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5.31【吞雪】妄言1~5，4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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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5-15 22: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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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31【吞雪】妄言1~5，4F

【吞雪】妄言

先聲明下，這裏不是什麽不正經的劍蹤，這裏是正經的吞佛童子同人[doge]
————

比起被佛氣壓制到精神恍惚，赤手空拳、以寡敵眾，都不算什麼。但是…
「這副身體，休息太久了。」他自嘲地想。
曾經不可一世的女皇殿下第一戰神，居然被一群山匪逼到走投無路。
魔焰意外地無法射出，於是流矢洞穿了腹部。赤色魔氣和血液從那裏源源不絕地湧出。可以封鎖穴脈，但那也會影響行動速度。
很近了。已經很近了。朱厭的氣息。
越過一個陡坡，風雪迷蒙中，隱約浮現小小洞口。紅光在其中閃爍，有如呼吸。
體溫快速流失，追兵的距離拉近了。一支箭簇在他的左臉擦出一道血痕。
近在咫尺，朱厭仍然不能感應。他的心中有了不好的預測。
「可恨哪!」
看到那具骷髏的瞬間，便知是誰。朱厭形態大變，靜立在一片蓮池之側，馴良全然不似一口魔兵。
雜亂的腳步聲近至洞外。一共有七個人。
他握住了朱厭。
劍是劍者的生命。
凡人的劍者，沒魔力或道術，力量自何處來。
有人這樣教他。

——————
他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火焰魔城，城中諸人的面目，久遠已未回憶，卻不曾模糊分毫，清晰得令他自己都感到吃驚。

幾片雪花落在臉上融化成水。吞佛童子終於找回了意識。
坐化的佛者座下，一青年以無比虔誠姿態俯首叩拜，溫柔的火光映照出年輕側臉與淒切神情。
他的魔力太弱了。最有效率的恢復辦法，就是殺僧。而眼前正有一個。可是…
青年轉了過來。吞佛的視線立即落在他背後的朱厭上。
「汝是朱厭長年為伴之人。」
青年看了他一眼：「何以見得？」
吞佛不禁眯起眼睛：「汝不懂劍。」
「吾不懂劍。吾不愛劍。」青年將朱厭插在地上。
吞佛嗤笑，彈了彈劍身：「汝可聽見？」
魔劍一聲鏗然。
「流落不愛劍之手，經年蒙塵。於劍，是一種悲劇。」吞佛童子只手覆上劍柄，「朱厭，忘了汝的主人了嗎？」
朱厭紅光暴漲之時，另一股冰寒之氣也覆上劍柄，瞬間壓制魔兵變化：
「回答答案，劍歸原主。」
青年的手勁極大，吞佛童子只覺得握劍之手好似被冰錐洞貫於地，欲暗中以內勁相抗，只可惜體內魔力並不比昏迷前多幾分。
「汝，舍劍為何，取劍又為何？」
「一蓮托生在圓寂之前未交代於汝嗎？」吞佛童子乍聞有些不耐，隨即想到了什麼，頗感興味地看向青年。
「吾所要，汝之答案。」青年繼續追問，語聲神情，極為堅定。
「答案，便是佛與魔之因果輪回。」吞佛童子半闔優雅金瞳，神秘地笑起來。
鉗制的力量有所鬆動，青年的透藍雙目一閃不閃地直盯著他，心事一覽無餘。
吞佛童子抽出手，活動了一下，背轉身去：「汝，有資格知曉吾之名字。吾乃·吞佛童子。」
回答他的，是一片沉靜。
「吾乃北域奇人，因此劍入魔，犯下無可饒恕之罪，由來吞佛之名。一蓮托生髮下宏願，救贖吾之罪業，以一生修為，淨化此魔劍。吾知前愆已鑄，江湖浮沉，隱姓埋名，至於今日。期約已至，故來取劍。」
一片安靜中，只有朱厭在空氣中微微顫動。吞佛童子背對青年，身形沉穩，全部精神卻是凝注於對方呼吸節奏。
「吞佛童子，非是汝之本名。」青年沉吟道。
「汝也未曾袒露汝之真名，不是嗎？」吞佛童子抬起一手，梳理了下略顯淩亂的紅發。
意料之外的，青年許久不答。
「吾無名字。」
流淌間雜在指間的紅發一頓。
「汝乃吾所見，第一個活物。」青年注視著坐化的骸骨，淡泊的語氣中略有悲傷。
吞佛童子不耐起身：「汝要的答案，已經得到。」
青年卻先他一步，收劍入鞘：「汝，吾無可盡信。汝之言辭，來日方長，吾會逐一考究。對不住。
「師尊遺願，必然十分重要。吾不能輕忽。」
吞佛童子按捺腹部，感受到傷口的迸裂：「縱不懂劍，亦應知：劍是劍者之生命。既然如此，何必救吾!」
「傷重如此，汝不能行動。既然救汝，吾不會坐視。汝若執意外出，唯有…奉陪。」
吞佛童子艱難地咽下一口氣，沉默地倒回原地，任由青年更換傷藥。

