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2.25 [襲蓮]初夏的蓮花(下)[更新在主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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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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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17-04-28

鮮花(485)

樓主發表於: 2008-02-24 04:4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25 [襲蓮]初夏的蓮花(下)[更新在主樓]

前面的話
大家好~~
這是短篇,一周之内應該能夠完結~
背景,大概也許是襲蓮轉世之後~或者當作架空看也行,沒啥區別.
順說,這是一篇很殘的文,就跟我人一樣殘.
在順說,本文不涉及襲蓮以外的任何配對,所以,有堅持的襲蓮同鞋們,可以放心地看哦...

[上]
剛剛入夏,天氣跟春深時節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屋後滿池的蓮花已然開得很好了.
這花是容易凋謝卻能長存的花.隔了十年百年,甚至上千年的時光看去,同一個池子裏面開出來的蓮花,還是同樣的白,只是開開謝謝乏味的重復間,多少帶著點無力的滄桑,和屋內疲於掙扎求生的那點脆弱的孤燈正好相反.
油燈倦怠地變幻著明滅不定的光采,昏黃的光暈濕了周圍那一圈流動的氣體,就像從簷上生的草尖滴下來的露水浸濕了桌上的紙,溫柔,卻泛著陳舊的淒涼.

散著流瀑般的銀絲的人提起那只青花雲筆,沾了墨,往那張有一角被浸濕的棉紙上點下去,行雲一樣流暢的動作,幾個起落間,就拉出了一長串清麗的字.
靈境難見,塵心未盡.終日寫寫畫畫,或者吹拉彈唱,總也不能讓心沉靜.
末了,擱筆,透過空窗望出去,才見到已然變冷的月,以及,青白的月光下,越發冷清的白蓮.

"咚咚咚"一連串急促的敲門聲扣進心裏,窗前的人心裏"咯噔"一下,把目光從蓮花上拉了回來,啟了唇,淡淡道:"進來."

小木門"吱呀"一聲,讓屋子裏靜謐的空氣劃開一道口子,凡塵的喧囂便流瀉進來了.

"少爺,老爺病了."光明垂著頭,眼角裏打量著這間極其簡陋的木屋,微微皺了眉頭.

一步蓮華"嗯"了一聲,轉過身去,斜眼瞥過光明的動作,行至床頭拿起那件白布衫罩上.光明見狀,忙趕上去替他綁好腰帶.

"光明."

"少爺?"

"回去跟老爺說,我要出去走走,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家裏,讓二少爺多照看著."他低過頭去,淡笑著看著動作熟稔而細微的光明,忽然覺得,這二十年的路,走得茫遠了.他要朝更近一點的地方走才行.

光明聽了一步蓮華的話,手上的動作一下子就頓了下來.一步雖看不見他的表情,但也能感覺到他是實實在在的被自己的話嚇住了,於是調笑道:"不願意?"

腦子裏本來就大大地涼了一番,聽了一步這話,一股熱氣忽然就湧了上來.打好手中的結,他雙拳一握,為自己心底加了把勁,中氣十足地回道:"是不願意!光明不願見少爺就這麼走了.且不說二少爺怎樣,就說老爺現在重病在身,少爺您這麼走豈非大大的不孝?"

一步整了一下綉著暗花的衣擺,回到書桌旁拿起剛寫滿的紙,疊好了放進一旁的信封裏,轉身遞與光明,道:"老爺有病沒病我心裏還有個譜.你不必在那兒聒叨."說話的時候臉色還是一如往常的溫和,甚至帶著淺淺的笑意,但聽者明白,這話已到了盡頭了.

盡頭又怎樣?光明性子本來就急,這下也就豁出去了,頭一抬,也顧不上什麼禮節,開口便道:"少爺!您當年聽那大夫的來到這山中養病,一住就是三年,難道您就沒替整日為您擔心的老爺夫人想想嗎?"言語間,手中的信竟被攢皺了.

"逢年過節我也回去過."一步看著光明激烈的神色,如常淺淡地笑,"現在,我得去找人了,要不隔個十年八年,我天命盡了,又得留下這個遺憾."

"您的身子那麼弱怎麼能隨意外出呢!萬一在外......"光明頓了一下,心念一轉,便一口氣把心底藏了多年的話吐了出來,"您打小就要找人,可那個人根本不存在!"

"光明."一步嘴角依舊揚著,但眼中的笑意忽然不見了,"你僭越了."

心底一陣寒涼,光明即刻低下頭去,雙眼死死地盯著地板,慢吞吞地吐出幾個字來:"小的知罪."待他抬起頭來的時候,一步已經擦過他推了門離開了.

