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8.29 【墨邃/樂邃/墨傾池/邃無端/樂尋遠】白雪紅塵 1~86,141F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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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樓發表於: 2023-07-18 21:1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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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墨邃結局）

玦山第三次開裂，天決流光劫持續了整整一個晝夜，然此次因防範完備，並無人傷亡，金系靈脈自此徹底消散於世間。
漫天玉石，疾落如雨，融進數以萬計儒生織成的金色巨網中，網上五色來回變換，光芒之盛倒映到天空之上，瑰麗萬狀。遠方有村民見此奇景，還道是有神仙下凡。
靈霄燭幽陰謀破敗，自身魂飛魄散，被其控製的儒門之人皆被解救，玉離經得到消息，雲海仙門中有高手回歸，欲自行處理人覺及鬼獄之事，中原各路勢力也都再度集結，準備應對邪禍。武林雖尚未靖平，但儒門已解了玦山之禍這一眼下第一大難題，五方門人無不松了口氣，修養整備，以應對接下來的風波。

天方破曉，晨光猶暗，遠處隱約傳來幾聲雞鳴，樹梢上仍可見殘月依稀。樂尋遠獨自一人走到他曾在德風古道附近設下的八卦陣處，他沒有告訴任何人他要離開，可來到這裏，還是看到了他曾經最想見，此刻卻最不想見的人。
樂尋遠悵然一笑，「當年你不辭而別，連個理由都沒有留給我，我自困十年，不得稍解，而今我終於看開，你未戴發釵，我便明白你的決定了，你卻又來逼我親耳聽你拒絕，邃無端，你是恨我不成？」
邃無端微微垂首，「抱歉，便當我自私好了，是我想親口同尋遠告別。」
「你還真是……罷了，你想說什麽？」
邃無端抿著雙唇，沈吟半晌，方問道：「尋遠還愛我，還在意我是麽？」
樂尋遠沒料到他會有此一問，不由怔住，一時間答不上話來，邃無端續道：「如果尋遠還在意我，那麽可不可以答應我一個無理的要求，尋遠離開後，可以想我，但不要想太多，可以難過，但不要難過太久，然後，去結識更多真心相待的朋友，去看這世上更多的美景，要是能行俠仗義那便更好了，不過……尋遠大概不喜歡吧，那也沒關系，尋遠就自己開開心心地活著就好了，我希望尋遠心裏可以有更多在意的人，在意的事，不再孤獨，不再……只有我。」
樂尋遠喉間哽住，雙拳握緊，臉上帶著嘲諷，「說這些，你只是想給自己求個心安是嗎？」
「是，」邃無端回答的異常幹脆，「無論尋遠是回到認識我之前那樣孤獨的樣子，還是因為離開我而傷心痛苦，我都會很難過的，如果尋遠還在意我，那麽一定不希望我難過對不對，那就答應我。」
「……邃無端，你自己知道你這番話有多過分嗎？」
「知道。」
「若我說不呢？」
邃無端眼眶微濕，嘴角卻仿若輕松般地勾起：「那尋遠就是不再愛我，不在意我了，既如此，就不必被一個你不在意的人影響，你就更該為了自己，開開心心地走以後的路，而我……不值得你再掛念於心。」
樂尋遠閉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氣。邃無端不知是想了多久才想出這樣一套說辭來勸慰他，他有些想笑，可又覺兩腮酸澀，根本笑不出來。這就是邃無端，自作聰明的邃無端，自以為是的邃無端，他忘不了的邃無端。
「無端，為什麽……」他聽見自己顫著聲音問。
邃無端默然片刻，答得卻坦率：「因為我愛尋遠，我希望尋遠以後可以這樣去過。」
「那麽，為什麽……」
這一次邃無端遲遲沒有回答，但樂尋遠清楚對方當然知道他在問什麽，他固執地想求一個答案，於是繼續問道：「我不信是因為你愛他更多，若是如此，你當早有決斷才是。」
邃無端這才緩緩說道：「我不想騙尋遠，所以，我講實話。我想我是愛尋遠的，但對聖司，我也不知那是不是愛了。我幼時在儒門曾受冷眼，後來聖司把我帶到他身邊，照顧我，保護我，教我讀書習武，替我父母洗刷冤情，又從人覺手上救下我。這兩日我回想了很多，忽然發現我好像都不記得自己認識聖司以前是什麽樣子的了，好像我的一生，便是從認識他開始的。尋遠，你知道那天誇幻之父讓我看了什麽嗎？」
邃無端絮絮地說著，樂尋遠聽罷苦笑道：「所以，終究是我的付出，成了你的心頭重負麽？」
邃無端搖了搖頭，道：「我知道，尋遠為我做的一切，都是因為愛我，既然是愛，那便不是負累，換做是我也會為尋遠做一樣的事。只是在做出選擇的那一刻，我才終於明白，原來我早已習慣了聖司為我做的一切，習慣了他幫我解決危難，習慣了他的照顧，習慣了……有他在身邊。和尋遠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我很開心，雖然一個人靜下來的時候，偶爾心裏還是會像丟了什麽，可我還是以為我放下了的，我很不想很不想離開尋遠，但聖司……他於我更像一個離不開的家，一直牽引著我，只要他在，我無論如何都是要在他身邊的，我沒有辦法……我……」邃無端說到最後已是滿臉淚痕，漸漸地有些泣不成聲，「對不起……我是不是說得很亂，我、我也不知道該怎樣講……」
樂尋遠靜靜地看著他，想起了墨傾池說的話，或許他說的是對的，他這根自己以為的刺，其實早成了無端心裏的根，自己沒有辦法只摘走枝頭的果實，亦辦不到把他從無端心裏連根剜起，便是辦得到，恐怕也舍不得，因為那必是無端承受不起的痛。
樂尋遠上前一步，擡手替邃無端拭去眼淚，輕聲道：「別哭了，我都明白了。」
邃無端擡起頭來，淚眼溋溋，純然無辜。
樂尋遠嘆著氣別開臉，「別再這樣看我了，不然，我真不知自己還走不走得了。」
言畢他一步一步背對著邃無端走到布有八卦陣法的巨石前，說道：「無端，不要轉過來，我不想看著你離開，也不想你看著我離開。也不要再對我說任何話，你知道麽，你每多說一個字，我心裏便會多難過一分。你放心，我不會傷春悲秋，不會自怨自艾，我會好好活著，像你期望地那樣活著，這是我最後能為你做的事。」
聽到身後傳來急促的呼吸聲，樂尋遠轉身，果然見邃無端背影顫抖，握緊了拳頭，像是在極力忍耐著不轉頭看他，心下又不禁暗道：還是這麽傻。不過，有那個人在，自然會保他此生無憂的吧。他微微擡頭，看向不近不遠處的矮坡上站著的兩道人影，雖看不清，但他自然知道那是誰。忽又覺得這樣想很是無謂，他又還有什資格呢？
自嘲般地搖了搖頭，而後樂尋遠眼珠轉也不轉地看著邃無端的背影，一如他們初見之時，只是這一次，他等不到他的轉身了。按下卦石的那一刻，他忍不住想：邃無端的最初最終都是墨傾池，自己於他，終究只是生命中的一個過客，一段風景，可是，他於自己呢？

