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5.13 【冷孟】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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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

樓主發表於: 2023-05-13 10:0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5.13 【冷孟】渴

是客单。拖了好久，感谢老板不杀之恩。
——
上篇

花四喜是在路边一家买酒的小店里遇到孟高飞的。
说是遇到，其实并不准确。因为花四喜是专门来找地宿的。
进门时他看见地宿在角落喝酒，看到他进来，竟连眉毛都没动一下，更不要说转身逃跑。这让花四喜不禁凝神看了看老大仔的脸，好判断这人是否已经醉得走不动路。
孟高飞转开视线，目光漫无目的地扫了一圈。现下天色已从昏黄转至昏黑，留下的客人不多，更显得独自喝酒的人寥落。他收回视线，喃喃道：“四喜啊，莫非你知道老大仔我身无分文，所以赶着上门来送钱？真是太贴心了，老大仔我十分感……”
“老大仔。”花四喜讷讷道，“冷总管让我来抓……请你回去。”
孟高飞又喝了一口酒，他身边已然放了数个酒坛，面上红晕却不多，眼皮耷拉了一半下来，眼珠在底下转动灵活。他瞥了一眼四喜手上抓着的绳子，有点不满：“破你西瓜，就带根破绳子也想把老子抓回去，是不是小看你老大？”
花四喜低头看了看手，老老实实道：“出来得急，随手抓的。”
酒碗“咣当”一声落在桌上，滴溜溜地打起了转。孟高飞转瞬就站到了花四喜面前，脊背挺拔，原本还有些红晕的脸也回到了原本的肤色，半点也不像才喝了几坛子烈酒的人。
“出什么事了？”
孟高飞从来知道冷秋颜若要抓他回去，定然是有要事，但倘若这种要事已经紧急到连抓他的人都需要急急忙忙跑出来的程度，一定是出了天大的事。
靠北，他才离开多久？
“冷总管病了。”花四喜想了想，又补了一句：“病得很重，他说，再这样下去，恐怕不夜长河会没人管，所以……”
后半句断在此处，疾风擦过花四喜的鬓角，几乎把他整个兜帽都掀下来。他一转头，孟高飞已经连影子都不见了，可见地宿的轻功在多年玩乐中不但没有落后，还长进了不少。想来地宿往日逃跑不过是做做样子，说不准整天遛着来抓他的属下玩，于地宿而言就如给小狗抛飞盘（区别是他自己就是那个飞盘），也算得上人生乐趣之一。
花四喜沉默片刻，把绳子收好，转头就要去结账。店家赶忙摆手拒绝，说那位爷已经提前给了，我这边怕是还得找您的钱。
花四喜只好停下脚步，接着同掌柜的算账。等他与格外认真的掌柜算完钱，孟高飞已经快跑到了不夜长河的门口。

孟高飞这回没有走很远，甚至于这些天一直就待在银槐鬼市，还开了一个小摊子，专供赌徒来打发时间。地宿的手气人尽皆知，能比他输得多的人可算是万里挑一，因此他这摊子虽入不敷出，但来客盈门，热闹非凡，倒很有一些名气。
他性格豪爽，又从来是心情差时就想输钱，故而连输了许多日，竟也没见这赌摊倒闭。然而他一到夜深人静，就想起那桩叫人心烦的事，连输钱都不能让他平静下来，便在一日早早的打了烊，跑去外边的酒家喝酒去了。
地宿酒量惊人，在外面付了银子，连着喝了几日。不想这日才喝到微醺，就被这如五万顶雷劈下来的消息震得脑袋发麻，登时酒也不想喝了，急急忙忙就往回赶。
刚一进门，就见门客寥落，柳三元正在门厅与两个下属说着什么，只不见冷秋颜的影子。孟高飞心里着急，也顾不得什么，大步上前，开口就问：“三元啊，小冷呢？他怎么样了？”
柳三元看到他进门，也是吃了一惊，约莫是没想到孟高飞回来的速度这样快。但他早习惯了应对突发事件，当下只是微微一愣，便迅速答道：“已经去请神医了，老大仔。”
孟高飞只觉得头顶的雷又多了两万道：“破你……小冷的病到底有多严重？”
三元道：“若非已经下不来床，冷总管也不会让我们找老大仔你。”
眼见孟高飞满脸不可置信，三元又道：“这病来得凶，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总管本来还带病处理公务，但还没到一天就已经病得起不来了。”
三元言辞诚恳，又从来不会骗人，孟高飞心中焦急掩盖不住，丢下一句“我去找小冷”就风风火火地离开了。

