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2.10 天水下 - 贈好友龍沙生日賀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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豈嫣之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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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樓主發表於: 2005-12-11 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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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0 天水下 - 贈好友龍沙生日賀文

【天水下】 - 贈好友龍沙生日賀文

她的專長是跳舞，聽著耳邊的樂器演奏，在臺上翩翩起舞，躍出一步步她的天空。臺下的人給她喝彩，一個個目光炯炯，雖然大多都不懷什麼良人善士的好念頭。有些客官裝都懶得假裝，灼燙火熱的目光會完全不加掩飾的直撲她而來，或者說是沖她的身體與面貌而來；又有些客官，學得一點矜持，想假扮風度翩翩，拼了命的把眼神裝得跟柳下惠似的，嘴裡唸叨著「發乎情，止乎禮。欣賞而已。」但狼終究是狼，尤其是這種純種野狼，她一看就明白。

這些都是她千方百計要躲開的人。

她倒不是自小就喜歡跳舞，但因為長大懂事之後的種種原因，跳舞成了她維持生存的一種方法。賴著她美麗的臉蛋，曼妙的身材，她一出道就成了萬人迷，成了『笑蓬萊』的兩大支柱紅牌之一。

她是一個舞伎。

燈紅酒綠，歡聲笑語，煙酒朦朧，夜靜良宵，共赴雲雨……

『笑蓬萊』就是這樣一個酒色之地。

她的工作是裂開嘴角，甜美的笑，歡快的舞，用衣袖讓人目不轉睛，使出渾身解數、儘最大能力讓客人滿意。客人確實很滿意，不論是常客、舊人還是慕名而來的新顧、新知，一大半人馬踏進這個笑蓬萊點名就是要她「色無極」。

常常有人大打出手，只為美人傾城一笑，只望佳人單獨陪伴左右……

哪有那麼容易？！

她可是很貴的！

隨著她的知名度不斷增高，越來越多的『美男才子』跟進著一頭頭往這裡躦，躦了就很難拔出去了。她就是要他們栽進去，跌進去，根本爬都不想爬起來。

這裡是真的春宵一刻值『千金』，你拿銀子來都沒用。

想見她？拿錢來！沒錢不見！

不見就是不見。

『還好她不賣身。』不知道是誰在慶幸萬分。

『笑蓬萊』可是個無底洞。

就算你把泰山挪過來填，也只等於推土填海﹐還是放棄的好。

　　　　　　　※

秋晨剛起，窗外悄悄有了鳥叫，聽起來似乎有點靦腆又帶著些許睏意。

她倒不是淺眠之人，只是昨日火雞放了她一天假，早早就睡了，現下她早已睡不著。聽聞鳥鳴，突然興起，一翻身就跳下床，隨意披了件外袍，撩起窗帘向外望去。

太陽還未露頭，窗外明顯的霧氣繚繞。看來今兒又會是大霧。

現在這種時候，草地上的露水一定很涼。才這樣想著，色無極扔了外袍，幾下套上一件稍微厚實點的衣物，三步兩跳跑到窗下的草坪，赤著雙足在草地上蹦跳，飛掠過嫩草的腳裸被露水沾濕，果真十分清涼舒心。玩夠了，靠到草坪旁的石亭中坐下歇著，一邊嘆息秋要近，這些綠木花草恐怕也要枯死。

她心正盛，青春昂揚，正是花季妙齡。

不過『枯萎』是很可怕的，她從小就看著一些原本漂亮妖嬈的姊姊們漸漸『枯萎』了。

真不知道她以後也會不會像那些姊姊們一樣。

哎呀！何必操太多心，她掙的錢夠她花用一輩子了！又不是多愁善感之人，怎麼越講越鼻酸？

鼻酸著，她想起了昨天傍晚遇到的人。

「不知道他今天是不是真的會來。」

這時丫頭侍女都起來了，隨她身的真紅﹑天綠兩個丫頭在樓中不見她，此時急急下樓尋她來了。

「真紅天綠！不用叫，我在這裡呢！」看到閣樓下一紅一綠的瘦小身影，她忙揮手召喚。

真紅和天綠扭頭一看，果然看到自家主子在草坪側邊的小涼亭中擺著手朝她們張望，小步跑了過去。

「無極姊姊，這麼早在這裡坐著，小心受涼！」真紅天綠一人一邊，幫色無極披上了那件被她扔在床榻上的暈藍外袍。

「哪裡那麼誇張？天氣也不太冷，下來跑跳又出了層汗，怎麼會著涼？」

「可是無極姊姊這樣子衣衫不整，被人撞見可不好。」真紅細心的擦了擦色無極額上細汗。

「說的也是。玩夠了，還是回去梳洗吧。」說著穿上小繡鞋，心情愉悅的回閣樓了。

真紅和天綠是窮人家賣進來的一對雙胞胎姊妹，那天正是色無極頭一次上臺出演，結果大成功，她們的老闆娘——笑蓬萊樓主金八珍一高興就把這一對姊妹賞給了她。

窮人家原本就不很講究名字俗雅，真紅天綠原名是阿紅阿綠。但色無極聽了覺得不對頭，望著花園裡半苞的薔薇花給這對小姊妹新取了名字。『無極姊姊』也是她讓倆姊妹叫的。她根本不是什麼金枝玉葉，有人老是『小姐小姐』的叫她，她又是會一個『不對頭』。

