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6.05 【墨剑】人间世墨倾池剑非道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小泗

級別: 騎士

UID: 86884
精華: 0
發帖: 60
威望: 3 點
銀兩: 59932 兩
蓮花: 388 朵
本命: 绮罗生魄如霜
王道: 明雨任灵
牆頭: 玄宗魔咩咩阿真
配偶:
座右銘:
注冊時間: 2015-09-02
最後登錄: 2022-04-21

鮮花(1)

樓主發表於: 2017-06-05 21:48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6.05 【墨剑】人间世墨倾池剑非道

作者授权发布

作者：时晚春

人间世
【又名一个老流氓和一个无知少年的一天】

“……向道偶题人间世，一笛一剑一昆仑……”

墨倾池明白自己身处梦境。

耳边有隐隐的莹润笛声，清锐而遥远。天地空茫，一片铺天盖地的白里，吹笛的人回过头来，安静的眼睛里是一片烟波浩渺的蓝。

·

墨倾池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很暗，满室都是朦胧暧昧的微弱光线。厚重的遮光窗帘没有拉紧，漏进来的那一线天光都是晦暗的，好像他从一个夜晚睡到了另一个夜晚。

空调没关，低沉地嗡嗡响着继续制冷，从被子里探出来摸遥控器，皮肤上都是凛冽的凉意。关了空调，他翻了个身，旁边的枕头上是有人睡过的痕迹，但遗迹似的，都冷了。

清醒了也就不想再睡，他漫不经心地起床，拉开窗帘。正是五月，天气却迟迟不热，云层压在头顶，日复一日黏腻又拉锯地下着雨。马路上稀稀拉拉几朵伞，路边的积水里跳着密集的涟漪，一滩一滩，倒映出破碎的天穹。天色昏沉又低黯，是小说里惯用的绝望意象。

他只瞟了一眼，随便被子乱着，拿了衣服开门出去。

门一开，沙发上的人闻声回过头来。客厅的空调关了，一屋子苟延残喘的凉，比起卧室里不热多少，就是一股空气不流动的闷。门边靠着一把伞，伞尖积出一滩小小的水。电视没开，灯也没开，剑非道一个人窝在沙发里玩手机。

“几点了？”墨倾池拿了梳子问，顺手把客厅的灯开了，晦暗的沉闷明亮起来。

“十点，不算晚。”剑非道的目光追着他游走了一阵，安静的蓝色眼睛又低下去，“早餐在桌子上，估计凉了，你热一下。”

“专门出去买的？”墨倾池远远瞟了一眼餐桌上的面包牛奶，“你今天没课？”

“不是，昨晚带过来的。晚上有课。”

墨倾池嗯了一声表示了解，臂弯里搭着衣服，先去洗澡。他干医生这一行，三班倒，一个礼拜只有一天调休，碰上前一天上晚班，早晨还得熬到八点下班。太累，每次调休回来都是倒头就睡，昏天黑地先把觉补齐了。

剑非道还在念博士，将来估计是留校任教，时间比他灵活得多。课满的时候一整天也没个停，闲的时候跟今天一样，说空就能空出一整天。两个人待在一个城市，隔得远，平时不怎么见面，只有每次他调休，剑非道专门坐上一个小时地铁从大学城过来。

昨天他过来的时候太晚，墨倾池早就睡了，他也见怪不怪，洗洗漱漱爬上床一块睡。他们每个礼拜在一起待个二十四小时，或许更少，一半的时间墨倾池都在睡觉，一个城市过得像异地恋。

墨倾池有点抱歉，剑非道倒是不大介意，每个礼拜雷打不动坐一个小时地铁过来，陪他睡一觉，吃顿饭，再坐一个小时回去。

“就当放松。”剑非道泰然处之地开解他，“省得我导师总看我没事拉着做个项目，不如来你这里换换脑子。”

墨倾池不说话，心里给状似和蔼的老狐狸任平生又记上一笔。

洗了澡出来，剑非道顺手给他热了面包。牛奶杯子泡在热水里升温，摸一摸还是凉的，他干脆拿出来放进了微波炉。

两个人挤在沙发上，墨倾池把抱枕拿开一个给剑非道垫腰，另一个扔到旁边。牛角包凉了再加热，有点油腻，他这会儿饿，懒得管，就着牛奶慢悠悠往下咽。外面的雨似乎大起来，噼里啪啦的雨点子砸着窗。剑非道专心致志玩消消乐，手指快速滑过，色彩斑斓的屏幕上一连串泡泡同归于尽。

