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16 意琦行视角无配对回首在渊顶

復制鏈接 | 瀏覽器收藏

qiduan

級別: 風雲使者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86629
精華: 0
發帖: 440
威望: 3 點
銀兩: 61177 兩
蓮花: 352 朵
本命: 默苍离
王道: 随意搭配
牆頭: 剑宿
配偶:
座右銘: 亲爱的弗洛伊德，我在海水中追逐你
注冊時間: 2015-08-27
最後登錄: 2024-02-27

鮮花(218)

樓主發表於: 2016-09-16 21:58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9.16 意琦行视角无配对回首在渊顶

管理提醒︰ (妃茗) 標題的CP是網路用語，請修改~ (2016-09-19 21:05)

这是我笔下最正常的剑宿没有之一【望天

仿佛是我写的第一篇剑宿文来着……多么纯净小清新的剑宿啊，想想如今……我果然是粉到深处自然黑扶额

[ 此帖被qiduan在2016-09-19 21:46重新編輯 ]

頂端

qiduan

級別: 風雲使者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鮮花(218)

1樓發表於: 2016-09-16 21:5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9.16 意琦行视角无cp 回首在渊顶

一

说起步武东皇第一次遇见意琦行。

当时意琦行刚以一当十，负剑而立鼻孔朝天满脸傲慢，脚边哀嚎着若干壮汉。高挑清瘦的少年笔直站立在满地打滚的壮汉之间，场面看起来十分酷帅。老家伙眼睛刷地就亮了，如此人才放过了那岂止可惜简直可耻。于是背着手踱过去，居高临下地将人上下打量一遍，故意释放出纯正真气在周身激荡，让衣摆与头发无风自舞，好让眼前的人明白“少年呀你三生有幸遇见我一代宗师还不赶快磕头拜师”！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少年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抬手擦掉脸上溅到的血迹，收剑入鞘，掉头就走。东皇愣在当场，尼玛什么情况，观少年修为不差难道看不出他的盖世神功么？而且那特么像看猴子一样、“啊又一个傻逼”的鄙视眼神是肿么回事！

“等等！”东皇叫住他。

少年回头，面无表情。

东皇惊叹。与这少年正眼对视是一件很需要勇气的事，他面沉如水，但那一双苍蓝色的眸子里却蛰伏着猛虎，东皇只在很少人身上看到过这种眼睛，而这些人往往一个呼吸都令无数人震颤。

那一刻起步武东皇就知道自己遇见了一生等待那个人。就好像一个身怀绝世武功的老人，餐松饮涧，百年不死，只为了等待那个命中注定的少年，劈开他隐居的山门，他将传予少年他绝世的武功，看着少年从此纵横四海天下无敌，自己欣慰着含笑死去。就像所有令人热血沸腾的武侠小说那样，那么悲壮，那么英雄。

咳，虽然东皇不餐松饮涧，他喜欢年轻女孩柔嫩的大腿和酥软的胸部，但这并不影响他等到了命中注定此少年的热泪盈眶。他抹了一把老泪，亲切地拍着少年肩膀说，“少年人啊我观你骨骼清奇实乃可造之材不如拜在老夫胯下做个吹箫童子如何？”

然后，然后……意琦行没忍住一脚踹到他脸上。这不能怪他当时年少轻狂不懂事，换做现在，他也会这样做的。

二

虽然东皇是欢喜的，但意琦行却是惆怅的，他总感觉自那一天遇见步武东皇起，人生开始朝着一种诡异的方向悄然前进，他有时想如果当初没有遇见东皇那么他的人生会不会不一样，但这种如果通常都是没有答案的，只有无奈于现实的弱者才会设想当初，意琦行是不会允许自己软弱的，所以他总是在第一时间就掐断这个念头。

从第一次见面起，意琦行就觉得这淫贱的老东西不靠谱，没想到相处一段时间之后，发现他真的不靠谱！他总是断断续续从世界各处收罗小正太，每带回一个他就会安分地在渊顶待上一段时间，直到他腻味了将小正太丢给意琦行看顾，然后自己策马奔腾浪迹天涯去寻找下一个目标。虽然东皇解释说这些孩子没爹没娘孤苦伶仃甚是可怜有叫唤渊薮住着好歹有个家啊，并附带着眉头紧锁和沉重叹息，但意琦行对于这种大爱无疆的行为只有两个字的评价：变态！

