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8.01 蓮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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推《六龍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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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樓主發表於: 2005-08-02 0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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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1 蓮緣

情天十二重

清風徐徐，像女人細膩的手指溫柔地刮過臉龐，吹拂那道經年累月而顯滄桑的疤痕。劍客沉歛著眉，平穩無波的眼，直坦坦凝視眼前妖豔邪魅的絕容。

「唷唷，悅人的小劍客，眼睛瞪得那麼大，是要嚇壞奴家嗎？呵呵……」低沉慢婉的嗓音流溢調侃之言，呵呵兩聲淺笑後，紅袖一翻，揚起兩丈漫天綢幔飛舞，一代神人俊逸出塵的芙蓉玉面半隱半現。

「吶，這不就把人交還給你了，擔心什麼？」語畢，紅袖再度翻飛，素還真身軀忽地凌空，雙邊羅綾布幔交織鋪設出一條軟香之道直至葉小釵足前吋餘。蓮軀一沾滑膩布幔便順勢打斜滑下，劍客提氣，足蹬情天地，以魚躍龍門之姿駕翔，於半途劫走昏迷的素還真，不讓蓮軀身染情天塵。

單足點地，將素還真安穩地橫抱在懷裡，溫眸迅速掃略蒼白蓮容後，抬首，冷然望向因他方才之舉而目露訝然的情天之主，眼透詢問。

「放心，他只是因功體初癒、氣虛體弱，才會短暫昏迷。說不定你們還未到達琉璃仙境，他就清醒了……骨簫言出必行，不會在這上頭做文章……不過…」別具深意地淡瞥一眼默然劍客，狹長美眸飄染一層寒戾：「骨簫厭惡背信棄諾之人，還請轉告迷人的小還真一句：莫忘記賀長齡的下場，不送。」

輕紗幕帘垂落，遮蔽住傾城絕姿與充斥情天的濃郁曖昧氛圍。

※ ※ ※

琉璃仙境內，一道天藍色的身影，在屈世途瞳仁內左移右挪，亂無章節的腳步聲雖輕款，但失序而致的不協調感聽在屈世途耳裡，仍是十分不舒暢。

掏掏耳朵，屈世途欲紓解憋了一下午的牢騷，抓住那抹又晃到他跟前的年輕身形，抱怨道：「好了夠了，續緣，再晃下去，你不累我頭都給你轉暈了。」

「屈伯伯……」帶著些許歉然，素續緣嘆道：「可是續緣擔心爹親哪……爹親被地理司打傷時，你為何不帶他來找我？那個六醜廢人的話可信嗎？骨簫又是誰？爹親倘若真欠下這筆人情，日後……」

「好了，停。你繼續晃吧。」要命！早知要續緣停下腳步的代價是換來一張小口滔滔不絕的逼問，他就不會自討沒趣喚他歇息，耳根子貪不得清靜，反倒平添雜音。

「屈伯伯，骨簫是誰？你回答續緣呀。」一股深沉的不安及恐懼幽幽自心口湧上，素續緣不明白自己對骨簫的排斥從何而來，只有任徬惶一點一滴進佔心房。

這孩子怎麼回事？情緒突然沸騰，好似貓兒尾巴被燒著般。「骨簫……是情天之主啊…六醜廢人曾說以我的年紀和容貌來看不會有危險……以你爹的年紀…應該也不會有危險……雖然…外表看…看不太出來……」看著素續緣山雨欲來的慘霧小臉及失血色的唇瓣，屈世途不由得愈講愈小聲，愈講愈心虛。

「骨簫……是女的嗎？」

未察素續緣粗嘎語氣的轉換，屈世途吶吶回道：「嗯，是啊……」猛地，一陣靈光竄進他的混沌腦門-----哈！他知道了，續緣變得怪里怪氣的原因。

正待他伸手想勸慰疼如親子的素續緣時，眼角餘光掃到自山腳下遠遠踱來，相互扶持的兩條人影，當下心念一轉，一對烏黑水晶滴溜溜地流轉著算計的詭光。

拍拍素續緣纖細的肩膀，屈世途以無奈的口吻道：「骨簫乍看之下神韻頗似采鈴哩，是個標致溫婉的美人，若她正直善良，體貼溫柔，而你爹親他又……續緣哪，你已經長大了，總有一天會成家立業，獨立生活。當雛鳥成熟離巢後，你爹親就孑然一身了…也不對啦，我當然還是會在他身邊，但畢竟意義不同，你忍心讓他無依無伴嗎？」

「才不會！續緣決定終身不娶，長侍爹親左右。」男女情愛向來未曾駐足他心房，唯一令他懸念的，從來只有他那可敬、可畏又可親的父親。

「哦？那你是打算讓素家斷根囉？」輕描淡寫地反詰。

「我……」

「好友，打老遠就看見你倆交頭接耳、窸窸窣窣的，在談些什麼？」原本因體力流失而半倚靠葉小釵借力的素還真，在見到兒子後，不落痕跡地挺直身軀，佯作無事一派自得，俊臉寫滿閒適悠然，不讓素續緣掛慮。

