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1.27 【任劍/溫劍】斷點（中）（1/27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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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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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0)

樓主發表於: 2017-12-25 16:44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1.27 【任劍/溫劍】斷點（中）（1/27更新）

→今天我就是人工雷。

*

劍無極喝酒喝多了，掏出手機想叫人來接，通話另一端響了沒多久接起來是他預想之外的聲音。劍無極手一抖，差點摔了電話。任教授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帶著一點揶揄：我猜你喝醉酒了，而且想找的人不是我，劍無極。

劍無極本名風間烈，在外跑跳熟一點的叫他劍無極。以前宮本總司兩個名字都叫過，來任飄渺手下之後再也沒聽過自己本名。他一個哆嗦，清醒了三分，半分挖苦半分疑惑地問怎麼會是他接的電話，鳳蝶人呢？你把她怎麼了？

她忙，我幫她接電話。電話裡的任飄渺笑咪咪地說，騙你的，你打到我的號碼上，怎麼可能會是鳳蝶接。

劍無極沉默了，任飄渺有沒有說謊並不重要，反正他現在頭暈目眩也看不清數字，能用快速撥號已經不錯了。他勉強按捺下性子請求任教授幫他打車，報完自己位子便聽到任飄渺「呵」的一聲掛斷了電話，也不知道是答應了沒。

寒風伴著夜雨夾槍帶棒冷進了骨髓，讓劍無極一時間徹底沒了脾氣。胃裡面的酒精混合物還在燃燒，燒出殘存的理智也道不明的煩鬱。他面無表情靠在遮雨棚下的欄杆上等了半個小時，直到凌晨三點酒吧要關門，裡面鎖門的服務生隔著玻璃朝他笑了一下，用口形說了句話，劍無極看什麼都不清楚，反射性地搖頭了，想來大概是看他可憐，問他需不需要一把傘。
外頭車子開來時用頭燈朝他閃了幾下，劍無極猶疑不定了十來秒才確定這輛私家車應該是來接他的。

他坐過任飄渺的車，百里瀟湘充當司機在駕駛座滿臉木然，鳳蝶、任飄渺跟他就三個人擠在後座上。任飄渺一邊翻著他的進度嘴裡一邊吹毛求疵，放下iPad之後將手從劍無極背後的襯衫下襬伸進，冰冰涼涼貼在他的後腰上，他猛地挺直了身體，奮力壓下了反射性的驚叫。溫度跟現在氣溫一樣，是冬天挾帶著夜晚的雨水，帶來的東西他道不清，總歸不是喜歡或是討厭。

確定是任飄渺的車之後劍無極反而放鬆了下來，任飄渺坐著沒下車，手臂交疊搭在方向盤上，將下巴輕輕靠著。劍無極淋著雨走到車前，隔著玻璃跟那到懶洋洋的目光對視，良久之後又移開視線，溫溫吞吞拉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不忘把防水外套脫了下來扔在腳踏墊上。

「想必你不會意識到自己給別人帶來了麻煩。」任飄渺在劍無極關上車門之後才開口，右手打檔之後關了車上的收音機。「不過沒關係，我原諒你。」

劍無極扭頭看了他一眼，冷笑一聲，又轉頭把臉貼在冰涼的車窗上，隱約喟嘆被揉碎在車子裡的暖氣中：「自己要來的，那就心甘情願一些。我不是只讓你幫我叫車嗎，任……教授？」

任飄渺說話陰陽怪氣，雖說語氣平穩但刺得人遍體生疼，總讓人忍不住想要跳起來反咬一口，饒是醉意未消也阻擋不了。他被車子的晃動弄得有點想吐，閉著眼睛摸索著車窗開關時任飄渺善解人意直接鎖上了窗戶：「衛生紙盒旁邊有塑膠袋，弄到我車上你以後不用來實驗室了。」

劍無極哼哼了兩聲，總算想起自己身家前途都握在旁邊開車的男人手裡，也可能純粹是因為作嘔而難受，對著塑膠袋說不出什麼話，索性不自找苦吃。

可惜人跟人在一起便是要說話的，若否劍無極也會直接將矛頭指向任飄渺，再怎麼不是他的問題。車子開進了地下室，樓上是豪宅大樓，他不下車，任飄渺便也不催，拿著手機氣定神閑刷著太平洋對岸的新聞。過了一陣子劍無極問這哪，任飄渺目光簡單回了我家二字，半點目光也沒施捨給劍無極。