意琦行后来确实纵横四海天下无敌了，但这似乎跟东皇没多大关系，也许萌娃们太萌以至于让他忘记了正事，总而言之他并没有如他当初幻想的那样交给命中注定此少年绝世的武功，他最多只是磨练了他的奶爸属性。

在接踵而至的团子大军攻势下，意琦行终于意识到规划管理的重要性，于是他亲自研磨提笔花了一天一夜研拟出一份《叫唤渊薮生存日常条例》。洋洋洒洒万字长文，加之意琦行一手书法可谓龙飞凤舞龙威虎震，因此当他得意洋洋地将这份成果贴在正殿大门上时，东皇正搂着他肚子那么高的日炊烟路过，顺便扫了一眼，说了一句：“这是新菜单么？真多啊。”

三

一留衣第一次见到意琦行，是在一个樱花飘零的午后。那时天色一片苍白，乍暖还寒的春风凉凉的吹，粉白的花瓣儿雪一般纷纷扬扬，错落了来人的视线。

白衣的少年蹲在那里，扎成马尾的银灰色长发被风吹得些许凌乱。他侧着身，低垂着眼，缺少血色的肤色苍白如他头顶的苍穹，整个人透露着一股落寞萧瑟之感。

一留衣有点感慨，这个人真是孤独啊，他想。

他是个热心肠的孩子，看到这样的人通常难以放着不管。于是他跑上去，拍了一下那人肩膀。

“嘿！我是新来的，我叫一留衣，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起漠然的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继续低下头去。一留衣摸摸鼻子，转而又好奇地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可是他面前只是一个黑乎乎的地洞，由于阳光照不进去，除了洞边几尺的杂草，更往下的地方逐渐湮没在黑暗里。

“你在看什么？”他好奇地问。

少年抿了抿嘴唇，有些神秘地说：“下面有美女。”

一留衣颇为惊奇，他盯着少年的脸，努力想从那张真挚坦然的脸上找出一点破绽，无奈失败了，他只好半信半疑地扭头往地洞里张望，“不可能吧，这种地方怎么会有美女？”

“你眼力不够好，她们都是师尊抓来的少女，被关在这里。”少年解释说。

一留衣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少年不以为意，“既然你是他徒弟，你还认为这种事情他干不出来？”

一留衣犹豫了，咬着手指盯着地洞不言不语。

“唉，都是十六芳龄的美丽少女，衣衫不整，师尊的趣味真恶劣。”少年摇着头叹息了一声。

“我不信！”一留衣下定了决心，腾地站起来，指着那还蹲着的少年一脸大义凛然，“你等着，我这就去揭穿你的谎言！”说完他扑通就跳了下去。

少年默默。

东皇从远处踱过来，手里捻着一枝樱花，他漫不经心地四下环顾，“嗯？小意，我不是叫你放鸡吗？鸡呢？有没有看到小一？我刚刚还看到他往这边走。”

意琦行站起来，摊摊手，“你说那个戴帽子的傻逼吗？他一头扎进鸡圈里了，今儿的鸡粪我还没有打理呢，不知道他想干嘛，可能饿了吧。”

四

意琦行与一留衣的初遇并不算愉快——其实这话说的不对，因为他和任何人的初遇都不愉快。原谅他这个人目中无人实在讨厌，丢在人群里，作为一个陌生人委实叫人喜欢不起来。

包括绮罗生。

对于向来看人当看狗的意琦行而言，绮罗生算是个特别的人，因为他终结了东皇全天下搜刮萌娃的怪癖。不过这是后来的事，意琦行不修神棍学，在故事的一开始，他是算不出来的。所以当时他以为绮罗生和之前所有的孩子一样，最后都会被东皇厌倦然后沦为他这只老鹰蹂躏中，哦不，看顾中的一只小鸡。

那是一个雪夜，一贯懒散的东皇难得一次惊慌失色，疯狗一样窜进了自个儿屋里，房门紧闭。在一闪而逝的错身间，意琦行看到他怀里那个白色的人影，白影上红色斑驳，血腥味在风中冷却。

第二天意琦行很早就被传唤到了师尊门前，打开门来，师尊满脸道貌岸然的庄严肃穆，背着手不知道要往哪儿踱，走到了意琦行身后才咳咳两声，朗声说：“好生照顾，待他醒来，叫他来找我。”

