寒，一步蓮華光著腳穿著桃子睡衣就鑽進了被子裡。他的起床時間不定，就寢時間卻十分規律。在國內的時候他的家住在佛寺附近，經常在附近寺廟做法事時的誦經聲中入眠。因為天生帶有額頭上的梵字，就連一步蓮華這個名字，都是她有一半異國血統的母親帶著去佛寺求來的。
蒼坐在他的身邊看書，是博爾赫斯的詩集，英文原版，對他笑了一下：“介意我念出來嗎？”
一步蓮華搖搖頭。蒼念外文詩的語調和平日說話有些許不同，低沉磁性，優雅迷人。蒼骨子裡是一個浪漫的人，鑽研著自然與科學，也熱愛音樂和文學。蒼念得緩慢而深情，像是把所有溫柔的情緒都灌入了那首詩。

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我給你瘦落的街道、絕望的落日、荒郊的月亮。
我給你一個久久地望著孤月的人的悲哀。
我給你我已死去的祖輩，後人們用大理石祭奠的先魂：我父親的父親，陣亡于布宜諾賽勒斯的邊境，兩顆子彈射穿了他的胸膛，死的時候蓄著鬍子，屍體被士兵們用牛皮裹起；我母親的祖父——那年才二十四歲——在秘魯率領三百人衝鋒，如今都成了消失的馬背上的亡魂。
我給你我的書中所能蘊含的一切悟力，以及我生活中所能有的男子氣概和幽默。
我給你一個從未有過信仰的人的忠誠。
我給你我設法保全的我自己的核心——不營字造句，不和夢交易，不被時間、歡樂和逆境觸動的核心。
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

一步蓮華向來睡眠品質良好，不論睡前耳邊是念念佛經還是繾綣情詩，所以看見一步蓮華睡著之後，蒼既不覺意外，又有些失落。念出聲也是為了能保證詩集佔據自己大部分的注意力——他害怕自己會停下來，去親吻一步蓮華那雙落日一般的眼睛。
那雙眼睛正如往常一般安靜的閉著——一步蓮華的五官生得無可挑剔，不像蒼尚且還要用金邊眼鏡遮擋一下眼睛大小給人形成的慵懶錯覺。這並不是一張會讓人憑空生出邪念的臉，可是在這樣的心境下望去，散開的雪發襯得皮膚瑩白通透，沿著下頜的線條下去就是精緻的鎖骨，幾乎想像見睡衣所包裹的軀體裡勻稱的肌理。蒼想起自己是見過的，某日一步蓮華拿錯了衣服，全身就圍了條浴巾頭髮濕淋淋地從浴室跑回房間……
蒼幾乎想去觸碰一下裸露在外的皮膚，隨便哪裡都可以。然而只是往旁邊退了退，給自己與一步蓮華之間留出一小塊距離，然後躺了下去。
然而他還是忍不住想，若我真的能夠留住你……
一步蓮華在他的夢裡，同一個房間，同一張床，一絲不掛，落日般的雙眼看著他，余暉在心湖上灑下溫暖而誘惑的顏色，他的心臟就不可抑制地狂跳起來，而餘暉照不到的陰影裡藏了切斷他自律和理智的最後一把利刃，他甚至可以聽到那雙眼睛不動聲色地低語：
“你早就想這麼做了，不是嗎？
情欲便坦誠地湧了上來，他的手扶上一步蓮華的腰際，然後將整具身體都覆了上去，夢境中的他毫無顧忌，只是兇狠地在身下人的肌膚上烙上痕跡，長驅直入地佔有和索取，耳鬢廝磨抵死纏綿，情欲的熱度和升高的呻吟與喘息交疊在一起。

蒼從夢中醒來時仍是大汗淋漓滿臉通紅，這並不是第一次。對於不可言說的感情他一向冷靜和克制，然而夢境還是會出賣最原始真實的渴望。第一次的時候他覺得羞赧不堪，數次過後卻又達成了自我何解，這畢竟是一個成年男性遇見傾心之人再正常不過的生理反應。
他醒來的時候枕畔無人，綺夢中的另一位主角難得比他起地早，帶著家人出門了。蒼洗漱完看到餐桌上已經擺上了做好的早餐，是他喜歡吃的臘肉三明治和紅茶，餐盤下壓了一張字條：