「爹親……」越過屈世途，素續緣很想飛奔上前擁住父親，卻因憶及不多時前的交談而腳步遲疑，躊躇原地。

「沒聊什麼，只是問問看續緣想不想要添個弟弟或妹妹。」

「續緣……」聞言，素還真擰起雪眉，來不及提醒好友玩笑莫開得太火，滿心只想安撫眼前已愣得不知所措的兒子，卻不知從何解釋起，本無其事，何來解說？

「爹、爹親，您傷體初復，想必血氣猶虛，孩兒給您熬補藥去。」語落，悶頭掩面就躲到藥房裡頭，話裡藏著一絲哽咽。

「好、友，諒想你對吾兒的反應有很好的解釋。」唇畔噙笑，然睿瞳卻瞧得屈世途打心底直發寒顫。

「我……我只是開個小玩笑嘛，呵呵……」尷尬地猛嚥唾沫，屈世途打死也不敢承認他是三分惡作劇，七分存報復之心，想看素還真傷透腦筋的模樣，犒賞自己多年來被壓榨的辛勞，誰知會弄到這等陣仗，唉！瞧見自己從小拉拔到大的續緣難過成那樣，他也於心不忍又後悔嘛……所以，別再用那種很恐怖的冰山笑臉刺他了好嗎？

「啊，我想起來了，青衣早上有事找我，現在你已回來，該沒我的事了，先行一步啊。」實在承受不了素還真逼迫的噬人目光，又沒膽招認，只好腳底抹油，逃命去也。

＊＊＊

煎好藥膳，素續緣捧著藥碗，來至素還真房門外。靜默半刻，伸手，輕叩門扉。

無動靜。

心裡拽著疑惑，素續緣輕聲道：「爹親？」見仍無應答，方大膽推門而入。

門扉咿呀地開了一小道縫，皎白月輝乘隙篩進一束冷光，屋內，空無一人。

「這麼晚了……上哪兒去呢？」歪斜著頭碎聲低喃。

帶上門，素續緣端著藥碗欲回藥房，甫轉身，便險些撞上一堵厚實的胸膛。

「赫……葉小釵？」瞧清來人後，素續緣續問：「你是來找爹親的嗎？他不在房裡。」

聞言，劍客星眉微挑了下，頜首，旋身欲離。

「等等……葉小釵，我…我想…問…問……」問什麼？他心底其實也沒個著落，只覺腦筋混亂、口乾舌燥。

默視垂首的素續緣數刻，葉小釵唇邊勾起一抹笑，劍癡出鞘，凌厲劍氣在泥上畫出幾個大字。

『你該知道他在哪裡，有些話要當面問。』

風吹，髮揚，白髮劍客唇畔的笑渦，比夜還深。

＊＊＊

晚風習習，清冷月光稀疏灑落孤單的墓碑上，映照出一條孤單的身影。

素還真佇立墓塚前，修長的睫毛半掀，熾熱的視線膠著在墓碑上清晰的名字，像要將它燒紅般，久久，未移。

空氣裡和著涼風，送來一股熟悉的淡雅馨香，讓素還真輕易地猜測出來者的身分。

他在等他。

輕啟朱唇，素還真溫潤的嗓音挾了份哀傷：「采鈴，一眨眼，續緣已經長大了，光陰的飛梭讓吾咋舌，而歲月的奔馳也讓吾不得不意識到，吾這個父親究竟參與過他多少人生歷程？吾了解他嗎？他了解吾嗎？……今天吾又教他傷心難過…吾好像一直都在逼迫他、傷害他…原來吾是這麼不被信任的父親…但這該怪他嗎？是吾的錯吧……」

「爹親…對不起，是續緣的錯。」聽著素還真的『自言自語』，藏匿樹後多時的素續緣忍不住心中歉疚，衝上前撲往素還真懷裡，像個小孩般嚎啕大哭，似要將心口累積的一連串不安、愿懟及恐懼融進淚液裡，一次宣洩而出。

「續緣只是擔心…擔心……」一說明白，豈不是更顯露出自己對父親的不信任？

溫暖的掌撫上兒子的背，素還真低瞧埋首而泣的素續緣，薄紅的唇浮現計謀得逞的笑。

終於肯出來了啊……「傻孩子，別哭了。」稍歛狡笑，身子微離，讓素續緣抬起淚容，拭去他俊臉上的濕意。「可以告訴爹親，為何感到不安嗎？是否爹親曾有過讓你懷疑的態度或舉止？」

「沒…沒有。」搖首，素續緣耿直回道。

「那麼……是因為為父的太過俊逸迷人，才讓你對別的女子不放心？」眨眨靈活的智眸。

「呵……」一句話讓素續緣破涕為笑，但隨即，憂愁復爬上他墨黑的漩眉。「爹親……您…愛娘親嗎？」

果然是這樣……江湖上蜚短流長，不夜天七日七夜造就一段露水姻緣，卻因彼此的敵對身分讓這段緣蒙上了陰謀的灰影。有人認為素還真是真的愛上風采鈴，也有人認為他是被迫的，有了孩子，就有了責任。從小沉浮在繪聲繪影的流言浪潮裡，素續緣的不安，素還真很能體會。

「如果爹親不愛娘親，那我算什麼？如果我是預期外的產物，除了不幸外，我又帶給父母什麼？如果往後爹親遇上真愛，我該給予祝福嗎？如果我給予祝福，是不是背叛娘親？…………續緣，為父的很抱歉，總是讓你陷在這些『如果』裡無法自拔，讓你陷在這些『如果』裡不斷質疑自己的存在價值。」