月光被洗得泛白,落在光明握著信封的手上,卻是森冷的青.

看著光明訕訕地離去,一步蓮華從一旁的大樹後面走出來,進屋去收拾了幾件衣物,用絨布包好了臺上的琴,帶上一些香料和一些茶葉,又從小櫃子裏取出一疊銀票揣好,目光在窗外那一池子的蓮花上滯留了一陣,關好窗,這才慢慢地離開.
如果他剛才就走的話,免不了被家裏人跟蹤.不過現在走,也不見得好到哪兒去.

從山上走到山下,正好在小徑旁的大石邊上站著一個一身明媚藍色的青年,抱著雙手靠在岩石上,整個身子都繃緊了,似乎一步蓮華再往前一步他就會撲上來.
這擋道的就是家裏的二少爺,善法天子.

"你當真要走?"善法天子動也不動,只用銳利的目光瞪視著一步蓮華.

一步蓮華回以一笑.

善法天子歎了口氣,指指一邊草坪上的馬車,別開了與一步對視的雙眼,虛弱地開口:"你身體不好,代步總還是必要的."

一步蓮華低著頭沉靜了半晌,又把頭抬起來,青幽幽的雙眸似乎掃過了對面的人,又似乎沒有在看任何東西.
"多謝."含笑的雙唇有些乾裂,剛吐出兩個字就開始生疼.他朝善法點了頭,往馬車上走去.

車裏很香,是那種並常見卻不常用的香.聞到香,一步蓮華的臉色刷一下就變了.再下一瞬,便失去了意識.

善法隔了約莫半刻的時間走過去,一手掀開簾子,另一手停在一步腕處的動脈上,眼色幾個起伏間,終於平靜下來.
"一步蓮華,你要知道,除了你自己沒有人會害你."他平淡地說著,而後放下簾子走到前面去趕馬.

*****************************************

雕花的窗框惹上了薄霜,窗外還在下雪.

一步裹著厚棉被艱難地下床,而後拖著零散而短促的步子走到窗前,畏畏縮縮地從嚴實的棉被下面伸出一只手來,勉強挺直了蔥白的食指,其他四根指頭握得死死的.大概是天氣冷了人也遲鈍了,指頭停在空中半天才顫顫巍巍地朝窗邊頂去.稍微使了一點勁,撕裂的寒風便從那一道小縫子裏鑽了進來.呼啦啦亂叫了幾聲,窗門便兀自大開了.那一頭未曾打理的銀絲,頓時伸長了臂膀朝空中飛去.他的臉,這下便完全看不見了.
但他的眼睛還很清楚,很清楚地看到院子裏愣愣地看著他的一個黑頭髮的小孩.
那個小孩看著他,方撿起來的竹籠子又滾進了雪地裏.
* * *
襲滅天來打小就聽說他有個大伯,在他出生那年去了山裏養病.後來不知怎麼又被接了回來,而後就一直住在後院,有一大堆人伺候著.因為要清靜地養著,家裏人平日裏也不會隨意進去後院.所以他從沒見過這個傳說中的大伯,聽他父親說,大爹身子很弱,活過了今日就不知明日那般的弱,大概是因為身體上的毛病,又影響了他的神志,整天想要出去找一個不存在的人,所以父親便和爺爺商量著又直接將他鎖在後院.
這樣兩方的約束著,後院就與他們隔離開了.

也不知是因為大伯住進了後院,還是後院影響了大伯.自襲滅天來有意識起,這後院便一直鬧鬼.幸而他不怕鬼.
現在,他得幫怕鬼的表妹撿掉進去的竹籠子,便翻了牆進到後院去.
進去了他才知道,後院比前院的花園廣闊,景致比花園裏好.

冰封的池子上積了一層很厚的雪,頹殘的蓮梗在雪中,在冰面上搖搖晃晃地立著.他順著探險的心情繞過這幾根歪歪斜斜的蓮梗朝深處走去,便真的見了鬼.
拐過枯竹的小徑就是一個壩子,從一個很別扭的角度看去,正好能見著池子.那扇窗,就在池子與壩子連成的這條線上.
襲滅天來走過去的時候,窗門忽然就開了,窗內,就是那個銀髮飛揚的鬼.
他呆呆地站著看著,不知是嚇著了還是其他什麼,手裏的竹籠子軲轆一聲,便滾了出去.

"襲......滅?"溫潤的聲音帶著幾分沙啞,大概是因為久久未曾開口了.