“昨天晚上好像梦见你。”墨倾池懒懒靠着，边吃面包边看他玩。

“可能是我上床的时候吵醒你了？”剑非道没抬头，安静的蓝眼睛里倒映着斑斓的光。

“不是，梦见你在吹笛子。”墨倾池回想了一下那个白色空茫的世界，“不记得叫没叫你，你回过头来看我一眼。”

一局胜利，剑非道退出游戏，看着他：“大概是你感觉到我来了？”

“可能是。”墨倾池随手揽着他的腰。

吃完了差不多十一点，看看也应该吃午饭。墨倾池去冰箱里看了一圈，只剩几个番茄和两块冷冻牛排，半块放了两天的披萨，空空荡荡一股凄凉，一个人也嫌太少。

“出去买点菜？”剑非道问。

小区超市不远，出门走个一百米。墨倾池换了衣服，两个人踩着人字拖出门，顺手抄上了门边那把还湿漉漉的伞。

外面的雨稍微小了点，落着细细密密的雨丝。这场雨下了两天，花坛和绿化带里攒起一汪灰白的亮，像一块块小型湿地。树叶都鲜翠干净，叶面蓄着满满的水，沉甸甸地低垂下来。树底的积水里荡漾着矜持缓和的涟漪。墨倾池高，撑伞，两个人凑在小小一朵黑伞底下，一时都觉得自己小，像蘑菇底下碰面的两只蚂蚁，树洞里挨挨挤挤的两只松鼠，愁眉苦脸看着雨，各自忧愁着生计。

来得晚，超市里也没什么菜买。大妈们起得早，往往一开门就搜刮光了所有看得过去的菜，早不来浴血奋战，这会到了中午，货架上剩的都是蔫巴巴一堆，捡漏都没处捡。

剑非道勉勉强强挑了两个甘蓝放进篮子里，墨倾池看了一眼，又给他放回去：“这个不新鲜，”翻了翻，拣出一个来，熟门熟路扒了外头的一层皮，“这个吧。吃沙拉？”

“嗯，再买两个玉米，买点生菜，番茄现成的。”剑非道想了想。

“行，那就煎个牛排，配个沙拉，买点百香果榨汁。”墨倾池顺手挑了两根玉米棒子，扒了壳放进购物篮，“要不要吃土豆泥？”

“也行。”剑非道对于自己不懂挑菜有着深刻的认知，只负责跟在后面拎篮子。墨倾池熟练得像个身经百战的家庭主妇，眼睛比手术刀还尖，下手毒辣，逛了一圈真给他挑出来半篮子还能看的新鲜食材。

食材的量也只管这一餐。剑非道吃不了晚饭就得回去，六点的课，晚高峰的一个小时地铁往往要被拖成一个半小时，时间紧，在学校食堂随便买点什么就得去上课。墨倾池晚上闲了，但是一个人不想做，宁可吃个剩菜或者叫外卖。

两个人结了账出去，雨噼里啪啦下大了，超市门口站了一群躲雨的下班族，檐下小小一块地几乎站满，拥堵起来。有人进超市买伞，甩着一头湿漉漉的头发。

其实都不饿，反而一下不想那么快回去。天空翻涌着墨色的乌云，雨点密集，墨倾池和剑非道提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食材站在人堆里。剑非道抬起头来看雨，眼睛安静又明亮，墨倾池揽住他的肩，无声地把他往身边护了一点。没有人看他们两个，大家都在看雨什么时候小。剑非道的手伸过来，慢慢地握住了他拿着伞的那只手。

等了十分钟雨慢慢小了，两个人深一脚浅一脚踩回家里。出去的时候忘记关空调，一进门扑面就是冷气。墨倾池去做饭，剑非道换了他的衣服，把溅湿的长裤换下来，怕着凉。他待会还得穿着回学校。

十二点多，墨倾池系上围裙，打开水龙头洗菜。剑非道把电视开了，屋里总算有了一点热闹的背景音，新闻频道周而复始，从国家大事循环到社会热点，有一个忙乱而热烈的盛世笼罩在昏暗的房间里。