「爹親……」看著一向堅強剛毅的臉龐添上一層難言的脆弱，素續緣恍惚了。

「你還記得崎路人的事嗎？」

「嗯。」那是父親必須擔負一輩子的罪惡，直到死亡，都不會癒合的傷口。

「那你知道原本吾的打算並不是如此嗎？」

「……嗯。」父親原先計畫是犧牲母親，好讓一頁書前輩的魂魄附在母親屍體上，掩蔽鬼王棺耳目順利逃出千邪洞……但也因如此，他才會質疑父親對母親的感情。

「那吾再問你，你知曉吾曾打算捨棄你以換取金小開的命嗎？」

「…嗯…」憶及那段舊事，就像深埋心底的瘡疤醜陋地被披露在陽光下，讓他既難堪又狼狽，心頭揪痛得幾乎窒息，冷汗頻冒。

可是…可是……為什麼父親的眼眸看來那麼溫柔，又掺了絲憂鬱，深遂得一如一汪藍洋？

「傻孩子，這樣說你還不懂嗎？」手指輕撫兒子烏黑滑順的髮緞，雙眸水霧氤氳。

望著兒子迷惘的神情，素還真以極輕柔的聲音道：「你們是吾最重要的親人，吾可以對你們無情，可以對你們冷酷，只因吾以為你們和吾是一體的，也因吾以為你們終究會諒解吾，會包容吾，因為你們是素還真的家人，了解身為『素還真』的無奈及悲哀，了解吾必須以割捨家人的『無私』來成就吾淑世理想的『自私』。而不論你們體諒與否，都無法掩蓋一個事實：身為素還真的家人是種災難。」

他真的很慶幸，慶幸自己擁有這對母子；卻也不免遺憾，遺憾采鈴遇錯了郎，續緣投錯了胎。

「怎麼會，爹親，怎麼會。」因素還真一番話而感釋懷的素續緣，拭淨殘餘的淚水，挽著父親，在朦朧月暈下，往琉璃仙境的方向漫步。「就算續緣曾經怨過您、恨過您，若能重新選擇，續緣還是要當爹親的兒子。災難是擁有一位引以為傲的父親所必須承受的，不是？」

「哈哈…這麼說，反倒是吾沒有反悔的餘地囉？」促狹的語氣，卻是滿含欣慰。「續緣，愛不只是一種感情，更是一種責任，在為父的感情世界裡，你娘親是吾唯一的責任。」

意即，即使不是濃烈的情愛，娘親也已是不可或缺的存在了是嗎？咀嚼著父親耐人尋味的語意，素續緣笑得燦爛。

「笑什麼？」瞥見兒子曖昧的笑容後，素還真伸指輕敲兒子額側：「這箇中道理你當經驗過才是。」

「爹親是指…柳姑娘？」

「續緣說呢？」不答反問。「你愛柳姑娘嗎？」

晃晃小腦袋，素續緣微赧，臉頰上佈滿能與父親談論情感之事的興奮紅彩。「一開始只是責任，而在責任尚未轉化為愛意前，責任歸屬就已轉移了……續緣這樣說，對嗎？」不夠長久的相處，不夠深刻的責任，所以，柳湘音不會是他生命裡不可或缺的存在。

「呵……」但笑不語。遙望不遠處，幽靜典雅的琉璃仙境近在咫尺。「夜深了，回房休息吧。」

「嗯。」點點頭，分別前，素續緣似想起什麼地轉首道：「爹親！」

「還有事嗎？」

「屈伯伯年事已高，還請爹親手下留情。」

「嗯……既是續緣的請託，為父會慎重考慮。」煞有介事的口吻。

＊＊＊

走進漆黑寂靜的寢房，素還真卸下蓮冠，任一頭銀瀑狂放地隨自窗隙溜進來的冷風擺盪，拉上窗扉，雪白髮絲服貼於後。

步至案邊，點燃燭火，旋身，赫然瞧見一具健碩的豹軀半倚床柱，閉翦淺寐。

收起乍見驚愕的心情，踱近床畔，素還真拉起羽絨被，輕柔地覆在劍客身上。雖是細如蚊蚋的舉措，仍驚醒淺寐之人。睜開沉穩的眸，與素還真對視。

「醒了？」不訝異於劍客異常敏銳的感應力，素還真放下羽被道：「吾沒事，你早些回房歇息。」

盯著紋風不動、眼帶詢問的劍客半晌，素還真笑道：「真的沒事，你在這等多久了？」輕觸劍客冰涼的頰側，素還真雪眉微攏。

『你知道我擔心的不是續緣。』素還真若連自己兒子這點心結都解不開，就不叫素還真。

「嗯。」明瞭葉小釵執拗的脾性，素還真答得爽快。「被地理司偷襲一事吾內心有數，那是……」

『那是你為了引出骨簫而與六醜廢人合力計畫的。』輕鬆地接續。

「是。」明朗的眸直視葉小釵。

『我不喜歡這樣，還真，我不喜歡。』每當他用這樣澄澈無悔的眸子凝視自己時，葉小釵就無法真正動怒，無法硬下心腸苛求他，可是，放縱他信任他的結果就是……『不要輕待自己的生命好嗎？』

「小釵…」他眼底的痛清楚而露骨，令素還真欲駁無言。他對他很重要，反之亦然。葉小釵的痛與不捨，他有切膚的體認。「前些日子……難為你了。」然而除卻寥寥安慰語，他無法承諾其他。