好友，我帶家母和阿來去市區了。
紅茶的糖替你放好了，燒好的水在廚房。
你念詩的聲音很好聽，希望還能聽見：）

一步蓮華禮佛，不食葷腥，但去超市選購食材的時候，會把蒼的那份一起買回來分開在冰箱的隔層裡放好。兩個人根據作息表輪流做早餐，彼此熟知對方的用餐習慣。工作日蒼早起的時候更多一些，節假日的早餐基本由一步蓮華包辦。蒼對於飲食算是有些挑剔的人——麵包不能烤焦，臘肉不能煎得太油，生菜必須新鮮，紅茶只放1/4的糖，一步蓮華則隨便得多，但這並不妨礙他總能妥帖地照顧蒼一切的口味偏好。
蒼把字條的最後一句反復讀了幾遍，有些恍惚地幻想著，一步蓮華，或許是有一點喜歡他的。
再多喜歡一點就好了。蒼握著紙條祈求著，黃昏的美景與全部的愛意，我願意每日每夜都念與你聽。

一步蓮華熟悉A市的市區，他和蒼曾經無數次的在週末來到這裡——寄信，採購，喝咖啡，逛展覽，看電影，以朋友的名義。兩天的時間他帶著母親和弟弟逛過了A市足可稱道所有地點，第二天上午，A市中心最大的教堂在舉辦聲勢浩大的婚禮，神父在一天之內為好幾對新人證婚。襲滅天來天性不喜歡這種膩歪的場合，打了個招呼就晃去酒吧街一條街裡了。一步蓮華跟著母親駐足觀看。因為面容出眾、衣著正式，這對母子屢屢被誤認作是新人的親朋，然而他們卻是如假包換的過客，只是這一場盛會最普通的旁觀者。
婚禮麼，無非是香車寶馬花團錦簇，在婚禮進行曲中沿著紅地毯相攜一路，接受全世界的矚目與祝福，宣誓對彼此忠誠的守護。
任何一個心有所屬的人看到這樣幸福的場景難免生出憧憬與嚮往之心，一步蓮華卻覺得母親的視線卻始終不在婚禮的主角們身上，而是一直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這麼多年懂事如他甚少過問母親的感情生活，直覺告訴他母親會來觀禮，不是因為宗教信仰，也應該不僅僅是好奇而已。
神父對新人說，祝你們白頭偕老。
一步蓮華想起小時候他不喜歡自己的白髮，天生與常人相異，母親對他說起過這個詞的寓意——永恆、忠貞與幸福。她說那是她生命中缺失的東西，希望自己的兒子不要遭遇這樣的遺憾。
實際上，白髮確實並沒有給一步蓮華帶來太多的困擾，他膚色白皙，雪發更添得他姿容俊秀，走在街頭時常被請求合影，也從來不缺乏追求者，偏偏從來沒有把心思放在風花雪月上——他性格平易近人，心性仁慈寬厚，更期待遇見值得欣賞的知己，竟這樣“不解風情”地過了二十年。
一直到他遇見蒼。
母親問他，你可想起了什麼？
一步蓮華微笑著：“若是想與一個人共度一生、白頭偕老，這便是喜歡了麼？”
“蓮華也有了心儀之人？”
“嗯。”一步蓮華坦然而肯定地承認，“您已經見過他了。”