甫一踏入冷秋颜的房间，暖意便落至地宿鬓边。这间屋子从来不冷，但极少如此暖过，炭火盆在床边安静地闪着红光，淡淡的焦味飘过孟高飞的鼻端。
只一眼，他便看见了半阖双目的冷秋颜。
冷秋颜的脸色苍白，在这暖洋洋的房间里显得极不协调，他本来半躺着，手里拿着一本账册，正借着灯光细细查看，听到动静，转头看来，便对上了孟高飞充斥着震惊与心痛的脸。
“喔呼。”冷秋颜只一怔，便笑起来，“老大仔回来得好快。”
他语气虽还是平日那般轻松随意，但孟高飞又怎会听不出他声气虚浮，忙反手关了门，只怕漏了冷风进来，又大步走到冷秋颜床边，声音难得放得低了：“什么话！知道小冷你病得这么重，就是爬，老大我也得爬快些回来吧！”说着，孟高飞抽走他手上的账册，随口道：“就别看了，等病好了再……”
地宿心内最后一丝侥幸随着账簿上愈发虚浮的字迹一道飘走了。
他确实有想过，小冷是否会装病骗他回来。虽说他心中始终不信冷秋颜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但毕竟此前才与小冷有过些许难以言说的尴尬，难保这人不会想用更大的事化解这种窘境。然而账簿是冷秋颜平日管家时最看重的东西，若是账簿不清楚、不干净，是绝对要生一阵子气的——毕竟财务这方面牵连甚多，不可不慎。故而，见到这等愈发不受控的、到最后几乎算得上鬼画符的字迹，又见到冷秋颜的脸色，孟高飞便知道这次的病绝无作假，定然是真得不能再真。
一念及此，孟高飞心中愧意难当，大手一挥道：“你老大我也是能做这些的，你好好养病，免担心。”
冷秋颜并不答话，只轻轻挑了下眉。
孟高飞看出他在想什么，立即提高了声音：“别小看你老大仔，我堂堂风云太岁，看个账本有什么难的？当初不夜长河是如何打下来的，小冷你难道不清楚？你打算盘还是我教的呢，要做这些事，简直轻而易举！”
冷秋颜笑道：“那好吧，那就麻烦老大仔了。”
麻烦？！孟高飞心中登时大不自在，连带脸色都禁不住变了。小冷对外人自然礼数有加，但对他何时这等客气过？难道他这次不声不响出去，小冷当真动了气？
见地宿面色变幻，冷秋颜何等聪明，自然知道缘由。他眼皮半垂，显出十足虚弱无力的模样，轻声叹道：“老大仔上回不声不响地走了，冷秋颜左思右想，寻不到缘由，但大概是我平日与老大仔你太过亲近，惹了老大仔不舒服，加上外面还有些人说闲话……”
孟高飞给他刺得老脸一红，忙止住他的话：“破你西瓜！说的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难道谁还不知道你是我什么人？你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当心我对你不客气！”
“喔呼。”冷秋颜展颜，“那老大仔你说，我是你什么人？”
这话本来十分好回答，可对着冷秋颜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孟高飞就像喝茶呛进了肺管子，简直想大声咳嗽起来。
“这还用得着说吗？”孟高飞努力露出爽朗的笑容，“你当然是我的……我的……”
“嗯？”
门外的脚步声拯救了脊背上隐约渗出冷汗的地宿，三元的声音透过门缝传了进来。
“老大仔，神医来了。”
孟高飞“唰”地站起来，只差没倒履相迎地打开了门。
一段短暂而几乎致命的沉默。
面对门口一身毛茸的“神医”，孟高飞把心中疑问诚挚地问出了口：“三元啊，这附近是没有别的医生了吗？”
“神医”嘴角一抽：“孟高飞，我可是百忙之中拨冗前来，好心好意来给你的人医病，你这是什么态度？”
三元忙道：“老大仔，医生是好找的，但神医不多。千雪王爷恰好在附近，又是曾经是万济医会的人，比他更合适的可没有了。而且总管病得急，千雪王爷医者仁心，一口答应来救治，实属不易……”
言下之意是千雪孤鸣已经是最好的选择，老大仔你就算看他再不爽，为了冷总管，还是多少忍一忍吧。
孟高飞向来铁骨铮铮，但因着冷秋颜，少不得要学一身能屈能伸的本事，当下便哈哈一笑，揽过千雪孤鸣的肩膀，亲如兄弟般招呼道：“千雪神医，来来来，请进。我家小冷就拜托你了。”
待到千雪进了屋，冷秋颜强打精神起身相迎，只是神色懒懒，一看就疲倦非常。但以孟高飞对他的了解，小冷除却身体原因，定然还有一分对千雪的不喜，只是掩盖得好，常人不一定看得出来。
千雪孤鸣性子爽快，又古道热肠，也不计较方才地宿的态度，只把地宿推远了些，认真把过脉，又问了冷秋颜些许问题，思虑一番后起身道：“地宿，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一旁等候的孟高飞心中一紧，心道莫非是什么重症，这才不方便让小冷也听见？正暗自心凉，千雪又道：“放心，不是要和你说什么他已经病危的话。”
孟高飞松了好大一口气，连带看千雪也顺眼了些许，当下也不再踟蹰，起身便同千雪一道来了门外。
只听千雪道：“这病要治好，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只是这方法……方才若是当着你家总管说，我只怕他下不来台。”
孟高飞不喜他吊人胃口，但事涉冷秋颜，也难免要多些耐心，便问：“到底是什么方法，你说，我一定做得到。”
千雪孤鸣迅速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既然如此，我便详细说了。你家总管是脉象虚浮，心火焦躁。想你平日不理事，但不夜长河上上下下井井有条，他必然操劳甚多，是不是？”
这话孟高飞没法反驳：“是，你只说要怎么治吧。”
“他这番病如山倒，想是平日操劳成疾，若仅是如此，多家休息，再开些补药，些许时日也能调理回来。但你家总管与常人不同，他武功不弱，平日对身体的调养也算不得少，竟还能如此，只能说明一点。”
“什么？”
千雪孤鸣屈起手指，叩了叩孟高飞的左胸。
孟高飞：“？”
千雪道：“这里有问题。”
孟高飞：“你什么意思？”
千雪一顿，露出恨铁不成钢的微妙表情：“心病！”
“总之，我可以开一些药让他慢慢好起来。”千雪收回手指，正色道，“但根子不除，即便治好了，也总有复发的风险。”
孟高飞皱眉道：“说来说去，这病到底要怎么治？”
千雪道：“这症状也不常见，但我以前确实见过一例。约莫是对肌肤接触的渴望比常人更多，故而要有亲近的人多加疏导，另外他年轻气盛，血气旺，却经常长坐，又……”
孟高飞：“可否说重点。”
千雪瞪着他。
孟高飞赶紧补救：“还请千雪大夫指教一下重点。”
千雪医生冷哼一声：“简单来说，你要多亲近他，最好是有肌肤之……”
孟高飞大怒：“破你西——”
千雪额上青筋微露：“喂！你不要想歪了行不行！我是说，他需要多一些亲近的人给他肢体上的接触，最好是经常性的。这种病的病因之一就是本来正常的渴求被一直压抑，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疏导！而且他本来现在身体就虚弱，加上无亲近之人在侧，难免病情加重。”
一番长篇大论下来，千雪大夫也觉颇费口舌，便紧急收尾：“算了，你们的家事我不好多嘴，建议已经提了，采纳与否看你。等下我开个方子，你让人抓药，吃完我再来。”
说完，千雪转身进了门，要了纸笔后洋洋洒洒写了半页纸交给三元。孟高飞本想凑过去看，三元却比孟高飞更急，刚一拿到便已经跑得不见人影。
孟高飞望不见影子，便转身要送送医生，想得知些更具体的消息（譬如到底要多久才能好之类），谁知才到门口，话还没问出口，千雪王爷便推说国事缠身，耽误不得，身法一展便无影无踪。
抛开真假不论，倒正合了他来时那句“百忙中拨冗来见”。
念及方才的交谈，孟高飞心中颇觉古怪，但这念头才生即散，他摇了摇头，只心中暗笑自己多疑。毕竟正逢他与小冷彼此尴尬的时节，若换了旁人来看病，同他说这些“要多加亲密接触”的话，他都难免要怀疑对方是小冷请来的托儿。但千雪孤鸣贵为苗疆王爷，又同小冷有些微妙的过节，绝非冷秋颜所能买通，加之千雪本就是名医，说的话听来又是头头是道，想来不会有谎话——千雪孤鸣本也没有这个动机。
转回房中，只见冷秋颜又捡起了孟高飞丢在一旁的账簿，缩在被子里盯着看，只是看的速度极慢，眼皮也沉沉下坠，怎么看都是劳累过度，随时要睡过去的模样。
孟高飞顿时心疼得不得了，到他身边坐下，抽了账簿放进怀里，叹道：“你这小子，以前也没生过这样大的病。”
冷秋颜也不阻止，眼睛眨了眨，笑道：“为不夜长河累得病了，那是冷秋颜分内的事。但让老大仔为我叹气，可就是我的罪过了。”
孟高飞佯怒：“这时候还顶嘴，你老大仔难道是死人，要你累成这样？”
这话说着孟高飞自己也脸红，冷秋颜眼中闪过一丝好笑的神情，正要开口打趣两句，孟高飞的脸便凑近了。
冷秋颜一惊，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温暖的触感碰上额头，呼吸屏住了，气流似乎都停了片刻，那人的眼睫轻轻扫过他的脸。
温度很快就降了下来，孟高飞的脸远离了他。
“啧，你这额头都要能煮鸡蛋了，人还冷得缩被窝。三元去给你煎药了，等喝完药你再睡。”
冷秋颜“嗯”了一声，心想还好是在生病，不然恐怕遮掩不得。一面想，一面乖巧地又往被子里缩了缩，脸上才飘起的红晕也跟着盖住了。

