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16 【杏默】趁熄灭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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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0)

樓主發表於: 2020-07-16 09: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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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16 【杏默】趁熄灭前（完）

苗疆最近新来了个中原的大夫，脾气好，医术高超，看病免费，偶尔还送药。故而哪怕他的住处不如其他医馆好找，破旧小屋外仍常常求医者众。

不多时日，原本在附近行医的苗疆大夫便发现自己最近生意冷清的缘由，特特找了个愁云惨淡的日子，将自家医馆一锁，上门切磋医术。

这种事情李修儒过往没遇到过，一时露出几分少年人的无措，勉强拦住想往内闯的人，朝屋里提高了声量喊：“师尊……”

冥医好像这会儿才听到外面的声音似的，咳了几声后终于回了一句：“我不过一个赤脚大夫，只懂得一些皮毛罢了，阁下请回吧。”
苗医见他不打算请自己入内，在门口便嚷开了，将看过的几本医书翻来覆去讲了数遍力证自己学识渊博。苗疆行医的方法与中原大不相同，李修儒初听有趣，然而越听越发觉他讲的只有那么点东西，忍不住捂着耳朵想溜回屋子。

“修儒，他刚刚说的你记下了吗？”修儒还未摸到房门，屋内一直不做声的冥医忽然问道。
“弟子全都记下了。”
“那好，今日的切磋我认输。修儒啊，取些菊花冰糖送给这位大夫去去火。”

苗医正正说的口干舌燥，目的忽然达到，自然不想多留，提着修儒递过的药包就准备回返，走了两步又觉得自己也该礼尚往来送些东西，遂从怀中摸摸索索，掏出一截么指长的香拿给修儒，只一脸高深地说这叫复见香。

修儒点头如捣蒜地把人请出院子，回过身拿着这截香不知如何是好。

“复见香，听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修儒啊，找个盒子把它收好了，等我有精神了再研究。”

小小风波一晃过去数月。冥医当初让修儒仔细放好，但屋子小的两个人转个身都要前脚碰后脚，盛着复见香的盒子不多时就和别的盒子放在了一处。修儒一家死在魔兵手中，冥医初遇他那会见他总是半夜惊醒，就寻了些安神助眠的香料让他入睡前燃上。安神香与冥医始终抽不出精力研究的复见香混放在一处，终于在一天夜里出了岔子。

冥医近来浅眠，子时未过听见隔壁屋传来的啜泣声就醒了过来。他披着衣服推门而入，立时闻到一股清淡的异香。他捂住口鼻提着茶壶将熏香浇熄，腾起的白烟熏得他眼睛疼。

他有心好好训训粗心的徒弟，可看到修儒挂着泪珠的睡颜只叹了口气，给他掖了掖被子离开了屋子。

这股白烟刺得冥医头昏脑涨，回屋抿了两口葫芦仍不清醒，又去院子里的井中舀了瓢冷水喝。冥医晃了晃头，念叨着明天一定要教训这小孩子，揉着额角回屋继续睡去。

这一次他睡得很快，也很沉。
魔乱以后，冥医杏花君难得做了梦。

梦里仍然是一片白烟。
不是烟，是通幽谷中的雾。

冥医站在一间草屋外。屋子很旧，但是不像他现在住的那间那样破败。院外的药草田被人精心照料，夹杂着几丛只用以观赏的野花。

“所以，小杏花是来看看我就走咯？”屋内传来一道声音。冥医一怔，他已有数十年不曾听过这个声音了。
“嗯……”冥医隐约觉得这场景熟悉，未等细想就回道：“因为我从羽国回来的情况有些复杂，不好把麻烦带给师娘。”

冥医这会儿还很年轻，眉间川字很浅。他想起一个人，“川”字就深了些。冥医叹了口气，又说道：“我的那个麻烦——是一个人啦，我得照看着点他。”

“是朋友？”
冥医又重重叹口气：“算是吧，我把他算作朋友，他那个人怎样想很难猜，不过多少也会把我算作朋友。”
“啊呀，这不太好。”娇姨仍是慢悠悠的调子，也听不出来不太好是哪里不好。
“还好啦，他就是那个样子。这次也是他说以后会风波不断，不要来打扰师娘。”
“你呀，总是很听话，也很孝顺。”
“好哦，但是不要总把我再当小孩子。”说完哼了一声，引得屋内一阵笑。娇姨话锋一转，问他：“那小杏花以后要去哪里？”
“我朋友说我以前的住处不安全，我就房产变卖了。”
“那你现在岂不是无家可归？”
“他这个人很厉害，说寻了个有阵法的住处，旁人找不到，叫我搬去和他同住。”
“小杏花忘记了吗？通幽谷的入口明明也有阵法。”
“啊……”冥医敲敲脑袋，“我当然没忘，但是他那个人哦……”

冥医想了想，重复道：“他那个人哦……”
“朋友哦？”
“朋友啊。”
“哦——”娇姨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故意拖长的声音听得冥医面皮发热，娇姨又问：“他现在在哪里？”
“他说中原还有事要处理，处理好了来找我。”