「不好奇他們說了什麽嗎？」嘆希奇饒有興趣地問。
站在這裏，只能模糊看到一白一棕兩個身影，任是再高的功力，也聽不清兩人談話。
「那不重要。」墨傾池淡淡答道。
「哈，聖司果真這般鎮定麽，我怎麽覺得，你其實也很不安呢？」
「你說的不錯，我是不安過，亦極力爭取過，因為那時無端尚在猶豫，而從我得知他已做下決定起，所有的不安和爭取也就都沒有意義了，樂尋遠亦然。」
「哦？那麽你猜到他選擇的是你了麽？」
墨傾池笑了兩聲，不置可否。嘆希奇亦未追問，轉而問道：「聖司，你可知這世上第一個靈奴是誰？」
「嗯？」這倒讓墨傾池產生了幾分興趣。
嘆希奇悠悠講述道：「是那位創下借靈蓄奴的先輩的仇家，也是他無緣的愛人。那名女子的家門同他有些宿怨，秉持家訓，一心尋他報仇。其實所謂仇怨本也是一場誤會引起，其間許多波折，不必多提。他不願仇恨越結越大，一心化解，所以女子雖武功遠不如他，但他也從未為難過她，每次都是將人製住後便放她離去。直到有一次，女子混在他的敵人裏一起行動，他未能辨出來人是誰，錯手將女子打成重傷，他不想就這樣看女子身亡，不得已之下，只得用上自己剛剛悟出的借靈蓄奴，來救女子的命。那時，他只道此術是為造福百姓之用，也還沒人知道中了借靈蓄奴會有什麽後果，待發現時，為時已晚，女子已徹底成為了他的靈奴。於是他只得暫將女子帶在身邊，女子不想受靈刑之苦，生不如死，亦不得不放下仇恨，還要與他共同進退，抵禦三教圍殺。後來，他想出了借靈蓄奴的解法，可女子並不願自己變成不會武功的一介凡人，他思來想去決定將自己的靈元給她，而後再自盡，他本就有以死謝罪之意，只是他一死，女子必也不能活，如此一來，正可兩全。可沒想到，女子卻堅辭不受，聲稱自己決不接受他的恩惠施舍，若他真要這麽做，那麽自己也決不在世上多活一刻，所以，他又只得暫且作罷。再後來，女子愛上了他，也告訴了他，其實朝夕相處，他對女子也並非無情，可他卻問女子：你受靈刑之苦時痛苦萬分，只有我能化解，長久以來，自會對我越來越順從依賴，你可能分得清，自己是真的愛我，還是因為種靈連結產生的依賴，而錯以為愛我。女子沈默不答，他便沒有接受她的愛意。兩人便又這樣非敵非友地共度了許久，再未提過男女之情。很多年後，在一次打鬥中，女子為他擋下致命殺招，傷重不治，臨死之際，他又問她，她對自己的愛，究竟是不是因為借靈蓄奴。女子淒然一笑，依然沒有回答。女子死後不到一月，那名先輩便因舊傷復發而辭世了。其實，當年他在三教圍殺中，所受之傷便已難活命，只是他知道，這世上有一個人是依靠著他而活的，為了她，他無論如何也要活著。這麽多年來，他的命便像被這樣一口氣吊住了，而她不在了，這口氣便也散了。」
墨傾池默默聽完，問道：「你是從哪裏得知這些的？」
「那名先輩，被救到雲海仙門後，除了留下借靈蓄奴的完整心法外，亦將自己一生所歷記錄在冊。正巧被我找到了，他在結尾處反復寫了很多遍：情乎，孽乎？孰主，孰奴？」
墨傾池頓了頓，又問道：「那你把這些講給我聽，又是何意？」
嘆希奇笑道：「無他，只是覺得很趣味，想說與聖司。凡是知曉借靈蓄奴之人，都道靈奴是依附靈主而活，卻不曾想，這世上第一名靈主，反而是因靈奴而活。其實靈力如此，人心又何嘗不是呢？愛或依賴，究竟如何分辨？依賴一個人的付出，和慣於為一個人付出，究竟哪一種更可怕？情乎，孽乎？孰主，孰奴？聖司，你分得清麽？」
墨傾池擡眼眺望，樂尋遠已經離開，邃無端一個人，對著八卦陣石發了會兒呆之後，便也走了。遠天幾絲遊雲飄來，復又散開，墨傾池又是雲淡風輕地一笑，「無所謂，我不在乎。」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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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樓發表於: 2023-08-25 20: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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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墨邃结局）

