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18 【素還真x風采鈴】執手（現代/原劇段子集 11L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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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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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4-18 23: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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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8 【素還真x風采鈴】執手（現代/原劇段子集 11L更）

現代架空，又名傻爸爸系列。（劃掉
以下是作文題目段子。

【老實和聰明】

那是在一個深夜，他回家來拿資料，怕吵醒母子倆，所以回來時連燈也沒打開。

路過素續緣房門時他的腳步只是頓了頓，隨後還沒來得及轉入自己的書房便被人牽住了手，第一反應無疑是驚訝，但感受到身後傳來熟悉的氣息時，他又放鬆了下來，“抱歉，這些日子你辛……”
風采鈴將指輕輕抵在那人唇上，“不進去看看嗎？”

他搖搖頭，只是抱過妻子在她唇上輕輕一吻，“會吵醒他。”懷中的妻子輕笑了起來，很快便抑住了笑容，她的聲音裡攢出些許擔心的意味來，“是嗎？那孩子晚上會踢被子呢……”

果不其然，抱著她的素還真猛地一僵，她感覺到自己的手指被人無意識地輕輕捏著，她笑著還沒能說些什麼，就聽見那人略緊張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那，還是去看看吧。”

【絲瓜藤和肉豆須】

素還真將茶水遞給風采鈴，順著她的視線看了一眼院中正忙碌著的身影，他有些詫異地問道：“那孩子在幹什麼？”凝視著那幼小身影片刻，他又遲疑地說出自己的判斷，“觀察絲瓜藤？”

風采鈴笑著接過茶水，捧在手心並不著急喝下去：“……以及肉豆須，大概是從書上看到了吧。”

隨了兩人的性格，素續緣從小好學，不過年紀還小，太過高深的書籍都看不懂，於是某個有心人趁著回家休息的時間特意按照了小傢伙的身高調整了書櫃擺書的位置。

風采鈴微微側臉，便注意到難得回家的某人正以一種分析敵情的目光，深鎖眉目地看著自家兒子，於是她不由得打趣道，“素賢人不去指點指點他嗎？”

要說指點，站在他身旁的這個女人應對起來分明綽綽有餘。
故而聽到這個建議時他愣了片刻，但很快就領會了她的心意。

只是，他實在沒有經驗。
于戰場上運籌帷幄退敵於千里之外的素先生難得躊躇了，甚至是深呼吸了一口氣開始細想旁人對他說的方法。

首先，要微笑。
他板著臉站在那孩子身後。
身高上的優勢讓素還真可以輕鬆看見那孩子手裡握著的東西。
簡單分析了一下手裡鏟子的角度和方向，小傢伙大概是想將絲瓜藤和肉豆須分開。

握緊手中小鏟，小傢伙聚精會神地盯著眼前絲瓜肉豆，用小鏟子輕輕挑開藤與須時卻將那些糾結錯綜的莖葉都扯斷了。
啊……
眨巴眨巴眼，他不知所措地瞧著眼前情況，他甚至是有些懊惱地去踩已掉落在地上的莖葉。

素還真皺著眉頭，欲安慰身前低著頭的素續緣。

勸說的聲音要溫和，素還真繼續在心頭默念。
他冷著嗓子，“你不知道嗎？絲瓜藤和肉豆須是分不開的。”

背對著自己的幼小身影聽到這聲音時身體明顯的一顫，緩緩地轉過頭來，臉上浮現出了些微委屈的神色，但便很快便轉過頭，毫不客氣地回應：“我只是想分辨它們而已。”

隨即他身後的人又發話了，用著他那最討厭的的口吻：“種它們是挑來吃的，並非是拿來分辨的。”

“所以你不用……”
哐當一聲，正在斟酌著用詞的素還真有些愕然地看著被丟在地上的小鏟子，自己仿佛被人撞了一下，好不容易回過神，整個院子裡只剩下了捧著茶水正對他盈盈笑著的風采鈴。

顯然是首次遭遇這種情況，素還真呆呆站在原地，笑容有些苦澀地對風采鈴說：“我是不是方法……”
風采鈴搖搖頭，走過去將手中一直捧著的茶杯遞給對方，踮起腳揉揉對方的額發，柔笑著安慰他，“沒有，你們不過是太久沒有見面。”

素還真勉力牽起嘴角的弧度。

夜晚。
食指曲起在房門上敲起篤篤兩聲，風采鈴走進素續緣的房間。
看著床上用床被死死蒙著全身的小傢伙，她好笑地拍了拍床上縮起的一團。
唔，蜷在被子裡的小傢伙把頭頂被邊捂得更緊了。

見狀，風采鈴乾脆就坐在了床上，剛坐下來便感到被子團像找到熱源似的蹭了過來。
到底還是撒嬌的年齡。
她柔聲說著：“你在書上看到了「絲瓜藤，肉豆須，分不清」這樣的諺語，所以想要去求證。”

