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08 【玄同X挽風曲】迷蝶（短篇完，微歲玉+生子提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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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紫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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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9-08 23: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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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08 【玄同X挽風曲】迷蝶（短篇完，微歲玉+生子提及）

提前祝挽兒919生日快樂ww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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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重不同的兩種腳步聲逐漸接近房門時，屋裡挽風曲正跟千玉屑掐到緊要關頭。

“中個毒好不容易救回來馬上就變成藥罐子，還是先管好你自己吧！”
“有勞骨灰罎子關心了。”
“你——”

吱呀一聲，向內推開的門縫中擠進了青鬱鬱的小腦袋，烏溜溜的大眼睛小心又急切地掃到桌邊掩口輕咳的幽黃身影，整片葉子立刻什麼也不顧地把門撞到大開直撲過去喜極而泣：“豬頭國相！”

千玉屑笑眯眯地摸著小若葉的發頂，又把他抱在膝頭哄了一會兒，抬眼去看門邊風塵僕僕默不作聲的人。他當然知道說太歲就跟在汝嬰身後進門，更何況閉著眼睛也知道接回汝嬰的人除了他不作第二人想，但他確實需要片刻時間調整表情。

——以及心態。

素來知情識趣的挽風曲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嘀咕了一句“我才沒被燒成灰呢”算是補完方才被打斷的對話，倏然身形一動，紅影一閃直接穿牆而出。

出了千玉屑的住處沒多遠，挽風曲便望見身邊跟著非非想的玄同筆直朝這裡走來。新任閻王仍是一身清冷的豔紅，不緊不慢負手前行，走到他面前停住了腳，看了他半晌道：“人醒了嗎。”挽風曲點點頭，結果玄同又不說話了。非非想看著氣氛不對，深恐繼續待下去聽到什麼不該聽的殃及池龜，忙道：“那我先去看看國相情況。”玄同微一頷首，道聲有勞，非非想便顛顛地跑沒影了。

玄同想問什麼，挽風曲自然是知道的，但他無論如何不會開口。活著的時候便做不到，死後更是免談，然而在千玉屑養傷的居所外一直這麼沉默相對也不是辦法。

看玄同緊盯的眼神大有要把自己研究得無所遁形的架勢，挽風曲閉了閉眼，道了聲“我累了”，外觀與活人無異的完整魂體化作迷蒙紅霧，輕盈浮起流入玄同額心。

被當成床榻的新任閻王：“……”

說太歲本來拿著非非想寫好的藥方準備去找藥材，開門便見玄同立在外面，視線越過他肩頭，銳利地釘在捏著桌沿咳嗽的千玉屑身上。在千玉屑還沒有醒來的時候，說太歲已經聽挽風曲說過了他和玄臏玄同起自魔羅天章的仇怨，此時乍見玄同眼神，頓時忘了什麼君臣高下，下意識地將千玉屑牢牢擋在身後。

兩人對峙片刻，沒有注意到千玉屑的咳嗽聲何時停了，直到說太歲感到自己的斗篷被不著痕跡地扯了扯，而後聽到千玉屑遠遜往日清潤卻依然鎮定的嗓音：“閻王找我何事？”

縮進角落的非非想見玄同面容尚算平和地在千玉屑對面落座，心裡浮出三個字：老狐狸。

他沒聽到說太歲和玄同擦肩而過時說的一句話。

“如果有人綁走挽風曲脅迫你，你會將對方如何。”

玄同被挽風曲的名字牽動了思緒。雖然小若葉之於千玉屑和挽風曲之于他的意義截然不同，挽風曲也非易與之輩，絕難落入被當作籌碼的境地，但……

千玉屑雲淡風輕地掃過他不自覺握緊成拳的手，忍住一聲咳嗽，向門邊遲遲不願關門的人安撫地一笑，遞過一個類似當初“玉心窩永遠是你的後盾”的自信眼神。

說太歲轉身就走。

他怎麼就忘了這人不管活幾輩子都是只老狐狸，況且他是唯一有可能知曉如何修復挽風曲重傷之軀且有能力讓他魂體合一的人。單憑這一點，玄同便絕無可能與他計較那些陳芝麻爛穀子，至少現在不會。

但倘若真的眼也不眨就離開，聽任可能對千玉屑的安全造成威脅的玄同與之獨處，那也不是說太歲了。

跟著他鑽出來的非非想一早就歪了重點：“太歲啊，給國相解毒的那個什麼邪珠，給我研究一下吧？”