又是幾片雪花捲進洞中，落在眼睫眉間，留下一陣涼意。
「劍雪。」
青年疑惑抬頭：「汝說什麼？」
「劍雪…汝之名字。」魔者看向青年，「救命之謝禮。喜歡嗎？」
青年人垂目片刻，拾起地上竹笛：「待汝恢復，以此吹奏一曲，可嗎？」

——————
「自尋麻煩是佛徒的共性麼。」吞佛童子目送那身影老神在在地背著手踱步遠去，不無怨念地想著。

[ 此帖被greenstory在2024-05-31 00:3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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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24-05-21 00:4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2
皎潔月光映照寒潭，如瀑紅發在水中飄搖，銀白的戰袍不因月色而聖潔，只顯得愈發妖異。
他感覺到體內魔力生長，仿佛乾涸的泉眼再次汩汩湧流。圓教村是目標任務當中最容易的一個，那裏幾乎都是修為低微的普通僧人和平民，在沒有趁手兵器以及魔能疲弱的情況下，也算勉強完成了。
吞佛童子閉目養神，等待著功體的平復和血腥氣的滌盡。如此麻煩的等待，不僅僅是因為輕微潔癖，更重要的是對那實力強悍的朱厭臨時保管人隱藏秘密的必要。
足以壓制殺戒之後，便說服青年擺脫了其監視。但無論去到何處，一定要回到那人身邊。不僅僅是為了確定朱厭的行蹤，直覺告訴他青年的來歷不簡單。