『等待並不痛苦。』憶及素還真重生所需歷練的磨難，葉小釵不自覺握緊雙拳，用力之鉅讓指節都泛白了。『痛苦的是眼見你的苦難而無能為力。』

「呵……」聽得此言，素還真背向葉小釵，眺望窗櫺外的景色，視線飄邈而空靈：「但也拜重生之賜，素某有了一副全新的軀體。」一副純淨無垢……不屬於素還真的軀體。「這…豈非塞翁之福？」

『……你每次都這樣…利用我的心軟來轉移問題。』而自己，也屢次屈服在他的示弱下……不了，這次他要強硬一點。

『為何要說這種話？為何總是自貶？既然你堅信自己的理念是正確的，就不要輕貶自己，也不要輕忽自己的生命，難道非得用這些方法，你才能繼續走下去？』那麼他希望他退隱，遠離紅塵，他若有欠任何人，也早該還清了。

教葉小釵前所未有的暴風姿態給震得短暫呆愣，片刻後，素還真才自愣忡中回神：「小釵……你不懂……」不懂自己在他這麼一個單純無心機之人面前，無可救藥衍生而出的自卑感。他喜歡他的純然，或許也…渴慕他的純然，但素還真知道，自己永遠不會是如他一般單純的人。

武林的爾虞我詐，不該玷污他。

『我…不懂嗎？』緩慢閉起眼瞼，再緩慢睜開。『還真，要長久相伴，不能只有盲目的信任，這點你該比任何人清楚……既然葉不再懂蓮的心，那留葉何益？』語落，立身，向房門邁離。

當葉小釵舉步行經身邊時，素還真摒住呼吸，忍住急欲脫口而出的挽留，終究是硬生生吞回。「葉小釵……素某祝福你。」

他若離開自己，就不會成為敵人的標靶；他若離開自己，或許會有更好的發展；他若離開自己，就不必再為自己提心吊膽，能安穩過日……他曾幾度勸服他退隱，都讓他婉拒；而今，他主動求去，也算了自己一樁心願。

雖然他捨不得讓他離開，雖然他已習慣恬淡如水的他的陪伴，雖然他知道失去葉的蓮，將失去一部分的靈氣與活力，但如果這是葉的選擇，他可以承擔這份缺憾。

『素還真，』在門前止住步伐，葉小釵未回頭，只是壓抑著苦澀，低吟道：『有時候，你的好意……很殘忍。』這是他第一次，對他吐出心底的埋怨。感受著後方儒者微顫的抽氣聲，葉小釵推開房門，落寞身形隱入黯淡月色裡。

＊　　　　　　　　＊　　　　　　　　　　　　　＊

琉璃仙境

素還真靜佇在滿池白蓮前，無語，注視著因微風拂過而輕微搖顫的蓮波，掌大蓮瓣規律地隨風傾擺，而葉，則安祥地浮貼於水面，偶爾，教勁風吹起一小角波幅。

鬼鬼祟祟地躲在涼亭粗壯亭柱後，不時拉長頸項偷偷往素還真清俊的背影虛晃個兩三眼，隨即，又在眼前人稍有動靜時，咻一聲將頭顱縮回，安穩地將亭柱當成遮掩物。

屈世途像賊似怪異的行徑，引發素續緣的好奇。

輕手輕腳地，他飄移至屈世途背後，只見屈世途又悄悄將頭偏斜一個角度，打算再度偷瞄前方，素續緣出掌，緩觸了下屈世途肩頭。

「啊~~~」

登時，屈世途如遭天雷擊頂般，彈跳半天高，尖銳叫聲宛若爆竹，在靜謐清幽的仙境裡炸開。

「怎…怎了，屈伯伯？」讓屈世途誇張的反應嚇得心口怦顫亂奏，素續緣小力平撫大口喘氣的屈世途，好看的漩眉彎成困惑狀。

這聲慘叫自然也拉回素還真神遊太虛的魂魄。他先是回眸瞥了眼一大一小，失澤的黑瞳無朝氣地眨動幾下，接著，揚起淡笑，往書房走去，未發一言。

將素還真的一舉一動盡收眼底，直至他消失在迴廊盡頭，屈世途才收回審度目光，以抱怨的口吻道：「續緣哪，以後不可以再這樣對老人家，你可知我差點給你嚇死！」心有餘悸直拍胸口。

「嚇？續緣沒要嚇你呀……」小臉閃著迷惑，正待發問，反教屈世途打斷。

「不對勁…真的不對勁。」像半規管遭破壞的熊般發狂漫無目的地猛轉圈，屈世途腳步不得閒的同時，嘴裡亦喃喃有詞。

「不對勁？屈伯伯指的是什麼？屈伯伯……屈、伯、伯！」強行介入屈世途轉圈的軌道中，逼使他停下步伐，企圖喚回他漫遊的思緒。

「啊？……喔…續緣你在跟我說話嗎？」心中另有牽掛，屈世途老臉憂慮恍惚交錯。

聞言，一絲氣餒躍上素續緣明亮的臉龐。「你是不是生病了，屈伯伯？」焦急拉起屈世途的袖管，搭脈細診……身子骨硬朗得很呀…那…是心病嗎？思及此，黑眸往上抬，正對上屈世途又呈呆滯的表情。

