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10 【煙后】沉月（現代殺手paro）（古陵逝煙x宮無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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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3-02-10 2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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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0 【煙后】沉月（現代殺手paro）（古陵逝煙x宮無后）

明阮太太的文，很甜，是HE

喜欢无后说的那句“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你，同样没办法不爱你”

一

刚下过雨。
水滴正从水管往下渗，淅淅沥沥，在地上滴出水洼。他走进巷中，在尽头拐弯，沿狭窄的、潮湿的路一直走。他住处在尽头，这两天楼下的路灯一直闪烁，将坏不坏吊着一口气。
他已经能望见那盏摧枯拉朽的灯，却忽然停下脚步，因灯下站着一个人。
他手上拎着一把伞，伞先落到地上，他的心也随着伞重重跳了一跳。他肖想过无数次重逢，但都在梦中，梦中见一位已经死去的人不是什么大事，毕竟梦会醒，再深的梦魇也杀不死他。如今人到了眼前，正是他数月前举枪击中的那一位，他本应该死了。
古陵逝烟在灯下看他，还是讳莫如深的神色，眼中有一点笑意。
“你为什么没死？”他问。

古陵逝烟跟在他身后进门。一个狭窄的单间，他脱离烟都以后为逃避追杀躲在这里有一段时间，如果不是今日古陵逝烟忽然出现，他本另有打算——至于这另一个打算，也被这措不及防的到访打消了。
古陵逝烟没有答他的问题。他跟在宫无后身后进门的动作都如此理所当然，转身掩上门时宫无后掏出手枪，抵在他背上。谁都没有说话。
街灯的光从窗外照进来，被窗户割成四方，投在门上，影影绰绰。枪管抵在他身后，宫无后把他的问题又问一遍：“你为什么没死？”
古陵逝烟转过身，动作缓慢，笃定他不会开枪。他耐心很好，手也足够稳，转过身时枪压到他上腹，他伸手，拢住宫无后握枪的手，替他把击锤压下，枪已上膛。他和第一次教宫无后握枪时一样，动作细致、神色冷峻，引着他的手指一点挪向扳机。宫无后的手开始颤抖，他杀人时从来不抖。
他离子弹射出一步之遥，手指离扳机越来越近，古陵逝烟按着他的指往下挪，他几乎抖得握不住枪，猛地抽离对方的牵制，枪口朝下，将枪扳回未击发的位置。古陵逝烟盯着他的眼看，他恰好被笼在光照进来的位置，宫无后看他看得清楚。
宫无后想，又败了。
“我以为无后想杀我。”古陵逝烟道。
宫无后闭了闭眼，“我以为你死了。”
他的手被捉住，枪摔到地上，古陵逝烟带着他的手贴近自己肋骨，隔一件衬衫抚下面的皮肉。宫无后碰到一道分明的疤痕，与他当时瞄准的位置分毫之差。他被古陵逝烟捏在手心的手收紧了，听见对方说：“你杀过我一次了，却不杀我第二次。”
古陵逝烟忽然松开手，在黑暗中准确无误地寻到他脸颊，声音很柔和：“别哭。”
宫无后本要开口反驳他，停在他脸上那只手抚过他眼角时却真接到一滴泪，从他的血泪的痕迹往下淌。他的驳斥变成欲盖弥彰的一句话，“我没哭……”
他说：“我只是想不明白。”

二
他到烟都时还未记事。
他第一次握枪是五岁，学用匕首也是同样的年纪。古陵逝烟教他握枪，语气是柔和的，手把手贴着他，手掌宽厚而有力。他被引着托稳枪身，枪口对准活人，名字不知晓，他只记得在古陵逝烟身边见过他。
他的老师在他耳边说话，气息温热，说的话冷酷得像蛇信。无后，拔枪的时候再快一些，准心要对准他的胸膛，不要抖。他绷紧肩膀扣下扳机，后坐力把他震得发抖，几乎把枪甩出去，古陵逝烟把他的手与枪一同紧紧握住了，这才没有脱手。
太近了，他想。太近了，他的心跳得飞快，迫近的体温和呼吸显得暧昧，把血的气味也一同变得引人发烫。
他打歪了第一枪，在对方腹部，血汨汨地往地上淌，他不想听对方有气无力的惨叫，很快扣下第二枪，这一回恰好打在额上。
弹壳落地，他不敢看面前的尸体，又不敢不看，只看去看地上的血。古陵逝烟半蹲在他身边，恰好把他搂在怀里的姿势。他说：“无后，你是有天赋的。”
他的老师极亲密地抚过他眼角，被他侧过脸躲开。宫无后问：“水萤儿呢？”
古陵逝烟道：“你练得再好一些，就可以见她。”
宫无后把这句话默默记下。
他不仅练枪，还学了近身搏斗。古陵逝烟常常说他握刀比拿枪用的顺手，他的确爱刀剑多于热兵器，能将伤口切得更平整，血淌得更快，喷溅而出，
他一直觉得血有香气。他在这香气中浸到十五岁，古陵逝烟放他出笼，交给他第一个任务。他完成得很快，以至于和古陵逝烟给的时间还差了几天。他本该给古陵逝烟打一个电话，或者径直回烟都，但他想起古陵逝烟的承诺。他现在算不算学得再好一些了？
他循着模糊的记忆去找水萤儿提过的故乡，一个离烟都不远的村庄。他的确找到水萤儿，她从从活生生的一个人变成一座无名碑。墓地在山坡，荒芜、杂草丛生。他在碑前站了很久，电话铃响了，是古陵逝烟。
他站在碑前接电话，说：“老师。”
古陵逝烟问：“你的任务完成了吗？”
他几乎捏不住手里的电话，让自己的语气保持平静已花费他所有力气，“刚完成，我现在回来。”
那一头古陵逝烟很久没说话，也没有挂电话，宫无后莫名觉得他在笑，缄默的、冷酷的。他最终先挂了电话，把忙音留给古陵逝烟听。
她死于难产，在她十三岁或者十五岁真正变成萤。宫无后一时不知该恨古陵逝烟还是自己，如果自己和水萤儿离得远一点，再远一些，有足够的距离，或许她不至于被古陵逝烟调离，也不至于回到这闭塞的村庄死得悄无声息。
他把手伸进后腰的枪套，枪管冰凉，他得到一点冰凉的慰藉。