話音剛落,兩個端著盆子和火炭的丫鬟走過來,一見這情景便嚷了起來.
"少爺您怎麼能在這個時候開窗呢!"
說話的那個把手中的盆子往旁邊的人手中的火炭盆上一擱,三兩步沖到窗前,"啪"地合了窗門,剩下那個急急朝屋裏奔去.

襲滅愣了一下,便跟在丫鬟身後想要進去,豈料剛走到門口,那丫鬟不識人似的,咬著牙擠著眼向他低沉沉地喝道:"哪兒來的野小子?出去!"話一說完,立馬就關了門.

正要發作,襲滅回念一想,這後院的人與家裏本就沒多大交集,不認識他也是該然.於是狠勁將門一推,竄了進去.卻見剛才窗口那人已然躺在了床上,兩個丫鬟正手忙腳亂地給他喂藥蓋被子,剛端進來的火炭撒了一地,盆子也被踢翻了.

他在一旁看著,等那兩個丫鬟把東西都打理妥帖之後,再往前走了幾步.

兩個丫鬟這才發現他的存在.

"還不走?竟敢闖大少爺的房間,你不怕給打斷腿是不?"丫鬟壓低了聲音湊過來,狠狠地說,一面還伸著指頭往襲滅額上戳.

襲滅眉頭一皺,抓住丫鬟的手邊放進嘴裏,上下兩排牙使足了勁一合,便聽一聲脆響,口中一陣血腥.丟了手,吐出一根纖長的手指來.

那丫鬟疼的淚濕了臉,喉處咿咿呀呀又不敢大聲叫,怕吵著了剛昏倒的少爺.

另一個丫鬟見狀過來正要抓向襲滅的胳膊,襲滅咂咂嘴,將口中的血吐在她手上,冷道:"我自個兒的大伯不能看麼?"

後院的人常道,家裏有個不太清醒的善良的大少爺,還有個沒血性的主兒.

****************************************

善法天子並沒有特別制止誰進去後院,也沒有特別限制後院的下人進出.但後院的鎖只能由他管著,否則一步怎麼著也能出來.人被帶回來的時候雖然是常常絮叨著要出去要離開去找那個不知道是誰的人,但他究竟也沒有了這個體力.所以善法就和爹爹商量了將他鎖在後院,但這鎖人的舉動最終卻將後院與一大家子隔絕了.

兩年之後,他八歲的大兒襲滅天來開始每天翻牆往裏面去.雖不知是好事還是壞事,但他卻也沒有理由阻止.何況,自那以後,院子裏面那位也沒再嚷著要找什麼人了.
而今,這個孩子已經十七歲了,他是不是乾脆把鑰匙給他呢?這麼大了老這樣翻牆也不是個事兒.
站在梧桐下面,他看著這小子爬上那棵老樹,翻牆過去了.
* * *
還沒走近便聽到了那層層疊疊的細長的竹葉子後面穿梭過來的琴聲.距離並不特別遠,琴聲卻很稀疏,大概是彈的人本身就使不上什麼勁兒吧.
心下莫名煩躁,襲滅又加快了步子.正要靠近門前時,撞見了端藥過來的丫鬟,於是接過藥才把門推了去.
"回床上躺著去."繞過勾著十四朵水蓮的屏風,襲滅將藥碗放在床邊的凳子上,又走到窗前,一個巴掌朝琴身拍下去,琴音戛然而止.

一步蓮華將慢吞吞地把琴移開了,手肘擱上了琴臺,掌心撐著半邊臉,夏日的白綢衣順著手臂滑下來攤在臺上,露出了白得有幾分病態的皮膚.整個人斜斜地倚在那裏,漫不經心地沿著襲滅來時走過也許存在的足跡看去,完全沒與理會他話中的意思.

襲滅天來眼角幾不可見地跳了一下,不動聲色地踱回床邊把藥拿過來,放上幾顆冰糖攪了一下,舀一勺遞到一步嘴邊.

微微張了嘴,但絕不是准備喝藥的寬度.
"襲滅,池子裏的蓮花開了."開口説話的時候,移了一下腦袋,正好迎著窗口,避開了襲滅手中的勺子.
這蓮花開開謝謝的,他也看了十年了.人未厭,那些嬌羞的花兒也厭了.一年比一年開得少,開得小.
前年襲滅天來特地從外面帶了種子又請了種蓮的花匠來看顧,仍然不頂用.最後也就只得由著它如此這般了.
但無論這花開得怎樣,一步蓮華總是要看的.而且要出了門去看.
"等到池子再也開不出花的時候,我也就不在了."一步蓮華慢慢地說著,臉上還帶著朦朧的微笑.