她自小就很明白，她是個沒人要的小孩。

不過笑蓬萊沒人要的人也不少。

　　　　　　　※

身體向左轉…向右轉…看著落地長鏡中的自己，覺著怪奇異的。

突然聽到左右身畔響起調皮的嘻嘻聲，一個旋身，質問起來。

「笑什麼？看起來很滑稽嗎？」

真紅天綠對望一眼，天綠開口說，「無極姊姊，妳穿上了這身新裝真的好漂亮噢！就好像……」

一記斜眼，追問，「像什麼？」

「……就好像新娘子的大紅嫁衣！」真紅接了話，立即掩口輕笑。

嗯？

「那你們笑成那樣就是因為這個？」

兩人又是對望一眼，天綠解釋說，「我們剛纔送新衣來的時候就在聊，無極姊姊穿上這身大紅衣，會不會今天就把自己嫁出去！無極姊姊現在穿上這身衣服，真的好像新娘子啊！」

說完兩人又是咯咯一陣笑。

再照了照鏡子…啊！還真的很像呢！

「天綠這麼說就算了，但是真紅你可是也穿了一身紅啊，而且還是天天大紅嫁衣的穿著。我看，你應該會比我早嫁出去！」

真紅一聽臉紅紅的，天綠則是睨了眼姊姊，又嘻笑了起來。

縱容的看了看真紅天綠，視線放回鏡上細細打量。

這是一身大紅色的緊身兩套裝，上身是墜著嫩白珍珠的小套衫，衣角邊線是用純白線條勾勒的，還有幾條紅紅的繩線從脖子左一道又一道的繞去，這下免了項鏈裝飾，色無極的脖頸也是顯得更加修長。袖子是半袖，但從袖內連出白色的拖長水袖。色無極最擅長的就是這種水袖舞了，不知道今天是哪個大官爺來了，需要擺這麼大的場面。聽說連比她大一點的傾君憐姊姊和…呃…那個新來的鳳飄飄也要上臺。

說到那個鳳飄飄啊，實在是…人雖然美若天仙，但性格似乎怪怪的。一次她跳完舞下臺時有個誰故意朝她屁股捏了一把，她就如同遭到五雷轟頂，一張臉拉長刷白得跟什麼似的，真說不上是在生氣還是委屈…

當舞伎的，免不了豆腐被人吃幾塊。記得她第一次被怪人摸到時，雖是大吃一驚，但也沒有鳳飄飄那麼誇張吧！

不過下了臺，鳳飄飄的那個表情可真是好笑了。據那個和鳳飄飄一起來的小岳小伙子大笑著說，她那張臉叫作『媳婦臉』。

媳婦臉？！

有待調查……

再次轉回到鏡子上…入眼的是那片讓她哭笑不得的水白肌膚。上衫的下擺故意被截短，離下身長裙空出好大一截，她的水蛇蠻腰就差點要展露無遺。不過還好上衫下擺有掛上串串珠珠兒，像廉一般的遮著她的肚腰，要望又望不清，要看又看不透…

估計會有不少人被急煞。

其它的都沒什麼，最上面她的褐色頭髮一半被盤起，留了一把在耳畔細細扎束，髮飾都是紅簪子白珍珠。最下面一雙紅色高跟長靴，上半截被長裙藏起來了。

還是露腰的問題比較嚴重。

雖說她不是沒穿過這麼暴露的舞衣，但不習慣就是不習慣！這身裝扮實在不付合她的風格，到底是哪個官家的這麼大氣派！？

這麼想著，門口一陣叮叮噹噹，接著是一團白白紅紅的人闖了進來。進來後砰的一聲把門關上了，靠在門上呼呼喘氣。本來輕聲交談著的真紅天綠也打住了。

嗯？

色無極定睛一看，居然是鳳飄飄！

鳳飄飄的一身衣服跟她的像也不像，雖然也是紅白兩色，但和她的舞衣完全是反差的。她紅的地方鳳飄飄的是白的，她白的地方鳳飄飄的就是紅的了。

不過…

色無極眼睛掃向鳳飄飄因為呼吸起伏的肚腰…

果然…連髮型都是一樣，看來火雞是要她和鳳飄飄一起上臺了。

「飄飄姊姊？」

「呼呼…」

「怎麼？又被人亂來了？」

「嚇？！」

鳳飄飄一聽大驚，猛地扭頭盯著色無極看。

看著鳳飄飄一臉馬上就要撲過來的表情，被看得頗不舒服，色無極心下無奈，皺皺眉。

「飄飄姊姊每次遇到這種狀況，表情都是這樣的。無極只是希望知道有沒有我能幫得上的地方。飄飄姊姊來無極這兒卻是半天不說話，怎麼了呢？」

結果…又被盯了一會兒鳳飄飄才開口。

「唉…不提了，越提越泄氣…我本來過來妳這邊是想問問…這個東西能不能解決…公…呀我是說小岳，不知道他去了哪裡，傾君憐被愁落暗塵霸住了。唉，這個實在露太多啦！」被長袖蓋住的手抬起指了指肚腹。