劍無極又沉默了一下，說：「你第一次帶我回你家。」

「是嘛，我不太清楚。」

任飄渺笑得涓滴不漏，那笑容劍無極看過太多次，知道裡面縫著的真心沒幾兩重。

*

搭著電梯上樓的時候劍無極認真考慮過要不要躲一躲監視器，任飄渺在旁邊輕笑一聲說何必，還是其實你打算等等一進家門就勒死我？

他拉起了劍無極的手，主動朝監視器亮了亮，沒被甩開，倒是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毛。劍無極看著那手，剛要說話時電梯門叮的一聲打開了，便跟任飄渺走了出去。

走廊用大理石鋪成的，鋥亮皮鞋踩在上面的回聲共鳴，逐漸消磨掉了他的渾沌難安。醉後的清醒來得突然，或許該說劍無極跟了任飄渺這段日子早就學會了在該聰明的地方聰明。

在任飄渺掏出鑰匙開門時他琢磨著開口問道：「你不覺得很麻煩很虛偽嗎？」

「你說戒指嗎？」

任飄渺反問，劍無極有些乏力地想他果然什麼都知道。

想來任飄渺的確是個天才，他嘴裡不說清楚心裡跟一片明鏡一樣。戒指是假的，唯有在跟他做愛時才會取下是真的。劍無極說不清楚任飄渺是一直戴著一直沒戴抑或維持現狀哪個更令他痛苦，好在他確實看過教授身分證配偶欄上的空白，再怎麼樣少了點罪惡感總是好事。

他沒回答，跟著任飄渺進了家門，任飄渺卻沒放過他。

「不戴戒指天天被女學生騷擾讓你更舒服？好吧，那我考慮。」

任飄渺皮笑肉不笑，換得劍無極氣極冷哼。跟雪山銀燕不同，劍無極絕大多數的時候漫不經心，在某些枝微末節卻鑽牛角尖，永遠勘不破。

關起家門來做些什麼事自是不言而喻，任飄渺以沉默代酒，再次將他灌醉，恍然間眉眼便多了幾分劍無極不曾看過的溫情。劍無極在理智上恐懼於自己的臆想，無奈神經被麻痺之後卻總是無法逃離，沉淪其中。

邊接吻邊行至床畔，任飄渺把人丟在臥室床上，欺身上前，喘了口氣後低聲開口：「你再不說話我可要以為你喝酒喝傻了。」

「你想要我說什麼？」劍無極口中反問，心裡想著原來這人還會介意他說什麼嗎。

「不如說說你原本這個時間找鳳蝶想做什麼？」

任飄渺動口的同時手上也沒閒著，忽輕忽重，終於卸下劍無極最後一點防備，要他一如既往地碎落。

「……反正不會是你現在在做的事情。」

劍無極艱難回答，聲音軟弱無力，極力壓抑的東西究竟是什麼他說不清。可是一直以來都說不清，那便算了吧，越是想方設法在想清楚後擺脫，越是徒增困擾苦痛。

他跟任飄渺還穿著衣服，褲子卻早已被任飄渺開了拉鍊往下拉，方才就是一片薄薄的棉質布料阻隔了任飄渺的手掌心，現在也一併零落委地。任飄渺雙手扶著劍無極的髖骨，正欲以口舌向前探去，卻被劍無極一把推住了肩膀。他身體僵硬，在夜燈昏黃之下看不清任飄渺的臉，右手胡亂摸向了任飄渺的手臂，再往下則是套著戒指的無名指。

劍無極的動作很快，從那像冰一般的手上拔下來的金屬圓環冷冷涼涼沒什麼活人的溫度，被他緊緊地握在手心裡。任飄渺平靜得像事不干己，什麼話都沒有說便重新調整好了姿勢，順手摸了摸劍無極大腿，那股冰冷足以讓他凍傷，掌心的，腿上的，心裡的。他最終是閉上了眼睛，放任對方動作。

情動不必掩蓋，沒人在意，呻吟亦毋須隱藏。他跟著任飄渺一同吞吐吸納，咽進腹中的卻唯有求饒之詞。任飄渺在劍無極聲音猛地拔高的那一剎那放開了他，隨之而來攫取他的是某種難言的空落。

劍無極再次握緊了手掌，感受到戒指在手心裡隨著他的力氣狠狠押出的紋路。那東西待在手裡染上了他自己的溫度，終於讓人有了同樣謬怪的實感。

「你什麼時候也喜歡用口了。」

劍無極問，聲音里難得聽不到什麼情緒。任飄渺沒有直接回答，拿了潤滑劑再轉頭回來時跟劍無極四目交接，才輕笑了一聲作為回應。他沒有心思去猜了，正因為熟悉，又因為源自於年歲差距的陌生。