他放慢腳步等非非想跟上，淡淡答道：“已經碎了。”

御前神醫愕然，面上流露著不加掩飾的痛惜。

天蛛五毒入體後便噬經吞脈，他帶著辟血邪珠趕到時，千玉屑剛剛呼盡最後一口氣。他來不及靠近再有動作，直接將辟血邪珠擲了過去，龍戩沉浸在悲痛中，全然不曾出手阻攔，解毒聖物感知到毒息，自然流轉起來，說太歲內力再催，轉眼便將深入五臟六腑的毒素盡數拔除，但也因為他情急之下運力太過霸道，吸納毒素之後本就脆弱的邪珠竟直接碎了，大小不一的碎塊粉末紛紛揚揚落在千玉屑衣袍上。

龍戩終於回過神來：“……閣下是？”

蹲在淺淺呼吸的千玉屑身前的人緩緩抬手，貼上他頸間感受指腹下逐漸變得穩定有力的搏動，伸開拇指拭去他唇邊的黑血。

奇毒已去，但經脈受損修復艱難，且很有可能留下病根。千玉屑之身畢竟是森獄體質，回到森獄也許有助休養，於是說太歲便帶人回去，卻遇上了看哪都新鮮正在四處閒逛的挽風曲，將他誤認為玄同而交談起來，沒說兩句便見後方轉出了真正的玄同，這才想到龍戩和他提起過紅冕七元轉生奪舍之事，以為玄同將被取代，對著挽風曲抬掌便打，孰料後者不閃不避，倒是玄同難得悚然變色，以幾乎不可能達到的速度搶上來接招，兩式相撞掌風淩厲，四周煙塵暴起，安然立在原地的挽風曲卻連頭髮絲都沒有飄動一根。

這一來，他絕無可能看不出挽風曲是魂體，也不可能漏看玄同對此人是何等在意，更明白眼前已經出現了直通自己複生真相的康莊大道。

玄同凝神查探體內挽風曲魂識，確實毫無動靜睡得安穩。千玉屑見他神情略略放鬆，便知時機已到，轉入重點。

“……魂體合一方法是有，我能可以紅冕異法做到，只是人既身亡，便說明軀體有致命損傷，即便魂魄歸位也只是重傷瀕死的狀態，不出片刻便又分離。”千玉屑抿一口茶，壓住一陣咳嗽後才繼續道，“敢問當初赩翼的致命傷可是在心口？”

玄同回想起挽風曲倒持魔羅天章自戕，難以抑制地晃神片刻才道：“不錯，但國相是如何……”千玉屑恍若未聞地繼續說下去：“那就對了，只要王一滴心血，輔以紅冕異法，便可將赩翼的軀體修復如初。”

是因為必須要他的心血所以才不肯透露半分嗎……

他以心血沃養魔羅天章，曾遭千玉屑厲掌碎心，後來被風刃刺中心口，斬斷與元神獸的聯繫，又得挽風曲以紅冕之氣修補完好，幾番波折之下實在不宜妄動。但他自認只要挽風曲向他說明情況或尋求説明，他必定會盡力一試。

千玉屑仿佛知道他此時所想，淡漠道：“若挽兒當真對你開得了這個口，當初也不至於淪落到費心讓王戒落入你手卻被你視作負擔輕易讓出，將自己逼上與你決一死戰的境地了。”

玄同聽出他語氣中的恨鐵不成鋼，一時間無言以對。

半晌，千玉屑幽幽道：“王可曾聽聞過死域？”

挽風曲睡醒，發現自己隨著玄同來到了停放他遺體的地方。被異法精心保存的軀體容顏如生，連衣服上被利刃穿透的破口都已修補完好。玄同席地坐在他曾經的皮囊面前，身旁支著他的傘，傘下是一個未啟封的小酒罈。

他頓時生出縮回去繼續睡的衝動，然而已經晚了，玄同察覺他醒來，在意識中喊了一聲挽風曲。他只好抽身而出，紅霧化為紅影，在玄同沒有擺放東西的身側坐下。

說是坐，其實也只是擺出個坐姿而已，他連自己到底是浮在地面上空還是陷入了一小段地下都不清楚。這個世界的自然規律對他失去作用，靠近黑月不覺寒冷，捧著地獄囚火也不感燙手，狂風吹不起他披垂直下的髮絲，暴雨淋不濕他光鮮平整的衣袍，但他再也不能觸碰到任何人和物，看著面上不顯悲喜的玄同，想拍拍他的肩安慰一下都做不到。