無極再看鳳飄飄的腰，呵，果然也是酥細的腰肢，皮膚真好，怪不得有人會去摸她…

　　　　　　　※

她不記得那個大官人是誰了，應該說她根本沒聽進去。

臺下的目光依舊熱騰騰，但有的只是輕輕的呼吸。

她聽得見週圍的聲音，聽得見後方的傾君憐彈指繞指間劃出的點滴音符流水，她依舊能將自己、將自己的肢體融入這股水流中﹔她能聽得見身旁的鳳飄飄踏地點地的答答輕聲，以及自己袖子嘩啦嘩啦柔順著水流的聲音。

她的心分了，好大的一半都牽繫在臺下最後方那個抱著二胡的白衣人影。她很高興，至少她被記得，她的希望沒有落空，她讓他許下的承諾沒有被忘記。

她很高興。

她的心飛了，靈魂扑通一聲跳進了那道細細的清澈的水流中，靈魂主導著心思，每一個擺動都是水花濺起瞬間的燦爛的閃亮的水珠…一顆落下，咚的又是一顆…一聲聲又是鼓舞著靈魂之舞，舞得更加入心如靈，沒有刻意的挑逗，卻是舞得更加魅惑迷人，臺下的目光明顯的更加明亮…白色的水流長袖呼啦劃過眼前，每一個動作都是天仙之姿，每一個眼神都是月色朦茫，清澈的溪水緩緩流過…

天水直下，流雲化霧……

　　　　　　　※

曾有一個富家公子，文學頗深，在笑蓬萊見到紅牌色無極的水袖舞曲後，被深深吸引，傾慕不已。

從此對色無極念念不忘﹐故而作詩一首，讚說笑蓬萊色無極的絕代舞姿：

塗香莫惜蓮承步，長愁羅襪凌波去；
只見舞回風，都無行處蹤。
偷立宮樣穩，並立雙跌困；
纖妙說應難，須從掌上看。

　　　　　　　※

她沒有把羽人非獍領到閣樓裡，他們只是在樓下的那個涼亭裡談著。

真紅和天綠不曾多言，只是默默送上剛沏好的東方美人，心中帶著淡淡的希望。雖然這日說過的話只是玩笑話，但看著眼前兩人的互動，兩個忠心的丫頭倒真是希望這個白衣人能把她們的『無極姊姊』娶回家。只要他們幸福…

色無極看到羽人非獍之後的心情在剛剛的一段有我又忘我舞蹈中平靜許多，看著羽人非獍喝下了一口熱茶，心底騰地昇起暖暖的情緒衝動。

忽然想起下午時和真紅天綠的戲鬧之語，暗地裡嘆息了一聲。

哪個少女不懷春？雖說她已稱不上一個少女，但小時候看著漂亮的新娘子坐上大紅花轎時的興奮，在心底埋了根。她怎麼會沒想過嫁人？

那時可都是天天夢想著坐上大紅的花轎啊…

「你相信『一見鐘情』嗎？」

羽人非獍聽見這種問題，愣了愣，疑惑的抬頭望著色無極。這一望，竟是直直的望進了色無極的眼底。

他不得不承認，色無極確實是一個十分迷人的女人，光是那雙眼睛，炯炯黑燦，人心難拒。色無極算不上單純了，眼底有成熟，眼神堅決，她決不是那種猶豫不決的女人。堅強，也童心不泯。

甜甜的笑容，很美…

很真摯…

他其實不了解一個在這種煙花場所的女人有什麼樣的生活，江湖上才子佳人的佳話如此多，煙花之地的故事尤其多，他卻無法想象當自己也成為故事的人物之一…

他該明白，當一個妙齡的女人問他這種問題時，意味著什麼，代表著什麼。但他沒有多想，腦中一片倦怠，無神無力，只是提起手，拉出一首懮傷的二胡曲。

色無極的眼神依舊溫柔，見羽人非獍沒有回答，她也靜靜聽著。然後只是立起身，輕柔的開啟一篇新的舞曲…

將柔柔流水拋向月空，發現月差一點便要圓了，垂下眼帘，將心融入月空中的光芒。閣樓下燈亮了，光線中顆顆粒粒的埃塵被照得晶瑩，成了她的舞台。

低低的調兒，靜水無波，色無極的心緒被牽引著一路走。

天水直下，轉霧入心……

— 完 —
↑生平寫下的第一個『完』= =

[p: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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