等到药熬好，孟高飞还没看完那一本账簿，原因倒也简单：抛开他一看账簿就头疼的事实不谈，冷秋颜既然是真的病了，他又怎可能不分心照顾？端茶送水不提，因谨记着大夫嘱咐，还殷勤地掖被子，又帮着调整坐姿，只差没上手捏肩捶背——被来送药的四喜打断了。
地宿接过药碗，对着腾腾热气轻轻吹了两口，舀起一勺凑到冷秋颜嘴边，动作之温柔看得一旁的四喜分外沉默。好在四喜虽然有时木讷，却依旧是个聪明人，见到冷总管百忙中抽空抬眼看他，便知道这会儿该先走一步。
地宿一边喂药一边叹气，说你这小子啊，真是从小到大都让人操心。
冷大总管何时被这般评价过，冷不防一个呛住，便咳嗽起来。他这一咳便收不住，便是手指紧攥着袖子捂着嘴，声音被堵在牙关后，却仍旧听得出痛苦。孟高飞赶忙放下碗，抬手给他顺气，好容易等咳嗽停下，冷秋颜已经眼圈泛红，多余的水光在眼里一闪一闪，加上那张惨白的脸，怎么看都弱小可怜且无辜。见此情景，孟高飞心疼更甚，他靠得近，闻到一丝苦味，苦得他皱眉头，便拿起药碗沾了点到舌尖，登时苦得吱哇乱叫。
“这什么狗屁药方，怎么这么苦！”
冷秋颜又轻咳了两声，笑道：“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想来这么苦的药，一定也有很好的效果。”
言毕，竟径直凑到孟高飞手边，手指按着那截露出来的手腕，就着这只手的力道，稳稳当当地一气喝了下去。
风云太岁的手自然是极稳的，只在肌肤相触的瞬间，微不可查地颤了一瞬。待到冷秋颜放开他的手，孟高飞才松了口气一般笑道：“你这小子，嫌我喂药技术不好是不是？非要自己来才算？”
言罢，孟高飞拿着碗起身就往外走，速度快得堪比一阵风。
冷秋颜心中微微失落，面上却不显，只笑道：“老大仔，这本账不看了？”
孟高飞背对着他，举了举空着的左手：“少来激我，我就去放个碗。今晚老大仔我就睡你这，不看完不走！”

到夜深人静，孟高飞果然还没看完。但冷秋颜是病人，他总不可能挑灯夜战，何况他本就不是真要看账。
冷秋颜睡在里侧，睡姿端端正正，有种叫人怜惜的乖巧。孟高飞钻进被窝时，他还下意识往里头挪了挪，给老大让位。孟高飞给他弄得哭笑不得，但心里也知道冷秋颜在介意他介意之前的尴尬。
其实这事真要说起来也没什么，无非是孩子长大了，有了些正常男人会有的反应——唯一不正常的只是冷秋颜有反应的人是他孟高飞而已。就这件事而言，孟高飞大可以找出许多借口，譬如只是不小心蹭到了，或者小冷也许只是吃错了什么东西——虽说他心知肚明，冷秋颜不会犯这种错误。
正是因为这种事本可以没什么，但孟高飞偏偏犯了尴尬，所以整件事才变得如今这样微妙。
孟高飞心中长叹，手上却没停，冷秋颜才挪开一点，他便大手一揽，把这小子揽进怀里。
冷秋颜大约也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愣了片刻才闷闷地说：“老大诶，我现在可是病人。”
孟高飞：“是病人就更该暖暖身子，你看你都虚成什么样了？”
冷秋颜：“老大仔啊，你这话说得……”
“怎样？”
“没什么。”冷秋颜别别扭扭地往他怀里靠了一点，“就是……我还以为老大仔你不会再愿意抱我了呢。”
听到这句话，即便以孟高飞的脸皮之厚，都忍不住红了一红。
没想到他只是跑了一趟，就叫小冷心里想了那么多……这小子的病，一定是忧思过重引起的，这都要怪他。唉，不管怎样，一定得谨遵医嘱，把小冷给治好才行。

自这天之后，孟高飞便日日与冷秋颜同食同寝，一概生意皆交予三元四喜去打理，旁人一概不见，对外只说在闭关修行。但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哪有一闭关修行便两人齐齐消失的？除非是双修！
说到这双修，有人便大发议论，说那不夜长河的总管虽年少，却操持产业井井有条，不要说天首，便是巧木宫的老爷，也是几次想挖这墙角。但冷秋颜竟然毫不动心，只屈居于那地宿之下，毫无怨言。说到此处，又有见过冷总管的人说了，冷总管是地宿养子，自小教习，如今长大成人，可算得上貌美，地宿又是一直未娶妻的，说不准有些特殊的癖好……话到此处已经不必多说，更不要提地宿言及冷总管，总说的是“我家那位”。敢问各位，到底是何等关系，才会称义子是“我家那位”而非“犬子”？
于是“双修”之名，也不必有切实证据，毕竟若真要证据，就只能去那两位床上要。且不提是否有生还可能，光是想想，都得反思一下是否已经活得够久。

这些闲言碎语现下的孟高飞并不知晓，尽管他很快就会知晓，但早晨睁开眼的他，只在苦恼另一件事。
他发觉，他嘴巴有点苦。
且是一种非常熟悉的，带着哑巴吃黄连的那种味道的苦。
这个形容甚至是双关——但创造这双关的孟高飞却很难得意他精准的描述，因为现在他的脸也快像黄连一样苦了。
冷秋颜这小子！！！
在心中怒吼了几声，孟高飞一脸平静地坐起来，下床，走出门去练功。
他不算智者，但也不是智弱。房间里一共两个人，除了冷秋颜，谁还能干得出这种堪称丧心病狂的事？不要和他说有什么别的人偷偷进了房间，如果真有人半夜跑来亲他，而他居然完全没醒——那他风云太岁孟高飞也不必把名字倒过来写了，直接拿刀抹脖子比较快！早点投个好胎，还能报这羞辱之仇！
愁！
愁啊！
愁死了！
孟高飞在院里乱舞了一通拳，越练越气闷。
不管了，出去逛一圈！

三元记完今天的账，按例在四处巡查了一圈，正碰见气势汹汹往回走的孟高飞。还未等孟高飞走近，酒气已撞到了三元的鼻端。
“老大仔，你出去了？”
三元不提便罢，一提孟高飞就生气：“哼！刚揍完几个乱说话的杂碎。三元，你要多注意一下外面的人。”说到这里，他的声音禁不住抬高了两分：“你都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混账话！”
停了停，孟高飞的音量又恢复了正常：“算了，这事别同小冷说。”
三元：“……所以，老大仔，他们到底说了些什么？”
孟高飞猛地一挥手，手上酒壶随着这一甩，飞出了几滴酒水：“你管他们说什么！”
说完，他便气势汹汹地走了。
三元：？

冷秋颜的房间从外面看是一片漆黑，想来是小冷捱不住困意，已经入睡了。孟高飞蹑手蹑脚走到床边，只见得月光下，小冷的睡颜安静如孩童。他踟蹰片刻，依旧抵不过担忧，仍旧小心翼翼地掀开被子，爬上了床。
冷秋颜没有动弹，连呼吸都未曾乱过，只是身子还下意识挪了一下，好像还想着给迟来的地宿腾点空间。
孟高飞的心一下子又软了。
夜色如水，漫过孟高飞的眼皮，他闭上眼，心中虽想了些事，却也很快就要进入浅眠。
不知过了多久，他忽然尝到了一点苦味。
熟悉的、几乎叫他方寸大失的苦味。
孟高飞立刻醒了，不但醒了，他还进一步感觉到了微凉的、柔软的触感。
——正小心翼翼地按在他的唇上。
孟高飞翻了个身。
他翻得很果断，果断得有些不像个睡熟了的人。
诚然他知道自己破绽良多，也知道以冷秋颜的聪明，一定看得出他还醒着。可是他压根没法不做反应！
冷秋颜没有动，好像他方才唇上的苦味只是自喉管倒翻上来的胆汁。静默压在孟高飞的肩上，让他忍不住要起身下床。
就在这时，他听见了一声叹息。
很轻、很轻的叹息。
然后是翻身的声音，同样很轻，但就如千斤坠，在孟高飞的心口沉沉地压了下来。
彼时孟高飞应该说些什么，他也完全有理由、有道理去说些什么，甚至于他的翻身，本来也就是一种无声的拒绝。
可他在那一刻只是在想：
完蛋，小冷是真伤心了。