“你並沒有錯，”風采鈴撫摸著棉被，笑意淺淺，“但是卻一不小心將藤與須都給扯斷了，你不由得失落並且懊惱。”

“嗯…”縮成一團的被子裡弱弱地傳來了這樣的聲音。

“你的父親並沒有想責怪你，”她朝門外投下的、有些孤單的影子看了一眼，“他只是想告訴你，將肉豆須和絲瓜藤照顧長大，摘下瓜和豆吃就可以了。分辨這一舉動並非是最重要的，你也用不著去執著。這是你父親呀……再笨拙不過的安慰方式了。”

感到身旁的一團突然放鬆了下來，風采鈴俯身輕輕扯下蒙在素續緣頭上的被子，她低下頭在那猶掛著淚珠的臉腮上印下一吻，“世上有太多一旦糾纏就難以分開的東西啦，強行分開甚至會傷到彼此，但又何必去在意？努力地向上生長，精心的澆灌培養，終會長出甜美的果實，而果實結成的那一瞬間，再多的糾纏也無所謂了，續緣，你明白你父親的意思了嗎？”

緊繃著的嘴角終於緩慢地彎起，陷在鬆軟枕頭裡的臉蛋無意識蹭了蹭風采鈴的手，素續緣小聲地說道：“續緣想吃絲瓜了。”

這人的一生總是難免糾纏，他再清楚不過，可只要心中仍存信念和毅力，站穩了腳跟，那些糾纏又有什麼要緊？絲瓜藤如何，肉豆須又如何，瓜熟自會蒂落。
他是那樣期待和盼望著那孩子能結出屬於自己的果實。

“唔，與其研究絲瓜的一百種做法，不如就直接給那孩子做一碗絲瓜湯喝喝看？”輕聲輕腳走出房門的妻子，在他的耳旁說道。

【假如我與心中的英雄生活一天】

「上午，他在書房裡教我用毛筆寫好自己的名字，他的字很好看，可我怎麼學也無法成功模仿出他的字跡。之後母親端著我最愛吃的絲瓜湯走進來，然後笑著輕鬆地寫出了我一心想要模仿的字。」

「中午，他抱著我午睡，他的懷裡很溫暖。母親為我們蓋被子，被他一把抓住胳膊。」

「三人擠在一起睡更暖和了。」

「下午他帶我去了一直想去遊樂園，棉花糖好大好大，我用棉花糖擋住臉悄悄地接近他……被他發現了。傍晚回家的時候他和母親牽著我的手，他的手比母親大很多……」

昏昏欲睡的他突然被房間外開門的聲音所驚醒，他捏捏自己的臉，確認這並不是夢境，激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走到門口想起什麼一般又退了回來，在方才自己所寫的作文題目中“一”和“天”之間非快地加了個“萬”字。

看見了熟悉的身影卻有些躊躇了，小心翼翼地躲在鞋櫃後面，偷偷看著相擁的兩人沒吭聲。

可他還是被他心目中的英雄發現了，他看見那個人走了過來，半蹲將自己抱起。
“這麼晚，續緣怎麼還沒睡？明天不是還要學寫毛筆嗎？”
他把腦袋埋在那人頸窩裡，悶悶地說：“中午還要午睡。”

那人有些疑惑，但到底還是舒展了眉頭輕聲答應了他，“嗯？嗯……”

“下午還要去遊樂園。”

“好。”回應他的是母親的聲音，撫摸著他的頭，眉角彎彎的，十分溫柔。

於是他在那人懷裡偷偷笑了。

[ 此帖被魂眸在2016-10-17 18:26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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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6-04-18 23: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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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時爸爸幹大事不回家】

“娘親，他住天上嗎？”
“他真真切切地踩在這片大地之上呀。”

“那他為什麼不來瞧一瞧我，是不喜歡我嗎？”
“正是太喜歡續緣了才遲遲不敢來看你呀。”

“唔這有什麼聯繫嗎？”
“大概第一眼就會哭鼻子。”

“什麼呀！他這麼愛哭嗎！”
“在別人面前當然不會。”

他將小腦袋倚在母親肩上，狠狠抹掉自己臉上豆大的淚珠，嘴角悄悄地、心滿意足地彎起。
她低頭笑著說，“他跟著月亮走，總能瞧見你。”