青年背負朱厭行走世間，魔劍屢次自行出鞘傷人，雖然都是在有人不知好歹地尋釁滋事之時。每傷人一次，魔氣便增長一分，初見之時的平凡樣貌逐漸褪去，欲發妖邪。不得已，青年以注入自身修為的長布連劍帶鞘牢牢裹纏，以封印魔劍之力。然而劍邪的名號已經流傳於江湖之中。
青年因此愈發以為，不可以將此劍交還於吞佛童子。這並不能泯滅吞佛童子鍥而不捨的精神。
「吾已告知汝婆羅寺，汝為何不去親往求證呢？」
無數的花瓣飛舞著飄零，組成迷亂的、不可解的夢境。但吞佛童子仍然踏著小方步，表現得悠哉遊哉地跟在青年身後。
「吾自會求證。」青年頭也不回地答道。
吞佛童子忍不住無聲地笑了。
「吾之功體日漸恢復，到時吾若強奪朱厭、揚長而去，汝該如何自處？」
「汝會嗎？」青年人停步，透藍雙目直看向吞佛童子的眼底。
「小朋友，汝對隨便什麼人都這般毫無防備嗎？」
「吾說過，汝是吾所見第一個活物。」
「汝有聽過農夫與蛇的故事嗎？這個世上，不是所有人都值得汝的善良……」
吞佛童子止住了話語。從剛才起，他便一直注視著那兩汪叢林掩映下的湖水，這些話不知不覺地從嘴裏溜了出來。
「汝為何執著於朱厭？」
兩扇簾幕緩緩拉上了，吞佛童子無法再知曉那後面的活動。深素色的毫不引人注目的幾層衣衫安靜地垂落著，在等著他的答案。雖然如此，他卻不太願意讓任何多餘的聲音破壞這幅靜美的畫面。
他已經開始為自己在惶惑下輕率製造的謊言而懊悔。惶惑，是的，雖然極其罕見，但在吞佛童子的一生中確實也有過那樣的時刻。
許久等不到答案，那雙輕輕閉合的嘴唇動了：「思考的夠久了嗎？」
「……朱厭，是吾一生中最重要之物。」
「哦？」青年的眼睛裏是純粹的好奇，「汝的生命意義是什麼？」
吞佛童子挑眉：「汝的頭腦裏，每天都在思考這些無用的問題麼？」
「無用，為何？」
「生命的唯一意義在於不敗的生存。思考太多理由，也就背負太多感情。眾多的理由和意義，只會成為汝行動的負累。」
胡亂搪塞。
他的心底有一個小小的聲音諷刺著。汝的一切所作所為，真正的原因，其實是無聊吧。
得知魔界被封印的最初一兩百年，他確曾度過一段自在忘我的日子。然而自由伴生的是茫然、陰鬱和無所適從。沒有魔界，仿佛個人當中重要的一部分也失去了。無聊。極致的無聊。沒有魔界的日子，一天也忍受不下去了。
「可是，吾只是想知道汝的事情。」青年小聲抗辯著，打開了窗戶。
一陣溫暖的夜風夾雜著暗香穿入窗紗，將好不容易聚攏的思緒再度擾亂。魔物無聲歎息著。
這片漫無邊際的梅花林，喚起了水雲川林的回憶，那是一個遙遠的故事。異度魔界所有的原生物和人造物都服從戰爭的規則，顯現出詭譎和冷酷的形象。水雲川林是唯一的幻象景色。
「劍雪。」
「嗯？」
「是誰教汝這樣講話的？」
青年不解道：「怎樣講話？」

————————
劍雪無名獨自在荒原上走著。雪粒飄飄悠悠著降落，那樣的不知憂愁。
無憂無慮，難道不是好事？然而，在這蒼白的、一無所有的世界，什麼也不知道地降落，然後融化於無，總覺得是有些可怕的事情。
生命，怎樣度過一生才不枉？存在，怎樣活過才算存在？
……
前進的腳步停頓了。
女人。
不，確切的說，是一個女人的金像。栩栩如生的金像。
青年注視著金像的面部，那個神情讓他無法移開目光。下意識地伸手，想要捧住那悲傷的眼睛……
不對。
接觸的一刹傳來的微弱脈搏令人心驚。
……
同樣一首樂曲，驅散了雪夜的虛無。只是不似回憶中那般清越與悠遊，而是嗚嗚咽咽、幽怨如訴。
「我知道您的武功能夠打敗他。可是我求您不要殺他! 我會約束他，讓他不再做惡。」
青年背起劍，逃走了。
他的頭腦亂成一團了。
遊走人世邊緣時，他見到生命的空無；真正捲入這世間因果，卻又迷惑了。如果師尊還在世的話，必不忍使他體味這種種。

[ 此帖被greenstory在2024-05-27 02:12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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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4-05-26 1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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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大雪覆蓋著傾倒的房屋，整個村落既無煙火，亦無人聲。在這不毛之地，饑荒和寒冷常常不動聲色奪走一個村子的生命。青年不甘心地沿著小路尋找，用劍鞘四處撥開白雪覆蓋，希望發現一絲生機。
劍鞘端部觸碰到纖細而堅硬的物體。青年無聲地屏住呼吸。雪下是一段極度乾癟的手臂，皮肉帶著焦黑像風乾一般緊貼著骨頭。是火焰未燒盡的屍體。
青年繼續翻動其他處積雪，所見皆是焦黑的磚石、茅草的灰燼，以及累累白骨。寒冷凍結了時間，看不出慘案何時降臨在村子。意外嗎？亦或山匪？
他正欲進入尚未倒塌的房屋中一探究竟，背後一聲淒厲喊叫伴隨殺招而至：「殺人兇手！還我鄉里來！」
青年不想無事生非，飄身而去。