但只有挨著一身焰紅的玄同，他才仿佛能感受到這個世界尚有一絲令他留戀的溫暖。

玄同沒有再說什麼，挽風曲覺得他有話要說，卻猜不到具體，只好沒話找話道：“你怎麼不把我的傘燒給我，我都不習慣手裡沒東西。”

想當初玄同幫他取回締約的一點魂識，撐傘來到他的墳頭，本欲將魂識歸還於他，讓他得以輪回，卻不料締約的魂識非但沒有回歸，反而將他那一大部分落入死域的魂識生生拉回。玄同只見自額心取出的一縷紅霧瞬間擴散，再睜眼便見魂體完整的挽風曲立在無字的墓碑前，酒罈上流連不去的蝴蝶翩翩飛起振翅而去。

——執念真是可怕的東西，起死人肉白骨啊。

當時千玉屑是這麼評價的，挽風曲記得自己嗤笑一聲，回了句你真以為把他扔到荒蕪之根就能讓他以為不是你做的？千玉屑難得默不作聲，只給自己續了杯茶。

復活說太歲並揭去閻王面皮這種事，單說難度便已不是漂鳥少年能可達成的，更何況他並沒有非這樣做不可的理由。

聽到他提到傘，默然的玄同終於有了反應，將傘拿在手中輕輕轉動，並不看向挽風曲：“不燒給你，是原本想讓你再度握住它的。”

你直接燒給我我不就能再度握住了嗎……挽風曲腹誹著，突然靈光一閃：“你……千玉屑都告訴你了？！”見玄同默認，終於一個沒忍住，“這陽奉陰違的老狐狸！大騙子！”

見他露出小孩子一起惡作劇結果被同伴出賣給家長的氣苦神情，玄同心頭略輕，看向挽風曲的面容變得柔和：“他很關心你，和我同樣承受不起失敗。只要你魂識不散，就算一直這般在我身邊，我也知足。”

挽風曲呆住。

趁他停頓，玄同繼續說道：“在我以締約的魂識將你從死域拉回時，我便清楚自己對你的執念，斷無可能讓你陷入重回死域的風險。所以，現在這樣就很好。”

早先聽千玉屑說起玄同的“執念”，他還不甚相信，只覺這老狐狸又在耍弄自己；眼下聽玄同剖白，卻是做不得假。挽風曲深吸一口氣：“如果我想要一試呢？我不想只這樣看著你。”

他慢慢飄起來，轉到玄同正前方，抬手，“我想牽住你，”俯身，“想親吻你的眼睛，”臥下，“想枕在你腿上看書，看累了就放心睡著。”玄同不由自主伸手去摟他，胳膊直接穿透他看似實質的身體落在自己膝頭。挽風曲擺著平躺的姿勢在他懷裡仰頭望他，眼中神采熠熠生輝：“因為需要你的心血，我本想算了，但現在又覺得非試不可了。”

“那便放手一試吧，我不會讓此事有失敗的可能。至於心血，那不算什麼，”玄同語氣帶上了自己都未曾察覺的溫柔，“我們既已如此，本不該再有顧忌隔閡。你想要什麼，無需猶豫，直接開口便是。”

得到許諾，挽風曲笑彎了流彩妙目，過了一會兒扭頭看向那個酒罈，又轉回來一臉期待地望著他。

玄同失笑，若是碰得到挽風曲實體，此時他便忍不住要上手揉他頭髮了：“那個暫時不行。挽兒，等你魂體合一完全恢復了，我便同你大醉一場。”

“一言為定。”挽風曲看他微微勾起唇角露出點笑模樣，自己心情也隨之好轉，然而突然想到玄同方才對自己的稱呼，立刻彈了起來。

“你剛才叫我什麼？！”老狐狸到底賣了多少情況給他的彤彤！

“挽兒。”面不改色重複一遍。

“……隨你高興。”好像也不怎麼刺耳。

畢竟，此時的他早已不是那個受騙被捕後只能任人宰割的挽兒了。

萬事俱備，魂體合一進行得十分順利。非非想在旁時刻準備醫療支援，玄同盤坐挽風曲身前嚴陣以待，說太歲執劍取血，千玉屑施法祭陣，挽風曲只要聽他指令，時機一到便凝神往自己軀殼上撲過去就行了。