頂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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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

1樓發表於: 2023-05-13 10:0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中篇

孟高飞还是睡着了，就像冷秋颜也终究会睡着一样。
他睡得很浅，很不安生，还做了些乱七八糟的梦。
那些梦在他醒来时都记不太分明了，却还能记得一点苦味……和被苦味包裹着的，呃，柔软的触感，不用说也知道是什么。
醒来时孟高飞发觉身侧已经空了，冷秋颜坐在书桌旁，背对着他，低头认真地翻阅昨日交上来的文书。
孟高飞心内顿时纠结起来，他看不见小冷的脸，也不知道小冷到底是什么想法。但……没看到病人都起来干活了吗？
孟高飞弹了起来：“小冷啊！怎么大早上起来就做事？还是多休息一下！”
“已经快卯时了。”冷秋颜笔尖不停，“何况我不管事，底下百来张嘴，怎么吃饭？”
地宿受不得激，大声道：“破你西瓜！看不起我？这些天难道我没管？”
冷秋颜这回停了笔，但还是没回头：“哈哈，是啊。”
他笑得短促，尾音里带着点看破不说破的嘲笑，把孟高飞笑得有点恼火，当即也不多说，径直起身搬了一沓账簿，拉过张椅子往桌边一坐：“叫你看看你老大仔是怎么做事的！”
虽说这些天一应事物皆交予三元四喜打理，但有些事情终究要递交给地宿这个不夜长河的大老板做判断，因此地宿对近期不夜长河的账目与问题都个大概的了解。何况他本就是不夜长河的创始人，外面那些个嚼舌根的所说“小孩当家”虽为事实，却绝不能忽略地宿才是不夜长河最开始的掌管者——冷秋颜确实是由他孟高飞教出来的。
因此地宿卯足了劲要管事时，干得竟也不会比谁要差。
只是……当孟高飞打着哈欠抬起头时，才发觉冷秋颜手边叠放的已处理完毕的文书已经几乎遮住了他的视线，而他手边那些本该傲人的战绩与之相比就仿若河伯见长江了。
孟高飞捏一捏后颈，定睛一看，冷秋颜正伏在桌上，半张脸压在小臂上，眼睛闭了大半，手指还按在笔端。孟高飞的哈欠声不大，但一个还没打完，冷秋颜的眼睛便都睁开了。
坐直身子，冷秋颜揉揉额角，抬腕就要提笔蘸墨。见这模样，地宿哪还不知道他累了，干脆按住他的手，把笔杆从他指缝里抽出来。
“去去去，床上睡觉去！”
冷秋颜约莫是真累了，当下也没挣扎，笑了笑，说行，还有一本账，老大仔你来收尾。说完，便把才翻开的账簿推到孟高飞面前。
“我看着你做，做完我就去睡。”
孟高飞讪讪坐下，对着账本上的数字瞪眼睛。从壹到拾，从廿到卅，原本排列组合整齐的账在此刻狂飞乱舞，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呆在原地。冷秋颜的视线黏在孟高飞的脸上，触感柔软得叫人心里发毛。
安静，太安静了，连翻页的声音都嫌吵闹。孟高飞从没觉得冷秋颜哪天有这样安静过，也没想过有谁的视线能这样让他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烦啊！孟高飞心想，真他娘的烦！
更烦的是——小冷那事可怎么办啊！本以为这小子不过是到了年龄，有些邪火，这事过也便过了，但一而再，再而三地亲老子的嘴，这怎么想都是走火入魔了！现在又这个眼神一直盯着，跑也跑不了……
破你西瓜！都说事不过三，今晚敢再亲老子，我就发飙！不就是那回事吗？伸头一刀缩头也一刀——信不信老子给你全摊开来说！
暗下了决心，地宿顿感浑身一轻，翻页的速度也快了起来。

到了晚上，孟高飞严阵以待，全身上下肌肉没一丝是松的，时刻准备迎接小崽子的突袭。却不想冷秋颜竟一晚上都安安生生地躺着，呼吸均匀恍若熟睡——或许是真的睡熟了。叫地宿白等了一晚，几乎以为前两日的经历全是自己发梦。
翌日，三元煮过药送来，顺嘴提了一句，说是开的药快吃完了，是否要请千雪大夫来看看情况？
孟高飞想着也该叫医生来了，便说快去请千雪孤鸣来。
下午千雪便来了，对着冷秋颜一番望闻问切后，便开了新的药方。这回药方给孟高飞看过，他虽不通药理，但也大概知道有大补的药材在里头。
对此千雪解释说：“你家总管的病不是大事，我看近来被你调养得不错，只是身体还有些虚，须得补补。另外，我这些法子都算治标不治本，你有没有想过治本的法子？”
这话是在屋外说的，说话时四喜已拿了药方出门，冷秋颜在屋里坐着看账，手里算盘打得飞快，屋外都能听到动静。孟高飞听了一耳朵的算盘声，疑惑道：“你有什么治本的法子？”
千雪大夫摊摊手：“你家那位不是渴望与亲近的人有肌肤之亲么？那还不容易？你趁早给他选个合心意的，把亲事结了，不就两个条件都符合了么？”
孟高飞一愣，心想对吼，这么简单的事，怎么我之前就没想过？
千雪说完，看了看天色，说要是没别的问题，我就得先回去了，苍狼，咳，王上还在等我吃晚饭。
孟高飞的思绪已经飘到男方家应该准备什么彩礼上面，当下也没多留，对着千雪王爷远去的背影摆了下手，权当告别。