襲滅天來從一開始就愛著他這樣的笑,好像在乎著所有的事,又好像什麼都不曾在乎;同時他又恨極了一步蓮華的笑,這個笑讓他覺得,一步蓮華從來都不是笑給自己看的.
他冷哼了一聲,不在意一步說了什麼.事實上,他已經沒辦法去在意.因為一步每個夏天只要看到蓮花就會這麼說,每天說,一見面就說.
他知道一步今天是不會吃藥了,於是把碗扔到一邊,攙起一步垂在腿上的手,又頓了一下,乾脆橫過他的背將整個人橫抱起來.
十七歲的少年,說小不小,說大也不大,但要抱這麼一個瘦得就剩幾根骨頭風一吹就會攔腰折斷的人,他還是綽綽有餘的.

池塘邊有一處雕得像臺太師椅的石山,一到了夏天就會有人去鋪上細軟的綉花墊子,以備一步出來休息.
襲滅將人放在那墊子上,自己便靠著石山隨意坐到地上,腳踏著延伸到坎下面的石山,抓過一步挨在他臉頰邊的手把玩.
這雙手那麼柔,就像是沒有骨頭,就像那些飄在風裏的蓮瓣剁碎了雕鑄的.擦在臉頰上冰冰涼涼的,似乎比他的臉還細致.

現在是初夏,天氣不算炎熱,是體溫偏高的他和體溫偏低的一步都挨得起的溫度.如果再熱一些,他會出汗,一步會中暑.
一步每年夏天都會中暑,就算在屋子裏放上許許多多的冰塊,就算有兩三個丫鬟一齊拿著大扇子撲上撲下.但一步的手永遠都是涼涼的,到了冬天握在手裏就像握了一塊軟綿綿的冰.

襲滅仔細看著這只沒有生氣的青白的手,甚至希望,它能夠多動一下.然後如他所願的,這只手緩慢地抬起來,翻了個面,掌心貼上了襲滅的臉,一絲一絲地移動,摩挲.
"看,蓮瓣又要落了."
應聲,一片雪白的蓮瓣緩緩下垂,而後蝴蝶似的輕顫一下,徐徐打到水面上,又是幾圈單薄的漣漪蕩進了蓮葉底下.

襲滅懶得搭他突發的腔,注意力仍集中在臉頰上蓮瓣一般的手上.
搭上了一步的手腕,順著向上撫去,身子也跟著翻了起來,撐到一步上面,壓下去,觸到了那帶著藥味的唇.摩挲卻不冒進,最後還是退卻下來.
"今年開了十一朵."去年開了十五朵,前年十七朵,再前年二十三朵......他來的第一個夏天,也就是他九歲的時候,一大半的池子都開著花,一步讓他數數看,他怎麼也數不清.那個時候的一步,還可以自己走出屋子來.初夏往往是他精神最好的時候.

一個每天都在數著自己還能過幾天的人,究竟在想些什麼呢?

[下]
月亮是夏季裏常見的微紅,陳舊的顏色,帶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詭秘與淒慘.

現在的襲滅天來十七歲.

善法看著那輪只剩了一半像是受了傷,傷進心裏去了的月亮,想著,他十七歲的時候已經娶了妻,有了襲滅這個兒子.而住在山上的大哥,一步蓮華,仍舊整天吹拉彈唱寫寫畫畫的,整天念叨著要去找一個本就不曾存在過的人.
是心沒定或者其它什麼?或許他娶個妻也是好的.但是,從他較為精神的時候,成打成打說親的人上了門把府上當作金礦一樣湧過來,到他腳不沾地,手不執物的當下,說親的三姑六婆已經沒把他當一回事兒了,偶時來那麼一兩個,圖的,多半也就剩了一個字,錢.不帶半點真心的女子,他們家是不要的.
不過,無論帶不帶真心,以他的大哥為鑒,襲滅不能不娶親.就算說親的那撥人已經反反復復地被他的兒刻薄狠辣地打發走了,由善法做主,他一定要辦這件事,就在今年,一定要辦.

****************************************

襲滅天來恍恍惚惚地在後院裏呆著,盛夏的悶熱讓他的意識有些遊離.他看著與昨天父親看到的略微不同的那輪帶了洋紅的半月,覺得那就是他自己.自己就是那樣的月,暗夜裏,有幾分血腥的意味,懵懵懂懂的執著與殘忍著.
他已經在這個池子旁呆了一天了,除了間歇的時候推了門去看看丫頭們有沒有偷懶忘記換掉一步蓮華屋子裏的冰塊,他幾乎一直守在這裏,看著快要開過季的蓮花,躺在透著明晃晃的光斑的綠陰下,半睡半醒地回憶以前的事.