意琦行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毛病！

东皇这么个私生活淫乱的人，竟然房间还挺整洁，当然这主要归功于意琦行的定期打扫，定期驱使别人打扫。他熟门熟路地摸到床边，瞅着棉被里隆起的一团，气沉如山，“起床。”

团子没动。

意琦行皱眉，又叫了一遍。

团子还是没动。

于是意琦行瞅着是屁股的地方，一巴掌狠狠打了下去。

效果立竿见影。棉被里闷闷的叫了一声，然后团子扭了扭，一个毛茸茸的白脑袋钻了出来。他半跪起身，大半身体还裹在棉被里。中原的冬天很冷，渊顶的冬天更冷，于是可以想象团子被大清早暴力叫醒的脸色有多么难看。

看起来十二三岁的少年，有一双罕见的紫色眸子。意琦行一直脸盲，至于当时他为什么能一眼就记住这个人的眸子？因为那双眼睛看他的眼神让他很火大。

少年在短暂的不悦之后坦然了下来，他施施然掀开被子，只穿着单薄衬里的瘦削身体暴露在严冬的寒冷里，他却好似不以为意，拿起床尾的衣裳慢吞吞穿上，顺口吩咐：“倒茶。”

虽然东皇说了好生照顾，你还真把自己当大爷！好吧其实意琦行不爽的是他被当小厮。他当然没有动，伟哉意琦行怎么可能给一个不知道打哪儿来的小屁孩倒茶，他把一直攥在手里的白纸扔在少年脸上。

“这是什么？”少年倒也不恼，懒洋洋捡起来，“叫唤渊薮生存日常条例？”

意琦行冷漠严肃地站在床边，居高临下不苟言笑，他要让这个没规矩的小屁孩知道在叫唤渊薮上过活是要守规矩的！

然而，少年只是笑了笑。他衣服没有穿完，衣襟大开，半只胳膊裸露在外，隐约可见白色的药纱。他慢条斯理而又优雅从容地，将那几页纸撕成条状，一边起身一边放回意琦行怀里，淡淡地说：“恭喜呀，今天做饭生火的引子有了。”不指望意琦行，他自己走到桌边，倒了杯凉茶。

意琦行捏着那团碎纸，呆若木鸡地愣在原地，显然他很受打击。

頂端

穹陰

忙忙忙忙忙@@

級別: 論壇版主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UID: 81344
精華: 0
發帖: 881
威望: 6 點
銀兩: 21433 兩
蓮花: 108 朵
本命: *
王道: *
牆頭: *
配偶: 任雲蹤
座右銘: 昔日舊染能洗滌，不害今日為君子
注冊時間: 2014-01-04
最後登錄: 2017-09-01

鮮花(84)

2樓發表於: 2016-09-17 13: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9.16 意琦行视角无cp 回首在渊顶

少年！留步呀！我看你骨骼清奇，面貌不凡，似是練武奇才。與其無所事事浪蕩江湖，不如隨老夫吧啦吧啦吧啦………………時隔多天，之後的兩人日夕相處（？），冒出了強烈花火（名之為X）！！！！！
腦中莫名的補了一段（掩面

一個兩個三個萌娃，有種整個淵藪都是我的嬰兒房的既視感=w=

噢！期待續章，期待意琦行如何教（爽）誨（虐）一留衣，期待糰子如何使意琦行忿忿不平。

浮名本是身外物，不著方寸也風流 . 虛名，一切都是虛名，浮雲而已 .

相逢，何必曾相識？相識，何必再相逢？
相逢恨晚，相識太淺。
喜歡京劇、布袋戲以及古典文學，
不過對於豫劇與河洛話實在無法參透。

我的Lof

頂端

qiduan

級別: 風雲使者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鮮花(218)

3樓發表於: 2016-09-17 22: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9.16 意琦行视角无cp 回首在渊顶

五

绮罗生骨子里是个傲慢的人，这种傲慢绝不会比意琦行少。所以他第一眼看到意琦行就觉得讨厌，那个人站在床边鼻孔朝他，一脸的自以为是盛气凌人。他不喜欢傲慢的人，因为全天下只有他能最傲慢。

这叫唤渊薮的天儿还真冷，一掀开被子鸡皮疙瘩就一阵一阵往外冒。可他怎能在这人面前示弱，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开始穿衣服，一直在心里用各种语言咒骂这个扰他清梦的家伙。直到意琦行一沓纸砸他脸上，好了，他彻底火了。