不夜长河虽不比什么都市中心，但胜在吃喝嫖赌的行当样样皆有，消息流通之快比之巧木宫也不逊色，加之天首的地盘离得不远，更是婚丧嫁娶各种生意一应俱全。因此，消息虽是下午才放出，到晚上时，孟高飞就已经收到了几百份女子画像。
孟高飞随便挑着看了几份，都觉不满意，不是看着不够漂亮，就是气质不够温柔。想了想，他叫来一帮兄弟，大马金刀往画像堆前一坐，说兄弟们，来，先把最漂亮的给老子选出来，也好节省你们冷总管的时间。
冷秋颜瞧着他们热火朝天地评选，也没说什么，等到那头差不多选完了，才把笔挂回笔架，揉着酸疼的腕子嘲笑道：“平时做事又不积极，怎么替我看老婆，倒比你自己找老婆都还殷勤？”
地宿也不回头，一边把一个还算入眼的画像卷起，一边随口道：“我这不替你把把门吗？你小子喜欢什么样的，难道我还能不清楚？”
冷秋颜静了片刻，笑道：“你知道？”
地宿忽觉一阵寒意袭上背心，额角却又像是要流下汗来。
冷秋颜又道：“那你说说看。”
地宿心里发虚，面上却丝毫不显，哈哈一笑，若无其事道：“那……自然是性格要大方，会管家，能给你分担压力嘛。嗯，家世什么的也不用太好，只要对你好，喜欢你就可以了。”
冷秋颜问：“那他要是不喜欢我呢？”
地宿骂道：“破你西瓜！想什么东西。还有人能不喜欢你？”
身后传来冷秋颜的轻笑声：“那好，你挑吧。”
不一会儿，地宿已经分类好了他觉得还不错的十几个画像，吩咐人把名字一一记下，去找巧木宫买她们的详细信息，务必把家底都全挖出来，确保没有什么心怀不轨的刺客或是间谍一类的混进来。
等人都领命离开，冷秋颜也收拾好准备休息了。地宿抱着卷轴放在桌上，拿起一卷展开来，举到已经坐在床上准备躺下的冷秋颜面前。
“这个如何？”
冷总管疲累一天，本就脑袋发晕，再一看，更是头疼得紧。倒不是那画像上的人长得多么抱歉，只是须得搬出些说辞来敷衍，实在是有些难为人。
地宿见他话都不说便往下躺，以为他是累了，便熄了几盏灯，只留床头这一盏，也跟着躺下，在冷秋颜旁边举起画像。
“我觉得长得虽然不算倾国倾城，可能配你会差一些，但也算可以了。而且看着也是落落大方，怎么想也是很利落的人。”
冷秋颜心想这都什么形容词，但他还是“嗯”了一声。
地宿道：“你喜欢这种？那我绑回来给你相看相……”
冷秋颜打断道：“再说吧，我好累，想睡了。”
“哦。”地宿把画像卷起来，随手丢到桌上，还顺手灭了床边的灯，“那你明天起来记得看看，要是有看上的……”
冷秋颜拖长声音：“老——大——我——睡——啦——”
“行行行，睡你的去。”
过了一会儿，地宿说：“其实长相和性格不一定一样，我看那是个闯江湖的，可能脾气也不一定会好。”
冷秋颜立刻醒了：“是啊，说不定那姑娘很爱比武。我这样弱不禁风，怎么经得起一拳？”
地宿道：“也不能靠一张画就随意猜测人家。”
冷秋颜话锋一转：“确实，但也许那姑娘喜欢比较威武的男人，而我恰好不是她喜欢的类型。”
地宿反驳道：“空有外表威武有什么用，哪里比得上我家小冷？你放心，她一见到你就会爱上你的。”
冷秋颜：“听老大仔说的话，就好像全世界的人见到我都会爱上我一样。”
地宿想也不想便道：“本来的事！”
也不知是想到什么，冷秋颜笑了起来，笑得被子都在抖，过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
“那就再说吧。”冷秋颜说。

冷秋颜一个“再说”抛出来，便连着“再说”了好几天。
孟高飞把买来的消息整理成册，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又挑出些这样那样的毛病，把范围缩小到十个以内。饶是如此，冷秋颜也没有显示出什么特别的兴趣，晚上躺在一块聊天时，他对于每一位小姐（或是侠女）的拒绝理由都充分且合理，每一点的根据都来自孟高飞收集来的资料，叫人无话可说。若非孟高飞与他相处十数年，彼此知根知底，绝难听出隐藏其中的敷衍之意。
一次两次便罢了，连着几日都是如此，终于叫孟高飞坐不住了。在又一次以冷秋颜的“再说吧”结尾的对话后，孟高飞愤然坐起。
“破你西瓜！再说吧再说吧，又是‘再说吧’！”孟高飞越说声音越高，“老子给你忙里忙外这么多天，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准话！”
冷秋颜叹了口气，也跟着坐起来，不紧不慢地问：“只要我选一个，你就一定替我把事办了？”
“对！”
孟高飞是真着急，还没来得及思考这话里的蹊跷，便想都不想就答应下来。
话音还没全然冲口而出，便被尽数堵回了喉中。地宿瞪大了眼……不，他觉得自己的眼珠子都要直接掉下来了。
冷秋颜的手指按在孟高飞肩膀上，按得比以往更紧些，他稍稍与地宿拉开一点距离，微笑着说：“就这个了。”