懷裡的孩子只肯露出一隻眼瞧著她，亮晶晶的。
星轉鬥移，此後他不知見了多少次月上的陰晴圓缺，卻總期待著，那人會忙裡偷閒瞧上一瞧月下的自己。

【中二期爸爸幹大事不回家】

素續緣用著自以為看得透徹看得分明的口吻，淡然地說著。
“小時候還不懂什麼是怨恨，所以會天真地站在窗前眺望著遠方；也不懂什麼是奢望，所以總幻想著和父親相聚的場景。我以為借著時光流逝，自己會都忘記。可是身旁所有人的神情都一再提醒著我這個人的存在，也終於明白那人越走越遠，再不肯回頭，以致所有人都需從我身上來覷見他的存在……現在的我常問自己，那麼多年了還不能清楚明白嗎？——自己和母親你被拋棄的事實。”

“他的確是走得遠了，卻從未拋棄過我們。”她為愛子斟上一杯茶，“他走得一往無悔，走得默默無聞。因為他深知只有足夠的遠，遠到即便回頭也看不清身後的存在了，那人才能說服自己、才能讓自己清楚回頭亦無用……唯有將自己腳下步伐走得更為堅定。”

素續緣接過茶，送至唇邊輕酌，苦味漸漸在舌尖蔓延。
半響，他嗤笑一聲，“母親，您不怨嗎？”

他的母親瞬也不瞬地凝視著他，眸光仿佛直直看向他的心底：“我也曾問過他這個問題。”
彼時他的父親說，苦過方能回甘。

素續緣怔忪著，又聽風采鈴緩緩道：“所以他走的那天我為他斟上了一杯甜酒。”
她明白，遠方的人會將那股甜味珍而重之地仔細斂藏著。

既是深知，又何必多說？

【成熟期爸爸幹大事不回家】

早看完了家中藏書的青年，在書櫃裡發現了一冊厚本子。他若有所思地輕輕摩挲著本子封面，搜刮相關記憶無果後，心中不由納悶起來，指尖撫過有些磨損的邊角，他緩緩打開了本子。

本子裡所寫的東西並不多，其中字跡卻是他再熟悉不過的。
藏鋒處蒼勁有力，隱不住鋒芒，露鋒處卻雲煙縹緲，幾分圓融世故，他從兒時起便偷偷摸摸臨摹了不知幾回，帶著幾分爭強好勝的心思暗暗比較，隨著時間推移，這字跡的一撇一捺都銘記在了心中。

他用指腹一字字地劃過那不過寥寥幾排的內容。

『星期一，晴。肚子左側和右側高度不同，翻閱書籍得知是正常的現象。』
『星期二，晴。他喜動，大多為開飯前，初步判斷應是餓了。仔細觀察，喜食魚。』
『星期三，陰。采鈴說小傢伙喜歡晴天。搜尋天氣預報後得知接下來幾天皆為陰天，需尋解決方案。』
『星期四，陰。當電視裡響起槍聲時，采鈴說小傢伙猛地一動。』

他有些不解其意地蹙起眉，好在記載的人在旁邊又附上了批註，『他怕槍聲，需尋解決方案。』

『星期五，陰。幾番考慮下，帶采鈴去浴室打開了浴霸，考慮到他在肚裡的頻率，應是興奮的表現。』
『星期六，陰。晚上采鈴說小傢伙喜歡聽故事……』
忽聽見接近的腳步聲，他抬起頭便看見了母親溫柔的笑意。
“有何感想？”

素續緣合上手中的本子，無奈地說，“有人實在是不擅長記錄什麼胎兒成長。”
忽地半垂眼瞼，有些澀然地問著，“所以，他這麼多年都在找尋那第二個解決方案嗎？想保衛世界和平？”
風采鈴傾身過來，撫過眼前早已褪去青澀的眉眼，平靜地道：“你只是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所選擇的路。”
他眼眶有些灼熱，仿佛下一刻就將會有水霧彌漫模糊了他的視線，他將雙眼緊緊合上，手中亦緊緊地攥著本子，卻輕輕地、輕輕地將那厚本子放在了自己的心口上。

素續緣想起了一些回憶。

那段日子他有些發燒，走起路來搖搖晃晃的，在回家的路上冷不丁就摔了一跤。
膝蓋傷口起先是癢，後來又開始麻麻的刺痛起來，他想起了之前說看到別的家長如何安慰自己孩子的，於是蹲下身輕輕吹著自己的傷口，冷靜地用手揉搓著，試圖讓自己遺忘掉不適。
回到家打開房門卻聞到了一股子莫名的中藥味，熬藥的卻不是屈伯。
「你是誰呀？」他看著那陌生的背影，皺緊了小小的眉，連唇角都是緊繃著的。

待那人緩緩轉過了身，他仰首訝異地望著那從來只存在於相冊裡的臉，眼底的霧全都蔓上了心頭，淚水啪嗒啪嗒地滴在地板上，往下撇的嘴角再怎樣緊繃偽裝著都仿佛是無用功。

那麼久那麼久，素續緣早應該忘記第一次見素還真時的場景啦，那看見父親便委屈得不得了的小孩子，應該早被自己遺忘了呀。

素續緣睜開眼淡淡道，“買個這麼厚的本子可惜了，連一頁都沒寫完。”