「屈伯伯？」伸出五指虛搖數下……依舊沒反應……思索著屈世途方才的舉措及失常的可能原因，素續緣湊近他，試探道：「……素還真？」

「啊？在哪？在哪？」激動地左顧右盼。

果真是因為爹親……「屈伯伯不要擔心，爹親下手自有分寸。」一副了然於胸地安慰道。

「下什麼手？」漫不經心反問，卻不甚在意答案，又道：「你爹親這幾天神色不對，定有心事。」

隱約感受到素還真的失常，只是不清楚原由，素續緣吶道：「嗯…續緣也看得出來。這幾天爹親除了外出與劍子前輩合議武林大計，一面探尋鄧九五的來歷，一面追查破解金銀之身的方法……其餘時間就關在書房裡。」

「還有，對著蓮花池發呆。」攢眉補充一句。「雖說是剩餘時間，但一天十二個時辰，他幾乎有九個半在外頭奔波。以前他也是很忙，但還是有那麼點不同。現在他似乎刻意將自己拋進那些煩人的難題裡，藉忙碌來閒置紛亂的雜思。」摸摸下巴長鬚，屈世途總結出連日來的觀察心得。

該死的是，剩餘的兩個半時辰，他居然還能耗費掉一個時辰在那兒『賞花』而不休眠，半神半聖亦半仙……再這樣下去，他想不成『仙』都難。

「續緣……你覺得你爹在想什麼？」能令素還真失魂落魄的人物不多，扣除自己、一頁書及續緣外，最有可能的人選就是……

「葉小釵！」兩人異口同聲。

「若真如此，那這些天葉小釵不在，就非是受爹親託予重任，而是……」離開！未脫口的話哽在喉間，只因此念頭大大令素續緣震驚。

「他的離開足可說明素還真的反常。」與素續緣心有靈犀，屈世途沉吟：「但……怎麼會呢？他倆的感情向來好到讓人忌妒……究竟是什麼原因？」

聽著屈世途的嘀咕，素續緣開展的眉微皺，臉色由明趨黯。「我想……我大概知道原因。」

「真的？」喜出望外地揪緊素續緣的手臂。「那你一定有解決方法囉？」

「…………」內心幾番掙扎，爾後，長吁口氣，輕吐道：「我盡量試試。」

＊　　　　　　　　＊　　　　　　　　　　　　　＊

水月兩忘軒

悠然林間，鳥囀蟲唧，暖風吹拂扶疏枝葉，發出哄耳的沙沙聲，略帶明快的節奏，猶紓解不開白髮劍客沉鬱臉上重鎖的深結。

名花盛綻，馥郁香氣流竄鼻息，醞釀胸腹，卻沒有任何一種花香比起那人身上的清香，更能縈繞心房，舒活百骸。

靜立於古樸小舍旁的一漥水池畔，劍客背光的臉，讀不出情緒。沿著他垂首審凝的視線望去，是滿池的荷葉，獨缺水中花君子。

他在試驗，少了蓮的葉……能不能活。

翠綠依舊，只是好…單調，好…寂寥，不搶眼，不鮮艷，一種缺乏滋潤的慘澹色彩，一如他貧脊的生命。

若沒有遇見他，自己現在會在哪裡？會是什麼樣？仍是那個只懂服從的殺手嗎？還是有另一番不同的際遇？

他不曉得，也沒有人可以給他解答，即使是那個人。

但他明白，自己的人生目標要由自己開拓-----這個道理，是在遇見那個人起，開始在心中萌芽成型的。

曾經，他們是最了解彼此的心靈伴侶。

不用言語，僅憑心靈瞬間的交會，他就能窺視那個人內心最深處的私密，那塊極其柔軟又不為人知的神祕禁地。

那個人總是義無反顧地向前衝，偶然回首，他那雙滄桑又飽含智睿的瞳好似在低訴著對自己無條件的信賴，好似…在撒嬌。

那雙眼這麼說著：葉小釵，吾相信你，相信你會與吾共患難，會不顧一切做吾的後盾。

葉小釵，吾相信你……

然後，他就醉了。酣醉於那雙迷離的眸盼和若幻似虛的魔咒裡，沉淪…並且……自滿……

以為自己的羽翼夠豐，能替他擋下所有的災厄與苦難；
以為自己的胸膛夠寬，能吸納他所有的悲傷與淚水。

直到那個人一次又一次地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倒下，他才恍悟他的羽翼雖豐，卻承擔不了『素還真』的重責；

直到那個人一次又一次為著逝去的同伴心殤，他才恍悟他的胸膛雖寬，卻吸納不了『素還真』永無止盡的哀慟。

也才發現……他不如自己想像那般……了解他。

蹲下身，拾起池中葉，劍客頰上的疤，隱隱作痛。

＊　　　　　　　　＊　　　　　　　　　　　　　＊

悶重的敲門聲響起，驚擾了隻手撐額、挑燈夜讀的素還真。閤上盯了半個多時辰仍未翻新頁的『馭兵術』，揉揉酸澀的眼皮，輕應：「請進……續緣？夜半三更的，找爹親有事？」

習慣性地對那抹深受自己寵愛的瑩藍身形溫煦一笑，素還真起身迎向來者。「又送湯藥？」嘴角微微下抑，嗅了嗅聞來清爽卻烏漆抹黑的藥汁，笑道：「加了甜梗？呵…爹親又不是小孩子，不怕苦的。」仰首一股作氣喝掉黑色藥汁。