古陵逝烟在书房等他，他到门前时西宫吊影正好出来，古陵逝烟的声音透过门传出来，喊他的名字。他捏着卫衣衣摆用力，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推门就望见古陵逝烟那张宽敞的皮质高椅，他的老师坐在中间，桌边的线香刚点着。他把裤兜里的姓名牌掏出来，从他的目标脖子上扯下的，他以往是烟都的人，一位亭字辈。那块金属牌躺在他手心，被递出去，古陵逝烟没有直截去接，先越过他的手，拉住他的手腕。宫无后被他拉过去，一瞬间离得很近，他垂眼看古陵逝烟的下颚，再往下望见他的新领带，是靛蓝色。
古陵逝烟握住他的手，在他手腕摩挲一下，问：“无后要什么奖励？”
他答不知道，惯用握枪的手被制住了，否则他可以从腰后摸出他的枪，质问古陵逝烟为何把水萤儿调离——质问他是否就是水萤儿死去的原因。他手中的金属牌被抽出，古陵逝烟在看他，他不甘示弱地望回去。
古陵逝烟低低地笑了，道：“你的手还不够稳，心也不够冷。”
他又伸手去抚宫无后的血泪，力道很怜惜，“但你总会超越我。”
他默默拨开古陵逝烟的手，退开来。他想这是理所应当的，他会将刀嵌进他的老师脖颈。
他问：“老师要给我什么奖励？”
古陵逝烟把他带回的姓名牌收在抽屉下，宫无后听见他拉开抽屉时的响动，金属碰撞，里面都曾是一条命。侍从敲门，道：大宗师，有消息。
他看古陵逝烟抽不开身，想要离开了，只是他的问题还未得到回答，古陵逝烟道：“你晚上可以再来讨。”
他点头，推门出去，听见侍从的只言片语：关于冰楼的……
他合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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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3-02-10 2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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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西宫吊影还没有从办公室出去。
宫无后隔着办公桌一张薄木板听他同古陵逝烟说话，声音不很清晰，谈论的事与四大奇观有关，他听进去了一半，大抵明白他将来要杀许多人，他们按古陵逝烟铺好的轨道要消失的。
古陵逝烟坐在椅上，靠着椅背，一手放在桌上，一手拢在宫无后后脑，他气息很稳，没现出什么引人遐想的端倪，在桌下的人却忍得辛苦。
宫无后被缚着手，脑袋埋在他腿间，含住他胯间勃发的性器，他的脸被烧红了，烧到耳根都温热，唇也是红的，和眼角那点赤色一样触目。古陵逝烟生得文雅，身下那根阴茎倒显得与他不符了。他从没做过这事，也不知这算罚还是算赏。
压在他后脑勺那只手暗暗用力，迫使他吞得更深。他含得艰难，舌无处安放，只好贴着茎身细细地舔。古陵逝烟在答西宫的话，没分给他一点余光，下手也失了轻重。性器往咽喉深处挤去，裹得更紧密。古陵逝烟低头看他，恰好望见少年人闭了眼，从眼角滚下去一滴泪。
他松开手，替宫无后拭了眼泪，再度按回去，拽着他头发引导他吞吐口中的阴茎。西宫吊影望见他桌上的枪，枪管是铁锈般的红。他问：“师弟的枪怎么在这里？”
古陵逝烟道：“他忘了带走。”
西宫吊影会意，“师弟杀人回来了。”
古陵逝烟点头，身下跪伏的少年抬眼瞪他，头发散乱，狼狈不堪，津液顺着他的唇往下颚淌，他实在咽不下，多余的液体浸湿古陵逝烟的西裤。他不理会，捧在他脑后的手暧昧地抚了一抚，对西宫说：“你回去吧。”
宫无后听着西宫起身的动静，嘴里的性器撑得他两腮发酸，他听见合门的声响，呛着咳了一声，恰好让性器顶得更深，泪水被呛出来。古陵逝烟终于松开手，宫无后往后缩去，退开来咳嗽，看他的眼神带点怒意。
“老师是在罚我。”他说。
古陵逝烟笑了一声，拿起他的枪，“无后现在可以解释了吗？”
宫无后问：“你要什么解释？”
他明知故问。古陵逝烟温吞地在他后颈抚摸，另一只手握枪，枪口对准他，说：“继续吧。”
宫无后动了动唇，嫣红的，踌躇着往前凑。他重新埋到古陵逝烟胯间，唇将性器含进去时枪管也抵到他额上，金属冰冷，口腔滚烫，舌尖舔过柱身往里。他学得很快，吻过茎身充血的筋络才往里含，古陵逝烟低低地喘一口气，接着问他的问题。
“无后特地带枪来找我，”他抬起脚，鞋踩在少年绷紧的大腿，“这里还有一把刀，对吗？”宫无后不答，垂下眼专心吞吐他的阴茎，他默认了。

對不起!您沒有登錄,請先登錄論壇.