——————
「三天三夜，這般熱情，吾還真是消受不起。」吞佛童子慢下腳步，輕落於樹頂蓬鬆積雪上。
「汝的話，令人誤會。」名為劍雪的青年亦隨之緩下身形，單足棲停於枯枝之上。
「吾們不妨坐下來，開誠佈公吧。」「同意。」

「為何跟著吾？」吞佛童子一揚手，雪花紛飛，堆積的枯枝上燃起一團篝火。
青年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吾說過：吾想知道，汝是怎樣一個人。吾相信吾之雙眼。」
「吾以為相處日久，吾是什麼人，汝已知道。」一道劍風甩出，窺伺的野獸隨之倒地。
「也許人性遠比想像中複雜。」青年注視著魔者分離骨肉的動作，語聲分外低沉，「汝對見血，並不在意。吾師一蓮托生，真的有改變汝什麼嗎？」
「飲酒食肉，天經地義。生命的意義除了生存，別無答案。」吞佛童子眯起眼睛。一滴油落入火堆，火花四散。
青年聞言，望著火堆沉思不語。
吞佛童子不由望向對方。蹙起眉尖之間逐漸聚集的煩惱憂愁令魔不禁歎息。
「汝的人性，又是如何決定？」魔下意識轉移道，「在佛洞中醒來，便一定是和尚嗎？汝可沒剃頭。」
「身份過往不可追。如何做人，卻全在自我的認定。」
「這句話吾倒十分認同。既然如此，為何汝如此執著於汝師父的陳年舊賬。」
「…因為汝。汝讓吾非常在意。」
「這又是什麼禪機麼？」魔者意外地看著青年。
此人的行為言語完全不在他的預測認知中，總能在他疲憊時發起突然一擊。

「真是趣味，兩個邪也會論禪嗎？」
篝火邊的兩人不約而同後退。兩道邪氣射向篝火中心，現出一紅一紫兩道人影。
「天無二日，惟吾曠照，東方不落，鼎立不搖。哈哈哈哈哈！」火焰狀頭髮的狂人顯然戰意正盛，並不在乎先前的對話。
「真可惜，現在是晚上。」吞佛童子揶揄道。
東方鼎立火焰刀流會吞佛，吞佛童子有意試探、隱藏魔者身份，只以暴風劍招與之周旋。而劍邪竟不出劍，凝氣於指，封住地理司柔韌深沉掌勁。
「不用朱厭，如何取勝？」吞佛飄身避過劈面刀招，留心另一邊局勢，「汝在怕什麼？」
「汝又在保留什麼？」劍邪應對地理司三化體齊攻，幾無餘力分心應答。
東方鼎立見魔者態度輕慢，攻勢愈發猛烈，狂亂火流席捲包圍吞佛童子。三名地理司之一形體忽而由虛化實，托月流塵之招挾無窮後勁襲向劍邪。
不出劍必敗無疑。青年心下一片了然。閃念之間硬接掌功，頃刻受創。魔者見狀，當下心血湧動，暴風劈地，火流為之分道。餘力逼使地理司不得不收掌退避。
「讓吾見識汝的潛力吧！」東方鼎立揮刀近身纏上殺誡，一刀更比一刀力度雄沉，愈戰愈狂；劍邪身已受創，盡力擋招，險象環生。吞佛童子愈見急怒，不由魔氣狂升，漸露嗜血的興奮了。
「頑固不化，不要命了麼！」
地理司掌氣愈加綿密，如同氣壓加身，不容喘息。朱厭受主牽引，魔光閃動，有破封出鞘之勢。劍邪的手漸漸伸向了背後魔劍。
東方鼎立邪力激蕩，一刀氣吞天地，直取吞佛。三化體同時運使絕招奪命而來。
一瞬風靜浪止、一瞬的混亂，不知誰出手、誰中招，但聞一聲異樣低喝伴著寒氣爆發，火焰延燒吞噬了一切。青年瀕臨昏迷之際所見最後畫面，朱厭已在魔者之手。