“不行！”孟高飞只差没跳起来。
“为什么不行？”
孟高飞晓之以理：“我是你老子！”
冷秋颜据理力争：“我又不是你生的！”
孟高飞强词夺理：“那我也是你老子！”
冷秋颜绕过伦理墙未遂，倒也不气馁，只是按在孟高飞肩上的手猛一用力，一把便将名义上的义父按倒在床上。
孟高飞正要给他上一门题为《养父也是老子》的人生课，就被养子一把按倒，火还没发出来，便听见小冷认认真真地说：“你给我相老婆都花了那么多时间，你觉得好的，不都证明了不适合我吗？既然如此，你不跟我试试，怎么知道不行？”
大约是怕地宿开口就是难得的教育，冷秋颜连反驳的机会都不肯给，俯下身便亲了上去。
先前的亲吻都是浅尝辄止，无非碰碰嘴唇，最多唇齿相碰片刻，但这回相比之前可谓是花里胡哨，缠得人头晕眼花。孟高飞以前不是没有过女人，年轻时候也逛过窑子，但和人嘴对嘴的经历是没有的——谁做皮肉生意还包这块？——这下给小冷亲得猝不及防，手脚不知道往哪放才好，双手悬在半空，举得累了也没想起要推开越亲越投入的冷秋颜。更要命的是，他总觉得随着小冷略有些急切、但近乎于缠绵或者叫黏糊的进攻，他的下体似乎也隐约有了反应……
老天。
孟高飞没想到合适的骂人话，脑子里却自动蹦出了一句极不合时宜的夸奖：“难怪小冷谈生意就没输过，这舌头，啧，真是很难输给谁。”
冷秋颜不知什么时候停了。
分开时孟高飞只觉温暖顷刻抽离，凉意自微小的空隙掠过嘴唇，又很快被暖湿的呼吸驱赶。
“老大仔啊。”
孟高飞听见轻轻的叹息，像一只手温柔地戳了戳他的心脏。
“你方才完全可以推开我的。”
孟高飞张口欲言。
冷秋颜的脸离得很近，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都似压在孟高飞心口。
“别找借口了，你分明也喜欢我，就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
孟高飞想否认，但他不知该否认什么，那句“但我对你一点那种意思都没有！”卡在喉咙管，出口之前就先划伤了他的咽喉。他不得不承认小冷说的有道理，他不肯接受，但为何拒绝都变得如此艰难？
那些流言蜚语重新在耳边响起，它们声音很低，和冷秋颜的音量差不了多少，就像高声喊叫会把风云太岁吓得跳起来一样。
[就说嘛，哪有正常父子是像那两位一样的？要说那冷大总管，也是个美人，喜欢他的男男女女都有，他偏要挨着地宿不走，这算哪门子的事？]
[你们是没看过那姓冷的是怎么看他那养父的，啧啧……你要说不是在看情人，谁信？]
[可不是吗？先前还有人说可惜这么个人才落在不夜长河，呵，我看人家可是乐在其中呢！]
孟高飞脑袋里的嗡嗡声更响亮了，他越想越心慌，他当时是什么反应呢？他记得他非常生气，因为那些人竟然污蔑小冷！
但他第一个念头真的是恼火吗？
……是吗？
地宿的脸色渐渐苍白起来，他终于不情不愿地想起他实际上的第一个念头。
他当时在得意，他简直是得意洋洋地在想：“小冷最爱的人果然是恁北，怎样？”
冷秋颜咳嗽了两声。
小冷咳得很轻，像是怕打扰了他的思考，但孟高飞简直要对此感激涕零——他迅速起身，逃也似的去倒了杯热水。
冷秋颜没再逼他，喝过热水后就乖乖地躺下了。孟高飞拿着空了的杯子到桌边站着，一直站了快一炷香时间，才慢慢地挪回了床上。他心里有事，在寂静中反而觉得耳边喧闹，直是翻来覆去睡不着。
翻到第不知十几次身时，一只手忽然攀上他的手臂，随后是一个毛茸茸的、头发乱七八糟的脑袋从他颈侧冒出来。
“你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我们不合适？”
“我……”
“我们一起十几年了，这些年来，你身边有旁的人吗？”
“那怎么可能？”孟高飞心想，我要是随便带个女人回来，你还不伤心死了？
“那是为什么？”冷秋颜伏在他颈侧，努力吹枕边风，“难道不是因为你不看别人，只看着我？”
孟高飞不好敷衍，也知道敷衍没效果，便实话实说道：“这么说也没差。你从小就安静，给什么就拿什么。你记不记得，我有回给你吃你不能吃的，你也照吃不误，结果第二天出了毛病，急得我四处抓大夫，才知道你原来吃不得。咱爷俩都一起这么久了，你对着我还是经常不说自己的难处……我也没照顾过什么人，你说，要是娶个后娘回来，她对你不好，或者你不喜欢，但偏偏又为了我什么都不说，怎么办？我是真怕这个，所以还不如不带人回来呢。”
冷秋颜本是要逼他袒露心声，没想到他袒露的是这方面的心声，当即呆了呆，心里那团火险些化成水。
孟高飞说完，自己也觉得惆怅，难得多愁善感一回，叫他不免把声音都放低了：“你这小子，年纪不大，心思多得很。你老大仔都这个岁数了，生得虽然有几分英俊，但毕竟比不过外面那些个小娘子，呃，俊秀小生。你就算真是断了袖子，选择也很多，不是非得……”
冷秋颜心头的火立即死灰复燃。
“喔呼。我想，还是应该试一试再说，不是吗？”
孟高飞只觉腰带一松，凉意就顺着腰侧滑了下来。地宿也非未经风月之人，怎能不明白冷秋颜的意思，当下脸色就变了。
冷秋颜知道他的脾气，声音放软了哀求道：“老大仔，求你了——你就顺着我一回，试一试，我会让你很舒服的。”
冷秋颜自小就是个不求人的性子，长大了更是只有生意场上才肯偶然示敌以弱，在地宿面前也向来是强势的一方。故而这番恳求下来，孟高飞饶是耳根子再硬，也得软了几分。
更别说他本就心乱如麻，脑子里至少三个声音在吵架，一会儿是指责他分明心里有小冷，却还用力把人推走，一会儿又大骂这小子看上谁不好偏偏看上他，一会儿又是惆怅地说着什么世风日下的鬼话……总之，这小子半哄半骗的，趁着孟高飞方寸大乱，竟叫他忘了反抗，给轻而易举地拿住了要害。
冷秋颜的手是凉的，握上来之后却很快就热了起来。孟高飞不知道到底是谁在热，他不敢细想。但更烫的是抵在身后的那样东西，不仅烫，而且硬，一下下磨着后面。摩擦带来的轻微疼痛犹如羽毛轻轻扫过裸露的皮肤，最后传到心尖上的几乎是痒意，孟高飞几乎要面红耳赤了。
小冷还在耳边说着什么，孟高飞没留心去听，但也知道他在问舒不舒服。那只手是灵巧的，平日拨弄算盘就如舞蹈一般美妙，今日拨弄孟高飞的欲望，便也如摆弄算珠那样得心应手。
孟高飞的喘息怎样都压不住，索性大声喘了起来。他先头还觉得有些羞耻，心想堂堂风云太岁竟然被一个小子弄得情难自已，可后面就全然放开了，心中念头只剩：“居然真的很爽！”
冷秋颜的那话儿原本只是轻轻蹭一蹭，到孟高飞第一次射出来时，他就跟着加重了力道，又疼又有些微妙的爽快，挺动时，勃起的阴茎有意无意地卡在会阴处，简直像是真的肏了进去。
孟高飞给他弄得丢了几次精，腿酥了，耳朵也麻了，脑袋晕晕乎乎，什么念头也转不出来。小冷趁机说了些出格的话，他也不打算反驳——说真的，还有什么话能比他们做的事更出格？
夜色逐渐要褪去的时候，孟高飞终于得以直面小冷的脸。他发觉那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亮得出奇，简直比夜晚时最亮的星星还要明亮。
那双星星一样的眼睛看着他，满怀期待似的。他分明很困，很想闭上眼，可是偏偏舍不得。
孟高飞听见冷秋颜在说话，声音超乎寻常的大，或许是因为声源就在耳边。
“你看，我们分明很合适。”
孟高飞听见了，听得很清楚。但他只是缓慢地眨了眨眼。
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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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3-05-13 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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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孟高飞就离开了。
他是在冷秋颜醒来之后走的，更详细且负责地说，他是在确认小冷的身体已无大碍后才离开的。
冷秋颜没有留他。一方面是他重新接手了大部分事务，属实繁忙，另一方面，对三元四喜等人来说，地宿是又一次不告而别，但对冷秋颜而言，这本就是可预料的结果。
他没有留地宿，不是不能，只是不想。
地宿需要时间去想明白这一切。
与地宿不同，对于一些地宿正急于逃避的事，冷秋颜已经想了很久，而且想得很明白。
他很难说清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地宿起这种心思的，他只知道，当他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已经没办法抽身而退了。
他确实是有一瞬间想过要退缩的。
这其中的阻碍太多了，年龄、性别，还有流言蜚语。
这些因素不能动摇冷秋颜，但足以阻碍孟高飞。
冷秋颜想过就这样一直下去，他可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但每过一日，那种渴求就愈剧烈，越是压抑，越是焦灼，烧得他心浮气躁。
终于有一天，就像茅草堆旁忽然点着了火星子，在非常偶然的情况下，他让地宿看见了那团烈焰映在墙上的倒影。
看见火光的地宿跑得比逃命还快。

被他辗转请来的千雪孤鸣告诉他，你身强体健，武功也高，非要我给你找一个合适的病症，我也只能找出一个“相思病”来。
这话虽是玩笑，却也未尝不是实情。于是冷秋颜问，有没有什么病，是一定要他在我身边才能好的？
千雪大夫看了他一会儿，满脸都是欲言又止，冷秋颜知道他想问什么，也知道外面都在如何讨论他与他那名义上的养父兼上司的关系。他不否认他爱听，他对此类流言的放纵近乎病态，只为从旁人嘴里听到孟高飞与他之间的独一无二。
但千雪孤鸣没有问，只是想了想，说也可以有。
这事有点败坏医德。千雪大夫说，虽然不知道你们到底有什么矛盾，非得用这种方法解决，但俗话说，做戏做全套，我会给你开让人体虚的药，让这种“病”看起来像那么回事……
说到此处，千雪孤鸣放缓了声音，神情也变得郑重其事。
但是药三分毒，用药的时间不能超过半个月，这是我作为医生的底线，你明白吗？
明白。冷秋颜也认真回答，我会尽快解决的。
当然会尽快，且不是解决问题，就是被问题解决。
冷秋颜已经想过孟高飞会有的许多反应，他深知孟高飞不会因此厌恶他，但有许多结果会比厌恶还让人难过。
而他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准备。
所幸，孟高飞所表现出的一切都在告诉他，这绝不会是最坏的那一种可能。