他沉沉地歎了口氣，狀似為難，唇邊的笑意卻愈發濃郁，“在父親回來之前，就只好讓續緣代為保管啦。”

【夫人你在想什麼呢】

“采鈴，在想什麼？”
“在想一個故事的結局。”

她陪著他走了許久的路，素還真說我們停下來歇歇吧，風采鈴卻只是微笑凝視著他，輕輕搖搖頭。
對方的模樣似乎有點怔忪，風采鈴卻先他一步同素還真十指相扣，帶著他繼續前行，走進不知哪的山間小徑。
她記得清清楚楚，那時蒼穹有悠悠流雲，亦有赤日熠熠遙照，卻因著山中天氣多變而下起了大雪，飄飄悠悠的雪落在了她的烏髮上，遠遠望去，她像是和身旁的人一同白了頭。

白頭到老呵。
這雪亦落在了她的眼裡，而後漸漸氤氳融化。

她不能回頭，否則就只能看見這一路腳步深深淺淺……
——卻只屬於她身旁人的。

“什麼結局？”
她笑著抱緊眼前人，“你若想知道，在你又要離開之前，先將這一頭白髮給我染回來！”

他愣了愣，隨即若有所失一般加深了這個擁抱，“耶~采鈴…這可是當年的流行發色呀，”素還真靠在風采鈴的肩頭低聲說，“再陪我一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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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6-04-18 2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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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劇向

【所謂畫眉深淺入時無】

那得是個天氣極好的早晨，興許會是初夏，晨光會無聲地蒸騰著草木香氣，這樣，那股馥鬱芬芳會沿著窗戶漫進房內。

她會對著銅鏡不急不躁地梳理著自己那一頭如墨的烏髮，然後靜靜等待著。
她得假意沒有聽見背後傳來的腳步聲，這樣她便可狀似驚訝地被身後小孩所成功嚇到，然後自然而然地抱起身後頑劣調皮的小孩。

孩子伏在她的懷裡乖乖巧巧的，舒展著和他父親一樣的漩渦眉，抬著頭對她狡黠地笑著，片刻後像是發現什麼不同，有些困惑又有些好奇地伸出稚嫩的手，輕輕碰著母親的眉毛。
孩童天真，她便由著他，將桌上眉黛放在小孩手心裡，嘴角滿帶著溺愛的笑意，閉上眼由著孩童小心翼翼地輕掃著母親的眉。

她只消一轉身，便可看見他正清清閒閑地倚在窗邊，眉目似山間一點清水，正對著她和小孩默默微笑著。

於是她抱著小孩轉身了，問：喏，續緣畫得好看嗎？

身後的人並沒有回答，只是逆光慢慢走了過來，凝視著妻子那如一泓秋水的眸，俯身緩緩輕吻。
他身後的晨光灼亮得似真似幻，逼得她那如羽般的長睫緩緩垂下，在眼瞼靜謐出小小的弧形。

好像只有晨光這般的刹刹映眼，才可以使她睜開眼能再也無懼這周遭如死亡般的沉寂。

風采鈴坐在床邊眺望窗外月色，大約是有了方才夢中的溫暖，此刻即便內心洶湧澎湃著無處言說的苦澀，她的面色也依舊是沉穩安靜的。

她這般沉穩安靜地隱居在那人親自給她尋覓的深山裡許久了。
她想她一直在這座牢裡等待著，卻說不清道不明自己在等待著什麼。
興許是從這牢裡脫逃，又興許是天下婧平，又應許是夢中的某一日，某一刻。

或許素還真和風采鈴都等待著，
——即便彼此都深知，那不過是只能埋在心底最柔軟之處的一個奢望。

【所謂桃花釀，風采鈴篇】作者：溫麟

晨光熹微，春風緩緩，漫步提籃行于桃林中。

紫竹林向來是只有竹的，桃樹這種嬌嫩之物，與之並無緣分，不過是一日閒逛，穿過幾叢濃厚翠竹，失卻了方向後，偶然轉身便見到了這樣的景致，那時候桃花未開，只有點星嫩紅的花苞顫巍巍立在枝頭，卻足夠讓自己驚喜。