他記得,向來就頑劣的他小時候常常被父親揮著藤條胡亂地打.
他踹了丫鬟一腳,父親就會在他背上撇下十道紅腫的印子;他鉗著滾燙的火炭塞進小廝的嘴裏,父親就打得他皮開肉綻.
他從來不哭,只用那雙銳利的冷冰冰的眼神看著父親,絕對不會流露出半點多餘的惶恐.被打得受了傷害了病,他就躲在一步蓮華的屋子裏,窩在一步蓮華的被子裏.

他很清晰地記得那一次,他十二歲的時候,二姨摔碎了一步蓮華送給他那串的晶瑩剔透的小珠子,他狠狠地踹了門進到二姨的房間裏,扯著她的頭髮往桌角上磕.那麼一個半大的孩子騎在大他一半多的姨媽身上,身下的人卻死活掙扎不出來,幸好管事的無垢經過,匆匆去請了善法來,才把他拉下.
後來善法就把他拖到祠堂裏,跪在祖輩們的牌位下,胡亂抽打,打得他半躺在那裏,幾乎暈過去,卻也不肯閉眼,仍舊死死地瞪著.
等到善法天明來領人的時候,地上就剩了一些斑駁的血跡.沿著血跡跟過去,才發現這些暗紅的痕跡拖上了後院雪白的圍牆.

那次,襲滅剛一推開門,人就整個兒地暈倒了.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微微發亮了.黎明時候的光亮總有一些陰森.窗外的蓮葉被黎明的風一陣一陣地翻開,銀白的底面映著天邊朦朧的光,仿佛比即將睜眼的太陽還亮.

那個時候,一步蓮華正一點一點地給他上藥擦身子.動作分外的輕柔,些微的刺痛已經可以忽略.
他那一次終於聽到一步一貫四平八穩的聲音裏帶了些顫抖.
"保不准哪一天,我就不能這樣徹夜地照料你了."說完便下床去從櫃子裏翻了一件漆黑的袍子緩慢地罩在襲滅的身上,襲滅跟著就把衣服好好地穿在身上,等一步上了床,直接窩到一步的懷裏去,又閉上了眼.

那之後,他便收了讓父親頗為惱怒的頑劣.

再之後不久,一步便連門都跨不出去了.他的保不准來的實在太快.

收拾了回憶中的情緒,襲滅才發現,今日,是他五年來第一次讓父親動了真怒.

父親以前要他娶.他愛搭不理地也就過去了.今日清晨的父親態度忽然來得分外強硬,他以為他冷冷淡淡地應著也就算了,可父親偏要他定個譜,終於忍不住了,鬼使神差地,一溜話脫口而出:"娶啊,娶大伯不就得了,平心而論,我就沒見過哪個好女子好過大伯."
善法這一聽,愣愣地坐在那裏,三魂不見了七魄,估計是全然沒有吸收到他話裏的意思,於是他又加了幾句:"沒錯,我的確沒打算娶,這輩子也沒打算娶.我就是喜歡一步,就是愛他."他冷冷地笑著,忽然覺得自己說的那些話就像在聽評書,在看市集上賣的幾文錢一本的小說,但他這幾文錢,可能是他一輩子也不曾得到過也再也得不到的.
他的心思在那一瞬間流轉了千百個彎,全都寫在平日裏不甚活動的臉上了,那些柔軟的,輕飄飄的,不安定的表情像雲彩一樣變幻著.

這些,善法不敢看進眼底去,怕看了寒心.但他始終還是看到了.看到之後,這些年積攢的情緒,醞釀的憤怒,目送兒子次次越牆的不安,終於在頃刻間爆發,一陣血氣湧上心頭,"哇"地一聲吐出一口朱紅來.卻再也說不出什麼了.
如果是其他人,其他男人,他大可以用盡手段去打去拆,但那個男人不是別人,是一步蓮華,是他的大哥,誰也說不准是今天死還是明天死的大哥.