就像事情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唯一的变化大概是冷秋颜抽空去了一趟孟高飞的房间，把那床冰冷的被子抱到了自己的床上。
四喜来交账时见缝插针地安慰他，说老大仔只是一下子又想出去玩了。三元却说老大仔是出去收拾碎嘴的人了，但要问他那些人到底说了什么，又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冷秋颜不置可否，只挥手让他们都去忙自己的。
等屋里空下来，冷秋颜才放下笔，漫无边际地想了一阵孟高飞，想他会去何处，会做什么，又想他什么时候才能花光银子，回到不夜长河来。

孟高飞是在一个深夜出现的。
冷秋颜回到房中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呼吸声。他听着这样的声音入睡，算来也有几千个夜晚。
打开门，床上是乱糟糟的两团被子，一半一半地搭在孟高飞的身上。孟高飞的头歪着，几乎要从枕头边缘掉下去，借着月光，冷秋颜看见他下巴上又有了胡茬。
冷秋颜给他把被子从手里轻轻抽出来，在身上盖好，扶正了他的脸，让他第二天不至于落枕，而后很轻很轻地在床上坐下，慢慢地躺了下去。

离家出走的第二天，孟高飞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他心里有记挂，走不远，但又不能不走。大腿内侧被磨得厉害，卡着裆还有点痛，时刻提醒着他那天晚上都做了什么。
羞耻吗？想逃吗？当然是有的。痛恨吗？嫌恶吗？那是绝没有的。
孟高飞坐在酒馆里，想了很多，最后还是转到了小冷身上。
万一小冷身体又出问题了呢？万一小冷的病一直好不彻底呢？万一……那真的是因他而起的心病呢？
小冷从来不是随便的人，做事向来深思熟虑，绝不会拿这种事开玩笑。孟高飞一想到就想叹气，十年来叹的气都不一定有这些天多。
他不明白冷秋颜为什么会对他有这样的心思，更不明白为何他对此一点也不反感。孟高飞不喜欢深究许多事，但不代表他不会去做。关于冷秋颜的任何事，孟高飞从来都认真对待。再加上这关乎他们日后的相处，孟高飞不得不去细想。
小冷做的事自然都有理由，如果小冷当真喜欢他，那也不是什么让人恶心的事，只是他已经这个岁数了，若非武功高强，身强体健，也该是被人嘲讽一句“半只脚踏进棺材”的时候。而小冷呢？小冷风华正茂，正是初升的太阳，只要他肯点头，来不夜长河求亲的门槛都要给踏破。
……但这些都是借口。孟高飞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借口。
蜚短流长，他从来不在乎，也知道冷秋颜不会在乎。至于伦理……事情都这样了，他也知道冷秋颜不会被这些所困扰。何况这些年来，他虽然自居是小冷的养父，却也知道寻常的养父子绝不是这样的相处方式。
就如冷秋颜所说，孟高飞心中确实没有旁人，以前从未想过这些，但也早就清楚小冷对他来说有多重要。如果要换一种方式相处，虽然心中别扭得很，但……孟高飞深吸一口气，心想如果换个人和他说这些，他不得把那人的门牙打掉才怪！然而这毕竟是小冷开的口，小冷一开口，他就什么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思来想去，最终确定，一切似乎都是可以不必在意的，只有一点。
——他比小冷年长那么多，若果真点了这个头，将来又能陪小冷多久呢？
孟高飞醉了又醒，醒了又醉，他喝得越来越多，却越来越难醉。
心里有事的人，总是会很难醉。
他决定回去。

地宿回到不夜长河时，冷秋颜正巧在谈一桩生意。故而地宿翻墙进了后院，又做贼似的进了冷秋颜的房间，途中竟然一个人也没惊动——又或者守卫即便看到，也知道这等身形与轻功，不夜长河内也没有第二人。
他一推开窗（他是翻窗进去的），映入眼帘的便是冷秋颜床上那引人注目的两床被子。
地宿一怔，千雪大夫的医嘱又在耳边循环往复，不断提醒他冷秋颜还是个病人——一个逞强习惯了的病人。
……分明就是没好全啊。心中那些犹豫顿时都压了下去，地宿叹了口气，心想这小子真是不让人省心。
他坐下，想了想，还是靠在床边闭上了眼。

柳三元在第二天发现，自家老大仔悄无声息地回来了。
往天孟高飞若要回来，不是做了什么天大的事，便是冷大总管让人去绑，像这样无声无息地回来，实在是少之又少。
这让柳三元不禁好奇：这回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不怪他有此疑惑，毕竟孟高飞虽然常常离家出走，但像是在冷总管大病初愈这种时机离开，属实不是地宿做得出来的事。
这只能证明一点：他们之间闹了矛盾，且一定是非同一般的矛盾。
而这回地宿回来后，更是让他觉得，这个猜想是正确的。
因为总管同老大仔之间的氛围，忽然变得非常的，微妙。
之所以用微妙这个词，是因为说是尴尬太严重，但要说他俩之间一如既往，那绝对是睁眼说瞎话。
他们在保持距离。
这件事并没有那么明显，至少在外人眼里，一时半会儿的，还是觉得没什么异常。但对柳三元来说，这简直比秃子头上的虱子还显眼。
老大仔是从总管房间里出来的，这不奇怪，在冷总管生病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同吃同住睡抵足而眠，甚至还引来了不少乍一听可怕但细想又觉得没毛病的流言（是的，柳三元特意去打听了一下到底是什么让地宿气成那样）。
而后就是不对劲的部分了。
地宿似乎勤奋了起来。
他开始非常积极主动地处理不夜长河的事务，这便罢了，他还总是坐在一个离冷秋颜不远也不近的位置，肢体触碰更是能免则免——简直像是一碰到就会撞出什么火花似的，透着一股子不可理喻的谨慎与克制。
对此，冷大总管什么也没说，听之任之一般放任这种奇怪的行为，面上神情平静得仿佛这件事压根没有半点不正常。
柳三元承认，他在听到外头那些“毁谤”时，是真心认为那是毁谤。哪怕他有一瞬间确实想过：“咱们总管与老大仔的相处确实是很不像正常父子”。
但现在他忽然不那么确定了。

对现下的境况，花四喜似乎有些忧心，私下里问他是否要做点什么。他反问说你觉得呢，四喜说我觉得再不做点什么不夜长河恐怕就要分家了。
“你觉得他们现在这样是为什么？”三元问。
这话问出来两人都沉默了，面面相觑时在对方脸上读出了熟悉的神情，仿佛对镜自揽。
“你也听说了吧？”最后四喜打破沉默，“那些传言。”
“啊。”三元说，“如果咱俩听说的是同样的，那我也听说了。”
“前些天老大仔要给总管挑媳妇，挑了那么久。也还是不了了之。”
“是啊……”三元附和道。
“而且老大仔一走，总管的病就立刻好了。”
听到这里，三元忽然一愣，环顾一周确认没人在附近后才说：“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什么？”
“我第一次去给总管抓药的时候，抓药的大夫说，里头有些药材混着吃会体虚。我为这件事特意问了总管，总管说医生开的药不会有错的。”
“……”
“……”
“今天的话，就当没有说过吧。”
“……嗯。”
话虽如此，四喜却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我们真的不用做点什么吗？”
三元有点忧虑：“帮老大仔劝总管？你不要薪水了？”
“不是。”四喜想了想，胡乱比划了一下，“酒后吐真言。”
“哈？”
“不管什么事，只要说开，就好了。”
三元顿时忧心如焚：“万一老大仔说了什么不好听的……”
四喜也犯了难，虽说老大仔与总管关系如何，众人都是看在眼里的，但这不妨碍所有人都不清楚老大仔是否真是对冷总管也有那种心思——万一真没有呢？
沉思片刻，四喜斩钉截铁地说：“那就再灌醉一点！”
对此，三元只有敬佩：“你是真的不在乎薪水。”
四喜忧愁道：“薪水不归老大仔管，但性命不是。”
三元感慨道：“你和总管真是交情过命。”
四喜幽幽道：“很快你也会的，知道吗，知情不报和从犯同罪论处。”
三元：“……”