虽然深知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的道理，但是这时候绮罗生已经顾不了这么多了。他看着意琦行捧着碎纸堆不可置信的表情，只感觉大快人心怒气全消，忍不住嘴角都要翘起来——不行，要矜持。

对待讨厌的人，绮罗生采取的一向原则是能避则避，因为他懒。既然不想示弱又不想废功夫，逃避大概是最好的法子了。所以意琦行经常几天十几天甚至几十天都看不到绮罗生，他更不是个会主动上门找麻烦的人，知道绮罗生避着他，他也懒得去理。相别若久，于是再见的时候，难免有点恍若隔世。

六

渊顶西北角种着大片的樱花，花色偏白，飞舞起来就像女孩们小腿边褪色的裙裾，柔嫩的香甜在风中飘远，风色也淡淡。

一身红袍的东皇坐在树下，嘴里叼着一枝樱花。绮罗生白衣白发离他不远，阖目，跪坐，笔直，黑鞘的弧刀横在他腿上。突然东皇吐了花枝，一声清喝，绮罗生跃起，弧刀出鞘，流水一般清澈的刀光映着花色，空灵地令人沉醉。

灵巧的弧刀在空中翻飞，刀光纵横交错，花瓣飘舞，但刀风来去犹如旷世游龙，不曾接触任何一片落花！

这是意琦行第一次见到东皇指点刀术。

更是他第一次见到绮罗生动刀。

用刻骨铭心来形容都不为过。

“嘿，小意！早啊！”

东皇扭头看见了他，放声打了个招呼。绮罗生也停了下来，他收起刀望过来，紫色眸子里有几分狡黠的意味。意琦行一如既往面瘫着，他从那片花雨刀光中惊醒，这才想起，他是来喂鸡的。

七

晚上意琦行趴在温泉池子里想着白天的情景，翻飞的刀光一刻不停地在眼前重现，他从水中抽出湿漉漉的、长满茧子的右手，握了松，松了握，他隐约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在蠢蠢欲动，血液奔腾，渴望着什么。

他还年轻，太年轻，太稚嫩，但这一切都掩饰不了他的天生刀觉，只要假以时日，假以时日，那口刀一定惊天动地、艳绝八荒！

而等到那时，等到那么样一天，他就可以……

他默默想着，顺手端走了身后一留衣手上的盘子，盘子里还剩下一半糯米团子。唔，味道不错，律弹铗那小子果然一看就知道是个掌厨的料，意琦行对自己人岗匹配的人力调配感到十分满意。

“啊啊啊！意琦行你做什么！快还给我，这是我和律弹铗拼酒打赌赢来的！只有这一盘！”

一留衣大惊之下腾地起身，突然他意识到什么，顺着意琦行的目光望向自己的下身。“哈哈哈！羡慕吧？小爷我可是傲龙猛虎，霸气侧漏！”他非但不躲，反而叉着腰得意地晃荡两下，仰天大笑。

意琦行沉默了片刻，“不如我剁了它！”

“啊啊啊——意小贱你就是再羡慕嫉妒恨也不可以这么丧心病狂！否则我诅咒你一辈子断子绝孙！”

温泉外的铁树园，东皇趴在石桌上半眯着眼睛，俩胳膊枕着脑袋。绮罗生站在他身后为他捏肩捶背端茶送水。

一阵惨嚎打碎春夜的静谧。

东皇掀了掀眼皮，“里头在干嘛？”

“杀猪吧。”绮罗生猜测着说。

八

时光总在悄无声息中溜得很快。当意琦行意识到东皇不再下山搜刮萌娃的时候，已经很多年过去了，连绮罗生都从稚嫩少年长成了翩翩公子，可见岁月何等不饶人。意琦行站在崖边，望着漫天飘荡的浮云感慨。

后山的荒地被律弹铗和日炊烟联手倒腾，改成了一片菜园，种满了一揽子蔬果例如玉米、莲白和地瓜，这样他们就不用每一段时间就被意琦行赶鸭子似的赶下山去买菜。后殿温泉外的铁树园被绮罗生锄了个干净，种上各色牡丹，花色从冷到暖由浅至深十分璀璨，并且一路延展到了温泉跟前，这样他就可以一边喝着小酒一边泡着温泉一边欣赏国色天香。

贴在正殿大门的《叫唤渊薮生存日常条例》禁不起风吹雨打经年累月，所以意琦行每年都要誊写新的贴上去。一留衣问他为什么不直接用刻的，一蹴而就多省事儿。那时意琦行正细细抚平宣纸的最后一角，他顿了顿，沉默半晌，终于摇了摇头，说了一句让一留衣摸不着头脑的话。