「續緣知道爹親『不怕苦』，但續緣怕，怕爹親『苦』。」語帶雙關，柔和的笑難掩幾許惆悵。

晶燦大眼逡尋愛子，有所頓悟道：「何必煩惱？留不住的就不該強留。」

「是留不住，還是不願留？」

「他有自主的權利。」

「即使爹親給的選擇狹隘而殘酷？」接過素還真手中的藥碗，素續緣拉起他的手，把脈。「心浮氣虛，鬱積於胸，爹親，續緣不懂您何苦折磨彼此。」

「江湖噬人血、啃人骨，久處，只會讓自己愈來愈麻痺，愈來愈像行屍走肉……不離開，他會受傷、會枯萎。」

「那爹親，是不是也會有那麼一天，您會以同樣的理由要續緣離開？」事實上，自從上回遭冷鉤斷七鉤去全身筋脈後，爹親就一直有意無意地與他疏遠。

「您怎會這麼自私、這麼自大？以為您做的一切都是替對方著想，以為我們就可以承受失去您的痛苦……在您眼中，除了一頁書前輩外……是否都不堪一擊到非得拒之千里？」為何爹親就是能殘忍地忽視為人子、為人友的關心與焦慮？

「吾……」巍顫顫地伸出手指，想撫觸眼前因淚水充盈而顯得若即若離的俊顏，來至中途，卻裹足不前。

「那續緣又為何忍著痛，勸吾喚回他呢？」他與葉小釵之間，已不再是純粹的友誼……聰敏如他，不會瞧不出端倪。

「因為我要您快樂！爹親，續緣要您快樂。」纖臂使勁抓緊素還真雙肩，素續緣哽咽道。「不管是友情還是愛情，您已經視他為您的『責任』了……就算有愧於娘親，但續緣只要確定……只要確定…娘親…在您心中……是不可或缺的…那就……夠了…」零碎的話語，佐著低泣，迴盪在幽謐空間，迴盪在素還真破了一個缺口的心間。

「愛情……」不一樣的，與他在一起和與采鈴在一起的感覺是不一樣的。「即使同樣親密，同樣為對方懸念，但終究不是…愛情。」一個暖若春風，一個淡如清泉；一個令他意亂情迷，一個讓他心寧神靜。

回憶著過往，素還真唇角緩緩勾勒一朵緲遠的笑，是一種緬懷，是一種想念的沉澱。

自不離身的錦囊內取出一條手絹，絹上角落殘留一塊血漬，血漬經無數個寒暑更替而轉褐。

「這是娘親留下的。」那時，他為了見娘親一面，刻意劃破自己腳踝，好引出娘親，讓她為自己止血包紮。「上頭繡有一朵白蓮……臨終前，她要我別恨您，要我體諒您，自始至終，她都深愛著爹親……身為人子，不顧念亡母思夫的心情，為的是什麼？」握住父親停宕於半空的手，貼近自己頰邊摩挲。「爹親，對自己好，就是對續緣好，您能承諾嗎？」

「續緣……你明知吾不能…」心疼地看著兒子頃刻灰濛的小臉，嘆道：「但吾會保護自己，會試著……不推開你們，好嗎？」

「真的？」陽光驅走臉上陰霾，素續緣笑得開懷。「那……葉小釵呢？」

「吾會去見他……但吾會尊重他的意願。」

「嗯！」知曉這對素還真而言已是一大讓步，素續緣不再強求，捧起藥碗，將手絹放回囊袋內。

「咳…續緣，手絹…手絹能借爹親一宿嗎？」不自在地撇過頭，不敢直視素續緣。幸好今夜月牙讓雲朵掩去亮光，否則豈不教頰上薰染的緋紅洩了底？

「呵…只要一宿嗎？」沒將這條手絹是娘親託他轉交給爹親的事實點破，素續緣把手絹遞上。「爹親要早點歇息喔。」

物歸原主，情歸其所。

＊　　　　　　　　　　　　　　＊　　　　　　　　　　　　　＊

水月兩忘軒

晨曦穿透層層繚繞雲霧，束束金雨洗滌儉樸小屋。早起的葉小釵，悠閒自蓊鬱林野踱回小屋。一身簡便武服讓汗水浸濕，他習慣在雞鳴破曉前，於林間潛修劍術。

褪下溼透的上衫，露出健碩肌理、呈古銅色的勻稱身段，走至池邊，以木勺舀水，兜頭淋下。清水順著瑩白雪髮、剛硬臉側、削瘦鎖骨，一路下滑，濡濕下襬。甩動沾著水珠的銀絲，順道，甩去佔據腦袋的俊秀身影。