騰消繚繞的熾盛紅元逐漸淡去，挽風曲艱難地睜開眼睛，看到紅冕之氣盡數收歸千玉屑掌中。在場的人當然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他醒來，他能感覺到玄同正握著他的手，奈何這具身體僵硬太久，一時間還不能自主活動，想回握住玄同都做不到。

掌心源源不斷傳來切膚溫暖，讓費神不少的挽風曲心滿意足地闔眼睡去，而玄同就這麼看著他，維持著將他托在臂彎中的姿勢不動了。

閻王完全沒有搭理旁人的意思，又不能直接退下，非非想急得冒汗，直給國相遞眼色求援。

千玉屑輕咳一聲正要起身，忽然身形一晃，倒退一步方才站穩，眉頭微蹙汗濕額發。說太歲臉色一變，立即將人扶住化光而去，非非想呆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連忙邁步追上，慶倖成功離開現場之餘不免又想國相這個反應，太歲無論如何不會放自己半路離開，罷了，還是自覺再去看一眼吧。

挽風曲睡了足足一天才醒，只一個坐起身的動作便感覺到魂識對軀體的控制恢復如初，興高采烈地撩開遮光珠簾翻身下床，披衣穿鞋走到外間，尚未意識到玄同殿已經成了自己的起居之所便與正在親自擺桌的玄同迎面遇上。

起床時他未及束髮，額間珠鏈也早被玄同細心取下，此時僅著中衣，渾身上下全無修飾，落在玄同眼中卻是別有風姿。

除去與自己面容相似的成分，似能隱隱看出另一人的形貌，想要仔細辨認又無從說起。儘管看不真切，可“他”給自己的感覺和挽風曲不經意流露的單純柔軟如出一轍。

那也許就是挽兒本來的樣子。

挽風曲對自己懶散的儀容和玄同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毫無察覺，他的注意力全放在案頭那只小酒罈上。玄同暗笑，擺好碗筷轉身扶著對方的腰輕輕推了一把：“洗漱一下就來吃吧。”

酒的確是好酒，然而玄同不急著喝，只給挽風曲夾菜，要他多吃點東西再說。挽風曲對此毫無經驗，至今滴酒未沾，在苦境酒館前以春秋筆法向玄同含糊地透露自己的過去之後也沒能等到玄同踐諾帶他大醉一場的那一天，彼此都不知他酒量深淺，玄同也確實不希望他第一次飲酒就喝醉頭痛。挽風曲倒也聽話，玄同給他什麼他吃什麼，十分好說話。

等挽風曲真的喝了幾杯，事情的發展就有點超出玄同預料了。

他自己是喝多了便想乘興舞劍，因而認定過去想要取代他的挽風曲多半也是這個反應，結果看挽風曲一直坐著不動，問他可有不適，只說有點頭暈，當真站起來之後依然身姿優雅地走出一條直線，說起話來也是思路清晰口齒伶俐，就覺得自己還是太想當然了。

但是……他會不會話太多了？

玄同有心陪他，但還有文書沒批完。千玉屑正在養病中，總不能都堆到相府去。他安撫挽風曲先睡下，又問了一遍“你感覺如何”，挽風曲一手擱在額頭，有些睜不開眼：“好像又想睡了，明明才起來沒多久……”玄同幫他把頭髮撥到一邊以免翻身時壓到：“想睡就睡吧，我稍等便回。”

挽風曲倒不多說什麼了，抱著被子往裡一滾，王榻外側便空了出來。玄同見狀微微一笑，抬手放下遮光珠簾，將桌上燭光密密擋在簾外。

帳內傳來翻身的響動時，玄同歸置文書的輕輕動作立刻停住。過了片刻不再有動靜傳來，他低頭繼續整理，卻聽到一聲夢囈似的呼喊：“彤彤……”

再次頓住的玄同：“……”

那頭挽風曲卻沒管他有點複雜的心情，自顧自繼續下去。

“彤彤你對我真是溫柔，哪怕被我刺中了心口，情急之下揮劍反擊，也只砍傷了我的右手，下手還不重，連骨頭都沒事，完全不影響吃飯用筷子……”