“那样不是太寂寞了么？”

这扇大门每年都在这个时候等着我为它贴上一层新衣，毋宁说，我每年都在这个时候等着为它贴上一层新衣，如果不再有那么样一件事等着我去做，这漫长的岁月，不是太寂寞了么？

九

东皇离开的时候悄无声息，连个招呼都没打。等意琦行意识到似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过他的时候，又很多年过去了。意琦行想老家伙走了也好，省得带坏一班孩子，打扫的时候也该嘱咐夜奔和迷眼不用打理师尊的房间了，省时又省力，可每一次有意无意晃荡过东皇院子之前，他还是忍不住进去整理整理，扫扫尘埃，至少让院子看起来不那么孤寂。

但绮罗生似乎变得无精打采了。意琦行对此表示理解，毕竟同线战友没有了，狼狈为奸的快感随之大打折扣。他似乎惆怅得连下山晃荡的兴致都没了，整日整日地赖在樱花林边的大青石上，或趴或坐或躺或卧。他喜欢穿白色的衣服，平日里打理得纤尘不染，这会儿倒是连沾上青苔和尘土也都不在乎。酒瓶子散了一地，浓郁的酒香弥漫了整片樱花林。

又是春来似锦，花开满目，浑圆的月亮飘荡在深蓝色的苍穹里，将冷冷的银光遍洒渊顶。风习习，轻花漫雨。

突如其来的黑影子遮住了赏月的视线，绮罗生不悦地蹙了蹙眉头。

意琦行盘腿也坐在大青石上，仰头望着盈白满月，“真圆满。”

绮罗生勾了勾唇角，递过手中酒瓶，“要喝吗？”

意琦行接过，仰头一口。

“呵。”绮罗生仰躺着，收回胳膊枕在头下，他的雪白长发垂下青石逶迤在地，衣衫不整，半个胸膛裸露在外，映着月光，一些细小伤痕犹如玉上瑕疵，很是刺眼。意琦行显然也是这么觉得，他蓦然想起第一次遇见绮罗生的场景，不是针锋相对的清晨，是那个更早的夜晚。

“这些伤是怎么回事？”

“小时候被村里人笑有娘生没娘养有爹没爹一个样，我气不过，就跟他们打架，那些家伙比我生得壮实，可我不卑不亢不避不让。这是勇士的代价！哈哈！”

“那你赢了吗？”

“当然——”绮罗生竖起一根手指，满月被手指分成两半，“没有。都说了那些混账生得壮实，能以十岁之姿搏而立之年，我已经很自豪了。”

意琦行沉默着喝了一口，他以为绮罗生打的只是小孩子，不想竟还是成年人，想象着一个小男孩咆哮着冲向一群成年人，被一脚放翻围着殴打，还真惨啊。

“后来村里来了江湖人，可真凶狠，那些个混账被一刀一个横尸当场，义父推着我叫我快跑，可我跑不动，我看着他们杀了他。后来想想也许那时候支持我拿起刀已经不是勇气，是愤怒吧。要不是师尊路过救了我，天知道今天跟你说话的是人是鬼。”

意琦行继续沉默，又喝了一口。

绮罗生摊摊手，“我不能总是输吧。我告诉自己，迟早一日青锋在手，要叫天下都虐成狗！而现在，就是我要赢回来的时候了。”

他翻了个身站起来，落地，整了整衣衫，正对着意琦行，竟然有模有样地行了个礼，“承恩师兄，多年以来有赖照顾，铭感于怀，不负相忘。”

意琦行问：“你要下山吗？”问出口的同时，他也知道，他其实何必问呢。

绮罗生笑笑，他那双明紫色的眸子里一如既往笑意盈盈，翻掌，靠在青石旁的弧刀脱鞘上手，刹那间刀光泄了一地，比月光更加清澈，更加耀眼。

“我要挑战天下之刀！”

刀光飞舞，月光徜徉，花雨飘零，人影疏狂。所有的一切在一片静谧中融化成一幅天才国手都描绘不出的画卷，这一刻，只能铭刻在意琦行的心里。

“男儿当志在四方，携剑天涯，才不负七尺之身。有志甚好，但是，不要忘了回来的路，在叫唤渊薮，永远有你的一双碗筷一张床。”