宫无后掌心下就是他的胸膛，隔着一层皮肉，再往下是他的心，跳得比平常快许多。
宫无后好似得到什么答案，他或许早该想到，古陵逝烟把他往怀里揽，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随着性器抽出往外淌，他在昏沉之中拢了拢腿，下意识挡住它们流出来，又听见古陵逝烟笑，他终于说：“是，这是奖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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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3-02-10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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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他捡起枪，古陵逝烟站在原地看，问：“不开灯吗？”
宫无后捡起枪，把子弹退了膛才慢悠悠去开灯。古陵逝烟似乎真不打算走，也不打算告诉他从哪里来。房子不大，灯亮起来时古陵逝烟看清他手中的枪，还是同一把腥红的枪，这么多年他也不曾换。
他想，当时击中他的，也同样是这把枪。
宫无后卸下枪，和枪套一起搁在桌面，飞快地钻进浴室里换衣服，脚步仓促。他没有一点招待古陵逝烟的意思，把他过去的老师晾在外面。
他回来时恰好迎上一场雨，庆幸自己出门带了伞。他忽然想起看见古陵逝烟时自己的伞落到了地上，现在也还在地下的水洼里躺着，而古陵逝烟没带伞，真正被淋湿的应当是正被他晾在客厅的人。
他越想越觉得不自在，拧纽扣的动作也变慢了，手指几乎缠在一起。很久以前他还不穿这种束手束脚的衬衫西裤，身上松松垮垮穿一件卫衣，枪和刀的颜色都招摇——古陵逝烟送他的，烟都没有谁还能得到大宗师这样的对待。再后来朱寒服侍他，他才学了古陵逝烟的打扮，白衬衫扣到最顶上的一颗纽扣，总要有一点赤红的装饰，领带或者胸针。他穿得习惯了，逃离烟都时也不打算换一换打扮。
古陵逝烟对他说他身上永远写着古陵逝烟的名字。他想的确如此，早在他察觉以前就已经如此，除他以外烟都每一个人都和他一样，可古陵逝烟偏爱他。
他在浴室里脱衣服花了很久的时间。水淌下来的时候他觉得热，神经疲倦而迟钝，于是他不再调温度。以往这些事都由朱寒来做。水在狭窄的浴室蒸出雾，他把这里当作临时的避风港，仿佛不洗完这个澡他就永远不用面对古陵逝烟，他的老师——活着的时候他恨他，死了的时候他爱他。
他发觉说恨是比爱轻易的一件事，更容易被确认，也更容易说出口。
他慢腾腾穿好衣服从浴室出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可能真的在浴室待了很久，久到推门时古陵逝烟倚在沙发上阖了眼，像睡着了。他睡觉时姿态依旧端整，连领带都在正中间，还是蓝色，和当初绑他的不是同一条，头发是湿的，发辫却没解开。
宫无后站在他面前看他，古陵逝烟没什么变化，他逃出烟都的时间算不上不长，从他朝古陵逝烟开枪到现在不到两个月。后来烟都的头号交椅当仁不让到了凉守宫身上，他觉得惊异，想无论如何不应当是他，如今古陵逝烟现身，一切都有了解释，他借自己的死捧上一个明面的傀儡。
他叹了一口气，到房间去找换洗的衣服，意料之外翻到一套适合古陵逝烟的衣服，他买到手才察觉宽松，于是塞进衣柜最里面。他抱着一团衣服走回客厅，古陵逝烟还坐在沙发上，已经醒了，看见他手中抱着的衣服时笑起来。还是那样讳莫如深的笑，宫无后最惧怕这种笑，像还把他当养在笼中的蝶。
他把衣服丢给古陵逝烟，指一指浴室，决心一句话不多说，转身进房间，对着那张双人床发愣，想那一半空位竟然真有用上的一天。

他抱着被子往靠墙的一面挪，只留个背影给古陵逝烟，床头灯在他身后亮，他的影投在墙上。他想起被古陵逝烟留在烟都练枪法和体术的日子，他睡在一张单薄木板床上，入睡不敢熄灯，枪压在枕头下。
他的枪——他后知后觉枪还在客厅，被他放在桌上。他犹豫是否要到外面去取枪时古陵逝烟推门进来，影投在墙上。床的另一面因另一个人的重量压下去一个弧度，宫无后没回头。
他听见古陵逝烟摸索床头开关的响动，说：“别关灯。”
那声响如他所愿停下了。被子被扯过去一半，抻平，古陵逝烟躺下去，过很久听见布料摩挲，一只手拨开他的头发，露出脖颈，随后抚上去。他没有躲，古陵逝烟的手也没有动，他们在沉默中僵持。
宫无后问：“你什么时候走？”
古陵逝烟道：“你愿意回去的时候。”
贴在他后颈的手像蛇一样往下颚攀，抚过脸颊压到眼角，停在他眼角的血泪。
宫无后道：“我有我要做的事。”
古陵逝烟道：“为师可以等。”
宫无后搭住他的手，很久不说话，久到古陵逝烟扳过他肩膀，迫使他转过身，仰面躺着。古陵逝烟撑起身去看他的眼，宫无后与他四目相对。他的老师、长辈、恩父和情人，总用这双沉默的眼注视他。
他闭上眼，揽住他老师的脖颈，和他讨要一个吻。

五

他到古陵逝烟书房里讨赏，最后被折腾到后半夜才结束，留在他身体里的东西从他腿跟往下淌，黏黏腻腻，他觉得不痛快，到底连抬一抬手的力气都没有，半梦半醒间古陵逝烟捞了一件长外衣裹住他，往浴室里去。
他昏昏沉沉睡过去，再醒来时已经在古陵逝烟车里。他的老师把他放在副驾驶的位置，系了安全带。他醒得毫无征兆，怔怔地透过车窗看路灯，车开得很快，光被曳长了。
古陵逝烟道：“你醒得很是时候。”
车停在公寓外，他意识到这里离古陵逝烟住处其实不远。他自己开门下了车，冷风迎面扑来，将他吹得清醒，身上的疼痛酸软也被勾勒地清晰。古陵逝烟从车窗里递给他钥匙，道：“这是你以后的住处。”
宫无后回头看他，问道：“老师要回去了吗？”
古陵逝烟反问：“无后要我留下吗？”
宫无后摇头，没什么反驳他的气力。他往那座空荡荡的公寓走，走到半途想起身上还披着古陵逝烟的外套。他将外套脱下，回头要寻古陵逝烟时却发觉他已离开。他怔了一怔，将那件外套搭在臂上，嗅到上面线香的气味。这气味方才一直萦绕着他，他后知后觉古陵逝烟在书房点的就是这一盏香。