探入的手指在通道裡點起了火，刀般鋒利的冰就此融成了一汪溫水。流體在身體每處皆留下了任飄渺的痕跡，劍無極則自痕跡裡望見了自己的倒影。

*

醒來的剎那難掩驚惶，他過了一陣子才想起自己身處何處。四周裝潢格局皆令人陌生，雖說高檔家俱一塵不染，但整個空間空空蕩蕩，沒什麼人氣。

劍無極又在被子裡翻來覆去一陣子才坐起身，身上穿著的是他沒看過的棉質上衣，細細一嗅還有洗衣精與冬日陽光的香味。昨晚的荒唐爭先恐後又湧回腦袋裡，永遠談不上習慣。他一低頭，發現任飄渺的戒指還被握在手裡，將窗簾縫隙透出的光線折射成散落在牆上的斑斕光點。
他想起了他初次注意到任飄渺的時候。

彼時風間烈還在宮本總司實驗室裡做事，靠著打工掙來的微薄薪水養活自己跟弟弟，咬牙苦苦等著在他名下最後一筆保單年限到了解約。直到某次研討會之後的飯局作為鳳蝶的男伴出席時被引薦給了演講者。鳳蝶喚那個男人義父，有時是主人，劍無極則一眼看到了對方手上泛著冷光的戒指。

任飄渺初次看見他，目光未多作逡巡，單純一問：「你便是宮本總司的學生？」

「任教授您好，敝姓風間，風間烈。」

他低頭回答，換得任飄渺輕笑一聲。

「難得宮本看走了眼啊。」任飄渺語氣平穩，聽不見太多情緒，用字選詞卻總歸是嘲弄的，「你在他手下待那麼久，也沒闖出個名堂來。想來能力大概不怎麼好，終究成不了氣候。」

鳳蝶在一旁幫他打抱不平：「主人，劍無極成績很好。」

「在這種場合得叫我聲義父。」他指正鳳蝶，「我說他能力不好，又與成績有何干係？」

「那還真是先謝謝任教授充滿熱心與善意的指教了啊。」劍無極臉頰發熱，想不出周全又不失禮貌的反駁，只得皮笑肉不笑，僵硬回答，「只是害宮本老師被這樣連累我可真是惶恐得緊啊，還好他預先推掉了此番演講邀約讓先生替代了才沒看見我這番出糗。作為教授可否還請您再指點指點學生如何提升自己能力？」

「年輕人。」任飄渺輕輕搖了搖手中的酒，語氣像是叫喚又像是單純感慨，「禁不起他人三言兩語調笑，不像是宮本總司帶出來的學生。但好歹知曉自己不足，堪算上進，不如來我這邊做事吧？」

「任教授說笑了？」他一愣，皺眉回答，大約表情詫異引來身旁鳳蝶噗哧一聲笑。

「非也，這等大事怎容得玩笑？」任飄渺語氣含笑，「我一向以誠待人，你方才問了我的建議，此番回答可說是真心實意啊。」

TBC

[ 此帖被光殞在2018-01-27 08:1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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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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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0)

1樓發表於: 2018-01-27 08:1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中）

「我跟宮本總司說，難道他還會不同意嗎。說到底你今天參與這次研討會，不正因為自己的研究方向？」
任飄渺當日這般反問他，沒等他反應就走開了。劍無極隔兩天跟宮本總司單獨面談的時候才知道了任飄渺竟是認真的。導師淡淡問他未來研究的發展，雖說決定權是在劍無極的手上，卻仍理性平靜地分析此時更換跑道對他的助益，望劍無極好生考慮。

這基本上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了，劍無極聰明，知道與其死前掙扎不如留著氣力應付未來風雨，包袱款款倒也離開得乾脆利落。離開前宮本總司最後給他的一個擁抱溫厚堅實，要他在任飄渺底下好好學習，卻仍是讓劍無極紅了眼眶。

最初來任飄渺實驗室做事時很不好過，環境氛圍與原本大不相同不說，任飄渺更像是竭盡了一身挖苦本領要劍無極抬不起頭來。鳳蝶安慰他說主人只是恨鐵不成鋼，劍無極憤而懶得反駁，只憑著一口氣堅持了下來。至於怎麼堅持到床上去的卻是忘記了，關係的質變他自己也想不起是從何時開始累積的，終至聚沙成塔，被壓成了截然不同的面貌。