這不可能是說夢話了。玄同放下手頭的東西過去掀起珠簾，挽風曲正眼望帳頂笑得懷念，見他來了便動手將他扯上床，挪動身子心滿意足地枕到他腿上。

玄同卻笑不出來。

他這樣對待挽風曲都被稱為溫柔，那若要形容挽風曲對他，恐怕博學多才如千玉屑都要詞窮。

撇開奪舍這一促成他們相識的因緣不談，挽風曲對他一路襄助良多，未現身時便已助他擊退閻王，後來又數度出手相救，更不惜賣隊友讓他取回魔羅天章，將人人覬覦的紅冕王戒硬塞在他手中。那時他只道紅冕王戒是他不該負起的重擔，無論挽風曲如何暗示他有王戒傍身便是共存的契機，都只當作燙手山芋恨不能儘早脫手，根本不察挽風曲心底是何等絕望。

“彤彤？”

懷中人停下把玩他頭髮的動作，眸光清明中又含著些疑惑。玄同不語，托起挽風曲雙手，心頭隱隱作痛。

右手被他砍過，左臂被他扭過，心口一處致命傷，背後也有無妄留下的瘢痕。自己沒少對他不假辭色，甚至還吼過他，一貫的清冷淡漠到了他面前往往分毫不剩，不知不覺便將喜怒形於色，在他面前自己似乎沒耐心也沒必要戴上面具偽裝什麼。

儘管挽風曲早已表明在情感上放棄對他進行取代，但他作為奪舍對象，對挽風曲的影響卻不是短時間內便可消除。他從未想過要真正與挽風曲分出生死，不曾意識到正是失落王戒的自己將彼此逼上絕路，可他沒想過和沒意識到的一切，對方盡皆了然。

挽風曲並非無法取代他。在彼此有所交集的時日內，他重傷過、迷惘過、失魂落魄過、心旌動搖過，挽風曲有很多次機會可以完成奪舍，卻始終不曾真正動手，反而在努力尋找共存的辦法，最終仍是無法對他狠心，只能反手一劍劃開陰陽。

他知道挽風曲十分清楚自己從來不想與之無端生死，故而在無解之局中代他做下選擇，正如他亦明白風刃之下也許亡魂無數，但挽風曲的內心始終保有一份陽光般的天真善良。

那是歷經亡海和死域的摧折都無法磨滅其分毫光彩的珍寶。

正在研究玄同面部表情變化好推測他想到了什麼的挽風曲冷不防被抱了起來，珍而重之的輕輕一吻印在眉心。如此一來，玄同的心思瞬間昭然若揭，挽風曲心頭一暖，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小聲道：“別多想了，我這不是回來了麼，那些……都是我願意的。”

他被摟得更緊，純粹確認真實存在而不含其它意味的觸碰落在身上，拍撫之間感受到玄同原本緊繃的狀態正逐漸放鬆。酒香猶存的溫熱吐息撲打著挽風曲的睫毛，帶起輕微的麻癢。他眨眨眼，不知被觸動了哪根神經，忽然鬼使神差地仰起臉，在玄同血色淺淡的唇上啄了一口。

珠簾玎玲輕響不絕，桌上猶自搖曳的燭火再無人顧及。

光陰似箭，時序流轉。

一騎雙人從遠處飛馳而來，眨眼奔至王城之下，坐在前方的騎士扯動韁繩，勒馬止步。

即便每日出入王城，千玉屑總也忍不住要駐足觀賞城牆上層疊密佈的植被。昔日若葉家族為護衛閻王製作的護城機關早已被生機盎然的藤蘿枝蔓遮掩，但無人敢將這些看似無害的植株不放在眼裡，畢竟誰也不想在偷爬城牆的時候不小心擦破點皮，然後就被“聞”到血腥氣而瞬間膨脹出成人大小還帶著消化黏液的食人花吞掉當宵夜；火攻也是沒用的，但凡一片莖葉被引燃，旁邊自有爆漿般炸開的花苞噴水熄火。

當年在玉心窩澆水走神淹了花根的小若葉如今已是名聞遐邇的蒔花聖手，放眼黑海森獄，已經沒有他救不活的植物，就連回黎汀洲這般不適合苦蠻花生長的水土，現在也種滿了由他專門研究改進過的苦蠻花品系，水晶靈一族曾經聚居的絕美之地隱然重現原貌。

說太歲對千玉屑半天不下馬光盯著城牆看已經習以為常，反手拍拍他的腰際：“去吧，過半個時辰我來接你。”千玉屑回神應了聲好，握著說太歲的手借力，又踩住他讓出來的馬鐙，穩穩翻身落地，飄然入城。