兩個人僵持著,不言不語,清晨的陽光慢慢地變毒了從窗口燒進來,一路燙傷了紅木的椅子大理石的桌面,跟著就要燙到沒見動靜的兩個人身上了.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陽光觸到襲滅的腳尖的時候,他開了口:"隨便你安排吧.娶就得了."
襲滅是想通了,他總得娶親的,早一日晚一日,並沒有太大的差別.
他是家裏唯一的男丁,不娶就不會有小孩,沒有小孩家就會萎縮就會敗,家敗了他自己也撈不到好處.
他不僅要娶,還要娶很多.然後就讓他們自個兒爭去,自己也落得清淨.
於是他就答應了.對方是誰長什麼樣他理都不想理.
他其實是怕了.他本應該想----善法也以爲他曾這樣想----等一步蓮華死了再娶罷,但他甚至不敢去想一步蓮華本來就活不長的事.就好像他娶了妻一步蓮華就可以一直活著,活到他和他的妻都死光了似的.
這事兒很快就會傳進一步的耳裏,但他惶恐了,他一點也不想一步蓮華知道.一點兒也不.
只是,一步蓮華總歸是要知道的.但一步蓮華知不知道,又有什麼要緊呢?

******************************************

一步蓮華真的不怎麼關心他有沒有成親什麼的.至少在襲滅天來面前.他只字未提.

到了春天,一步蓮華還是老樣子,整天躺在床上也不睡覺,懶懶地睜著眼睛折騰襲滅天來.

春天的風總是帶著酒精吹的,一路走過,便醉了滿天滿地的生靈.但襲滅天來總醉在屋裏,被一步蓮華給念叨著醉去.

"香味太烈了,別忘了添點銀葉隔火."一步蓮華如是說,屋裏青煙裊裊,盤旋在上空,有些熏人了,於是他便拉過被子,一下子把頭給捂住了.

襲滅天來挑挑眉,胡亂把手中有些發黑的銀葉子插進香灰裏,"喀"地把銅蓋子覆上,起身踱到一步的床前拉開他的被子,道:"裏面空氣好些是不?"

一步蓮華淡淡地笑著,看著他,不吭聲,也不動,他今天臉色看起來很好,紅潤潤的,倒讓襲滅有些後怕,怕這是回光返照.

慢慢地注意到襲滅的神情有些變了,一步蓮華又開口道:"那邊的茶."

襲滅天來一聽就知了下文,但多少有些不情願,於是反問道:"茶什麼?"說著,人卻繞過屏風走到櫃子旁取了茶餅和茶具出去盛水了.
那邊的茶壺是空的,所以,襲滅你去煮了茶來.

等到襲滅天來端著茶進來的時候,床上那人似乎終於安生地睡著了.
春天的一步蓮華精神總是那麼好,不是指點他焚香煮茶,便是擺弄他撫琴弄墨.這些玩意兒,跟他襲滅天來,本是八杆子都打不著的.
他走過去看看一步蓮華,替他壓好了錦被,不知不覺就伸出手去碰到了他紅彤彤的臉.
一步蓮華大概本就沒睡得很深,輕輕一碰,就醒了.
清了清嗓子,他又望著襲滅笑,大概是習慣成自然了,
"就當作是我在給你點香遞茶好了."說著,臉還朝著他,身子卻煞費力氣地翻了個面,趴在那裏,把手臂墊在腦袋下面,說完了話,臉就埋到臂彎裏去了.

那個動作人誰看了都會覺得,這個已經不小的人還帶著孩子氣.襲滅不喜歡小孩,但他就喜歡一步這般的孩子模樣,讓他忘了自己面對的是誰,是什麼身份,忘了今生前世,只想伸出寬大的手掌去揉揉他的腦袋.
但他還是沒有這樣做.他看了半天,出神了半天,然後道:"把下巴擱在手臂上吧,免得不透氣."

一步蓮華照話做了,動作依舊是軟綿綿的,抬個頭都有氣無力.

襲滅天來伸了手,卻落到他背上,揉按那些因為少動而略微浮腫的肌肉.

"你說,紀念夏天池子裏還能開幾朵花呢?"
他總是無時無刻地,在那些襲滅天來很享受很安寧的時候,在這些很細微很細微的地方提醒襲滅天來,他,一步蓮華,是個快要死的人.可能他想讓襲滅明白過來,清醒過來,整天耗在一個快死的人的身上是沒什麼意義的.

然後,過了這個夏天,過了夏天之後那個秋天,他也就真的死了.至於,耗在這個死人身上的那些時間究竟有沒有意義,也只能襲滅自己衡量,誰又能知道或者干涉呢?

一步蓮華死的時候,正好在下雪.

****************************************

"人總是髒的,沾了人的東西也都是髒的."襲滅天來常常對著他的某個妻某個妾說.

然後他的某個妻某個妾就會笑嘻嘻地拿青的白的暗紅的豔紫的手絹意思意思地扇他一個耳朵,又用手絹遮住嘴遮住半邊臉,低下眉來,嬌滴滴地道:"是呐,我們都是東西就你是人."