要哄孟高飞喝酒是很容易的，至少比去河边钓鱼要容易得多。生意谈成了，自然要喝点小酒，再问些搔到痒处的问题，地宿就少不得要多喝两杯再讲了。兴致高时人是很难发觉自己到底喝了几杯的，自然，也有不断悄悄更换酒坛的三元与四喜的功劳。等到他终于趴到桌上，手指把碟子里的花生米都扫飞了出去，三元才来得及数一数地上的酒坛。
冷秋颜正是在这时进的后院。
他本来在对账，有些账目有些误差，算了两遍也还是对不上，抬头要叫花四喜来，不想旁边的人告诉他，说三哥和四哥在后院与老大仔喝酒。
这还了得？冷秋颜摆手让人下去，想了想还是自己亲自去抓人。毕竟三元四喜资历老，也不好随便叫个人去骂。
院门是大开着的，冷秋颜一眼便瞧见趴在桌上不省人事的孟高飞，登时心中更是不愉。四喜见总管脸色不大好，邀功的心思瞬间没了，忙戳三元示意他说话。三元心想这难道是我的主意，你戳我干什么？但还是忙起身赔笑，张口就是“总管，这是兄弟们送您的礼物。”
四喜心里一咯噔，改戳为拧，好险没把三元的肉拧下来。三元疼得倒吸一口冷气，自知失言，忙补救道：“说错，说错。总管，老大仔他要喝，咱也没办法。您看看这……要不我和四哥先带老大仔回屋去？”
冷秋颜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喔呼，我说怎么账都没对上，原来是只顾着打歪主意了。四喜，去我桌上看账去，对不上的地方我圈起来了。三元，你也跟着去，别在这待着。”
三元四喜无话可说，灰溜溜地便都离开了。等他们走得远了，冷秋颜才走到孟高飞身边，俯身去看这人的状况。
孟高飞皮肤白，这会儿脸却和关公似的，只不过红色分布得没那么均匀。呼吸倒是很平稳，就跟真的睡着了似的。
冷秋颜轻轻推了推地宿的肩膀，没有反应。
热度在指尖凝聚，冷秋颜注视着孟高飞裸露的脖颈，他的手指几乎落在要害处，只要再往上一些，再用力一些，轻轻一拧……冷秋颜几乎听得到脖颈折断的声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手指不受控制般移了上去，但最终只是按住了肩膀，将那醉猫缓缓扶起，放在了臂弯中。

孟高飞是被失重感惊醒的。
他睁开眼，第一反应是要跳起来，但他立刻就发现他的脸有小半贴着谁肩膀上的衣料，视线范围里还是熟悉的衣服与配饰。
热量一下子全涌到脸上来，孟高飞迅速把眼睛闭上，只装作自己还没醒。
冷秋颜何等善于观察，地宿刚醒他便知道了，只是难得见这人害臊，原本还有那么点被当场抓包的不好意思，一下子就都烟消云散了。揽着地宿腿弯的手愈发平稳，一直到床边都有点不想放下来的意思。
地宿等了一阵，始终不见落地，也顾不得装睡，粗声粗气道：“破你西瓜！你小子还抱上瘾了？”
冷秋颜这才把他放下。靠在枕头上，孟高飞眯着眼看小冷，确信这坏小子在偷笑，心里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但他毕竟喝得太多了，加上是在冷秋颜身边，更是连动手指教训人的念头都浮不起来。他闭上眼，用最后的力气翻身背对着小冷以表不满，而后就昏昏沉沉地将要再次睡过去。
他很快落入了梦乡，但又很快就醒了。
梦里是黏黏糊糊的，又很热，也不清楚是先黏糊起来呢，还是因为热才觉得黏糊。孟高飞有些不舒服，动了动身子，感觉身后像是贴着了什么滚烫的东西。
而后是熟悉的火热，微凉的手指摩挲着他翘起的前端……等等，他什么时候有的反应？
一阵难以言说的舒服裹住了孟高飞的下体，进而蔓延到全身，一路冲上了脑子。在飘飘然的高潮中，一阵微妙的疼痛也自会阴处游上了脊骨。
孟高飞立刻醒了。
这时他才知道一直以来的黏糊感从何而来。柔软的唇近乎缠绵地抵在他耳垂处，又一路滑到他的脸颊上。孟高飞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耳朵一定全红了，原因也不会全是喝多了酒。他想他是真的醉了，到了这种时候，居然还没有半点要把这小子掀翻在地的心思。
冷秋颜知道他醒了，干脆把他翻过来平躺着，光明正大地俯下身来亲他，嘴上不停，下面也蓄势待发。孟高飞的裤子早不知道脱哪儿去了，大腿根被滚烫的那话儿磨着，弄得不上不下。
亲了两口，又听见这小子说什么“老大仔若是不愿意，大可以再拒绝我一次。”
孟高飞差点给他气笑了，抬手拍了拍小冷带着红晕的脸，哑着声音说：“破你西瓜，怎么在床上废话那么多。”
那话儿便抽出来，孟高飞眉头一皱，还道这小子竟临场怯阵，不想是两根手指伸了进来，还沾着些油膏。冷秋颜虽早已迫不及待，却还是生怕心上人痛了一分半点，前戏总还是做得足了。
进入时孟高飞饶是有些心理准备，也差点弄得酒意全消。冷秋颜见他倒吸凉气，忙贴上去热切地亲了几口。孟高飞心里软乎得不行，自然而然地揽住小冷的背，顺着回吻了回去。
虽然两边都是第一次，难免有些磕磕绊绊，但终于全部进去后，孟高飞还是爽得头皮发麻，至于附带的那点疼痛，自然也都不算什么了。
一番颠鸾倒凤、胡天胡地下来，孟高飞早把先前的烦恼抛到脑后，想着早知道这么爽快，先前也不用这么扭捏。
那些困扰就像他为着不去伸手去够着那喜爱的东西时找的借口，等到孟高飞果真碰到了幸福的一角，他便如同刚学会了飞行的鸟儿，忽然再也不记得只能笨重行走于土地的滋味。
那些如山一般沉重的顾虑便忽然又烟消云散了。
左右他是最爱小冷的，小冷也最爱他，那些顾虑实在很没必要。都说及时行乐，他武功高强，想必还能再活许多年，一直到他和小冷的头发都变白，那时候再离开，小冷也不会很伤心。
他这样想着，又眨了眨眼。
冷秋颜又一次凑近了，鼻尖挨着他的脸颊，眼睛亮晶晶的，像是会说话。孟高飞看着那双眼睛，终于从中看清了他一直以来没能穿透的迷雾。
那是长年累月的、矢志不渝的、对他的渴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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