忽然，一陣清幽雅香自遠方飄來，葉小釵頓起寒顫，全身汗毛直立，心頭不住失序怦跳。

是他。

猛回首，一道俊影已翩然臨至跟前，兩人間只餘數吋距離，不自禁地，葉小釵往後退了一步。

『有事？』勉強穩住紊亂氣息，他問。

「嗯。」

『……進來喝杯茶嗎？』

「…好。」

一前一後進入竹屋。落坐，葉小釵提壺煮水，取出茶具，一一擺置妥當。

「還是吾來？」

搖頭，按住素還真欲動的手，觸碰剎那，火燒似的灼熱感自兩人指掌蔓延開來。

抽回手，將滾燙熱水注入茶壺，待蘊出茶香後，著手斟茶。

『有什麼事？』

「…吾……」忖度著如何啟口。「……沒事。」說完淺笑了聲，為著自己矛盾的言行。

沉默，是屋內簡單的擺設外，唯一的裝飾。良久……

「吾該走了。」薄頰微赧，狀近狼狽地起身。何時開始，他們之間，竟已到無話可說的地步？自嘲地在心中謔笑，素還真低垂蓮容，旋踵欲離。

下一刻，身軀遭一雙鐵臂環繞，緊緊地，不留喘息空間地，摟住那不盈一握的腰枝，在耳畔，葉小釵喑啞道：『就只是這樣？你來……就只為說這些？』憂傷的鼻息吹噴在玉頸上，騷動素還真即將潰堤的心。

「吾來…是為了續緣，他希望…希望你能回去。」

『是素續緣的希望，還是素還真的希望？』不死心地追問。

運氣，掙脫葉小釵的懷抱，素還真堅毅的眸迎上葉小釵：「重點不在這。你想回來嗎，葉小釵？回到令你心碎、讓你喪盡親人的武林？」

『取決於你的一句話。』

「不要這樣，小釵。為了吾放棄安適的生活，不值得。你該找尋你的人生目標。」

『我的人生目標很早前就決定了，但你不願承認。值不值得不是由你說，葉小釵認為值得，就值得。』葉想守護蓮，守護能守護蒼生的蓮，為蒼生，為蓮，更為葉本身。

「跟著吾，你會受苦。」

『有蓮相伴，苦中有樂。』

「你會寂寞。」

『只要蓮不棄葉，便不寂寞。』

「吾無法應允你的要求。」

『吁！』長喟一聲，將頭埋進他釀著迷人馨香的雪髮裡。『還真，我不是個聰明的人，沒有辦法趕上你複雜的思路，總在你傷重，甚或是……死亡後，才沉浸在後知後覺的悔悟中。你，讓我無力，讓我的自信動搖。』

稍作停頓，復道：『我說過，要長久相伴，不能只有盲目的信任。你說你相信我，但你並未對我毫無隱瞞，我也未能盡到保護你的責任……我不得不懷疑，你相信我什麼？從以前到現在，我只有一個念頭，相信你，因為你智冠群倫，我相信你會將事情處理完善，相信你會永遠屹立在我面前，相信你是個不倒的巨人，但相信你的後果卻是心碎……我又相信你什麼？』抖顫的語氣，盡洩葉小釵的無助與憾恨。

忍不住，素還真素手慢移至葉小釵枕於自己頸窩的頭，手指插入他的髮隙，往下順理。「吾都不知道……葉小釵這麼多話。」

語畢，兩人不約而同，莞爾，低柔笑聲洋溢小屋。

『離開的這些天，我想了很多。』抬起頭，著手替素還真拉整歪斜的髮簪。『窮極一生，我大概都無法摸透你的心思，也許你又會在我眼前受傷，在我眼前倒下……但我總是有能庇護你的時候吧？即使十次中只有一次也無所謂。』

『你曾說我是你身體的一部分，在九淵之巔，你遺失了你的軀體，連帶埋葬了我，讓我痛不欲生……縱使你擁有一副全新無垢的軀體，葉小釵，卻是存在於白蓮沾滿塵世污泥的舊軀殼裡，那才是葉小釵鍾情的寄居之所。』繼續在紅塵翻滾，入世的白蓮雖將泥濘滿佈，卻益加美得懾人心魄。