烈酒入喉，意琦行有些醉了，看绮罗生的影子都成了双儿。

“如果，如果你站在渊顶下不敢上来，叫一声，我下来接你。”

“咱能不拿别人隐疾说事儿么？”

十

东皇和绮罗生相继离开，让渊顶安静了不少。这本是个修行的地方，如今没了师父，倒似乎反而逐渐沉寂到它该有的样子。意琦行总能将一切都安排得有条不紊，好吧其实他也不用做什么，他这个人只要站在那里，就是一整卷《叫唤渊薮生存日常条例》。修行之人清心寡欲，修行渐深便少于依赖外物，所谓外物就是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因此众人虽然依然共处一方，但是相聚的时间大不如前。连一留衣似乎都沉下心来，深居简出，倒腾个石洞来刻苦修炼。

意琦行还是每年年末都将《叫唤渊薮生存日常条例》誊写一遍，仔仔细细地贴在正殿大门上。大过年的，渊顶下的众生贴着春联，渊顶上高人贴着《条例》，好歹算是和光同尘了一回。

再后来，当初的小萌娃们一个个都已茁壮成长独当一面，一个个摩拳擦掌向往着渊顶下那个叫做“江湖”的地方。他们陆陆续续来向意琦行告别，意琦行看着他们的炽热的眼睛，那就像当初刚刚降临苦境的绝代天骄，对这个充满传奇的地方抱满了野心。意琦行一一对他们说了一些鼓舞的话和劝诫的警言，目送他们离开渊顶。

他们有的会回来而有的一去不返，厨房碗柜里的碗筷却数量如初，一件件被清洗地程光瓦亮，摆得整整齐齐。意琦行站在厨房门口看着忙碌的律弹铗，沉默了一会儿，问他：“你为什么不下山？”

律弹铗显然没想到意琦行在，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愣了一下，他转头继续切菜，一边说：“我有点害怕啊。”

渊顶十五号人口，律弹铗是最谦和安静的，连东皇都懒得捉弄他，因为他不会生气，他只是笑得很苦涩地说“没事没事”，而一留衣通常会说“哎呀卧槽”，后者显然让东皇感到更值得挑战——至于有人会问为什么不捉弄意琦行呀意琦行不是更有挑战？东皇表示这个太有挑战了所以挑战不起。而且他也不喜欢和众人交流武道，反而喜欢自个儿窝在角落里研究一些奇门兵器，通常会奇门到只有他自己知道怎么用。意琦行觉得他胆小怕事，而渊顶多的是桀骜自大的糙汉——首推师尊步武东皇和大师兄意琦行——所以意琦行知道他也许并不好过，但他没有对律弹铗特别照顾。原因很简单，渊顶不需要弱者，每一个人必须靠自己才能坚强。

这么多年以来，即使耳濡目染，仿佛效果没有想象中的好。

“一直以来家里人总喜欢把我关在屋子里念书习武，我从院子里看着别的孩子成群结队嬉笑打骂就很羡慕。那天，我偷偷溜出去玩了一个下午，我从来没有玩得那么开心。”律弹铗轻声地说，“可是当我回家的时候，满眼的只有尸体和血，邻居说是仇家找上门来。我在尸体中找到了我父母，他们的脸被刀捅得面目全非，浑身都是血……”他的声音逐渐低下去，直到听不见。

“所以我很怕，我怕如果我出门了，那么当我再回来时，会不会渊顶已经变了，你还会在吗？一留衣还会在吗？师尊会回来吗？”他又说，“我宁愿陪着它一起腐朽变老，也不想再失去。”

[ 此帖被qiduan在2016-09-18 16:04重新編輯 ]

頂端

qiduan

級別: 風雲使者

作者資料
發送短消息
加為好友

鮮花(218)

4樓發表於: 2016-09-17 22: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Re:09.16 意琦行视角无cp 回首在渊顶

十一

“意琦行，你觉不觉得，觉不觉得……夜奔他们最近几次回来，有点怪怪的。”一留衣凑在他身边，吞吞吐吐欲言又止十分纠结地说道。

意琦行捏着澡雪的剑坯打磨，头都没抬，“哪里怪？”

一留衣咬着手指，每次他纠结的时候就忍不住咬手指，绮罗生曾经嘲笑他就像哈巴狗叼骨头，被他提着月戟绕着渊顶追杀了整整三圈，绮罗生跑在前面哈哈大笑，一边跑一边喊“戴帽子的狗疯掉了要咬人了众人快快退至我身后”。