邃無端用手肘撐著墻壁，緊咬著嘴唇，強抑著不讓呻吟從口中溢出，他知道，這又薄又舊的墻壁根本阻擋不了任何聲音。於是他本能地想要拒絕，一邊想轉身推開身後的人，一邊將聲音壓至極低：」不……不行。「
」嗯？又不乖了。「罪魁禍首玩味一笑，法術催動，於是身為靈奴的邃無端便再無法反抗他的靈主任何事，只能順從地承受他愈發過分的索求。
邃無端委屈得幾乎要哭出來，」你怎麽能用靈刑，我……「
墨傾池卻甚是理所當然地說道：」這如何怪得我，當初有機會解你的借靈蓄奴，可是你自己不願的。「

玦山之圍已解，儒門內亂平息，諸事既定，眾人回到德風古道，好生宴飲慶賀了一番，接著，便是要一論功過了。功自不必多言，這過麽，算來算去，終究還是只算到了墨傾池頭上。雖說他當初秉的是救人之心，易教唯一後人嘆稀奇也了結恩怨，佛道兩方亦無意深究，但以儒門之律典嚴明，勾結奸邪戕害同道之舉，仍是不能輕縱。
墨傾池對此是十二分的無所謂，他本就早已輕萬物、淡生死，一心所系，也只在一個邃無端，如今終於護他萬全，其余又還有什麽放不下呢？只是心中仍想和他這般長長久久廝守下去，若此願難圓，不免遺憾，好在他在玦山之事中居功甚偉，現下又無苦主尋仇，儒門自不會讓他以命抵罪，無論是何罪罰，他們仍有長長久久的日子，那麽便再沒什麽可在意的了。
然而邃無端卻難以釋懷，自從得知儒門要重審墨傾池的消息，便終日滿腹心事，可他也知墨傾池最不願見自己為此事難過，故而在他面前總是留意著不露痕跡，卻哪裏瞞得過墨傾池。墨傾池知他心中所想，勸慰的話卻不知要如何出口，只怕自己說得越多，壓在他心頭得愧疚反而會越重。看他明明內心郁郁卻強作淡然的樣子，不免又是無奈又是心疼。
不過麽……這份愧疚倒是有些別的用處，比如，在床笫之間。邃無端於情事上一向乖順，不曾拒絕過他，可若聖司大人心血來潮想玩些花樣，卻也不容易。那單純又認理的腦袋裏總是認定這個不適、那個不宜，有的時候，紅著臉、喘著氣，一雙眼睛裏都是水色蕩漾，還是要斷斷續續強撐著一本正經地語氣說：「我……我們身處……儒門，當、秉持……君子之道，怎能、如此……」
只說得墨傾池哭笑不得，「現下是該做君子的時候麽？」不過到底是聖司見識廣，閱歷深，最後總能得逞，只不過總要連哄帶騙地用上許多手段，也是頗叫人頭疼。
如今就便宜多了，每到邃無端又害羞推據，墨傾池只要輕聲一嘆，道：「不知離經他們會給我定下什麽刑罰，若是被關上個十幾二十年，想再見你，就難了。」此言一出，邃無端一顆心便立時便能化成一灘水，緊擁著他，靠在他懷裏任他施為，他說什麽也乖乖照做，再說不出一個不字。