——————
屈仕途在琉璃仙境外撿到了掛傷號的劍邪。
他有些迷惑。
誰傷他，誰帶他至此，不得而知。
此外，一直隨身的邪劍不知所蹤，取而代之的是一把清聖之劍。
聖蹤見到昏迷的劍邪，態度顯得有些微妙。
六醜在治療中發現劍邪體內魔氣，異常兇惡、絕非小三界妖邪之流。然而唯有此人可對抗出手金銀，一念之下，終歸為之拔除掌氣。

晨鐘、誦聲，寧靜籠罩著婆羅寺。不詳的血紅色在西方天空積聚，蔓延而來。

[ 此帖被greenstory在2024-05-27 02:13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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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4-05-27 0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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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定禪天。
青年持劍而立，沉靜中蘊藏著風暴。
吞佛童子假笑一聲：「劍雪。汝為何在此。這麼快便恢復了嗎？」
「亡羊補牢，時未晚矣。」青年的語聲，一如初見時的冷峻。
與東方鼎立和地理司激戰危機時刻，吞佛童子駕馭朱厭的用招，與圓教村的留招印記別無二致。就算如此仍不足為據，婆羅寺的慘滅則擺明瞭無可辯駁的事實。
「吾要為吾的謊言向汝道歉。」吞佛童子誠懇地說，「不過，吾的謊言，不得不為。」
「屠滅生靈，殘忍如斯。吾想不出汝要如何解釋。」劍雪緩緩抽出修長聖劍殺誡，直指吞佛，「汝，令吾失望。出劍吧。」
「好吧，不知根本的可悲者。」吞佛童子如言拔劍，神情姿態悠遊中亦有悒色，「吾便陪汝玩一玩。」
「汝才是不知根本。」
青年旋身覆手，狂暴劍雨雪雨急射向吞佛童子。
「雪翎飛雨。」
「魔炎燼土。」
煙塵散盡，大地崩裂。兩人各立於巨大裂縫一端。
「汝在猶豫什麼？」吞佛童子似笑非笑，「朱厭已物歸原主，不受克制的吾，重傷初愈的汝。這場不公平的對決，汝不夠認真，毫無勝算。」
青年受激愈發憤怒，魔者斂容全神應戰。兩人越殺越瘋，愈戰愈狂，再無思考餘地，不知覺中定禪天已是滿目瘡痍。
此時定禪天後傳來菩薩佛誦，劍雪為之心神一靜。
「煩哪！」吞佛童子狂然怒喝，氣流火焰層層爆炸，現出三角佛脈。掌揮劍落，佛骨破佛脈，登時地動山搖。
「汝到底是何物？！」
青年驚怒之下，極招已上手，吞佛童子從容應對化解，轉而近身纏戰，牽引著青年的劍與手腳與自己一同起舞，逗弄之意十足，與其說是宿敵仇殺，倒更像是慶祝勝利的手舞足蹈。
「哈哈哈！汝聽見了嗎？魔龍的呼喚。」吞佛童子幾乎毫不收斂狂妄自得的笑容，「不夠，不夠，這樣的汝，要如何殺吾？」
劍雪的劍因狂怒而更亂，漸失章法，吞佛童子只憑三分集中戲耍之餘，幾近於消遣般觀賞青年的狼狽。
佛誦再起，一瞬間的失神，與同一時間的凝神、全力以赴力道千鈞的一擊--魔者閃避凝招皆已不及，倉促之間橫劍接招，被氣勁震飛，勉強落地。同一時間聖劍取命殺招已裹挾著悚然極寒魔氣，逼至胸前只餘半寸。
電光雷鳴交接，冰花如流石四濺，在吞佛童子臉上擦出一道血痕。
斑斕巨蟒自吞佛身後急竄而出，青年一劍落空而在收勢半途，空門大開，瞬間連人帶劍被巨蟒制服，一柄軟劍當胸穿過，揚起血花飛濺於地。
「吞佛童子，本大爺實在不想笑汝。」面紋圖騰的男人一揮軟劍，幾番想要控制表情，終歸失敗，捧腹狂笑起來。
另一名紋著相似圖騰的青年手持還在冒煙的長戟而立，默然站在男人身後，側向一邊的臉上毫無同情。
吞佛童子的臉色在狂笑聲中越來越難看。
「吞佛童子為開啟魔界鞠躬盡瘁，因而失誤。螣邪郎，汝該保留汝的尊重。」一道雄渾音色插入，吞佛童子、兩兄弟和跟從的狼獸皆俯首行禮。
「恭迎魔君。」
「汝辛苦了。去休息吧。」第一殿魔君視線掃過吞佛童子，以及被巨蟒束縛的昏迷青年，向隨從微抬首示意，「還活著嗎？帶下去。」
--- +vvv+ ------