『我想陪伴你，還真，我想守護你。』手，滑移至柔嫩的蓮頰，輕撫。

「你知道嗎？你不用作什麼，你的存在對吾，就是一股安定的力量。」握住他流連臉上的厚掌。「謝謝你，小釵。」

『彼此彼此。』蓮對葉的付出，從不少於葉對蓮的付出。或許旁人體會不來，但葉小釵點滴在心頭。『你還沒對我說。』提醒。

愣忡，須臾，嫣然一笑。「呵……我們回家，好嗎？」

＊　　　　　　　　　　　＊　　　　　　　　　　　　　　＊

數日後

琉璃仙境內，平地一聲雷，轟然嚇退舒服窩藏於樹林間的飛禽，霎時間，鳥兒振翅聲充斥於耳。

「素~還~真~」幾乎是怒吼出聲，屈世途氣急敗壞地衝出房門，直奔後院的蓮花池。

「好友，何事這麼急？」正凝神與葉小釵對弈的素還真，閒適問道。

「少裝糊塗，省下你那雙無辜大眼，我不吃這套。」還裝，扮豬吃老虎的伎倆可打發不了他。「這是什麼？」高舉起一張泛黃信紙，屈世途氣得鼻子都冒白煙了。

「什麼是什麼，不就是一封信嗎？耶~小釵，別趁吾分神偷換棋。」心知葉小釵此舉乃為拉回自己的注意力，素還真淡笑著按回他舉棋的動作。

「我當然知道。」翻翻白眼續道：「它怎會出現在青衣房裡？」

「這話可妙了，好友，吾又何以知情？」

「不知情？哼，這信是你寫的，你會不知情？」

「哦？素某是真忘了，吾何時替你寫過信？」一邊同屈世途應答，一邊和葉小釵棋盤廝殺，一派悠哉。

「就是……」四下瞟瞟，確認無人後，壓低音量道：「那次啊……有沒有？」

「什麼？吾聽不清楚。」

「就是……花……有沒有？」稍微加大音量。

「花什麼？」

「花魁啦。」情急之下，衝口而出。

「喔，吾想起來了，京城花魁映柳，好友的初戀……」

「噓！」匆忙比個手勢要素還真噤聲，字句自齒間迸擠出：「你想害死我啊！」

「誰的初戀？」清婉的嗓音驟起，青衣款步慢挪，青藍絲綢衣袂飄飛。「屈世途，你還說那封情書是素還真寫的！」

「啊…青衣，妳別生氣嘛，都幾十年前的事了，我早忘記那人的長相……」

「沉魚落雁。」這廂素還真涼涼插話。

「屈、世、途。」唬一聲，邁步踱離，沉重腳步聲顯示……火氣不小。

「素還真哪~我會給你害死，你就不能幫我說項嗎？」急得似熱鍋螞蟻亂竄，儼然忘了該向罪魁禍首問罪一事。

「如何個說項法？」不疾不徐地對答如流。

「那是你寫的，就說是你對映…映…隨便啦，就說是你為她心動而寫的情書啊。」他剛剛就是以此做幌子說服青衣，怎料她會跟蹤在他後頭，以致東窗事發……都怪素還真啦。

「耶~那可是好友的文采，素某只是代筆而已。若好友問心無愧，大可說之以理，青衣宮主是明事理的嫻德之人。」

「罷了，早知你不會幫我。」誰叫自己之前對續緣嚼舌根……思及此，屈世途瞠大牛目，對著素還真：「難怪，難怪，我還在想你怎麼突然轉性……是你對不對？就是你將信放在青衣房裏的！」至此已非常肯定兇手何人。

「好友，可別亂栽贓啊，素某日理萬機，哪有閒工夫管那封信的下落……將軍！嘿，小釵，你可得傷腦筋了。」

「真的不是你？」他的話不無道理……

「爹親，續緣給您送藥來了。」踩著輕鬆步履，一道天藍影子介入三人。「昨晚您要續緣從地窖整理出的舊信函，今晨已給您送去房裡了，不知爹親有否看到？」體貼地替素還真按摩頸項，舒絡他僵硬的肌骨。

「舊信函？」止不住狂跳的眼皮，屈世途嘴角微微抽搐。

「唉呀，續緣，你害慘為父了。誰叫你按摩技術了得，害吾一閃神，竟反被小釵將了一軍，苦惱，苦惱啊~」狀甚無奈地猛搖頭，卻絲毫不避諱地讓菱唇邊噙著的笑意放肆地擴大、加深。

「素...還真……你…你……」手指抖若雨中殘花，屈世途口不成言。

「素還真是念舊的人哪，好友。」

「青衣~」或許是習慣於素還真戲弄自己為樂的惡劣樂趣，又或許是自己理虧在先，屈世途放棄聲討，足下捲起塵沙，一路狂喊回房：「冤枉啊，真的不關我的事……」挽救佳人芳心才是當務之急。

「續緣可滿意？」

「咳…爹親火候拿捏恰到好處。」翦羽搧搧，素續緣輕吐粉舌道，投以遠方已成點狀的人影一記同情目光。

「呵…那就好…小釵，別瞪吾嘛…下棋，下棋，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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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都是有蓮葉的咩
就一併撒吧^^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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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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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1樓發表於: 2005-08-02 03:0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呼~ 好長的一段文@@
不過屈世途也真不會說話...
啥添個弟弟妹妹的...
害的續緣和素素尷尬...XD

不過這個小續緣看來有點戀父情節呢...
像個離不開父親的可愛小孩^^

羽化非是重生，而是死亡的變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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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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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2樓發表於: 2005-08-03 00: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慕雪
安安
辛苦了^^b

噗噗
屈伯伯是趁機報老鼠冤啦
想說修理一下素素
沒想到自己最後被電得更金光閃閃

小緣...我覺得再出的續緣已轉型
他一心一意只想陪伴素素
素素一天在武林
他就一天不離開武林
說是戀父情結...是有點像^^b
因為不想再失去彼此
是他們共同的心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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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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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9)

3樓發表於: 2005-08-03 09: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哈哈
可憐的屈仔
跟素素一起生活都過了不知多久了
還是依樣不會說話~
亂開玩笑~現在被整了齁
是說~素素...你也真利害
這次腦筋順便動到青衣身上了
讓青衣代替你整頓一下屈仔

天下萬物以腐為重~
人因腐而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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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evi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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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260)

4樓發表於: 2005-08-04 00:4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橘子
安安^^
我想屈伯伯一直都想"回報"素素的"知材善用"
龍圖當軍師就"發揮"得挺淋漓盡致^+++^
還好這次只是口頭上的玩笑
所以素素下手也很輕啊^Q^
他倆在我心中,就是一對寶
很難去形容素素和屈伯間的感情和互動
非常微妙又難得,是佳友也是損友^^

不知道這樣講會不會對不起阿素
可是...我覺得
交給青衣比交給阿素本人
對屈伯伯來說,可能是福不是禍^^b

感謝橘子的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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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8.01 蓮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