他留了床头灯，想要入睡时却无论如何睡不着，又想起这一回杀的人。古陵逝烟仅给他一个名字，宫无后记得他，一位亭字辈，常被遣去打探情报、与人交涉，他在古陵逝烟身边见过这个人。
宫无后在烟都外围截到他的目标，男人正往烟都外围走，宫无后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拐进暗巷，打算从小路出烟都。宫无后跟着他拐弯，抽枪，让子弹进枪膛，刻意让他听得清晰。男人下一刻停下脚步，没有动作，宫无后同样没动。
他忽然转身，朝宫无后拔枪。枪在下一刻响了，仅有一声。
宫无后击中他的手腕，他的枪脱手而出。男人看一眼地上的枪，冷汗从额头往下滚，来不及去捂自己淌血的手腕。宫无后站在原地沉默地看他，见他从惊惧到心如死灰般垂了手仅有一瞬。宫无后把枪放下。
他问：“丹宫不杀属下？”
宫无后道：“古陵逝烟为什么要杀你？”
男人道：“是因多年前的鹰战行动。”
宫无后道：“你早就知道你会死。”
男人道：“是。”
宫无后道：“烟都从中得了什么？”
男人不再开口，忽然捉住他握枪的手，宫无后措手不及被带着开了枪，他没来得及闭眼，血溅到他眼睑与脸颊上。他迟钝地抬袖子擦了一擦脸，伸手去摸尸体脖间的姓名牌，已经被血染红了。
他分毫不记得自己在烟都之前的记忆，可古陵逝烟从不做不平等的买卖，他必然从中得了利益。回到烟都时古陵逝烟恰好在打探冰楼的近况，被伏在桌下的他听了进去。
他想古陵逝烟着实冷静，戏弄他的同时还能分神去西宫吊影商量冰楼的近况，当年烟都派人协助金狮帝国的太子反叛，帮派内乱、性格急进的长子、不知去向的次子，最后谁都得不到利，如今金狮帝国仅剩名字，而烟都想要抹去参与这件事的痕迹。他所想的事情逐渐有了眉目，清扫人命也到尾声，他被遣去清理当年为数不多的知情者。
他的思绪被门铃打断，惊觉此时已经天亮。开门时一个少年人站在外面，和他年龄相仿。他想他现在神色一定很阴沉，否则不至于让少年见他时眼神露了怯。少年人回过神，说自己叫朱寒，大宗师派他来服侍丹宫。

古陵逝烟有很长一段时间没找他，仿佛真的将他放出来就为了讨清闲，去清理一些无关痛痒的眼中钉。他对外维持着君子的表象，极少要他出鞘。于是他没在烟都中见到古陵逝烟，偏偏在梦中见到他。
他做过这梦许多回，实在算不上一个好梦。在梦中他喊古陵逝烟师尊，穿着一身红袍持剑去刺古陵逝烟，很多次他出剑，但没有一回能将剑刺到古陵逝烟身上。梦里他的老师眼神也是他所熟悉的，纵容的、审视的目光。
他莫名觉得古陵逝烟在躲他，唯有西宫吊影来过许多回，自他被关进烟都的地下室以后再没见过西宫。小时候他与西宫比现在要亲近，太久不见却显得生疏了。
他看着床头那件叠得齐整的外套发愣，想着一直没找到机会还给古陵逝烟，上面线香染的气味已散尽了。他从床头拿过手机，上一条通话记录还是古陵逝烟打给他。他按了短信发过去，说我要见你。
发送键还没按下，朱寒敲他卧室的门，说西宫来看他。
他把短信发出去，这才出去见西宫吊影。他的师兄坐在客厅等他，说天气冷了，要添衣服，替老师来看你。
宫无后问：“他在躲我吗？”
西宫吊影一愣，道：“师弟想问什么？”
宫无后道：“烟都参与鹰战行动的理由。”
西宫吊影问：“师弟如何得知这件事的？”
宫无后不语，等他给一个答案。
西宫吊影从衣袋里取了手帕擦手，是他思考时的一贯动作。西宫盯着那条黄手帕看了一阵，又看向宫无后，神色很无奈，“烟都要你。”
宫无后道：“是古陵逝烟要我。”
西宫吊影把手帕收回，道：“是。”
西宫吊影答得直接，倒显得他像个青春期和长辈闹脾气的小孩。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问：“为什么要我？”
西宫吊影道：“师弟可以亲自去问。”
他见宫无后一言不发，叹道：“师弟在和老师置气。”
他的手机响了两声，古陵逝烟给他回信，说让宫无后明天到他住处去。
宫无后想，他宁愿这仅仅是置气这样简单，闹脾气是能被哄好的，恨却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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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3-02-10 22: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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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