襲滅天來不搭話.其實他也沒什麼話可搭.這些女人不會知道他在說什麼,到死都不會知道.
其實他想說,他平生就只見過一個例外,任他再怎麼髒都髒不到那個人身上.那個人,就像初夏盛開的蓮花,遠遠地離開岸邊,在池子中心亭亭玉立著,帶著沖破水面的寒香,與不惹塵埃的晶透.他怎麼碰,都碰不到他水底的根去.但那個人,那個他,又似乎將自己的根莖葉脈全刨開來給他看個一清二楚.
可惜,那個人過了幾個夏天,就不在了.
他走了,走去下一個輪回慢慢等待這一世的宿命完結的他.

****************************************

襲滅天來抱著紅頭髮的大兒子開了後院的鎖,走到池子旁的石山處靠著,緩緩地滑下去,看著那池子裏開得滿滿的蓮花,笑道:"吞佛,你數數這裏面有多少朵蓮花?"

吞佛從襲滅懷中跳下去,對著池子看了半天,好像在數又好像沒有.一陣風吹過,就像是要吹落一片蓮瓣一樣,吞佛看著看著就笑了:"父親你瞎了多少年了?"

瘋子是會把人變成殘疾的,至於殘什麼,便不重要了.

[完]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後記
说是完结,大概完結的也就是這一篇吧.
保不准哪天半夜在下又爬起来写上一篇.
这文大概就跟我这个人一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就算知道了结局,却也看不透彻.
因爲故事總是有很多很多的内容的,寫到結局就叫完了嗎?好像也不是那麽囘事兒啊.

[ 此貼被小輝在2008-02-25 12:47重新編輯 ]

自家院：輞川小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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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1樓發表於: 2008-02-24 05: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转世之后就只有莲华记得了，想起来有点悲凉的感觉
看着一群自己熟悉的朋友或爱人，想着从前的种种……心疼啊
另，挑虫子，第五行的“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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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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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85)

2樓發表於: 2008-02-25 13: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説是只有蓮華記得,也許不盡然,也許他自己也不記得,只記得他要找一個人而已.
總之呢,在下縂覺得這個好像不怎麽重要所以沒寫清楚......抱歉~

另,那天看了這只蟲子,看了半天沒反應過來,這個到底哪裏有問題呢?
今天淋了點小雨,在並不怎麽黑暗卻帶著天黑的氣氛的馬路旁走著的時候,忽然想起,啊,那個一腳不是那個一角啊~
哈哈,這文是在下難得修訂了幾遍改了很多很多錯別字的文,結果還有漏網之魚,百密一疏啊~

總之,多謝bader哦~非常感謝非常感謝~~~~請繼續挑刺!

[ 此貼被小輝在2008-02-25 06:09重新編輯 ]

自家院：輞川小竹葉

頂端

蓮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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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9)

3樓發表於: 2008-02-25 17: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等到池子再也开不出花的时候，我也就不在了”

啊，竟还是如此！今生结果是如此，又何必要记得，何必要相遇，何必要有情，情多必苦啊！理不清我这一滴伤心泪是为何而流啊！（TAT一大早又开始伤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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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小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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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4樓發表於: 2008-02-25 17: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前几天看了篇苍莲的虐文，现在又开始虐袭莲了，大家都好狠心阿，拍地哭~~~

其实一开头我还以为袭灭是莲华的儿子，汗，原来大爹和大伯是一个意思////
（还是说我潜意识希望是父子恋来着，擦汗~~~）

有一点遗憾，这篇，真是太清水了阿，爆~~~~赶紧顶锅盖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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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9)

5樓發表於: 2008-02-25 18: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仍是悲劇嗎.......
擺脫了前世佛與魔的宿命
到了下一世，依然遺憾以終
唯，令人歡欣的，是相遇的過程吧
沒有身分，不再對立
這裡的襲滅蓮華可以平平淡淡的相處
不再是一見面就是針鋒相對，再不就打的你死我活
相較之下，這樣的襲蓮，未嘗不是一種幸福

遺失了的記憶，是憤世嫉俗及滅罪的決心
唯一不變的，是對彼此的重視
即使過往一切煙消雲散，依然在存有零落記憶的來世尋尋覓覓
很喜歡這樣的襲蓮呢(笑)

在以蓮襲為主流的現在，還能看到這樣優質的襲蓮
真是令人開心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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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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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85)