“刚刚谷口的阵法动了，是不是你朋友在等你？”
“咦？他明明精通五行八卦，为何会触发阵法？”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小杏花，保重啊。”
“保重这两个字我是做不到了，师娘，你多珍重。”冥医伸手去摸葫芦，腰间空空如也，他又叹了口气，朝小屋拜别道。

他要去见一个人。
那时候世上还没有默苍离，只有一个没有死的策天凤。

冥医走了好久的路，久到下巴渐生出胡茬。眼前又是一片雾，他知道穿过这片雾就是通幽谷的出口，雾中隐隐绰绰一个单薄影子。

冥医不远不近地停住脚步，那影子动了动。

“你不要讲话，我也不要跟你讲话。”冥医退后一步，对着这片影子说：“你做什么来我梦里？”
影子没有再动，也没有回答他。

“哇，这次这么听话。”冥医纳罕。
“杏……”
“喂！”冥医连连后退，气得眉毛皱作一团，“你这个人哦！”

于是影子又不说话了。

“那个香果然有问题，”冥医托着下巴细细思索，看天看地就是不肯再去瞧那片影子。影子见冥医不理他，沿着山谷石壁缓缓坐下。

“你这么还是老样子？”冥医也找了块地方在山谷内与影子相对而坐，片刻后憋不住话地开口问道。
这问题好像把忽然智者问倒了似的，好半天影子才回他：“老样子总好过你现在的样子。”
“不满哦？”
“所以我来见你。”
“你现在来见我还太早了。”冥医从怀中掏出他的算盘，随手拨弄几下算珠，“你应该等我去见你才对。”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为何早早在此，你不如问你自己。”
“大夫在白天很忙的，我现在连喝酒的时间都没。”
“若有心去，总会有时间。”
“好啊，我替你奔波，你居然嫌我不知累！何况……何况若有这个时间，我不如用来念你。”
“是以你白天没时间，就把别的事都挪到了梦里。”
“我哪里敢想，分明是你自己要来。”

默苍离不再接腔，过了一会又问他：“要来看看你的新住处吗？”
“不看，老地方，看过了。”
“你现在应该没有看过才是。”
“这是在梦里，我本来就看过啊。”
“既然知道是梦，那你为什么不来见我？”
“我怕现在见你，以后就见不到了。”
“哪怕是梦？”
“你明知道这不是梦！”冥医的眉头紧锁，瞪着冥顽不灵的策天凤控诉道。
“杏花。”默苍离没有指正他前后不一的说辞，转而问他：“当真不来吗？”

冥医想了片刻，回道：“这香不是个好东西。”

杏花君君子一言，说不与他说话就果然不再吭声。

于是默苍离在谷口陪了他小半日，两个人隔着雾对坐谁也不说话，时间乍然退回从前，仿佛此地只少了一棵树。

“雾要散了。”
“哦……那我走了。”杏花君站起来捶捶腿，闷声讲道。

“原来我在你梦中是这个样子。”默苍离似乎在雾散后才看清镜子里的景象，语气中带着丝恍然。
“你本来就是这个样子啊。”杏花反驳道，麻意未散的腿不知该迈向哪里，“你……真的没话对我讲哦？”

“你不是也凉了我半日。”
“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讲啊，但是我不要在梦里说，等再见到你，就全都告诉你。”
“那我也不急。”默苍离连挥手作别也不肯，坐在远处动也不动。

“那我走了？”
“嗯。”
“就这样？”
“你不是不肯见我，叫我如何相送。”
“嗯……天亮了，我走了。”

“杏花。”
“嗯？”

冥医睁开眼，天已大亮。

李修儒昨夜睡得不好，早上给冥医做饭时肿着眼睛，但因是自己犯了错所导致，又低着头怕被冥医瞧见。不过冥医本就平日精神不济，昨日又起了一遭夜，今早抬个眼皮都吃力，无暇注意修儒遮遮掩掩的动作。

早饭是稀粥咸菜，冥医一筷子小菜一筷子粥。这粥熬得三心二意，米粒稀稀拉拉地从筷子间漏下，冥医半睁着眼睛把筷子上沾着的米汤往嘴里一送，下一筷子又去夹菜。

修儒虽不晓得昨夜发生了什么，但今早起来一看被浇灭的香，又认出装香的盒子有几分眼熟，前因后果便猜中了个大概。他心里藏着事，又怕被吃完了饭的师尊怪罪，只敢把头埋进碗里扒粥。

一顿早饭两个人都吃得心不在焉。

冥医把筷子一放，终于开口：“修儒啊，那个香啊……”

李修儒赶忙也放下筷子。他本不怕师尊的责怪，但被昨夜的梦搅得心神不宁，听冥医的口气不似平日和缓，忽然就涌起一股委屈劲来。

“那个香里多半掺了苗蛊，你……”
“徒儿这就把它扔了！”
“嗯，好……”冥医顿了片刻，“那你把它拿到我房间里来。”

李修儒收拾冥医的遗物时发现了装着复见香的盒子，合资的锁有些旧，似乎过往里总被打开。然而打开一看，这截香被水浇过的痕迹依然明显，看着香的长短，冥医拿走后分明再没有用过。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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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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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7.16 【杏默】趁熄灭前（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