古陵逝烟俯身，动作很缓，在他额上落一个吻。宫无后决心不应他，侧过脸盯墙上的影。这个吻意料之外没了后续，古陵逝烟从他身旁移开，侧身去熄灯，宫无后转了个身，回到背对他的姿势。
灯被按熄，投在墙上的影紧跟着也灭了。他莫名觉得这场面很熟悉，古陵逝烟的手从他肩膀往上攀，一寸一寸地挪，直到他绷紧了身体，但那只手仅仅停在他颈侧，抚了一抚，好似温吞的慰藉。
一个久违的称谓忽然闪过他脑海，呼之欲出，他下意识去捉颈侧那只手，将将要喊他：师尊。
他动了动唇，只发出个微弱的气音，囫囵吞枣般收回去。房间里太静，静得他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宫无后想，古陵逝烟或许没听见。
他很久未有熄灯睡觉的经历，总觉在黑暗中惶惶不安，归咎于在烟都地下室里落下的顽疾。在那个阴暗、逼仄的室中他拔过许多次刀和枪，天花板上唯一一盏冷光灯常常闪动，忽明忽暗，摇摇曳曳。
如今灯熄灭了，古陵逝烟的手在他身侧，他竟觉得黑暗不是那样难以忍受的事。

他又梦见自己坐在赤红的房间里，这梦境他已不陌生，红衣，红桌布，桌案上放着水晶瓶。他打翻了水晶瓶，又推倒桌上的烛。火铺开来，烧得旺盛，在火中他渐渐觉得困倦，仿佛他又要在梦中以死亡的方式再睡一次。
他艰难地睁了眼，一时分不清自己在梦中还是梦外。他在梦中被困在火里，醒来却出一身冷汗。古陵逝烟的手还在他颈侧，宫无后听他的呼吸声很久，确定他已睡着，小心翼翼拉开那只手，从床上坐起来。
他想，这梦境太漫长，他早该结束它。
他从房间走到客厅，赤脚踏在地板上，循着记忆在黑暗中找自己的枪，终于在桌上摸索到一截冰冷的金属。他已很熟悉这把枪，用它剥夺过许多性命，这一回他将枪口对准自己。
他拿枪的手一向稳，此时此刻却有些发抖。他开枪前发抖仅有两次，一次在当下，一次在他抬枪对准古陵逝烟，而那时古陵逝烟的枪还没收回，别黄昏倒在地上。
他后悔至极是不该查自己的生父，更后悔与他会面。他回来得晚了，回到住处时古陵逝烟坐在客厅，朱寒战战兢兢替他开了门。
古陵逝烟明知故问，问他去见了谁。
宫无后道：见我本该见的人。
古陵逝烟笑了一声，道：你难道还要跟他走？
宫无后被他瞒了太久，气极反笑，道：是又如何？
他甩上门，把自己锁进房间里。第二天古陵逝烟邀他见面，好似昨天的矛盾没发生过。他越想越觉得不安，拾掇了枪往古陵逝烟住处赶。推门时他恰好听见枪响，别黄昏倒在地上。血在地板晕开，他第一回觉得血的气味这样腥。
他把枪口指向了古陵逝烟。

在侍卫赶来前他逃出烟都，辗转找到如今的住处，很长一段时间他不敢想这件事，隐晦的情绪实质化成了疼痛，可他分辨不清是为别黄昏而疼痛还是古陵逝烟。
他想，绝不该是为古陵逝烟。
他在这里躲了一段不长不短的时间，却久到他觉得烟都的事都变成不真切的事。很快到雨季，下雨时雨滴将外面的遮雨棚砸得很响，他难以入睡，由此多了许多清醒的夜去供他回忆烟都。偶尔他能入睡，梦中引他回到猩红的房间，他惊醒过来，去摸自己放在枕头下的枪，第一次产生用它对准自己的念头。

他没察觉古陵逝烟什么时候到了他身后，他的老师按住他的手，把枪挪开。
古陵逝烟说：“原来这是你要做的事。”
宫无后笑了一声，道：“你不该来。”
古陵逝烟道：“我知道这是你要做的事。”
宫无后道：“你知道我要死。”
古陵逝烟叹气，开始掰开他攥紧枪的手，动作柔和而有力，让他的手指松动，他在这时念宫无后的名字，念得像一声叹息。宫无后最恐惧他这样喊自己，上一回他这样喊还是在将自己禁锢在地下室之前，他们之间本该更冷峻，最不该有的就是柔和，仿佛要磨钝他的恨。
古陵逝烟接着说：“我们师徒从前有憾事。”
宫无后的手一颤，下意识要抽出他的手，古陵逝烟却不容他逃开，只是无言地看他的眼，扣住他的手，说：“为师不想重蹈覆辙。”
他忽然明了长久以来的梦，发觉那称呼并非妄想，他的梦同样是真事。他觉得可笑，道：“可师尊已经重蹈覆辙，萤姐姐依旧死了，我的生父同样死了。”
古陵逝烟道：“若我说别黄昏没有死呢？”
宫无后愕然，他动了动唇，想要说我不信你，此时古陵逝烟看着他，他在再次读到其中包含的纵容，把他将要说的话堵回去。
古陵逝烟缓缓道：“那时我枪中没有实弹。”
后半句他没有说，宫无后替他说出口，“但我已经打算杀你。”
他真真切切感到自己在流泪，他想起自己的梦的确有一回不同的结局，仅仅一回，他刺中了古陵逝烟，接下他的剑招的同时也落了泪，使他产生的一瞬的错觉，好像他刺穿古陵逝烟的同时也杀死了自己。
古陵逝烟接过他的枪，问：“你还要死吗？”
宫无后道：“师尊要让我活下去吗？”
古陵逝烟低头，恰好碰到他的额头，再往下是鼻梁，他少有这样细碎的、绵密的吻，将宫无后脸上的泪痕都用唇照拂过去，最后才到唇上。
宫无后一怔，尝到自己的泪。