6樓發表於: 2008-02-26 06: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蓮華
哈,今生結果如此何必又相遇?如果能夠想通"生來就是爲了等死"這句話,想必他們相遇的意義,用情的意義也就明了了吧.
感謝觀文,感謝回帖~感謝您一大早流的那滴淚...

to 花小白
虐了嗎?(很無良的某人......)對不起...
欲虐人,先虐己......話説,其實在下寫的時候整個的心情是很舒暢的,畢竟他們相處的時間真的不短,而且很平靜,無波瀾,算是在下最愛的一種幸福......
大爹大伯這裡,再一次感謝大人的提點!!~
清水啊...本來也有打算寫點什麽深入一點的東西,但因爲最近不小心看到一些東西,對那啥有了某种程度上的陰影,所以......
暫時比較偏好柏拉圖這邊...
多謝大人的觀文和回帖哦～

to 步羽無跡
握手!正是正是~我想如果能感受到幸福,就算結局淒涼也可以被原諒了...(這是為自己開脫....)
不過,可惜,似乎,襲滅不會這麽想...
這篇文其實是從信樂團的<千年之戀>這首歌裏面衍生的.當時聼著聼著忽然就想到了襲蓮,於是寫了一個大概幾百字的初感,再隔了段時間就完整地寫了這麽一篇文了.

感謝大人的讚賞,也感謝大人的回帖,小女子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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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tlforever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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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7樓發表於: 2008-02-26 11:4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0T
好悲……
吞吞你為什麽是滅滅的兒子
為什麽你只有一句臺詞還這么的虐心.........
蓮華去的太快了啦你要找的人就在身邊么
滅滅你為什麽要娶妻呢！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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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水泠音

你能為心中的啟發做點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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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63)

8樓發表於: 2008-02-27 04: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輕冷的雪，凋落的蓮花，代表逝去的生命，以及伴隨死去的心。

『瘋子是會把人變成殘疾的，至於殘什麼，便不重要了。』
非常沉著有力，震撼人心的結尾。
其中吞佛無心的童言......哦，別懷疑，我真的相信那是沒什麼心機的挖苦。
如果吞佛只是呆愣愣的說，爹，那裡什麼都沒有，我還不相信呢。
總之吞佛那句話，再加上結尾，可以預見襲滅在蓮華逝去之後，過了什麼樣的日子。
心死的人，是和現實生活脫節的，說的做的，早已失去活著的意義。

為了延續香火，襲滅取了妻妾。

內心卻始終只給了一個人，一步蓮華。

這篇文，好苦澀，讓小清水忍不注擦了擦眼淚。
同時也希望下一個來世兩人能過的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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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德爾！請不用客氣的推倒巴哈姆特吧！！！（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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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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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85)

9樓發表於: 2008-02-28 06:5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jtlforever35
先題外一個,在下小小的覺得,大人您的簽名......實在太可愛了~~!!~!!早先在不知道哪裏看到的時候就愛上這張了......!!

阿吞爲什麽是襲滅的兒子?在下也不知道......
因爲他在劇中是襲滅的徒弟所以他就成了襲滅的兒子......
這個理由可以嗎......
其實在下到最後只是想有一個人來把這個故事結尾,所以才讓阿吞出現的.
其實他真的很好用......

是啊,蓮華第一眼看到這個小孩的時候就知道了.
我一直在想,他究竟應該是懷著怎樣一種心情活過來的呢?
其實近十年的時間對於相處的兩個人來説,對於一段感情來説,已經是很長很長了.
但現在看來,它可能更長更長.
一方的死亡原來並不能代表一個故事的完結.
不過寫下去,大概就沒完沒了了.

娶妻啊,男大儅婚嘛~哈.他有理由娶所以就娶了嘛,其實結婚什麽的對他對一步應該都沒什麽影響
痛苦的,大概是被他娶的那名女子吧.
感謝觀文及回帖...

to 清水泠音
最後那句話......其實,在下的初衷是......
襲滅並沒有瞎,阿吞只是不想數,所以就隨便說了句嘲諷的話,大概就是"你瞎了多少年了老叫我數你覺得我會數嗎?"這樣的.
因爲襲滅的過往阿吞是不關心的,雖然襲滅單方面地希望這個故事能夠延續下去.但襲蓮的故事也始終只是兩個人的故事,沒必要跟後人扯上關聯......
可惜寫的時候就那樣大概短了根筋......
其實在下真的沒有故意要弄得很悲的......

小清沒說錯,其實無論襲滅過得怎樣,在下也相信,他心裏始終只有一個人的.....
謝謝觀文及回帖~

自家院：輞川小竹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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