與一開始以為的不同，卻沒想像中的巨大落差感。任飄渺是個冷情人物，這體現在每一個相處的大段篇章之中，劍無極早有所預料。只是就各種層面來講他們的關係實在難以定義，索性便一直裝傻，彷彿誰先意識到就輸了，又像是自己單方面的賭氣——劍無極猛然想起來鳳蝶自始至終夾在他們兩個中間，但他上一次依稀憶起對方卻是老早以前的事情，想來感情得不到回應也就淡了，可話又說回來他跟任飄渺現在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又從何解釋，總歸是說不清、道不明。

此刻他又是一陣難以言喻的低落，外面驟雨稍歇，空氣裡還彌漫著些許雨腥味。大抵夢醒時分皆如是，讓人在夢醒邊緣不斷徘徊拉扯的力道悄聲無息地扯住了他的咽喉，他費了多大的氣力才得以掙脫。

劍無極一腳踩上瓷磚地板很快就被冷到全身寒毛直豎。四下看了看，沒鞋子，便踮著腳尖往廁所走，淋浴間外面留了一雙拖鞋，裡頭人影埋在霧中，水聲潾潾，拖鞋主人也只會是對方。

沒有猶豫多久他便穿起了鞋子，放在昨天之前存的就是惡作劇的心思，儘管從結果來說也沒什麼差距。他身上穿著任飄渺的衣服，任飄渺的鞋子，用著任飄渺的牙刷盥洗，完事之後一把將牙刷扔進了垃圾桶，對教授說，你換一枝新的吧，從我補助把錢扣走也行。

任飄渺連聲音也被霧氣掩蓋了，聽得不真切：「全扣光了也抵不上那一枝。」

這話很明顯只是說說，裏頭存著什麼彎彎繞繞的心思劍無極一向懶得管。

套上了拖鞋，便能慢悠悠支著還不怎麼清楚的頭腦晃出去了。他第一次身處於這個空間，感到格格不入卻也只能安慰自己這是自然。房屋偌大，生活氣息只能在掛著門簾的其中一處隔間找到，他不必猜也知道那門裡頭是鳳蝶的房間。至於原本待的主臥他先前看得真切，存不下太多回去欣賞的想法與必要。

待在客廳無所事事，看了酒櫃看了書架，又去了任飄渺的工作室端詳起一瞄就知道要價不斐的電子儀器與裝飾雕塑。這才是把他補助金全扣光都還不起的東西，劍無極沒敢碰，只坐在書桌前看了看任飄渺的桌曆，沒研究出個所以然又退了出去，晃到廚房。

任飄渺家如其人，家不像家，人不像人。半點煙火氣也沒沾上，最後能找到一點對方還留著四十六條DNA的證據是冰箱裡沒喝完的咖啡。

此時任飄渺站在他身後，語帶肯定：「你餓了吧。」狠狠嚇了他一跳。

劍無極這才起了些愧對羞赧地念頭，來自於未經同意的好奇與窺探。任飄渺沒等到回答，又問他，你尷尬什麼，你不問自取的東西還少這一項嗎？

靠你會不會說話！

劍無極被逼急了就口不擇言，任教授不言不語含笑看他，莫名多出了幾分令他膽寒的溫存，緊接著開始追悔莫及。

剛洗完澡走出來，任飄渺身上還有沒被完全蒸發掉的水氣，透過眼鏡鏡片的目光劍無極從沒看懂過，赤著腳走近劍無極時才讓對方的目光猶疑轉開。

「我尷尬還不是……」
因為你，最後三個字沒說出口，再次將頭轉回原位時才發現兩個人之間的距離不足半米，周圍死寂兼之氣氛微妙，靜得連掉在地板上一根針都能聽見。視線再往上移一移就是領口半遮的鎖骨跟脖頸，留著些不太明顯的紅痕。

剛醞釀好開口的情緒隨著任飄渺又退開了，他原本想問的問題跟著一同逸散，最後只能旋身隱藏面色，從冰箱拿了材料出來，在任飄渺問他是不是要做早餐時，邊打蛋邊回答一聲是。

他知道任飄渺在背後看了自己許久，才離開去鞋櫃裡新拆了一雙最普通的塑膠拖鞋來穿。

*

跟任飄渺去幫大學生上課時，大部分時候還是劍無極得動口來給學生講課文，偶爾任飄渺在台上穿著藍襯衫，像是換了張臉孔，年長溫和又富有魅力，戒指擋的便是因此而蕩漾的年輕學子。儘管內在卻還是不變的，劍無極改個卷子標準太寬鬆，又是一頓只針對自己的冷嘲熱諷。