七

他本不应当失手。
他有把握割开百里冰泓的喉咙，却在跟随他时发觉身后还跟着一个人，在余光中始终有一道人影，再过一道转角时他仍在。
他一时感到困惑，不知自己成了是螳螂还是黄雀，他毕竟是不愿意作螳螂的，于是默默停下脚步，身后的人与他擦肩而过，紧跟着百里冰泓走去。经过时男人低头看了他一眼，他没抬头，莫名感到男人的目光和脚步一同停滞了一瞬，很锐利的、惊愕的一道目光，这迟疑转瞬即逝，百里冰泓仍然因此不见了人影。
宫无后站在原地看他背影，产生了一瞬跟上去的冲动，仿佛他也曾这样跟着这背影走过。他迈出半步，后知后觉停住了，男人回头看他一眼，嘴唇动了一动，什么也没说。
他很快转身，宫无后说：“你要杀他。”
他说得很轻，男人显然听见了，但他未回头，也不作答。
他没有答话的意愿，宫无后便失去了线索的来源，很少有人与古陵逝烟要杀同一个人，如果要嫁祸，假他人之手的确是个好方法，因古陵逝烟同样要他不留痕迹地杀百里冰泓。可这时间的确太恰巧，古陵逝烟见他之前见了什么人？

他找古陵逝烟不过是几天前的事，西宫吊影找他时他得了古陵逝烟的消息，第二天动身去找他。
他把那件衣服叠得很工整，带在身上，上面已没有古陵逝烟的香，被荼蘼香盖过。那件外衣对他来说太宽敞，披在他身上好似庇护。他却感到这庇护沉得像桎梏，压在他肩上，他不愿受古陵逝烟的偏爱。
他在楼下看见古陵逝烟的车，刚停稳，于是走到窗边去敲他的窗。从窗外看不清楚多少窗内的事，他只望见古陵逝烟的影。车窗摇下来一半，从窗后露出一双眼，宫无后把外套从车窗往里面递，古陵逝烟接过去，顺势握住他的手。
“你在躲我。”宫无后说。
他没能挣脱开古陵逝烟的手，卡在这不上不下的境地，古陵逝烟叹一口气，抬眼看他。宫无后望见他眼下一点乌青。他难得从古陵逝烟身上捉住一点疲态，要指责他的姿态也松动了，只好说：“我只是来还你衣服。”
古陵逝烟松开他的手，拉开车门，示意他进车里。宫无后顺他的意思坐在副驾驶位置上，离得近了，嗅到他身上的香。古陵逝烟不见他时他怀念这气味，如今见到了他却想逃开。
古陵逝烟递给他一个信封，道：“有一人要你去杀。”
宫无后点头，把信收下。
他又叮嘱一句，“别让他死在冰楼的地盘里。”
古陵逝烟再没别的话，除要他杀人以外宫无后把手中的信攥得很紧，踌躇了一阵终于问：“你为什么要将我换来？”
古陵逝烟顿了一顿，“要你作烟都的利刃，不好吗？”
宫无后问：“非我不可吗？”
古陵逝烟道：“你觉得呢？”
他搭住了宫无后肩膀将他拉近，宫无后避无可避地闭了眼，一个吻落在他唇角。古陵逝烟的呼吸从他耳边掠过，他收回手，道：“别让我失望。”