紫竹林太久不見外人，也不見他色了。

雖然是頗費了功夫才回到隱居的木屋，但是對於這個地方，卻還是留了心。

生平最喜之花是牡丹，後來換做了蓮。最喜之物是琴，後來被棄之如敝履。唯有一樣喜好，即使是隱居之後也未曾更改，便是酒。

故居的酒啊…那是深埋在夢回深處，一道清麗溫潤的風景，不如苦境這般風霜醉人，卻有著獨特的微醺。

熹光映開了枝上粉嫩，不在柔軟的粗糙指尖點上一朵盛開的桃花，輕輕掐下放入籃中，看著半籃輕粉，淺笑染眸暈開白紗下的面容，在多一點，待摘滿一籃就可以再現故居之味了。

是什麼時候開始回憶起那風味的呢？

在不夜天時不曾，那時的自己內心在完成組織的命令，和成全自己的道義之間難以兩全。
逃亡之時也不曾，唯一所想的是保住自己和身邊人的命，雖然世事從來不由抉擇。
被拋棄時更不曾，滿心的悽楚與苦澀蒙蔽了心，看不清他眼神中隱藏的掙扎。

如今，倒是可以了。

將花朵采盡的那日，忙了整整一個日夜才將那籃桃花入了酒，淡淡的酒香中蘊含了一絲青澀花香，還不夠潤，不夠冽，小心的封好罎子，埋入屋前層疊的竹枝下，這酒還太新，太嫩，還需歲月的沉澱，才能溫出最合適的味道。

做好一切之後，獨自靠坐在院中竹椅上，雙目暈著一層柔和，抬頭越過黝黑的竹林，看著黑沉的夜漸漸泛藍，等待著時間的到來，也等待著時間的過去。

“惻惻輕寒翦翦風，小梅飄雪杏花紅。
夜深斜搭秋千索，樓閣朦朧煙雨中……

輕聲似夢，漸漸散入風聲中。

可惜……

身骨被重錘擊碎，迸裂的肌膚寸寸碎裂，骨血相溶，腦中閃過的片段，是將死之人一生的投影，痛到極致，反而不知痛是何感覺了。最後一眼安撫嘶聲痛呼的孩子，淺笑著合上眼瞼，在下一記重擊來臨前，想到的竟是那壇無緣的桃花釀。

溫一年尚澀。
溫兩年過甜。
溫三年正好。

清又潤，綿且甘。最是滋味。

“可惜……”

血器落下，身碎神消。

【所謂桃花釀，素還真篇】

暗夜裡刮起了徐徐冷風，似有大雨將至，
唯有這手中的酒，氣味甘醇得沁人芬芳，一寸寸暖著他的心口。
他垂首輕抿，卻忽而搖首。

有人問，怎了？
他繼續搖首答：不怎麼。
她緩緩笑著說：時候未到，這一年的酒，尚不夠滋味。
他神色難得茫然，抬首問道：因著歲月不夠長久？
她回答：大概是吧。

他悠悠搖著手中的桃花酒，眸光笑意如同日光從雲層後溫柔遍灑。

他走了許多地方，看過了青山綠水，亦看過了江南風光，卻遇不上她一生最為輕鬆瀟灑的時刻，如縱上天際愈高愈亮的花火，絢爛奪目的那一刻他此生再無緣碰見，下一刻的明明滅滅更是抓不住，只能怔怔地看著手心有光輝漸漸熄滅，淡去蹤跡。

他的心裡很深很深的地方，宛若深海的最深處，海水同時光都近乎停滯；在那個所在，存放著無數有她的畫面，這一幅幅蒙了塵的卷軸靜靜沉澱著他不該有的奢望。

就連她親手埋下的這桃花酒，他也了然在心。
埋酒時的她用風輕雲淡掩飾著思念纏綿，他也心知肚明。
酒成的滋味會是清潤綿幹，興許有人盼望著釀好酒之後，有一日能將這份滋味分予她深愛的人。
那一日或許會有些遠，可她連酒成的那一日……也未能等到。

紅顏枯骨是嗎？可除了滿眼猩紅，他什麼也瞧不見。
細雨纏綿，他雙手在泥土中不斷翻刨著，泥濘渾濁也遮掩不住他指尖的血跡斑駁。
他親手為她掘好了墓，卻找不到能放進去的東西。
於是他蹲身在石碑前，就著指尖鮮血，想為她題上不負她才女之名的字，可不知怎的指尖一觸上冰冷的石碑便顫顫巍巍地，竟連起碼的字跡端正也做不到。

他蹙著眉，似有些較起勁來，指尖用力又滲出了些血，他認真凝重地寫著一橫一豎，卻被漸漸轉大的雨勢給洗滌得模模糊糊。
他愣住了，旋即唇邊帶著自嘲的笑意站起身來，在雨中以指代劍，準確無誤地在那石碑上刻上風采鈴三字，乾淨且俐落。

他淺笑說，“我又埋下了幾壇新的桃花酒，待得武林平靖，再同你日夜品嘗。”

他目光溫存又悲憫地看著眼前石碑，耳旁似乎又有她的聲音迴響了，她聲音淡淡的：等待，終歸是無可奈何的。

“那素某，便傾盡一生去等待。”

