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1.02 【史俏】庸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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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9-01-03 05: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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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2 【史俏】庸人間

史鏡人ver
。。。
“若果沒有其他事情，俏如來便先告退了。”

他指尖撚著一串佛珠。佛珠很長，在他指掌間纏纏繞繞地掛了幾重。

按說他早已從佛家還俗，不需如尋常僧人一般誦珠念經，這佛珠便沒有時刻串在掌中的必要，只是皈依佛門修行數年之久，一朝一夕到底成了習慣。佛珠與他同在佛前相伴許多個春冬，已是他貼身趁手之物，若突然摘下，手中空空，總還想著要捉緊些什麼才能安心，而再尋其他物事又顯得舍近求遠多此一舉，便幹脆繼續握著了。

好比現在，他感到一分心神不寧，說不清是什麼緣由，唯有捏緊佛串方才感到心頭平靜一些，他暫且可以坦然地面對眼前這個頭戴黑紗鬥笠、一身黑布衣坐在輪椅上的人。

佛珠瑩潤，他從中汲取絲縷涼意保持清明，暗暗告誡自己不可感情用事。如今的俏如來已不只是俏如來，他必須竭盡全力學會獨當一面。需知道，一步行差便會鑄成大錯，優柔寡斷只會令所有人陷入齟齬。

眼前的男人沒有黃金面具覆蓋面容，雖然仍隔著一層擾人視線的黑紗，但俏如來知道，這層隔障下是一副與他父親相同的相貌。這是他父親失散多年的雙生兄弟，亦是他的——他踟躕片刻，語氣猶疑著——“叔父。”

一聲喚出口，四下氣氛微妙地靜了，他幾乎無所適從起來，接道：“……俏如來告退了。”

人但凡在緊張、遲疑、不確信的時刻，容易把同一句話反複講上數遍而不自知，俏如來後知後覺回過神來，感到幾分難為情。

他低下頭去，匆匆向他初相認的叔父一頷首，轉身便要離開。

坐在輪椅上的男人忽然在他背後喊道：“精忠。”

俏如來步履一頓，怔忪著止住身形，一股迷茫將他籠罩在其中，叫他不知如何是好。

“……叔父，還有…何事？”

那是一個低沉而令人心安的聲音。世人皆知萬惡罪魁藏鏡人行事囂狂，喜怒隨心而發，因而顯得脾性無常，卻定少有人見過他這麼溫和的時候。眼前的叔父從聲音至面相都十分溫文爾雅，眉間沒有蹙得極深的溝壑，嘴唇沒有繃得鋒利的線條，連面龐棱角亦是柔和的，與俏如來認知中的藏鏡人天差地別，判若兩人。

“要你肩負起蒼生重擔，真是…辛苦你了。”

叔父深重地歎息一聲，“我……大哥的責任，本就不該由你承受，是我……大哥不好，精忠，你不必勉強自己做到。”

俏如來立在原地安靜地聽，直至聽見他再度喚出他的本名，他情不自禁又怔了一瞬。

行走江湖若想闖出點名堂，少不得要有一個響亮名號好讓旁人一聽便記得，喊起來也威風。多數江湖俠客的稱號都是自起自封，俏如來卻不然。

“俏如來”說是名號，倒不如說是一個由一眾江湖客交口稱贊而來的盛譽，與“雲州大儒俠”相類。江湖數人數張嘴這麼傳來頌去，時日一長，雲州大儒俠便成為了史豔文，而俏如來自然也成為了俏如來。

而俏如來的本名已少有使用，會如此親昵喚他的人，實則也只有那一個。

俏如來嘴唇張了張，一個熟悉至極、也親密至極的稱呼繞著舌尖轉了幾圈，幾乎不管不顧地脫口而出了，最終還是被他強壓下去。

他們隔相對視一眼，彼此已然心知肚明。

俏如來低下頭，只覺得眼睛有些發酸，哽了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他一字一句，清晰而堅定地說道：“父親…他……並沒有做錯之處，俏如來……精忠從未覺得這是在勉強，精忠如今只遺憾自己能力太淺，不能更早為父親分擔。”

而後又是一段無聲的靜謐。

良久，鬥笠之下傳出一聲壓低的慨歎，“也罷，也罷。史豔文此生，注定不能只做一名父親。”

俏如來心頭兀地一跳，忽而急切地轉身回去，握住男人搭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掌。

男人在此時反握住他，寬慰一般輕拍他手背，雖有無奈，卻又有如撥雲見日，慨歎之後更多是明朗。

他道：“放心，不論如何，史豔文…仍舊還是一名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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