以他國相身份，本不可能在玄同殿隨意來去，但如今他尚有一重類似國舅的身份，基本上除了玄同寢殿，沒有他不能踏足的地方，雖然這所謂的“不能”其實更多是他“不想”。

他一點也不想知道對著玄同就作死愛撩的挽風曲有沒有得償所願被好好滿足。

因此當他走進玄同殿后的花園裡，一句“森獄環境好轉到都能引來蝴蝶了”的感歎還沒出口，就在園中的溫馨一幕前止步了。

五丈之外有一桌一椅兩個人，玄同坐在木質長椅的一端，面前堆著些文書，從他批完一份就放右手邊的習慣推測，應是剛看沒多久；挽風曲位置高些，半坐半歪在扶手上，把一多半的體重賴給玄同支撐，手中端著一碟水果悠哉品嘗，時不時塞一個到玄同嘴裡，偶爾指著文書上的要緊處與玄同眼神交流一番，修長雙腿隨意交疊著，不自覺帶出幾分毫不做作的優雅。

然而只有親身領教過其厲害的人才知道這外觀賞心悅目的長腿是有何等殺傷力。

在挽風曲的存在還不甚為人所知時，王城曾遭到過去閻王舊部的突襲。彼時玄同正御駕親征前往地獄十三階平叛，另一撥閻王舊部便想趁虛而入直搗黃龍，反正戰力最強的說太歲也在前線，王城中只有舊傷未愈的病弱國相坐鎮，攻下珈羅殿十拿九穩。

護城機關年久失修早已廢棄，日後大放異彩的植被才剛剛抽芽，叛軍很快悄無聲息潛入王城逼近珈羅殿，正在心頭竊喜，暗夜中驟然殺出一團極速紅影，叛軍首領尚未看清對方面目，便已被奇詭步法絆住，左支右絀捉襟見肘。反觀挽風曲應戰輕鬆，甚至並未出劍，纏鬥須臾腳下突然發力，生生拗斷了敵首的脖子。

偏殿裡其餘叛軍也沒能在傳說中纏綿病榻咯血連連的千玉屑手裡占到便宜。示弱成習慣的國相巧避鋒芒，閃身騰挪柔軟得像條綢帶，看似被逼得無路可退猶做困獸之鬥，實則大氣不喘遊刃有餘，對手若有空門正好遞在他眼前，毫不猶豫便是重掌出擊，力道強橫難攖其鋒。

被國相實力震驚得目瞪口呆的眾叛軍：“……難道傳言都是假的？！”

千玉屑溫雅可親地一笑：“傳言不是假的，但你們當非非想大人是死的嗎。”

此言既出，眾叛軍便知王城看似空城，實為絕路。

邊境中樞遙相呼應徹底拔除閻王舊部，玄同班師回朝，千玉屑和挽風曲率眾出迎。先前擊潰叛軍時已有不少人見到了挽風曲的真面目，鬧不明白是怎麼回事，知情人又都要麼是懶得解釋要麼是不知道怎麼解釋，索性任人猜測。幾天一過，當時交戰的場景也逐漸流傳開來，民間有人總結道，當日叛軍夜襲情勢陷危，全憑國相一把好腰和“閻王替身”一雙長腿保全王城……

玄同自地獄十三階一路行來，早已聽說挽風曲身份被人誤會，有意糾正卻苦無契機，正愁如何與對此似乎尚不知情的當事人說起，挽風曲臉色驟變，突然開始連打噴嚏。玄同福至心靈，當即解下斗篷給人嚴實裹上，頭也不回一路帶進王城領回玄同殿了。

說太歲一臉無語地看向千玉屑，千玉屑一臉無辜地回望，捏了捏對方攬住自己腰際的手。

眼下那領曾為挽風曲成功正名的斗篷正有一角垂下長椅，結合玄同只坐長椅一端且只與挽風曲眼神交流，千玉屑不難推斷那長椅想必正被睡得香甜的小公主占去大半。

玄同這一輩全是皇子，一個公主都沒有，拋開勾心鬥角你死我活最後掐得只剩兩個不談，千玉屑偶爾難免促狹地想哪天森獄戰敗，連和親都和不了，只能派個倒楣皇子去當質子。而今玄同和挽風曲膝下有女，眉眼酷似雙親，只是更為柔和婉約，與挽風曲眉目間的旖旎繾綣又有不同，粉雕玉琢聰明可愛，森獄王室多年以來陰鬱冷硬的氣氛被迅速軟化，然而朝野上下私底下都更關心為什麼挽風曲能生……