雨裡泛起了一層青色的霧靄，帶著薄青的光在他身前遲緩流動，將那墓碑緩緩掩映。
他盼著著雨再大點，大得能把那碑上存留的血字沖刷得乾乾淨淨。

千萬莫讓世人再去侵擾已在黃泉之下的魂。

碑上有五字，
——素還真之妻。
在他心底深深刻上，
在這雨裡漸漸淡去。

————————————
暫目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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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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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6-06-13 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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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籠在層層霧雨裡的街市朦朧而靜謐。
這場雨下得突然，不少店家早已合上了門扇免得潮濕早一步漫進屋裡。
唯拐角處的一家有人斜倚門扉，垂首看著順著屋簷淌下的水流無聲浸潤著青石板上的風霜。

餘光裡滑過一道身影，那人怔然片刻便朝那人朗聲道：“小兄弟，進來躲躲雨吧。”
素續緣停下了趕路的腳步，猶豫地朝著聲源望去，見喚他的是雙鬢雪白慈眉善目的老人，便感激地點點頭，走了過去。

老人側過身讓青年邁入房裡，一邊打量著青年一邊道：“雖有真氣護體濕不了衣裳，下雨地滑，能躲則躲。”
是屬老人家的嘮叨。
素續緣一愣，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點點頭。
回望過去，見老人亦是在門扉佇立多時，衣袖卻滴雨未沾，暗自斟酌著面前人約莫是位退隱高人。
素續緣恭敬地抱拳行禮，抬首望老人的視線裡多了幾分認真：“多謝前輩教誨。”

老人避開了他的視線，“雨停前就在店裡隨意看點東西打發時間吧。”

素續緣拿起一旁的鬧蛾，烏金紙剪成的蝴蝶栩栩如生，他忐忑地側首看著其它頭飾，雙眉為難地皺起，是不擅挑選的模樣。
老人看著青年問：“欲贈給心儀的女子？”
素續緣慌張地紅著臉否定，“不、不是。是送給……之前救過我一命的恩人。”他目光漸漸黯淡冷漠下來，“她獨自居住，亦無人探望，我不過是想送點東西回報她。”

外頭的風似乎轉大了些，半掩的窗櫺開闔間亦有寒意滲進屋裡，老人邁過去抬袖合上窗戶，背對著素續緣的身影有半響的沉默。
老人並未回頭，只是半垂眼瞼淡淡說，“左邊第二個橫格裡的呢？”

那是以絳色絲綢勾織而成的蝴蝶結。
素續緣迷茫地看著，伸出手指輕碰了一下又蜷縮回來。
真溫暖的顏色，青年想。
青年的眼裡漸漸透出一點喜色，心中幾乎是一瞬便選定了這頭飾。
娘親她一定會喜歡的罷。
他將蝴蝶結捧在手心裡，雙眉舒展，小心翼翼地克制著自己內心的喜悅。

素續緣向老人付了錢，見雨勢已停，便再次向老人行禮：“多謝前輩。”

老人將銀兩放在桌上，安靜地看著已遠去的青年身影。

半會，自里間有人走出，不住念叨著：“怎的剛收好衣服便雨停……真是麻煩客官你幫我守著店面了。”
店家老闆眨眨眼，錯愕地盯著眼前人手裡的玩意兒。
眼前人身姿秀逸，面容清絕，收好手中的人皮面具，笑著擺手道：“不過舉手之勞。”
指尖忽地觸碰到衣袖上那冰涼的水漬，他不動聲色地用指尖攥緊，在掌心裡潮濕而沉重，他面上依舊微笑著：“那劣者便先行離開了。”

店家老闆驚訝：“方才不是看上了那蝴蝶結欲贈故人嗎？客官不要了？”

素還真輕笑回答：“有比劣者更好的人選能將此物贈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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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6-07-11 23:3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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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次拜讀完，很精彩，感謝樓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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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6-07-25 19: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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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那片黑暗裡看到了讓人觸目驚心的紅。

待得走近了，才發現那血裡藏了一個人，背對著他雙手朝那地上的血肉裡翻刨著。

能翻到什麼呢？
他淡淡地想。
幾塊碎肉又或是幾塊白骨？一雙靈氣十足的眼珠？或是已大半邊臉腐爛的臉皮？
眼光一抬，他無甚表情地一眼瞥過那血污，眼裡有些冷，照著心音如是說了：“你這樣能翻到什麼呢？”

那人身形一震。緩緩轉過頭來，停在半空中的指尖輕微地痙攣著，“我在找母親。”