回歸魔界，先拜見女後。
九禍女王對愛將獨力找出破解封印之法、排除萬難解開三角佛脈的智勇雙全美德大加封賞讚譽，立在殿下的螣邪郎幾乎聽得面部連連抽筋。
再回第一殿開會，宗旨是，魔化苦境。具體步驟是，先幹掉誰，再幹掉誰。這些當然是鬼覺神知等已經大體議定提交給魔君的方案，只不過在魔君看來，順序並不重要，不分先後--反正最終都是要被幹掉的。
再是軍中主將的私人聚會，美其名曰吞佛大將接風洗塵榮歸故里慶功會暨眾人解封重獲自由出征苦境掃平佛道慶祝宴會。最後不免以螣吞喝趴眾將後刀兵相見一番親切深入交流為結局。
再是師兄弟閨閣夜話。在重逢那一日的尷尬場面下，赦生童子敏銳地察覺師兄的今非昔比，對師兄的精神狀態感到深深的擔憂和關切，並傳達了師尊用心良苦的迷途指正。
最後，他終於得到喘息的時間，去面對那名叛徒、也是俘虜，現在的身份是他的家將--考慮到特殊的來歷以及執拗不屈的態度，這個身份實在非常怪異。
此人最初嘗試了許多方法自盡，在一蓮托生遺骨被「請」入魔界日夜禮尊之後，轉而採取非暴力不合作、一言不發的方式對抗。吞佛童子自願養著一個不願合作、毫無價值的「家將」，其他魔當然不會干涉。至於這樣做的理由，吞佛童子說的是：「此人曾救吾一命。」
知道此事的許多低等魔，其實皆暗暗同情著那位「大人」。流落至三觀顛覆的異界，想必孤苦怨恨，非他人能夠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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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4-05-31 00: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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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人類奴役沿著螺旋狀階梯魚貫而下，每一個人的雙手都高舉過頭頂，托著一個銀制的盤子。同時，他們弓著身子，頭面朝大地，因為絕不能讓卑鄙的臉污染尊貴的視線。數十個戰死的魔將屍體在階梯的最高處被擺成一圈，暗紅色的魔血經過沿階梯蜿蜒而下的溝渠彙集到最底部的血池裏。
二十四名魔族圍繞著方形的螺旋階梯肅穆地站立著，二十四個聲音就像一個聲音，低沉地唱誦著：

魔族戰士永不俯首；
生死只為魔界，
生命屬於魔龍，
我們的生命是同一個生命。

唱誦十二遍後，二十四個魔俯身在面前的血池裏舀起滿滿一杯血液，一飲而盡。
至此，手舉託盤的人類奴役也剛好走至每一個魔族面前。
唱誦再次響起，二十四個聲音就像一個聲音，但這次是激昂熱烈的：