假期的第四天，一步蓮華把母親和弟弟送走時已經過了晚上八點。火車站離他和蒼的住處並不遠，坐三站公交走一小段路安就能到他們社區。夜晚車次少，他到公車站的時候過了八點三十。這個時間路上已經沒有什麼人，往日若回來的晚，他都是騎車從學校直接進的社區，不過看來今天從公車站到社區這段路，他得自己走了——
一步蓮華這麼想著，忽然就看到了等在車站的蒼，手中還拿著一件薄外套。
“你回來了。”蒼對他溫和一笑，把外套丟給他，仿佛這麼短的距離也要來接他是再自然不過的事情，“兩三天沒見你還有點不習慣，走吧。”
那一夜月明星稀，燈火明亮，蒼走在前面。相似的畫面可以在回憶裡找出無數個——事實上，如果不是這次假期他另有安排，多半也是和蒼一起過。他們都是獨立自助的人，卻習慣了彼此陪伴，除了不能一起上課，大部分的課餘活動都待在一起。
蒼很像他，卻又不是他，這讓他們的相處少了許多遷就與衝突，與世俗男女的相處相比，他們的日子平淡又安定，卻也總有不期而遇的驚喜——比如睡前的情詩與路燈下的等待。有時候一步蓮華覺得蒼像一座山，常人高瞻仰止，他在山中，能看見懷穀溫柔。
一步蓮華忽然就有了傾訴的勇氣。
“我的母親不喜歡男人。”他在後面輕聲開口。
蒼放慢了腳步，確定自己沒有理解錯一步蓮華的意思：“你是說伯母她……”
“我在市區看了一場婚禮，其中的一位新娘是母親初戀的女兒。”一步蓮華頓了一下，“那曾經是母親最愛的一個人，但她沒能堅持下去，還是分手結了婚。那天母親花了很久才找到她，並沒有過去相認。她們分開已經太久，她對我說，有些人錯過了便是永遠錯過了。”
蒼腦海中自然而然地迴響起和一步蓮華母親的對話——
“我這次來，其實是參加一個老朋友的女兒婚禮……”
“她沒有邀請我。”
當時的疑惑忽然有了答案。只是那位“初戀”的婚姻究竟是什麼性質，是對現實的妥協，還是另一段真摯的感情，都不得而知。
畢竟已經過去了許多年。
蒼不由得苦笑，什麼時候其他人也會用“朋友”，來掩蓋“情人”一樣的隱秘的情愫了？
——他對一步蓮華也是這樣。
“母親的感情觀一向開放和自由，有了我和阿來之後，仍然會和喜歡的人交往。我們不會干涉她，相應的，只要過得幸福，她也不在意我們的感情是怎樣的。”
蒼突然意識到一步蓮華要說什麼，猛然轉過了身。
一步蓮華落日般的眼睛正看著他，一字一句說了下去：“所以當她得知，她的兒子也和當初的她一樣，喜歡上同樣性別的人——”
“蓮華。”蒼緊張地握住了室友的手，“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用了很長的時間來確定——”一步蓮華靠過去，眼中燈火透亮，“我喜歡你，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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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到最後兩個人皆是滿身狼藉。蒼也不記得自己要了多少次，而一步蓮華被蒼扶著進浴室的時候已經是半夢半醒，走路都有些不穩。蒼從後面輕輕摟著戀人，在他耳邊問是否後悔。
一步蓮華沒有吭聲，若不是他現在仍是艱難地站著，蒼簡直要懷疑他睡著了。
蒼半開玩笑地得寸進尺：不後悔，那我們在這裡繼續？
一步蓮華登時有了反應，用手肘頂了他一下，最後啞聲吐出一句：之後一個月的早飯全都你做。
蒼愣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什麼意思，而後從善如流地把親吻落在一步蓮華的肩膀上，唇角卻掛著笑意，嗯。陪你吃素。
浴室裡的水聲終究被另一種聲音蓋過去了。花灑澆下的水仿佛溫柔纏綿的雨，燈光像是落日的溶金，這場景終究不如詩句，沒有孤月，沒有街道，沒有轟烈的戰火與詩人的靈魂。
可是我擁有溫柔的記憶與完美的愛意。
可是我擁有你。

I offer you the memory of a yellow rose seen at sunset, years before you were born.
I offer you explanationsof yourself, theories about yourself, authentic and surprising news of yourself.
I can give you my loneliness, my darkness, the hunger of my heart; I am trying to bribe you with uncertainty, with danger, with defeat.
我給你早在你出生前多年的一個傍晚看到的一朵黃玫瑰的記憶
我給你對自己的解釋,關於你自己的理論,你自己的真實而驚人的消息
我給你關於你生命的詮釋，關於你自己的理論，你的真實而驚人的存在。
我給你我的寂寞、我的黑暗、我心的饑渴；我試圖用困惑、危險、失敗來打動你。

——博爾赫斯《我用什麼才能留住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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