他纠结了半天，终于没个结果，摇了摇头，“我不知道，也许是我多心了吧。”他懊恼地敲了敲自己的头，“我怎么能怀疑自己的兄弟，这多不好。”

十二

事实表明，一留衣的直觉相当准确，即使他不是女人。当七个人站在他面前，他看着他们浮夸的造型和面目全非的脸，忍不住指着夜奔一身的断指吐槽：“自从上了渊顶我就觉得自己的三观一再被刷新，然而直到今天我才知道以前神马都是浮云！妈蛋你们是受了什么刺激才狠得下心把自个儿折腾成这样？少年别弃疗呀！”

迷眼的脸隐藏在黑色风衣下，声音仿佛行将就木一般的苍老沙哑，“既然被发现了也就不必再隐瞒。我等已乃外聚七修，永世不属叫唤渊薮——哈哈哈，不过若是知道了我等修行之法，怕意琦行也容不下我等！”

“你在搞笑吗？过家家中毒很深啊！早跟你说了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现在玩儿大发了吧……”一留衣放肆大笑，笑得涕泗横流。

然而迷眼的口吻并未因为他的流泪而温柔一些，“恶鬼三凶今日我等势在必得。意琦行何在？叫他出来！迷眼乾闼不畏一场殊死搏战！”

“我一直在你身后。”冷冷的声音说。

“迷眼乾闼？乾闼？你什么时候改的名字？我怎么不知道？”一留衣还在笑，笑得厉害，恨不得在地上打滚。

一行人惊骇回头，果然意琦行就站在他们身后一丈之外。他什么时候在那儿的？为何众人毫无察觉？！只有日炊烟没有转身，他看着一留衣。他和一留衣一向交好，但是很多事并不是感情就可以扭转。就如同此刻，就算他很替一留衣感到难过，但他也无法阻止这一切，因为这一切，本就是外聚七修自己的选择。

冬日的渊顶银装素裹，意琦行孑然一身伫立在一片霜寒之中。风雪不必咆哮，澡雪不必出鞘，意琦行站在那里，一个人就是一口刺骨的剑。

十三

很久以后，村子里还流传着那夜的传说。说起当时盛况，老人们眼里还闪动着光芒。那一战战况极盛，持续了一天一夜。时值除夕与初一，仍吸引了无数江湖人奔相瞻看。

有人说，哦那是叫唤渊薮啊，据传这阵子甚嚣尘上的外聚七修就是出自那个地方，啧啧啧，这些人专挑稚童杀害做成尸俑，手法残忍至极，这种人啊，死多少次都不解恨！

有人说，一定是意琦行在渊顶清理门户，大义灭亲大快人心！

战后仿佛天地沉寂。所有的喧嚣在一瞬间消失了下去。直到有人承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沉默，纵身欲登上渊顶一观究竟，一道剑气铺天盖地从渊顶压下，笼罩了整座叫唤渊薮。

“无关者，退！”

随剑气而来，冷漠的声音，听不出悲喜。

欲登顶者被突如其来的剑气惊骇，落地还气息紊乱，顶着背后无数双灼热的视线，他气急败坏地指着渊顶怒骂：“意琦行，你神气什么？真把自己当英雄？七修之乱还不是因为你放纵门徒！哼，保不准这外聚七修是不是跟你暗中勾结，事情败露你就杀人灭口！摆出一脸清高装给谁看！”

渊顶一片沉寂，山下众人唏嘘。

纵使毁誉兼之，然而渊顶那一战，却仍然正式确立武道七修之名，即使它，自诞生的那一刻就已经毁灭。

七修五人，换四死三囚。

十四

叫唤渊薮，一战成名，却也，一战寂静。

为了使三凶不再聚集为祸人间，一留衣必须带着鬼瞳和三机懺离开苦境，寻找一处不为人知的秘境将之隐藏。

此后一别，重逢不知定期。

他攥着月戟的手指越来越紧，血色尽失。此处近崖，高岭风大，幸而有了头上大顶帽子才不至于被头发糊了一脸。面前的人雕像一般，不言不语，面无表情，既无依依惜别，亦无快滚不送。他只是挑着拂尘默默立着，风确实大，凌乱了他高髻长发衣白胜雪。

一留衣嘴唇哆嗦。

“意……”

“保重。”

缄默始终的意琦行蓦然转身，一口道别。

“师尊会回来么？”