儒門在極西之地，有一處雙極獄，日間極炎，如火山熔爐，夜間極寒，如千丈冰窟，由是得名雙極，常人進入其中，要麽灼烤至死，要麽凍裂而亡，絕活不過一刻鐘。儒門常會將有罪之人遣至此處受刑，鎖其功體，令其無法運功抵擋嚴寒酷熱，只能憑借護體的靈力真氣硬挨過來，若有修為不深者，喪命其間的也不在少數。不過在此日久，縱是修為高深，亦要靈力大損，非經年累月不能恢復如初。
兩個月，兩個月，玉離經看著手上最終審定的結果，暗自思量著：兩個月自是要不了墨傾池的命，雖說會根基受損，但眼下四海靖平，再慢慢修煉便是，如此既可保全他，也可給天下同道一個交代，算兩全了。一樁心事既了，不免長舒一口氣，心頭一陣輕松。
然後，馬上又不輕松了。他看到門外走進一個人，一個他此刻最不想見的人，他這時來此，原因只可能有一個。果然，邃無端不會拐彎抹角，徑直問：「主事，如何處置聖司的事，可是有決議了？」
玉離經嘆了口氣，正要開口，卻不想邃無端竟忽地跪了下來，玉離經嚇了一跳，連忙去扶他，只聽邃無端道：「主事，無論儒門準備如何懲處聖司，都請讓我代為受刑。」
玉離經楞了楞，正色道：「這如何使得，一人做事一人擔，既是他犯的錯，自然該他來受罰，與你何幹，由你代受成何體統，豈不是要讓天下正道指責我儒門處事偏頗，有失公允嗎？」
邃無端卻道：「可錯雖是聖司犯的，我卻才是真正的受益之人，難道聖司擔下所有，我卻不用付出任何代價，這便成體統，便是公允嗎，便不會被天下人指摘嗎？」
玉離經沒想到他會這樣說，不禁一怔，瞧見他有所松動，邃無端軟了語氣又繼續哀求道：「主事，聖司是死過一次的人了，還有什麽刑罰，能比得過他七年靈炎之苦呢，我以前不知道便罷了，如今我知道了，怎能眼睜睜看他再為我受難，這一次，也該是我來承擔了。」
玉離經又嘆了口氣，「你都還不知道是什麽決議。」
邃無端欣然道：「無論是什麽我都願受的，還有一事也想求主事幫我，」說著抿了抿嘴，臉上有些愧色浮起，自己也覺得屬實為難玉離經太多，但還是忍不住續道：「主事幫我想個法子，瞞過聖司好不好，他若知道了定然不許，我不能讓他知道的。」
瞞他？如何瞞得過。玉離經內心苦笑一聲，看了看手中的箋紙，喃喃道：「其實，由你來受這些，只怕才是對他最狠的懲處。」

玉離經不忍見邃無端那副愧疚愁苦模樣，允了他所求，找到了墨傾池，只說眾人與他多有交情，如今在德風古道，每日低頭不見擡頭見，念著情面，總是定不下要如何處置他，可罪名未定，也不好將他關起來，自己想了個兩全的法子，恰巧今日得了一本古籍，上書秘法，自己參詳多日，也未悟得其中關竅，墨傾池一向精於此道，倒不如去閉關修煉些時日，若能修成書中法術武學，也算為儒門再立一功。書中所述靈力真氣皆屬水系，所以墨傾池最好是去北海邊尋個僻靜所在閉關，自己會派人護持，未到時日，不得出關，如此一來，眾人不見他，相隔萬裏，無所避忌，自然就方便商議對他的懲處了。
墨傾池聽完他一番胡謅，挑了挑眉，默然良久，但終究還是信了，且依他所言，決定前往北海閉關。如此一來，邃無端心中最大郁結得解，整個人都透著欣悅，倒是瞧得墨傾池眉頭直皺：「無端，與我分開兩個月，能讓你這麽高興麽？」
邃無端大驚，連忙擺手道：「不是的，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會想聖司的。」
「沒騙我？」
「我哪裏會騙人。」
「是麽？」
邃無端哽住，想到自己和玉離經的商議，有些心虛地略低了頭，片刻後上前抱住墨傾池，靠在他肩頭，輕聲道：「我會想聖司，很想很想，但是分開兩個月不算什麽，我們還曾經分開得更久，只要以後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墨傾池聽罷，沒有答話，只是輕撫著他的頭發，擁緊了他。
次日，送墨傾池離開後，邃無端也收拾好行囊，一個人開開心心地受刑去了。雙極之刑並不是那麽容易挺得過去，功體被鎖，又要時刻保持清醒，忍受酷熱嚴寒，不能讓真氣有絲毫停滯，稍不留意便有喪命之險。兩個月下來，邃無端功體近乎消無，提不起半分真氣，靈力也已如遊絲般若有若無，他稍作調息，自覺能趕路後，便啟程回返。