某天意識到在面對學生都能升起自己也道不明的妒意時，他就知道自己真的再也無可救藥了。

感冒時強撐病體，頭昏腦脹，研究進度漏了一截偏偏下午就是對教授的單人Meeting。當他在上課時任飄渺就坐在第一排最靠近講台的位子看著他，坐立難安的快意無從解釋。直到下課鐘響起，順勢讓學生都散了，劍無極收拾備課資料還在原地，只聽見任飄渺皮鞋的跫音迴盪。

任飄渺的語氣十分耐人尋味，面上心緒不顯：你生什麼氣？他問劍無極，但卻又不是真正介懷他的回答。

回憶是種很奇妙的東西。記得深的不是最具體的，也不是當下最直觀的感受。

後來任飄渺在自己辦公室裡面沖了杯熱巧克力給他，接過馬克杯時手抖了三抖，在地毯上潑出一片汙漬。

劍無極記性一向可憐，面對任飄渺時尤其如斯，卻清楚無比記著任飄渺遞東西過來時的體溫，他無意間碰到那戒指的冰冷，以及對方逆著光的眉眼。

裡頭什麼東西都不含，投石無聲，卻有著自己清楚的倒影。

因為各種剪不斷理還亂發展出來的關係基本上已經是個殘缺的易碎品，費再多心思照料也是無用功。

*

不言自明的默契無須言語，但偶爾假裝一下，演出一段健全的師生或者情侶間的互動並不是件太難的事情。人生在世活了幾十年這等虛與委蛇的能力必須得有，哪都用得上。

飯桌上便是這麼副情景，任飄渺要胡椒，劍無極就地給他胡椒；任飄渺要肉桂粉，劍無極就遞給他肉桂粉，半句怨言也不吐，稱得上任勞任怨。

任飄渺心中升起的卻不是疑竇而是別的東西，放下原先優雅切著蛋餅的刀叉，問題坦蕩直接：說吧，你瞞了我什麼事。

劍無極想任飄渺如果真的想知道昨天早該問了，現在問一是不在意二是明知故問，哪種答案都是自己心裡不舒服。強忍情緒丟下餐盤，腦袋裡轉過好幾種回答方式又被一一駁回，最後斟酌著先提了個問題試探：

「你是不是先就知道我昨晚跑去喝悶酒？」

任飄渺氣定神閒道了聲不難猜，又反問劍無極：「我想你也挺疑惑我帶你回家做甚？」

劍無極左顧右盼，低頭許久，帶著不滿卻又得低聲下氣道：「我一點都不疑惑不勞您費心了。」

「是我在問你問題。」任飄渺提醒，「別讓我問第三次，你瞞了我什麼？」

終究有這天，一開始就有了。被逼著開口吐實應該是最普通的待遇，無端孳生出來的不悅以前就存在，現在總算有機會拆掉這個未爆彈他應該要感到開心，但是……

「教授我想回東瀛了。」

眼睛一閉說出實話不怎麼困難，等待的時間卻是忐忑。任飄渺良久的沉默彷彿是為了逼死他而存在，但這亦是問題的中心點。細細想了想，從以前到現在他就沒面對過任飄渺幾次無條件地答應或拒絕，彷彿問題一到他手上劍無極就得付出些什麼東西。

本也沒什麼不對，把他們身分與關係加上去看之後怪異無比。

考慮良久終於吐實，始終輕鬆不少。期間任飄渺慢條斯理吃完了劍無極煎的蛋餅，劍無極則一口沒碰。

年長男人擦了擦嘴，道，「計畫很久了是吧，理由，規劃？好歹我也是你指導教授，只跟我講結果不跟我討論討論過程，很困擾啊，學校因此扣我薪水了你說我該不該算你頭上？」

吞嚥了口水，他回答：「是、是宮本老師那邊發來的推薦機會，我想我也很久沒回去……掃掃墓了。」

半真半假，藉口拙劣，能否勘算夠用他不知道，果不其然任飄渺沉聲便道：「逃離？」竟似真的有些不高興了。那顆在胸膛裡兀自跳動說不清何時停止的心臟，現在彷彿為著補償一般又輕又快又急，與他腦子裡的疼痛相得益彰。

[ 此帖被光殞在2018-02-05 00:1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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