如今不该失手的人出了差池，古陵逝烟问他缘由时他答得很干脆，宫无后说：“有旁人要杀他。”
古陵逝烟道：“你从不失手。”
宫无后道：“有人要替你杀他。他是冰楼的人，老师一定要与冰楼动手么？”
古陵逝烟道：“无后，你觉得我欠缺考虑了。”
这指责来得突然，宫无后惊异地看他，没能分辨清楚其中的意味，想这是古陵逝烟盘算内还是盘算外的事。古陵逝烟不作声，任凭他去猜。
他不禁问：“你到底还要多少？”
古陵逝烟反问道：“你说呢？”
宫无后惊惶地看他的眼，道：“你本就要灭冰楼。”
古陵逝烟道：“这件事不需要你去想，你再去找他一回。”
宫无后正要说不愿杀他，古陵逝烟叹了一口气：“如果他没想起任何事，你不必杀他。”
宫无后便点了头，古陵逝烟已退了一步，他便不好再推拒，也退一步，转身离开。他未回头，古陵逝烟看他背影很久，意识到从他第一次向宫无后让步以后再不可收拾，而少年人依旧走得决绝。
他们都在心中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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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这吻很短，浅尝即止。古陵逝烟先退开，他还有要说的话，要在这时一并告诉他。
“水萤儿的事并非我所愿，”古陵逝烟说，“我不曾为她指婚。”
宫无后直言：“可你嫉妒她。”
古陵逝烟笑了一声，未否认他的话，又说：“冰楼的事到百里冰泓为止了，再没有以后。”
宫无后问：“再没有了？”
古陵逝烟低低地笑，捉住他手腕贴在自己胸膛，说：“你曾经听过的，这是我的回答。”
宫无后的手颤了一颤，显出一瞬间惊疑不定的脆弱来，被古陵逝烟望见。他总以为是古陵逝烟没想通，如今发觉是他不愿看。
古陵逝烟道：“为师要你。”
他这一声说得像叹气，落在宫无后心里却千钧重，他等这句话等了很久，在从前就等很久。他真真切切叹了一口气，说：“好。”
古陵逝烟便吻他的眼，宫无后挣不开他的吻，他的亲吻从眼下移到咽喉，咬住滚动的喉结，捧住他脊背的手伸展开了，将他稳稳托住，是保护也是桎梏。他一退再退，跌到沙发上，古陵逝烟紧跟着覆上来。宫无后便顺他的意思将自己敞开了，古陵逝烟没什么折磨他的意思，吻是温存的，从脖颈又吻到胸前，把他睡衣松松散散地剥下来。他实在太有耐心，宫无后却无端想起上一回的惩罚，往后缩了一缩。他再退就要往下沙发外翻下去，古陵逝烟把他捞回去，他向来是很有耐心的人，拍了一拍宫无后的背，顺势抚过去，说：“别怕。”
宫无后默默闭了眼，道：“我没有怕。”
他莫名对古陵逝烟的柔和有恐惧，这感知太不真切，前世和如今都像泡影，只好抬腿去勾古陵逝烟的腰，说还是痛一点好。古陵逝烟的吻随这话停了一瞬，伸手去拧他乳尖，宫无后便跟着细细地喘，把他未说完的话断断续续说完：“痛一点才是真的。”
古陵逝烟不语，也不再把他这折磨得很痛，手臂揽了一揽，让他贴得更近。宫无后没有睁眼，一只手从他小腹抚到性器，动作很慢，有意让他感受分明了。古陵逝烟握住他的性器，贴在掌心缓慢地摩挲，宫无后便下意识收拢了腿，被他压开。古陵逝烟连他的欲也要全数握在手中，手指揉过湿热的阴茎与囊袋，到他近要高潮时收拢起来。宫无后猝不及防地睁了眼，发觉古陵逝烟等的就是这一刻，正望着他。他此时却不很清醒，被身下那只手勾走大部分理智，望古陵逝烟的眼神便显得无措了。他说不出什么恳求的话来，古陵逝烟在这时俯身吻他。
亲吻中他意识到古陵逝烟的性器抵在他穴口外浅浅地磨，唯独不进入他。他咬了对方的舌表示不满，没太用力，得到他预想的结果。那根阴茎顶进他身体里，几乎将他钉在沙发里。他被顶得说不出话来，这时古陵逝烟身上还寻不到动情的影，宫无后伸手拽他衣领，颤得厉害，掌心贴到他胸膛，底下是跳动的心。
古陵逝烟垂眼看他的手，很苍白，到指尖都在抖，将他手腕捉住了，抬到唇边，咬住他食指，阴茎也在他穴里搅。宫无后便不能再忍受，泪从眼角往下滚，并非出于悲伤，仅仅是他需要这点无用的泪，因古陵逝烟的心跳得厉害，紧紧将他拥住了。
古陵逝烟摩挲他的眼角，道：”无后还没有给我回答。”
宫无后道：“……我还是没办法原谅你。”
古陵逝烟道：“所以呢。”
宫无后道：“同样没办法不爱你。”
古陵逝烟闭了闭眼，是他沉思的一贯神色，眼中却有笑意。他将宫无后按回身下，又撞进去。宫无后不由得弓起背承受他的冲击，伸手去推他，那冲撞中带了痛，他的推拒不知不觉变成挽留，拉扯住古陵逝烟的衣领，说的是足够了，不要了，无意识去留他。他控制不住他的泪，声音中带了哽咽。
古陵逝烟俯身，声音落在他耳边，很轻的一句话：“恨我与爱我都是同样的。”
他想他如何能走，他本就是古陵逝烟的爱中生长大的，他无法摆脱，自然无法避免爱他。

他今夜不得不洗第二次澡，古陵逝烟将他抱到淋浴间去，他站不稳，古陵逝烟扶住他，转过脸去调水温。宫无后望见他颈后的印——他方才在古陵逝烟颈后咬的，带一点报复的意味。他对这领口上的印记很满意，碰了一碰，古陵逝烟终于把水拧开，温水从头上往下浇。
他对宫无后逾矩的举动没说一句话，宫无后就得寸进尺再吻在同样的地方，把齿痕一一吻过去。水浇湿他的头发，他感觉困倦，古陵逝烟顺着水流替他捋头发，缓缓说：“天要亮了。”

九

他再见别黄昏是偶然。
他答应古陵逝烟再去找一回百里冰泓，但他隐隐有所预料这一回同样会碰见上次的人。说来奇怪，百里冰泓本该是冰楼的人，宫无后寻找他行踪时却总在冰楼以外的地方发现他，从没有回冰楼的意思。他想这或许与多年前的行动有关联，否则不至于新仇旧怨算成一桩事，于是巧合之下他和另一个人撞在一处。
可惜他这一回的预料不算太灵验，直到他遇上百里冰泓，抽刀以前面前的人回身，问他：“是你一直跟着我。”
他所指的必然是另一人，宫无后想，可这时否认未免太欲盖弥彰。于是他问：“你真是百里冰泓？”
面前的人听见这名字摇了摇头，他显得对这名字很陌生，说：“我是谜独白。”
宫无后凝视他很久，手藏在宽大的袖中，始终握着刀，终于将刀放下，同他说：“有人要取你的性命。”
谜独白怀疑地打量他：“那现在我该解决面前的烦恼吗？”
宫无后正要答他，忽然听到细微的响动，是他熟悉的、子弹上膛的声音，他拽住身前的人往侧面扑去，一阵尖锐的疼痛从他手臂传来。其实他极少受伤，以至于对这疼痛没有多少实感，血从手臂上淌下来时他才感到真切的痛。谜独白如果在方才死了，牵扯的将不只有一条性命。
这预感来得莫名，仿佛曾发生过与这相似的事。那一刻他想到古陵逝烟，想此时此刻绝不能让谜独白死。于是他转头去推谜独白，朝他说：“你走吧。”
谜独白担忧地看他手臂一眼，宫无后又说：“他不会杀我。”
这句话使他放下心转身离开。宫无后朝开枪的方向看去，子弹仅仅擦过了他的上臂，却使他无法再握住刀。血还在往外淌，浸湿他的衣袖。他将要站不稳了，靠着墙往下跌去，坐在地上。眼前的视野逐渐模糊了，他看不清来人的面貌，费力地抬着头，开枪的人从暗处走出，朝他走来了。
宫无后勉强眨了一眨眼，辨别出是他上次遇见的人，但他已说不出一句话，缓缓闭上眼，恍惚中感到有人将他扶在怀中，好像多年以前他记忆中的景象。