就在幾個時辰前，邃無端獨自一人走在山路上，一步一步，緩慢地行著，每走一段便要停下歇息片刻，瞧來十分虛弱，但他仍是強撐著趕路，只因想在墨傾池出關之前，趕回德風古道，另外他以他眼下境況，若在外耽擱久了，也怕會遭逢意外。此時他靈力幾已耗盡，身疲力竭之際，卻覺心中無比快慰：這一次，不會再有人要追究聖司的罪責了吧，他終於，也能護聖司一回了。
殊不料，他越是不想再生枝節，卻越是遇見了麻煩。行至中途，他見路邊一對男女正哭喊著往相反的方向奔走，十分痛苦絕望的模樣。邃無端一見便不由得心生惻隱，又覺詫異，上前詢問後，方知二人乃是山下一戶農家的夫婦，今日帶著獨子進山砍柴，可是一不留神孩子就不見了，將附近都找遍了也不見人影，他們曾聽聞近日這山上來了只很了不得的精怪，專愛偷奪幼童，夫妻倆只恐孩子遭逢不測，是以這般焦急。
邃無端聽罷，不禁暗皺眉頭，若在往日，他對付一只山怪豈在話下，自是義不容辭，可現在他……那婦人十分機敏，打量了邃無端一番便知此人定然來歷不凡，撲通一聲跪下，哀痛欲絕地求他相助。只道若沒了這孩子，他們夫妻倆也活不下去了。
邃無端哪裏還拒絕的了，心中也道救人要緊，便是自己一時間拿不下那怪物，起碼也能拖延些時間，於是應允二人由自己去尋孩子，但只怕一人應付不來，讓他二人速速下山找幫手來。那對夫妻早已六神無主，見有高人相助便如抓住救命稻草一般，自是全聽他吩咐行事。
邃無端坐在地上，雙手捏了法決，利用自身天然的木屬靈力，凝神感應周遭自然靈氣流動，不多時，便探查出了那怪物所在，於是不敢遲疑，連忙循著路線追趕過去。那精怪亦是草木之屬，他見到後本想先行勸說，讓它放了孩子，不料對方卻甚是冥頑，是以未說幾句，便纏鬥起來。
那精怪修行日久，很是難纏，而眼下邃無端氣力不繼，功力連平日裏的百分之一都未必有，一番糾纏下來，不禁頭疼，心中也跟著焦急起來，再這樣下去，那精怪怕是還要比他撐得更久些。
屋漏偏逢連夜雨，就在邃無端苦思對策之際，忽覺四肢百骸傳來一陣劇痛，真氣立時被阻，整個人不由自主地跌倒在地，動彈不得。久遠到他幾乎已經想不起來的記憶再度被喚醒，是啊，他是靈奴啊，這十數年來在墨傾池身邊，有他時時留意看顧，邃無端再未遇到靈力枯竭的危機，以至於他早不記得，靈刑發作若無靈主註入靈力，會是怎樣的生不如死。
邃無端蜷縮著倒在地上，雙目緊閉，不住地顫抖著，無法言說的痛苦正蝕心噬骨，他再無余力去思考任何事情。那精怪見他忽然如此，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這是否是他誘敵之策，倒也不敢貿然攻擊。
邃無端深知，只要那精怪反應過來，自己和那孩子都再無生機，可他現在連一根手指都動不了，更何況，當下痛楚，已遠比死可怕千萬倍了。正值絕望之際，忽覺背心一熱，隨即一股靈力註入體內，如暖風吹過，吹散了適才的種種痛苦，霎時通體舒暢，頭腦暫明。不用回頭，他便知道，是誰來了。
「你怎麽來了？」他仍舊虛弱的聲音裏，滿是心中巨石落地的釋懷和歡喜。
「你想見我，我就來了。」
溫柔醇厚的聲音在耳畔響起，邃無端下意識地將身體向後一傾，靠在來人懷裏，長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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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2樓發表於: 2023-09-02 17: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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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墨邃结局）