意琦行停下脚步，却没回头。

“我不知道。”

“绮罗生会回来么？”

“我不知道。”

“我会找一处地方，大片的樱花林，牡丹争奇斗艳，温泉终年不息。我会置一张棋桌，自己垦一片菜园，种些玉米什么的……也许哪天醒来，看到熟悉的场景，我会懵懂恍惚，就好像，好像我从未离家。”

他笑着说。

“你该去找找绮罗生的。否则我走以后，渊顶就剩你一个人了……我真怕你这样一个人。”

缄默的剑者依旧缄默，风摧草折，不动如山，直到故人消散最后一丝气息。

十五

一百年，很漫长吗？

漫长到，足以变换记忆的人事风景？

多年以后，他仍是亲手杀了囚禁的三个叛徒。百年的劝教无所功用，终于一日他恹恹地想，不如杀了吧。反正他们永远不会听他讲话，他永远不会放纵他们。反正永远不会和解。

不如杀了吧。

这样耗着，当真无趣。

不久之后，那三人便逃了。他理所当然地清理门户。他以为他会淡然处之，然而当澡雪刺入肉体，心口的位置依然切切实实痛了一下。血色喷涌，他却只是将剑推得更深。

多年以后，他在玉阳江畔重逢了久别的绮罗生。白衣白发的青年再也没有了当初的桀骜不驯与锋芒毕露，他坐在船头抚琴，眼里深深的满是厌弃和倦懒。

意琦行问他，你不是说你要赢回来吗？

绮罗生轻轻笑了，赢有什么用？那只是小孩子任性说的话，可是谁能一辈子任性？人总是要长大的。

意琦行说，你终究还是忘了回来。

绮罗生愣了，垂下眸子，敛尽最后一点光芒。

他说，忘了吧，意琦行。那里早已不再属于我。

多年以后，绮罗生跪在他的面前，江山艳刀横在腿上。他的身上带着秋天的落叶尘埃与憔悴，意琦行不知道他在那里跪了多久。他看起来甚至不像一个活人。

“师尊死了。”他平静地说。

意琦行还没来得及从震惊中恢复，他又说：

“是我杀了他。”

意琦行久久地沉默。

一滴泪落在刀刃上，绮罗生匍匐在他脚边失声恸哭。

“渊顶连最初的人都失去了……这叫唤渊薮，难道最终只是一座坟场吗？可她……她是我的家啊！除了这里我无处可去了！”

十六

绮罗生说，人生在世能几时，漂泊着来漂泊着去，这世界待我已经如此苛刻，为什么我待自己还要苛刻？要尊严，要意义，尊严真有那么重要？意义真有那么必须？我宁愿终日长醉，搂着美人，喝着美酒，听个小曲，哼个小调。忧愁苦恼，来且自来去且便去，我懒得理会。

山鬼说，可是人生来就是苦啊。得不到是苦，得到了也苦，深爱着是苦，怨恨着也苦，相依偎是苦，去离别也苦，那便由着害怕这苦，就不要了不爱了，就要孤独一身吗？那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啊！我不要救赎不要庇护，我宁肯毁灭，也绝不受虚无！

忘尘缘说，不是每个人都得活得像素还真，舍生取义大爱无私。我就想做个逍遥的和尚，做个平凡的忘尘缘。唉，可惜慧座不慧，废座难废啊。既然无从选择不得挣扎，那还不如接受它吧。心有束缚天下为笼，心无挂碍各处是家。有时候想想，不过只是一个人而已，何必非要飞得那么高走得那么远？

一页书说，如果我已将这一切，当做必然消逝的过去，那么即使明天山覆于海，人灭于天，我也不会惊慌失措。但我仍会感到悲伤。天道运行，无论如何挣扎、如何建构，时间指向的尽头只有毁灭，这难道不令人绝望吗？佛言空，我执爱，是我蒙昧？还是佛偏执——若这苍天不仁，我可取而代之！

鷇音子拿拂尘的末端轻轻点在他眉心，问他，“那你呢？”

他睁开双眼，眼前一片弥蒙。耳畔却隐有人声，很多人的声音。他们或哭或笑，或是沉默。酒与牡丹的幽香在风中袅袅蔓延，忽而又被一道冷冽剑光扫了开去。

幽香渐趋渐散，人声渐行渐远。

终焉天地孤寂。

(完）

---------------------------------

我曾经竟然喜欢这个调调，真是年少啊……

頂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