想到說太歲會用什麼眼神看自己，千玉屑就打死也不願意說可能是跟紅冕之氣有關。

他只想安靜地過好二人世界，彌補那段錯過彼此的時光，相府裡一窩上躥下跳不勝其擾的小狐狸……還是算了吧，要是義父還在，說不定倒是很樂意帶孫輩。

挽風曲又拿起一枚果子要塞給玄同，玄同目光不離文書，搖頭表示不要吃，挽風曲便拿回來自己啃了一口，千玉屑眼尖地發現是顆山楂。

山楂……山楂？！

他好像提前發現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千玉屑大步流星地走上來，摸出袖中文書往桌上一扔，對玄同點了點頭便將挽風曲扯走。

以前沒見挽風曲吃這麼酸的東西，他早該想到這有問題，就像小公主出生前的那一陣，禦膳房辣椒花椒消耗量驟增。

距離睡著的小公主足夠遠了，千玉屑也不說話，直接上手把脈。大概還是受紅冕之氣影響，懷上森獄皇脈之人受孕後通常出現在臉上的蔓草印記卻落在挽風曲腰側，此時不能得見，只能通過脈象判斷。片刻後千玉屑放下手，一臉兔死狐悲地看著他：“是個男孩。”

挽風曲眨眨眼，“哦”了一聲，又拈起一顆山楂笑得沒心沒肺：“反正有你在啊，接生你也有經驗了，太子太傅也當定了，我和彤彤的下一代都託付給你教育了啊。”

這利索甩來的鍋對於雖然覺得小公主可愛好帶但還是想在家安靜二人世界的千玉屑來說無疑是火上澆油，表情瞬間變幻莫測，最後突然露出了招牌式的狐狸笑，驚得挽風曲一個激靈。

挽風曲回來時玄同已經把文書批得差不多了，他掃一眼桌面，沒有留中不發的，看來沒什麼大事。就在他走開的一小段時間內寶貝閨女睡醒被汝嬰哥哥帶走去玩，長椅空出了一大半，他便不客氣地躺到玄同腿上，眯眼看花園裡蝶舞翩躚，半晌道：“苦境的蝴蝶都能在森獄落生了，彤彤你就沒有什麼想法嗎？”

玄同聞言低頭看他一眼：“仲夏雨夜，莊周蝶夢。”

被直接戳穿心事的挽風曲半分不惱，笑嘻嘻地追問：“那現在呢？”

玄同擱下筆，捉住他勾繞自己頭髮的手：“挽兒分不清便不必分，美夢如此本已難得，若是現實……”他俯身在懷中人額心一吻，“那便再好不過了。”

挽風曲顯然對這個回答很滿足，拖著玄同的手擱到了自己肚子上，沖他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砸得不知作何表情的玄同：“……”

按苦境的說法，小公主才剛剛滿月啊！

片刻後花園裡響起一聲驚叫。

“彤彤！冷靜！回去再、啊——”

汝嬰默默抬手捂住小公主的耳朵。

與此同時，說太歲也接了千玉屑回到相府。進門後他將人放下，自己將馬匹帶到後院吃草飲水，回來時發現千玉屑仍站在庭中沒有進屋，順著他的視線抬頭，便知他在看什麼。

枝頭一朵紅花嫣吐，風中隱有花香沁骨。

“又到苦蠻花開的季節了呢……”

聲如耳語，字字含情，點滴入心。

（完）

前行是天意，回头是机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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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方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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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

1樓發表於: 2016-09-11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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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甜啊！终于在一起了也是很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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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ka66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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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2樓發表於: 2016-09-12 02: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重心回坑追了幾部劇印象最深刻的除了菩提雙子就是紅風了
兩人不論是設定或是互動都非常有愛
最後一戰裡挽風曲即使死也要保全玄同(比自己的命還重要)
玄同被刺傷後所回的那一劍明明可以讓挽風曲手斷掉偏偏只是受了輕傷(舍不得)
都讓人難忘

感謝親能讓兩人在文裡相守
很開心挽兒能獲得幸福
而照這懷孕的速度
森獄之後可熱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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