墨傾池料理了那精怪，救下孩童，又助邃無端調息了半晌，這才扶起他，準備趕路。墨傾池既然來了，必然已全盤知曉他和玉離經的安排，而今又眼見自己因自作主張遭遇如此險境，不曉得會如何生氣，想到這一層，邃無端不由心虛，低下頭，不敢看他，小聲道：「聖司，我……」
墨傾池只拍了拍他的肩，淡淡道：「先回德風古道再說吧。」
這樣的態度著實讓邃無端捉摸不透，他想接著問聖司生不生氣，又有些不敢問出口，一路上忍不住時時去瞧墨傾池的臉色，可他哪裏瞧得出半分玄機。最後幹脆心一橫：罷了，不管了，一切順其自然就好，聖司既然沒提，他自然也不必提，再說聖司就算真的生氣了，也斷舍不得責罰自己的。
下山路上，正好遇上那夫婦二人集結了村民浩浩蕩蕩地趕來，一見到兒子得救，立刻便喜極而泣，又聽說墨傾池和邃無端已降伏精怪，更是千恩萬謝，一定要二人留宿，讓他們招待答謝。
邃無端本想推辭，可拗不過那夫婦態度實在堅決，再加上一貫對外人冷淡疏離的墨傾池竟然沒表現任何推據之意，反而有幾分樂意，邃無端驚訝之余，便跟著答應下來，連聲道打攪了。
夫妻倆十分好客，買酒買菜，張羅了一個下午，席間也是頻頻給兩人敬酒夾菜，「兩位恩公快請嘗嘗，我家娘子的手藝可是一等一地好。」
邃無端見他們淳樸熱情的模樣，亦覺暖心歡喜。其實那妻子廚藝本來平平，可是丈夫卻贊不絕口，一邊夾菜一邊誇他娘子這道菜做得是如何如何好。邃無端嘴角含笑看著兩人，心中忽然升起一個念頭：若是我做的菜，聖司是不是也會這樣誇？隨後便想到自己第一次下廚，便炸了墨傾池得廚房，不禁覺得好笑，側頭望去，墨傾池正巧也看向他，雙眼裏是一般的笑意。
婦人來回打量了兩人幾圈，問道：「這位高人，可是這位少俠的師父？」
邃無端一楞，正要否認，卻聽墨傾池搶先答道：「不錯，他正是我的弟子。」
「難怪難怪，當真是名師出高徒。」
邃無端心中疑惑，可見墨傾池這樣說了，便也沒有否認反駁，只暗自納悶。
入夜，兩人留宿在客房中。說是客房，也只是與那一家三口的臥房僅一墻之隔的一間小房間，這家人生活並不十分富裕，家裏也只這兩間房。
邃無端梳洗已畢，披散了頭發，褪下外袍，只著中衣，正坐在桌前，看著蠟燭發呆。本以為閑下來墨傾池就會來問他代為受刑之事，卻不料墨傾池仍是只字不提，倒讓他不知要如何開口，揣摩不出墨傾池的心思，又不敢看他，就這樣想著想著，不一會兒便出了神。
「想什麽呢？」
「嗯？」邃無端思緒被打斷，呆了呆才反應過來，沒辦法直言心中所想，就隨便扯了句：「聖司今晚，為何要說是我師父？」
墨傾池拾起他一縷頭發，隨意繞在指尖把玩著，道：「你的學問武功，大多由我所授，說我是你師父，也說得過去，況且……」
邃無端正凝神聽他說話，沒留意其他，忽然身子一輕，眼前一晃，被騰空抱起，一聲驚呼才剛出口，人又已落地，面對著墻壁，被抵在墻上，心下正疑，卻聽墨傾池在耳邊不乏戲謔地說道：「況且……你說，若是他們聽見師徒二人做這等事，會作何想？」
邃無端大驚，立刻便要逃開，可他眼下幾乎功力盡失，又哪裏是墨傾池的對手，被牢牢鎖在他雙臂之間，根本動彈不得，出神之間裏衣已被解開，身後人的動作近乎粗暴，邃無端無法抑製地叫出聲來，一想到隔壁有人，又連忙壓抑住，滿腹的不解委屈，帶著哭腔問道：「聖司為什麽要這麽欺負我？」
墨傾池低聲道：「瞞著我一個人出來冒這麽大的險，若我晚到一刻會怎樣，你說，你該不該罰？」說著身下發力，破碎的呼喊又從邃無端嘴邊溢出。
邃無端恍然，難怪對方一路上若無其事，竟是要在此時發作。他原本心虛，可眼下卻不由得有些不忿，斷斷續續地說道：「我……我是瞞著聖司了，啊……可我……我也都是……呃……為了聖司，啊，聖司怎麽、怎麽能這樣……」
墨傾池一陣低笑：「兩個月不見，還學會頂嘴了，這麽不乖，我更是該好好管教管教。」
邃無端不禁心下發怒，眼下力氣雖與墨傾池差得遠，可他若真動氣拒絕，墨傾池必也不會強迫他，他心知這點，正要不管不顧地蠻橫掙紮起來，卻不料對方竟施了靈刑，於是他便徹底變成了一團棉花。
邃無端欲哭無淚，再無他法，他時至今日才算懂得砧板魚肉是什麽滋味，緣於靈奴本能，他甚至開始不由自主地迎合，更是羞愧難當，除了死咬著嘴唇盡力不出聲以外再沒什麽能做的了，可墨傾池卻十分惡劣，非要弄得他叫出聲來一樣，邃無端氣得轉頭瞪他，眼神卻是濕漉漉的，瞧得墨傾池倒吸一口氣，隨之而來的，自然是更加過分的索取。
一切平靜後，二人相擁著躺在床上，邃無端連生氣的力氣都沒有了，只能軟軟地靠在墨傾池懷裏，臉自然是板著的，看起來頗是不悅。
墨傾池側頭瞧著他，問道：「生氣了？」
邃無端沈默片刻，道：「聖司不該這樣，就算真的氣我自作主張要責罰我，你也該……也該正經些，這樣算怎麽回事！」
這般可愛模樣著實令人忍俊不禁，但墨傾池深知此時再笑只會讓他更增怒意，只好強忍著不笑，輕聲道：「倒也不全是責罰。」
「嗯？」
「我想你了。」
胸腔中是滿溢的溫柔，怒氣早就煙消雲散了，邃無端將他擁得更緊了些，「我也想聖司了。」
墨傾池一手輕輕拍著他的肩頭，略正了神色說道：「我知道你都是為了我，我承你的情，但無端，再不許這樣了，你該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麽。」
邃無端將頭一揚，依然水潤的目光裏柔情堅毅，「那聖司也該知道，我最在意的是什麽。」
墨傾池凝視他少頃，輕嘆一聲，吻了吻他的額頭，再說不出什麽話了，半晌後方又道：「那也不許再這樣了，你可知今日有多兇險，還有沒有哪裏受傷？」
「沒有啦，若是真受傷，方才……」邃無端說著臉紅了半邊，放低了聲音續道：「方才都、都那個樣子了，你會看不出來嗎？」
墨傾池眉毛一挑，「還真是沒註意，我要再檢查一下。」
於是便又是一場繾綣旖旎。