宫无后被雷声惊醒。
他睁眼，发觉自己在床上醒来，方才那一声雷是秋雨的开端。他被照顾得很好，一床厚棉被把他盖得严严实实。他尝试动了动手臂，发觉伤口已经包扎好，再去环顾四周才发觉床边趴着睡着的人。
刚才轻微的挪动把床头的人惊醒了，他先看了一眼宫无后被下伤口的位置，自然是看不到的，只是他的神色很痛惜，然后再去看宫无后。
宫无后先说话了：“你要杀百里冰泓。”
这话他曾经对男人说过，如今已成为确凿的事实，男人便不再沉默，说：“你为什么替他挡？”
宫无后道：“他不能死。”
男人沉默很久，宫无后又说：“他如今不是百里冰泓，你可以不杀他。”
他说：“这是我欠的人情。”
宫无后又问：“那你何必救我？”
他听见男人叹了一口气，似乎是斟酌是否该说，但他终究开口了：“我早夭的儿子也有这样一滴血泪。”
宫无后在他说这话的一瞬间想到他先前凝视自己时的神色，其中总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无法理解的温吞，如今竟隐隐因这一句话有了牵连。
他又说：“如果他长到现在，该是十六岁。”
宫无后的手不经意颤了一颤，庆幸绷带将他的手裹得很厚，以至于别黄昏无法察觉他这时细微的颤抖。有些猜测呼之欲出，但他随即想到古陵逝烟将有的反应，于是这猜测被他藏在眼底。他往被子里又缩了一缩，放弃去看男人的神色，说：“多谢你救我。”
男人说：“你还不该是杀人的年纪。”
这回轮到宫无后用他的话答他：“这是我欠的人情。”
他忽然想到如今他也欠面前这位一份人情，却还没知道他的名姓，这才问他：“我该怎么称呼你？”
男人说：“别黄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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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3-02-10 22:5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十

他是被敞亮的天光照醒的，醒来时被近在咫尺的古陵逝烟吓了一跳，昨夜的荒唐事便潮水般涌到脑海中。这一觉他睡得很安稳，是他长久以来不曾体会过的安稳。他难得睡到这么晚的时间，或许已经到正午。他小心翼翼往后挪了挪，古陵逝烟便睁开眼。
他一时没有再动，忽然反应过来——古陵逝烟早就醒了。
他正要开口说话，发觉嗓子已经很沙哑，是情事留下的痕迹，于是到头来说出半句话：“你怎么……”
古陵逝烟把他的话接下去：“没什么要做的事，你可以睡晚一些。”
宫无后还想要往后退，这距离实在太近，近得他刚才往后挪的距离都像无用功，古陵逝烟的头发几乎凑到他眼前，没有睡乱，仍然有条不紊地散着。他才刚撑起身，一只手搭住他，将他往回揽。他想了半天是否要挣开，真用力时却发觉不仅喉咙干渴，四肢也酸痛，好像被拆过一遭，只好卸了力，往古陵逝烟怀里凑。
古陵逝烟把他的细微举动都看在眼里，低低地笑了，问：“你还有要做的事吗？”
宫无后在这时想起别黄昏问他的话，那时他的答案还不明确，终究没有答，如今似乎有了可能的答案。他一言不发地想了很久，古陵逝烟问：“你仍要去找别黄昏吗？”
宫无后说：“我还是要见他一面。”
古陵逝烟意有所指地捋他的头发，动作很缓，宫无后抬眼看他，从他眼中看出动摇的影子，不禁笑了一声，想古陵逝烟也有这样动摇的一天。他捉住那只搅乱他头发的手，说：“你不必留我。”
古陵逝烟反握住他的手，手指缠上去，掌心贴掌心。宫无后的声音不自觉有些颤抖，他感到自己因为这触碰轻而易举脸热了，仍然坚持要把话说完：“我也不会走。”
下一刻古陵逝烟将他的手握得很紧，另一只手捧住他后脑，穿过他过长的、散乱的发，将他拉近了。宫无后闭了眼，等他的吻落下来，迟迟没等到，却听见古陵逝烟对他说：“你来给我一个保证。”
他只好睁开眼，神色带了一点佯装的恼怒，想自己又落进了古陵逝烟的算计，无奈地凑上前去咬对方的唇，气势汹汹，报复意味大于温情。古陵逝烟一概照单全收了，将他的唇含进亲吻里，掠夺他的呼吸。他的手不知不觉移到宫无后后腰，少年人推他，从吻里面断断续续拼出几个字来，说身上很痛。古陵逝烟便从善如流收了手，仅仅以吻把他的泪呛出来。
他感到被算计得彻彻底底，这时已不想再去计较。要占有一个人必先要让自己被占有，这道理他没能全懂，古陵逝烟却同样没能想得分明。古陵逝烟把他松开，问他是否还要再睡一阵。
宫无后摇头。
古陵逝烟又说：“那无后就当作陪我再睡一觉，我昨夜到现在都清醒。”
宫无后愕然，问：“你昨天夜里不困么？”
古陵逝烟道：“凌晨时候雨停了，我望见月亮从窗外往下沉。”
宫无后不解。
古陵逝烟道：“很多次我觉得无后也要和月一同沉下去。”
他指的是从前，他捞水晶瓶时也在夜里。这些事宫无后是不知道的，也是唯独古陵逝烟记得的。
宫无后不愿他再说，盖住他的眼，说：“那就睡吧。”
他往窗外看最后一眼，把日光留在眼中，古陵逝烟没再说话，他收回手，躺得低了一些，让他的师尊将他收揽住，和古陵逝烟一同睡过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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