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07 【离云】懒夏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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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icha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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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樓主發表於: 2020-08-07 09: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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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7 【离云】懒夏朝

+TIPS：前接春。乡村爱情故事2之夏天的故事（？？？
第一人称狂热爱好者预警。
已经把ooc打在脸上了，多多包容多多包容，感恩- -
（写完还很忐忑……

頂端

richa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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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6)

1樓發表於: 2020-08-07 09: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日出越来越早，白日里气温亦随之增高。浓荫里藏着的蝉疯狂嘶叫，音声嚷嚷，与器乐声不相上下。
我路过冶云爷爷家，阿黄躲在屋檐下的阴影里，吐着舌头无意搭理我。水井里湃着西瓜，正正好合适吃，我捞出水淋淋的绿皮瓜，在案板上一破两半，插上勺子抱进屋里，另一半递给师父。
吊扇在头顶转着，日晒还照不进北屋，总算能蓄一点凉意。师父抻开竹席，红瓤西瓜在侧，手拿遥控百无聊赖地换台。我们俩就着电视节目一勺一勺挖着瓜吃，夏日里无心工作，吃完了瓜就将两只瓜皮碗朝门外一放，吆喝一声让隔壁阿黄过来舔舔瓜汁。

再用湿毛巾将竹席子抹一遍，吊扇扇风呼呼一吹，趁着凉意朝席上一趟，在正午里拍拍肚皮，眯眼睡到下半晌。

再起身日头西倾，余热渗进门缝里，头发丝皮肉全黏在竹席上，起身时夸张的甚至听得到撕裂皮肉的声音。
“师父？”
我醒来没瞧见师父，便到南屋西屋各转了一圈。西屋仓库里荫凉，货架上的材料许久未动，积了薄薄一层灰。我担心贮存问题，想着待会见到师父提一嘴。
转到门口，遇上师父从外进来，他一只脚刚踏过门槛，看到我便说：“我们要准备出趟门。”
“欸？”
“你去过西南么。”他边走边问。
我摇摇头，他便道：“那就当作是旅游吧，回去收拾东西。”
“那屋子怎么办，仓库还需要人看照。”
师父侧头瞧了我一眼：“你勿用担心这个。”

我对西南地区知之甚少，未有机会一睹山川奇貌风采。出发前师父告诉我此行是要访原料地，他与供应方谈了合作，要亲自到竹子产地去瞧瞧。师父带上了我，说盛夏炎热，权当出门避暑，给我放个暑假。

两张动车票，大约七小时的车程，师父和我只带了两个背包，在雾雨蒙蒙的月台上下站。客流量巨大的枢纽站里满是匆忙的人群，我迷茫地看着师父，挤在他身边拉着他的背包带，谨慎一回头就被挤散了。
师父对着导航左看右看，过会儿牵了我的手道：“走吧。”

城市里的夏与山中懒夏不同，下过雨后地表蒸起一层热气，路面的水汽、行人身上的热气，还有车流经过残存的热度，全都浮在地上，有如行在温泉水中，糊在腿上黏黏的，让人左右别扭。走过一段路，到汽车站去换乘，客运中心里塞满旅人，各自神色匆匆，从不去看身边的路人。
形形色色的人在这里汇聚，再沉默着分离。无论是西装革履的出差工作族，等待归家的原住民，还是举着彩旗的旅游团，都在面对着陌生人双瞳时不约而同的低头，选择了缄默。

“跟在我后面。”师父回过头说道，要排队了，休息区的人群蠢蠢欲动，纷纷背上行囊起身。
“哦好。”我点点头，干脆抓住了他背后飘出来的一截背包带，紧紧跟着师父汇入缓慢前行的长队中。

坐在我们前面的一对夫妻像是返乡归家的本地人，讲着一口少数民族方言，忙着将随身携带的牛仔布收容袋搁置上行李架。他们的行李太大件，以至于两个人一起抬放仍显得吃力，师父便抬手帮忙扶了一下。
他们坐好后扭过头来，有些腼腆的用普通话和师父道谢，问我们要去哪里。
师父答要去竹乡。
阿姨诧异地看着我们，同我们讲往竹乡的路难走得很，要转乘以后再乘船，差不多要花上半天的行程。
又问我们是要去做什么，那里还未开发旅游业，瞧着我们不像是背包客。

师父简单答了两句，阿姨塞了包当地特产的小零食给我，推荐我们到他们家所在的镇子去玩，家乡刚刚开发了新景区，人少风景好。

汽车长途跋涉，驶入崎岖的山区，侧有青山翠目。这里的山林要更绿一些，山壁陡峭，远远露出盘山公路踞山缠绕，让人瞠目。
到站后前座的阿姨同我们告别，热情地指着客运站外巨大的旅游广告牌说：“瞧，那就是我们家，欢迎你们来玩。”