翌日，夫妻倆與兩人照面，與前日的淳樸熱情不同，行止間頗是尷尬無措，話沒說幾句，也不怎麽擡頭看他們，只趁他們不註意時方覷上幾眼，都帶著打量探詢的神色，顯然是把昨晚的動靜聽了個清楚。
但二人還是盡完地主之誼，一直送兩人到村口，還目送他們遠去，邃無端向前走了一段，終於忍不住，又轉頭回到二人面前，說道：「聖司他……他不是我師父，我們，同你們，是一樣的。」
二人聞言楞住，邃無端很是坦然地笑了笑，也沒待他們再有何反應，便又跑到墨傾池身邊，與他一同離去。
一路上緊趕慢趕，總算在中秋這天趕回了德風古道，還來得及與玉離經和雲忘歸到池邊一同飲酒賞月。池畔遍植桂樹，值此盛放之際，熏然醉人，雅閣之上，桂香馥郁酒香醇，四人臨風把盞，諸事了卻，又逢佳節，無不心境疏朗，自在悠然。
墨傾池一手閑適地搭在椅背上，一手斟滿了一杯酒，緩緩道：「那年無端被疏道譴算計，孤身一人遠赴北海，我去救他，歸來之時，不想竟在海邊小鎮嘗到了這等佳釀，無端素來不太愛飲酒的，偏愛喝這個。這次剛好是到了北海，就略折了道去買了些，這才耽擱了些時辰，不然當能早些回來的。」
玉離經抿著唇品了一口，「回甘清冽，確是與眾不同。」
雲忘歸咂了咂嘴，「我倒沒品出有什麽稀奇的，怎麽還值得你專門費這心思？」
墨傾池又給邃無端倒了一杯，也沒擡眼，只道：「無端喜歡。」
雲忘歸白眼一翻，覺得自己問得多余了。
池面上泛起螢火點點，仔細一看，原來是一盞盞河燈。不知是從哪裏習來的風俗，每逢中秋，儒門的少年弟子便會到水邊放燈祈願，玉離經見不是什麽大事，便由他們去了，如此一來，放燈的人越來越多，河燈密密飄在水面上，像是一朵朵發光的蓮花，擁著湖心一輪圓月，又似眾星拱月。
邃無端伸頭瞧了一會兒，也不禁來了些興致，「聖司，我也想去放燈。」
墨傾池勾起嘴角，「都多大了，還這麽孩子氣。」
「明明是聖司總拿我當小孩子一般的，再說了，又有誰說過只有孩子才能放燈麽。」
「那麽，你想許什麽願呢？」
「我自然是……」邃無端語氣欣然，說到一半又忽然停下，「這個不能說的吧？」
「那便不說吧，你不說，我也猜的到。」
邃無端微揚著臉，「這豈不是好猜得很，我要許的願，自然是同聖司有關的。」
墨傾池笑著摸了摸他的頭，兩人視線交融，一旁的雲忘歸覺得自己看不下去了，用筷子敲著碗碟，面無表情地說道：「我說，這裏不是聖司別苑，要不然你們就自己回去過。」
墨傾池淡淡道：「哦，抱歉。」
邃無端臉一紅：「我去放燈了。」言畢迅速跑開了。
待他走遠後，墨傾池一言不發地轉著酒盞，偶爾一擡眼，目光似有若無地落在玉離經身上。半晌後玉離經嘆了口氣，端起酒杯道：「這一杯算我賠罪了，我只想著，如此或能解他心結，卻沒料到讓他遇到這樣的兇險。」
墨傾池亦舉杯飲盡，道：「也不全怪你，我也見不得他每日裏愧悔的模樣，他還總想在我面前掩飾，我瞧著都覺辛苦，所以當日才會應了你，也是我思慮不周了。」
雲忘歸側頭看了墨傾池一會兒，忽地搖了搖頭，嘖嘖嘆道：「若是在幾十年前，我決不相信你會是個情種。無端是好，也值得人愛重，可你這樣的人，竟也會在情字上彌足深陷，我至今也想不通。」
墨傾池似有所思，眉目低垂，站起身來，走到亭邊，對岸邃無端已經放完燈，也擡頭看見了他，正笑著招手，滿月清輝之下，桂影交錯之間，他的愛人笑顏燦然，眉目如星。
墨傾池臉上有細微的動容，心底也似湖面泛起微波，這半生走來，向道曲折，毀譽無計，為了他，他放棄了太多，割舍了太多，做錯了太多，也承受了太多，可與此刻相比，卻仿佛都不算什麽了。他曾經是以那樣無望的心情愛著邃無端，不是沒有奢望過，但仍時常不敢相信，歲月於他，真會有如此溫柔的一天，此生唯此一願於心得償，便什麽都是值得，人生至此，最是完滿不過。
他凝望著邃無端，輕聲回答了雲忘歸的疑問：「我不重情，只重他。」
桂香燈影一湖清，人世嬋娟兩團圓。