魔族戰士永不俯首；
開疆拓土，佛屠道滅；
啖肉飲血，吾之榮耀。

唱誦十二遍後，眾魔接過奴役託盤裏的肉。但這次，有一個人沒有動。他仰望著螺旋塔頂、魔將屍體圍繞著的那個血肉模糊的柱體。舉著託盤的人類奴役正是從那裏走下來的。一個黑袍祭司還在不斷揮刀從那個柱體上割肉下來。
二十三雙眼睛一瞬間一齊望向那個異端。
「祭天儀式，沒有任何一個魔族可以例外。」螣邪郎沉聲道。
青年仍是不動。
「吞佛童子，汝沒有告訴他，破壞規矩的後果嗎？」隨著時間的延遲，九禍的聲音中染上了怒意。
僵持中，青年面前舉著託盤的人類女子臉色越來越蒼白，劇烈抖動的身體牽引著盤中的肉也顫動起來。
「她會怎樣？」青年看向身旁的紅發魔將。
「汝說呢？塔頂人柱。」
透藍的眼中爆發出可怕的寒意。
青年終於接過了託盤。所有魔在暗中松了一口氣。
強烈暈眩襲擊了青年。不僅因為惡臭的氣味。
這種口感。這種熟悉的口感。讓他立刻毫無懷疑地憶起之前在妥協下所吃的每一頓葷食。
必須……必須要完成儀式。他看著眼前的女人。冷汗一道接一道佈滿了額頭兩鬢，衣衫濕透。地面在不斷傾斜旋轉，他咬緊牙關不讓肉掉到地上。
青年吞下最後一口肉，銀制託盤落在黑色的石頭上，發出一串悶響。整個人像一棵被齊根砍斷的竹子一樣倒了下去。
「他噎到了。」吞佛童子接住了他的頭，避免它撞在石頭鋒銳的棱角上。
「主要儀式已經完成，吾允汝先退下。」女後寬宏大量地說。

吞佛童子抱著昏迷中的劍雪，越過一重重高牆和殿邸，向自家住所飛去。
魔界從不釋放戰俘。要麼歸順，要麼死，沒有第三種結局。本來是魔，最終回歸魔界，毫無意外之事。他覺得自己沒有錯。然而劍雪的痛苦遠比他所預想的要多得多。他想不通到底哪里錯了。他覺得自己只錯在沒有想到、考慮不周，但意識深處隱約在說，錯謬遠不止於此。
吞佛童子過了很久才發覺肩上的涼意。血液從被咬的傷口沿著手臂一路流淌、蓄積在懷中人的耳際發鬢。原來他早醒了。蒼白的嘴唇被血染成殷紅。透藍的眼睛大睜著、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好像他臉上有個熱鬧的戲臺子。他這才忽覺肩上一陣酥麻的痛，卻是從未有過的快樂感受。
笑著問懷裏的人：「吾的血肉還可口嗎？」
青年的頭面仍然濕透，人蒼白地虛弱著，然而精神已經鎮靜了許多：
「為什麼能毫無障礙地吃下人類，即使他們和汝們說著一樣的語言，有著相同的感情？」
「相同？哈！汝錯得太荒謬了！美麗的語言從人類口中發出就成了牲畜無意義的叫喚，無疑是對語言的作踐；而人類憑藉短暫如彈指的生命，怎可能領會魔族的感情？人類所謂的喜怒哀樂，不過是牲畜的原始本能罷了。
「人類的血肉使吾族戰士軀體強壯，人類的奴役為吾族免去最骯髒愚蠢的瑣事，人類的表演為吾族提供茶餘飯後的娛樂。劍雪，這就是吾所說的，吾魔界的生存之道啊。」
劍雪看向他的表情始終冷酷著。魔者說到最後，忽然覺得自己的聲音十分聒噪，空氣也變得乾癟。
青年的目光終歸軟化下來，轉為悲哀。魔者無端想起了水雲川林那抹浮幻的月色。
「汝想證明汝的所為乃是天道必然，好讓吾認同汝嗎？汝如此在意吾的看法嗎？」
「只是無法忍受，汝出於魔界，卻質疑自身。」
「吾的質疑只會自傷，汝很在意嗎？」
吞佛童子不解其意，亦不知如何回答。
於是劍雪繼續發問：「因為吾是汝的人類寵物嗎？」
「不。」
一時間誰也沒有說話。
他在跑題。他變了。動念的同時，魔者發現一滴水掛在自己的眼下。
迅速壓制心中的不安，欲暗中以內勁將其蒸發。懷中人卻率先微微欠身吻住他，手指亦滑過那滴可怕液體存在的位置。溫柔的動作漸漸填滿了魔將惶惑空洞的內心。
他們跌落在參天古樹一根樹葉遮蔽下的枝條上，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汝變了。」他緊緊環繞著他的肩膀，頭靠在他的耳側，嗓音低微而沙啞。高傲讓他說不出更多自責的言語。
「一切都會變。」他安撫著他的後背，語氣中隱藏著某種篤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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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5.31【吞雪】妄言1~5，4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