两山之间穿过一条清江，碧水蜿蜒，岸边停着一辆客船。到这里水泥路已经消失，人从山坡上走下去，踏上简易的浮板登船。船舱内更显拥挤，乘客、背包行李，甚至还有人带着活禽乘船，大白鹅在客舱过道上气定神闲地迈步，大有羡煞旁人之意。
我很少乘船，船行时的摇晃让我目眩恶心，还不如白鹅坐的稳当。

“师父，我好像晕船了……！！”
“还坐的住么。”
“不太好，可能会吐！”我弯着腰，想尽量将自己缩起来，好受一点。
师父拍拍我的肩膀，道：“那我们到船尾去。”

走出船舱似乎好了一点，江风刮过，换来新鲜的空气。我在船尾处站着吹风好一会，那种反胃的异常感才渐渐褪去。
师父在另一侧看风景。他取出水杯递给我，问：“感觉好点了？”
我点点头，垂眼时瞥见翻滚的白沫从船体两侧涌出，在江面上划下一道长长的痕迹，忽又觉得一阵目眩。
“别去看水，往高处看。”
我哦了一声，拧开水杯漱口。师父不知何时把排箫取了出来，站在船边吹起了箫。他背上红色的背包一的一带在江风里斜斜飘扬，在翠碧背景下营出一种错觉。我想起电视里古人乘舟时衣襟扬起，竟恍惚着与师父的身形重叠了。

“师父，你一点都不晕的么？”
他放下手中的排箫，坦然地转过身来对着我：“你要吹吗。”
我立刻摇头回绝了，眼神朝高处的山头上瞄去。这一招是我观察师父学来的，可以命名为“答非所问”。

然而他也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唉，又白问了。

颠簸一路，晚上才到竹乡。合作商出面接待，安排我们住在民宿。还招待了一桌特色菜，就是口味辛辣，一碗粉吃得差点流泪，但是鱼特别好吃。
饭桌另一头坐着对方老板。老板是个刀疤面男人，面中有一道极长的疤痕，初见时颇有被震慑。然而刀疤老板的脾气却十分温和，微笑时面上的刀疤也不再慑人。
老板跟我们介绍了竹乡环境。竹乡地处西南山区，出产的竹子质量极好，品种又多。此次师父前来便是想和对方达成协议，由原产地直接供应少量的原材料过去，好免去一大笔中间费用。
但这毕竟不易，还需看合作方的态度。

食毕，刀疤老板让我们先休息，明天一早再去参观竹海和工厂。

夜半蚊声细嗡扰人安眠，手臂和小腿上皆是蚊子叮咬的包。山野乡村间就这点坏处，即便是打扫干净的民宿也阻挡不了无孔不入的蚊虫。一时气恼，我又爬起身打开床头灯，下床从背包里翻出清凉油涂抹。
我就着灯光瞪大眼瞧了半晌，也没瞧见蚊子究竟停在何处，打蚊子计划在僵持了十五分钟的找蚊子历程后结束。最终我在床头柜里发现了一盘蚊香，取出点上，至少有个心理安慰。
折腾一番动静闹出不小声响，师父却未醒。
他平躺睡的安稳，手臂搭在薄毯上。台灯侧映下我无意间瞄到师父手背上一块红肿的包。想着既然翻出清凉油，便帮师父也涂一下。
我屏息站在他床前，生怕动作太大惊醒师父。将指尖上残余的清凉油膏涂抹在师父手背上。
这会儿倒静的听不见一点嗡声，我只能感觉到手指划了一圈又一圈，在凉膏略带刺鼻的气味飘至鼻尖之前赶忙抬手。
我看到师父动了动手指，惊得我一个退步坐回自己的床边。好在他没醒，我才放下悬心，关掉灯躺下睡去。

待我睡醒又翻了个身，恍惚间没摸到常用的抱枕时才反应出自己并不在家。于是噌地跳下床，慌忙去洗漱。
师父正好从卫生间出来，看我慌神的样子便道：“急什么？”
“现在几点了？”
“九点钟。”
“！！！”

师父啊，你不是来和人家谈合作的吗，哪有吃人家的住人家的还要睡到九点钟才起床的。

他满不在乎道：“哦，你慢慢来。把头发梳好，去吃早饭。”
“师父你怎么还操心早餐，还没有被合作商砸门吗！”我含着牙膏沫口齿不清，希望师父没听清。
隔着门听到师父自言自语，不会真的打电话到总台点早餐了吧。
“是么，我想吃粽子。”