“校园网容易中招，你们学校有没有？”墨倾池一边撕生菜一边问，背景音里刚刚滚动过一条勒索病毒预警。

“没听说，应该是没有。”剑非道坐在沙发上薅玉米须，一把一把扔进垃圾桶，拿了个小瓷碗剥玉米粒，“大四毕业的碰上才是惨。”

“养成备份习惯。”墨倾池提醒他。

“没事，我们都是内网。”

坐下来吃饭的时候将近一点，剑非道往外看了看，雨似乎慢慢小了，窗户玻璃透出亮色的光。对面的那户人家窗台上放了一盆天竺葵，在昏暗里开着艳丽的一点正红。

两个人面对面坐着，散漫地聊天，说着偶尔想起来的事情，没想起来的就随它去。墨倾池往往说他遇见的病人，分病情太过奇诡和家属走向太过跑偏两类；剑非道就聊一聊学术界和最近的项目，偶尔提一提他的导师和同门。

平时他们俩的生活不对轨，凑不起来说这些鸡毛蒜皮。主要是墨倾池太忙，发一条消息往往像石沉大海，两个小时之内能回复都算运气好。就像隔了天涯海角的两个荒岛，在这头拉一拉绳子，然后就是漫长的习以为常的等待。

世界热衷于把他们两个越推越远，只有他们自己还凭着一点心照不宣的执拗继续走下去，即使每次相见的时候就开始计算着离别。

吃完饭墨倾池去洗碗，剑非道坐在餐厅椅子上玩消消乐，跟他有一搭没一搭聊天。墨倾池扭开水龙头，问他：“吃这么点够不够？”

“够了，今天不想吃东西，可能天气不好。”剑非道眼明手快消掉半个屏幕，“你呢？打算留到晚上吃？”

“我得留点肚子吃好吃的。”墨倾池一面说，一面拿眼角余光瞟他。剑非道不明就里，低着头玩手机：“嗯？”

墨倾池无声地一笑。他不回答，剑非道按了暂停，抬起头来：“吃什么？”

墨倾池真笑了，摇了摇头：“没有幽默感。”

“我真的不知道。”剑非道楞了一下，也笑，“有好吃的外卖？”

碗洗完，倒过来沥干水，湿漉漉的一摞搁进橱柜，乒乒乓乓一阵瓷器脆响。

墨倾池把清洁球往水池边上一挂，转过身来，瞧见他一副钻了牛角尖的样儿，带了点笑，也不置可否。只走过他身边的时候，顺手在他鼻尖上一刮，蹭下一点水淋淋的湿润：“想错了。”

剑非道眉头一跳，摸了摸鼻尖，还是茫然：“嗯？”

两个人又挤到沙发上去看电视，墨倾池习惯性地揽着他的腰，顺便就靠在他身上。外面的天光慢慢亮起来，雨大约是停了，但也来不及再一起出去做点什么。时间本来就不宽裕，每次下雨也出不去，只是一点一点，挨在一起奢侈地消磨掉这点宝贵的相处时间而已。

四点半，剑非道无论如何也要走了。算起来，两个人清醒地待在一起，其实也只有六个小时。

墨倾池送他去地铁站。雨果然是停了，空气冷冽新鲜，路面上积着一汪一汪的平静积水，水面倒映着天空翻涌的云岚。两个人提着伞，并肩走过去。

“下周要是不下雨，出去看电影吧。”剑非道建议，“貌似最近有新片。”

“好。”墨倾池点头，“你选好了就发给我，提前选个座位。”

这是他们的日复一日和年复一年，谁也不想管过去，谁也不想管未来。时间紧迫，相见就要开始计划别离，这一次还没有分别，就要开始规划下一次相遇。

地铁口也不远，仿佛也没走多久。剑非道转过身冲他挥手：“你回去吧。”

墨倾池笑了笑，握住了他那只手，凑近去，吻上他的唇。剑非道安静的蓝色眼睛微微茫然地睁着，舌尖怯怯在他唇上一舔。

仿佛过了很久，又仿佛只是一瞬，墨倾池放开了他，带着一点笑：“吃饱了，下周见。”

“下周见。”剑非道红着脸慌不择路往地铁站里走。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墨倾池转身往回走。天色明亮柔软，风清雨霁，路上有无数人行色匆匆，而他在千万人之中。

他抬手轻轻蹭了一下唇，无声笑起来，想起来一双安静的蓝色眼睛。

人世漫长无垠，而此刻就是全部的人间。

·

*一个彩蛋，可以去查查红天竺葵的花语。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