中秋之後，又過了三月有余，德風古道已是漫山遍野的琉璃世界，銀裝素裹。別苑後的梅花也已開出了滿園的芬芳，枝上朵朵凜妍奪目，掩映在簌簌而落的新雪間，白的纖塵不染，紅的鮮艷欲滴，兩種顏色俱是極致，殊色奇麗，邃無端穿行其間，不覺心馳神迷，就只這般靜靜看著，也能看上一整個下午，都不會膩。
墨傾池見了，便道：「這般喜歡，就折一枝回去插起來吧。」
邃無端搖頭道：「不必，這樣看著它就很好了，真折回去，反倒沒有如此的天然意趣，我也不忍心。」
墨傾池偏愛竹，對花花草草自來不大上心，以前的聖司別苑，只有一庭青翠。邃無端來後，就有了些不同，他生性靜樸，倒很是喜愛四時花色，墨傾池便隨他心意種了些，可種了之後才發現，觀賞尚在其次，這些花最大的用處，是做食材。什麽桂花糕桃花羹玫瑰餅，俱是邃無端心頭好，墨傾池頗善烹飪，總能換著花樣做給他吃，自來他案上零食，都跟著節令在變。
夜間，墨傾池信筆漫書，邃無端坐在一旁，一邊替他磨墨，一邊滋滋有味地吃著梅花酥。墨傾池瞧著他，不免好笑：「這花你舍不得折，倒是很舍得吃。」
邃無端聞言一怔，隨即臉就紅了，不免帶了些窘迫，可又找不到話來反駁，憋悶了片刻低聲道：「那也要怪聖司做給我吃。」說著撒嬌耍賴一樣地鉆進墨傾池懷裏，枕在他膝上。
邃無端年幼時，攻體尚未大成，極是畏寒，冬日夜裏，時常窩在墨傾池懷裏取暖，待到後來，區區冬寒早奈何不得他了，可這習慣卻不知為何也沒改掉，而墨傾池，也早已習慣了這樣一手攬著他，一手寫著字。
邃無端睜圓了眼睛，這個角度可以看到他清瘦的下頜、深邃的眉目輪廓和雕刻版的側臉，心底有柔柔的漣漪散開。少時他純然稚拙，與墨傾池在一起時尚不通情為何物，只懵懵懂懂地認為聖司是世上對他最好的人，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後來，他遇見了另一個人，品嘗了所有由情而來的欣悅、苦澀、歡娛、痛楚，他清楚地認識到，那是愛，卻越來越茫然，對聖司呢，也是愛嗎？再後來，在他最是左右為難的那段時日裏，也曾不止一次地問過自己，直到誇幻之父的一個幻境，了卻了他的心結。
他不是更想償還樂尋遠，而是對於墨傾池的付出，他早已不再認為那是需要償還的。或許一開始的時候他是這樣認為的，可不知從何時起，面對墨傾池為他所做的一切，他會愧悔，會自責，也會願意為他付出自己的一切，卻再未想過要怎樣去還他的情。
有那麽一瞬，他曾想，如此將聖司的付出視為理所當然是否太過自私，但隨即又釋然，他們早已是一體的，又何必去在意這些呢。同樣的，也不必再去想那是不是愛了，是不是又能怎樣，總歸他，是離不開他的。
此刻，他看著眼前要相伴余生的人，忽然覺得自己曾經的迷茫不解很是無謂，一個人在你生命裏落了地，生了根，與你呼吸交融，生死相連，那些所謂的習慣，本就是墨傾池給他的印記，再也放不下，舍不掉，難分彼此，只要他在，哪怕不說話，只站在那裏，自己都會不由自主地奔向他，這如何能不是愛呢？
邃無端忽然將他的手掌貼在自己臉頰上，「有句話，我是不是沒有對聖司說過？」
「嗯？」
「我愛聖司。」
墨傾池人微怔，手微顫，隨即莞爾，擡手提筆，輕點在邃無端眉心，落下一點墨痕。
不知過了多久，燭影搖落，一室悄然，塌上兩人相擁而眠，嘴角都帶著淡淡的笑意，他們知道，這樣的日子未來還有很長很長。
夜寒衾暖，好夢長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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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chhv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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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3樓發表於: 2023-10-23 08:2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回 122樓(refutali) 的帖子

好看，期待乐遂结局！墨遂结局好圆满，看无端和圣司好好在一起忍不住露出老母亲一般的笑容。剧里他们真是太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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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lessandr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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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樓發表於: 2024-01-09 22:3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不知道还有没有可能等到一个乐邃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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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心

眾裡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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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5樓發表於: 2024-03-08 01: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瘋狂讚嘆太太的文筆!!還原了大家的性格還讓我們有幸看到兩個影帝的交鋒!
是我看過TOP修羅場文

一路走來的生死糾纏情感羈絆，心中千千結卻難解

期待有生之年可以看到太太的樂邃結局!
太希望大侄子那只差臨門一腳的蜜月幸福可以得償所願

想看到親手為他簪上一輩子的約定，不，是生生世世的~

[ 此帖被海心在2024-03-08 09:37重新編輯 ]

長期求書
羅黃的《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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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6樓發表於: 2024-03-17 11:1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用了三天终于看完了，老师写得太好了
我感觉自己又看了一档主线，看得我内心疯狂尖叫
三人相处的细节，写得太好了，每次看乐遂互动，都忍不住姨母笑
看墨和乐吵架，又觉得十分酸爽

有生之年还能等到乐遂结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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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e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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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樓發表於: 2024-03-19 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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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墙头，只是对圣司无端寻远三人都有好感，觉得三角有意思遂点进来看，然后就被这篇文迷住了……
原著向的合理改编，太太的情节设置和文笔都是一绝，看到中途我就意识到不管最后无端选择和谁在一起我都会为另一人难过，到结局更是如此，在看到七十八章标明“墨遂”结局的时候我的心已经不可置否地偏向了大侄子，但是转念一想圣司确实是合情又合理，只好一边看一边欣慰于此一边唉声叹气。
竹马天降里我一直是站天降的，但这篇文里“竹马”是先定情的一方，情意浓时遭天人两隔，又是带有年上养成系的buff，想来无端也无法舍弃，如同文里所说，只要圣司还在，他就不会有第二种选择。
但是寻远，唉，论用情至深……从最美梦中惊醒，身边确是空无一人……
总之多谢太太让我看到这么好的文章，看到凌晨3点一丝困意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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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樓發表於: 2024-03-24 15: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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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少有墨樂邃三人都有拉扯的修羅場文，還寫得那麽好，雖然我初心是樂邃但是以無端的角度考慮聖司是他不可能放棄的，最後墨邃的結局深得我心，讓人聯想到今年的節目墨邃細節，正劇聖司退場的戲我一直沒細看，太虐了只能看同人撫慰一下自己，再一次吹爆太太，也期待一下樂邃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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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qy舟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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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9樓發表於: 2024-03-24 22: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之前就在老福特上看过大大的文章，现在再看一遍，依旧觉得惊艳。

以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坚定的墨邃党，是大大把我带进了乐邃坑。

太绝了，认识大大是我的福气 😘😘

在這個時代，荊棘載途，沼澤從生，難落腳的不一定是鳥

接吻並不一定是因為爱，分手也不一定是因為不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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