昨日抵达时天色已暗，今天出门才发觉竹乡位于一道山坳间，从民宿出发，翻过一个半高山坡便可俯瞰竹海。
刀疤老板和另一名经理陪同我们前往，早间迟到闹得我心虚的很，担心对方见面时发脾气。还好合作商是个好脾气，并未多说什么。他身后的经理负责为我们介绍竹乡现在的产业形势，他对师父似乎早有耳闻，相当热切的招呼我们。
“这位是？”他没见过我，便问我是谁。
“我是他的徒弟。”
“幸会幸会。”他还郑重其事的与我握手。

从半山处远望，竹林香草之植，皆在左右。修竹成茂林，山风徐徐过时竹叶簌簌，似碧浪翻波，形成一片汪洋。怪不得得名竹海。
“这下面是原生态风景保护区，目前还没有开发。”刀疤老板介绍说，他手指着东北一角，“那一片是我们的种植基地，看着不远，车程还要一小时。”
“咱们下去看看？”经理问。

“现在环保管的严了，风景区附近不许建工厂，我们的工厂还在一百公里外的镇上，砍下来的竹子拉到工厂去，这是现在流行的一条龙生产线。”老板解释道。
种植基地的竹子密集挺拔，规模不算小。但比着外面自然生长的竹林成色稍差一些，自然界造物所携带的独特美感，是人为无法复制而来的。我跟在他们后面走走看看，偶尔摸摸手边的竹子，想象它们在刻刀下会变成什么模样。
“现在旅游业需求大了，当地的纪念品批发全是从我们这走的，几乎能用竹子做的我们都生产过。”谈到这点，老板很是自豪，“再去参观参观我们的工厂？”
随后经理开车载我们前往工厂，大约又花了两小时。路上我贴着车窗看山景，他们在聊商业情况。

“全机械化生产，工人只用做好品控就行了。”经理指着一连串庞大的组合钢铁机器介绍说。

工厂的流水线使我震撼。我看到数排巨大的机器井然有序的运转，滑道上的竹子被切割成为长度相等的竹节，由皮带运送到下一道工序。等待它们的是锋利的切割刀片，成排的机械臂抬起，再整齐划一的落下，碎竹片掉落，留下统一的造型。
钻头在竹身上留下痕迹。钻头的轨迹、力度，已经完全由计算机程序设计完成。在竹子是呈现的雕刻作品，与计算机上绘制的平面模型相差无几。我看到几百个一模一样的雕花竹水筒从皮带末端滚落，掉进硕大的塑料箱里。寥寥的工作人员在生产线附近来回走动，将成箱的完成品运离工厂。

经理道：“我们这个流水线，要不了几个工人，但是日产量还是十分可观的，物美价廉，很有优势。”

他说这话时洋洋得意，仿佛在宣告手工时代的没落。
我站在后面悄悄摇头，不置可否。
批量制造的复制品摆在我们面前，师父却连碰都没碰一下。作为旅游纪念品的小玩意刻着标准篆书隶书，多半具有绘着花鸟造型的漂亮外形。少有几十支竹哨，我拿起一支试着吹了吹，仅能发出普通的音节。我便明白了为何师父自进来以后一直背着手不出声，这里的原材料早在无声中分尸，是不具备灵魂的竹子。
换句话说，生产的方式其实并不重要，纯手工制作和机械化制造出来的产物终究要传递到消费者手上，师父说过，手工艺者期待的是消费者的感受。
而我在这些千篇一律的速食化产品上，看不到“匠心”何在。

师父没有对经理的提问做出回答，也不评价生产线的好坏，只是道：“我看你们并不生产乐器，我们聊一聊？”
经理只得赔笑接道：“行，我们出去再聊。”

后面的谈话我没参与，刀疤老板领着师父到会议室去洽谈合作。把我丢在展览室里走马观花地看工厂的展品。
我是大概知道工厂想要借师父非遗手艺传人的名号打造宣传的旗号。可我不清楚师父打的是怎样的算盘，我们每年的需求量比之工厂可谓千里之差，特意前来商谈合作显得实在多此一举。
同合作商相比，我们能提供的“诚意”相当之少。

转了一圈，从竹梳子竹签子看到竹席竹篾竹椅子，办公室的门还是没开。我无聊地拿起一柄竹风车拨拉，心想着自己胡思乱想的是不是太多了。能不能合作全靠师父运筹，他正在里面商谈，我在门外费什么神。