他靜靜看著那人臉上的血污，目光微深，眉間輕蹙，往前又走了幾步蹲下，方看見那人的雙眼大而無神，毫無生氣，仿若將死之人。
他恍然未覺自己的鞋尖亦沾染了血跡，只輕輕地對那人說，“素續緣，逝者長已矣，莫要沉溺於過往。”

素續緣仰頭看著他愣了，不解地問，“你為什麼在這裡呢？這該是我的夢啊。”

素續緣有些孩子氣地偏頭想了想，恍然大悟地從袖裡掏出一個東西，像對待珍寶一般地小心翼翼用乾淨的衣袖細細擦拭，方戀戀不捨地遞給他。
“素還真，你來這裡找這個嗎？”

五指白皙修長，指甲秀氣瑩潤——那是一截已斷了的手，乾淨美好到與這血腥的畫面格格不入。

他只迅速地看了一眼，也僅是那一眼，便覺呼吸一窒，似有什麼東西一點點從胸腔被擠出來，之後就連簡單的吐氣都牽連著肺腑撕裂般的疼痛。
可那方還泛著冷光的雙眼卻霎時柔了下來。
素還真一瞬不瞬地死死盯著那雙手，緊抿著的唇泛出了些微的蒼白，他接過那手，雙手穿過那冰冷而毫無溫度的五指，似是想要同它十指相扣，卻又在相觸的那一瞬顫抖著收回了手。

素續緣將眼前的一切都盡收眼底。
唇邊勾起的笑意含著譏諷，他將方才的話原封不動盡數歸還：“逝者長已矣，莫要沉溺於過往，這是你說的，不是嗎？”

素還真緩緩抬頭看了一眼素續緣，輕而易舉看見他眉眼間蘊著的憎惡。
如此地不加以掩飾。

素還真開口想說些什麼，終歸是無言地用著那斷手輕輕擦去素續緣臉上的血污，又用著那沾染上了血跡的指拂過素續緣眉目。

「人的七情六欲皆聚集在眉心處，眉心點痣，更是有啟智一說。」
似有一溫柔的女聲在耳旁娓娓說道。

「在我們那邊也有許多為孩童點痣的做法呢！小姐忽地提起這個，莫不是……」
站在那麗影旁的另一道聲音響起，他甚至能感受到有一道促狹帶笑的眼光正朝自己瞥來。
他心跳無端變得有些快，面上卻不動聲色，腦海裡尚在思考著如何回應，視線裡卻有一雙玉手遞過來一杯茶，使得他恰能低頭品茗，錯過那侍女的視線。

有人溫柔而落落大方地結束了這尷尬的氛圍。

「秋分，休得胡說。」手的主人如此說到。

彼時今時，橫跨了不知多少歲月。

他用著這斷手輕點素續緣眉間。用著她的手，用著她的血，為她的孩童在眉間複點上朱砂。素續緣眉間本就有朱砂，此刻因著血跡沾染更顯得幾分豔麗，甚至是……刺眼。

素續緣很想撇開頭，再朝眼前人冷言冷語地說上幾句。
可這手拂過臉龐的力道太輕，輕到仿佛攜來的風他都似曾相識。停留在臉龐的溫度太暖，暖到令他再無法拒絕。
這是何者的夢？
他只能怔怔地想。

眼前的素還真溫言對他說，別哭。
素續緣靜靜看著眼前人，看著那人的眼角的淚劃過臉龐，落在那斷手上，勻散淡化了血跡。

他也很想放聲大笑，笑這男人原是如此膽怯懦弱。
那男人的淚也落在了他的手上，灼熱得令他忍不住縮了縮手。
素續緣咬牙切齒地想，這淚裡含帶的暖意該是和那人心頭上的溫度截然相反吧。

耳旁他父親的聲音依舊。

別哭，別哭。

像哄孩子似的。素續緣笑著垂下頭，大顆大顆的眼淚簌簌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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yhbl2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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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0)

6樓發表於: 2016-07-26 01:2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写的好棒。。。很感动，又很想哭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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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眸

級別: 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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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40)

7樓發表於: 2016-10-11 18: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素還真再次睜開眼時，對於此刻自己所處的環境有些微的詫異。
他應該是深陷在一片黑暗中，接踵而來的還會有無邊無際的血色，這猩紅會朝他滅頂而來，層層疊疊地將他吞噬。

——幻術也罷夢境也好，他早已習慣。

可此處什麼都沒有。
長橋之下流水涓涓，他的視線餘角裡有隱隱的暖光閃爍，素還真循目望去……而後看到了熟悉的紅色。

紅梅色的發繩絲縷百轉在那一頭黑檀烏髮中，一襲茜色的她坐在河堤上，鑲嵌了滾金雲邊的小靴在河面之上輕輕晃動，河面上百盞浮燈搖曳，光輝交織成方才他所注意到的暖光。

他的心底有意味不明的笑聲，是嘲諷也是了然。
素還真緩緩地走過去，她亦若有所感的悠悠側首，面上未見一絲驚擾，安靜地仰首看素還真一步步地接近她，仿佛已在此地等了許久許久。