展览室门口坐了位编竹篾的大爷，来回瞅了我三四次了，不再劳神屋内事的我便往大爷跟前蹲下，对着他的手法看了一小会儿，也学着他拿起地上的篾条，有模有样的编了起来打发时间。
“小孩学的挺快。”
“以前做过类似的。”大爷不知道我对这些东西都熟悉，是个和他一样的手工艺人。

“合作是不是吹了？”等到师父出来，身后却不见老板和经理的影子。我放下手里的篾条，跟大爷说了再见，随即凑上去问。
“你为什么会觉得是坏结果。”师父眉头一动，故弄玄虚。
我撇嘴道：“我想了一下，感觉人家没必要和我们合作唉。除了师父你的排面，我们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
“还有你那三脚猫的功夫。”
“我？我还不如流水线上的机器。”这是明晃晃的人身攻击，我要抗议。
“有排面不够吗？”他突然问我。

不是吧，这也可以？

师父自言自语道：“我认为足够了。”
我在侧吐槽：“老板怎么没一起出来。”
按着师父的脑回路，他一定会说是他的英俊让合作方愣在原地之类的话语。
果然，师父答了差不多的话，真让身为徒弟的我再度刮目相看。

这场合作在我看来简直谈的是莫名其妙，稀里糊涂的就谈成了，说成是出门旅游还差不多，而且还让对方承担了不少费用。

还余下几天，师父就带着我在周边逛逛景点。在民宿里睡到日晒才起，然后上街去漫无目的的闲逛。小镇里的商业街多卖些吃食或是玩物，特产的竹子银饰，用小竹篓盛着搁在铺面门前，谁路过都停下来瞧上两眼。买块糍粑从街头转到巷尾，看一看风土人情，懒庸至极。

师父好像一直惦记着粽子，所以路过一家食铺时我便要了两只粽子，这儿的竹子遍地都是，故连粽子都是用竹筒装的，现在也作为地方特色叫卖，吸引游客目光。
我拆了两只竹筒粽，端着碟子在小桌前坐下。
师父不玩手机，在等待时左右瞥过行人，他半垂着眼，似坐非睡，一直到我递过粽子才抬眼。
两只粽子，咸蛋黄猪肉和紫米红豆。我舀了砂糖撒上，就见师父拆开筷子，面不改色的夹起一团油乎乎的咸糯米。
我歪着脑袋看他，忽然道：“师父，咱们打个商量好不好，放过咸粽子吧？”
红豆紫米粽子在糖碟里滚了一圈，均匀裹满晶莹糖粒，我没动筷子，眼睁睁的瞧着师父筷头上那一团糯米里还藏了块肥肉，转瞬就被送入口中。
师父缓缓道：“你吃甜的，我吃咸的，哪里相干了？”
他指了指糖罐油罐，问我：“还是你想尝尝甜粽子蘸酱油，咸粽蘸糖？”

我当即掏出小本本来，决定将这一式命名为“答非所问”究极版，名曰——不说人话。

“你写什么？”
能把咸粽子吃的泰然自若，实非常人。我便沉思道：“写武林秘籍。”
“哦？秘籍里记载了什么。”
我总不能讲是徒弟在背后偷偷讲师父的小话，当然是要撒谎：“秘籍里写的当然是秘密。”给蒙混过去了。
“那我再传授你一条独门秘技，”他用筷尖点了点盘子，道：“未来的武林高手都知道要主动结一下帐。”

我将旅行几日攒下的照片一并发给了飞渊。在返程的路上收到她发来的消息，从她满屏溢出的感叹号中感受到她的惊奇。
“你跑去旅行怎么不告诉我！”
“是……工作？”
姐姐同样发来她在家过暑假的消暑套餐：空调平板西瓜三件套，mini小电扇在手，做风中吃西瓜的快乐仔。

她的照片令我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好像楼房城镇已经彻底的从我的生活里剥离出去，可仔细想想时间并未过的很久。
我变得和师父极像，成为少数慢节奏生活的人。这场旅行难能可贵，是我和师父为数不多的共同外出活动，我想总是值得提笔记一下的，但由于出门时每日懒懒散散，忆起得只有碎片，只好随性记上两笔。

写完我到小院子里去寻师父，他坐在阴凉处拿一把蒲扇扇风，随时准备睡过去。
西屋仓库的门已经半月没打开过了，也就是说，我们半个月都没做过生意了，再这样下去恐怕要落到没钱买瓜消暑的地步。正好门口阿黄路过，摇着尾巴冲我汪汪两声，像是疑问今日怎么没有瓜皮可以吃。
“去，回家去。”我摆着手轰它离开，思索着要怎么叫师父挪挪位置。
可我猜他一定会说如斯天晴，不如午睡一类云云。

这可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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