她的側顏被河面上的暖光映得柔和，陸離光影中眉眼靈動，唇邊噙笑。

他同她的目光交匯，心中卻愈加沉靜。
——哈，合該如此像的。
素還真在心底低聲笑著。

他同那她並肩坐在河堤木道上。
徐徐吹來了一陣風，河道裡順水而下的燈盞燭光搖曳，連帶著河面亦泛起了詭異的幽光。
素還真抬起頭，入目是暗壓壓的一片，這才發現原來此處無月，他淡淡地移開目光，神色依舊平靜，無甚在意的模樣。

一道溫柔的聲音從他身邊傳來，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平靜。
她看著眼前美景，輕聲說，“這些河燈不知承載了多少的私願。”

素還真有些錯愕，似尚未習慣寂靜的打破，他很快便恢復如常，以柔和的聲音陳述道：“世人皆有願。”

她看著河面輕輕地嗯了一聲。
她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小河中央的一盞紙燈上，看它一次次掙扎著沉浮，如今在河面上一晃一晃地旋轉，連帶著周遭泛起的圈圈漣漪也顯得沉重了起來。

——要沉下去了。
她斂睫撇頭，不再看那紙燈。

直到有誰牽起了她的手。
身旁的人手托著她的掌心，她還沒來得反應過來，河面上似要將將沉下去的那盞浮燈變因著一股吸力回到了她的掌內。
那盞浮燈是再尋常不過的荷花燈。一隻手捧著有些吃力，她便改為雙手捧著荷燈，荷燈花瓣似有靈一般在微風中一顫一顫的，惹人憐愛。

素還真聲音依舊溫雅，“重新放入河中吧。”
他輕描淡寫地收回手，卻在她瞧不見的一側合攏手指，漸漸攥成拳。

手中的浮燈散發著在這天地間分明是再渺小不過的光芒。
“相守二字，果真太難。”她仰首看那無月的蒼穹，無意識地勒緊閑纏在指尖的發繩，沉默半響後又說，“該換個願望呀。”

他說，“便許個時光永遠停留在此的願望好了。”

她鬆開纏繞在指尖的發繩，似水清澈的眼瞳彎起，笑著回答，“那剛放下去就沉了。”

素還真笑了笑，專注而溫柔地凝視著她玉琢似的手，“那就莫要遇上他。”

她輕聲問，“誰？”

他目光晦暗不明地看著那雙手，在心底自問。
是不是下一秒這雙手就會變得纖長，隨著洇開的血色而一點點地冰冷下來？
是不是他抬起頭便會撞入她的眼裡，那雙曾滿載過希冀和喜悅、最終歸於無言的眼裡？

素還真在心底冷靜地回憶過往幻境裡遇上的所有情況，為自己的心築上一層又一層他自認為攻不破的堡壘。
須臾，他牽起唇邊沉沉的笑意回答，“素還真。”

即便執念難破，心魔難除，魂夢三千也早該醒了。
——那你呢，你是我的哪一樁的夢幻泡影呢？

她莞爾，“可如若我不想遇見他，你又怎會出現我的夢中？”
她伸出手去觸摸那雙俊眉，俊眉之下的那雙眸是月下泛著微光的古井，隱去了所有她曾熟知的鋒芒。
她對著眼前合該是她想像而出的幻影一字一句地說：“即便是幻影也好……素還真，我不悔、風采鈴從來不悔。”

她俯身輕輕吻著眼前人眉心的朱砂。
她早已看破啦，那這因執念而成的幻影也該消散了吧？

可讓風采鈴驚訝的是，這眼前的幻影非但不如她所料想的消散而去，反倒是深深一愣，她甚至尚未看清那人接下來的神色，便被他死死地擁入懷中。

抱著她的那雙溫熱的臂在微微顫抖著。
那人幾縷白髮在風中曲出了柔軟的弧度，她在那人髮絲的間隙中再次覷見手裡荷燈的燭光，
她下意識地抓緊，心底卻一瞬徹悟。

——此地是黃泉。
——唯有自生界傳來的千般思念方能幻化成河燈。

原來如此，原來是你……真的是你。

她抬手緩緩回抱住眼前的人，手裡的荷花燈墜入了河裡。

許個什麼願好呢？
風采鈴虔誠地閉上眼，眼角濕潤。

——請讓他和續緣此後的日子平安喜樂。

她的餘光裡看見了那盞河燈順水而下，散發著她此生見過最美的光輝，就這麼同河流搖曳遠去，連綿不絕，仿佛能到天際的盡頭同天光相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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