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10.20 【酆都月】【任酆】酆都/请酒（江湖au两篇，2L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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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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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樓主發表於: 2023-10-20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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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0 【酆都月】【任酆】酆都/请酒（江湖au两篇，2L完结）

*旧文搬运存档
*江湖AU
*有仿一点罗陵前史

《酆都》

    投石江湖，江湖水深。*

    江湖是什么？
    他第一次这样问的时候，前辈告诉他：杀人人杀，生死无由，便是江湖。
    前辈出剑凌厉，未敌他一剑过喉，剑光如雪人如月。
    热血喷涌，浇他半身腥恶。
    他捡起前辈的面具。绘着恶鬼相的纸面具浸透在血色里，更显狰狞。

    酆都鬼城里什么都没有，最多的就是鬼。每个鬼都有自己的鬼相。
    恶鬼皆由各自的渡者接引过奈何桥，有些被渡者赠与鬼相，有些杀了渡者占据鬼相。
    唯独他没有。

    他的渡者说，酆都城里的鬼够多了。你别做鬼，做一轮月吧。
    他的渡者是一个病书生，鬼相是一片空无的纯白面具。渡者总是在咳嗽，咳嗽的时候脊背佝偻下去。但他总是想直起来，又在沉疴逼压下再次弯曲。
    弯下去又直，直起来又弯。
    像一束竹和一弯月，轮回往复。

    他将半身血和前辈的面具带回与渡者共同的住所。
    渡者看他一眼，顿了顿，捞起他丢进澡盆。洗完澡出来，渡者给了他一身白衣。
    “这样太显眼。”他说。
    大多数鬼不会穿这么亮眼的颜色，这代表绝对的实力。但当你将自己实力的高绝展现出来的时候，反而会招致更多挑战者，而不是起到应有的威慑作用。
    这是江湖的一种悖论。
    “而且，会容易脏。”
    “那你就要学会不沾染污浊。”渡者说，“先从看书开始罢。”

    杀人人杀的江湖，杀人人杀的酆都。没人能回答，这样的渡者如何活下来；也没人能回答，这样的渡者为什么要引渡这样一轮月。
    渡者只是将书卷递到他手中，说，读吧。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上下天地，往来年华，读个透彻，看个明白。

    酆都城的鬼杀鬼，也出城杀人。但他们最想杀的还是月和他的渡者。
    鬼在地狱里挣扎，抬头望月，也想月共同挣扎。

    他们都是酆都城的异类。
    他没有鬼相，却有名字。渡者有鬼相，但他不杀人。
    渡者似乎不会武功，只能教月最基础的。劈、砍、刺……简单到不能更简单。
    但强弱从不在招式，而在心。当月第九千九百九十八次刺出最简单的一剑，他的剑便能杀人了。他杀的第一个人，便是回答他问题的前辈。
    第九千九百九十九剑。

    渡者却不再让他握剑，只是镇日关在屋里看书。
    酆都城的血从来不会停流，有时候街道也承接不住，便会越过门槛渗入房中。
    渡者只是拂袖隔空撇去血色。地板仍然洁净。

    书里也有江湖。
    血从来不只出自死人，还有史笔刀刻，还有文辞言说。当血色迷雾笼罩上月的双眼，渡者便会吹笛。
    也不是笛。
    渡者说，这是尺八。
    乐器长一尺八寸，其中伤悲淌一万里八千岁。如泣如诉，如诉如泣。
    “想学么？”
    月摇摇头，“太悲了。”
    “那学琴。”
    月摇摇头，“太重了。”
    “笛子呢？”
    月摇摇头，“太轻了。”
    “哈哈。”渡者笑，“那听我吹箫。”
    箫比尺八长，比笛子沉，声音低稳而悠远，回响得比琴浅，却从容而自由。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月读到这句诗的时候，百鬼围聚在渡者屋前。火光撩天，酆都城从未如此明亮。
    为首的恶鬼站出来说：“十年已至，你未能毁去酆都，依照约定，我来取你性命。”
    渡者的脊背挺直。
    纯白的鬼相和纯白的衣裳皎皎在鬼火之下，风萧瑟，人独立。
    “焉知我未能？”渡者笑了，将铁剑递给月。
    “我还活在这里，你就该死了。”恶鬼说。
    “杀！”众鬼齐喊。
    惯噬人命的眼里满是不同寻常的狂热。

    月以掌纹熨着剑柄上的刻痕。渡者很久不让他握剑，但病书生的病很重，寒夜尤痛，几乎不会停顿的咳嗽声往往遮掩过他挥剑的声音。
    劈、砍、刺……简单到不能更简单。第一个九千九百九十九剑，第二个九千九百九十九剑，第三个、第四个……他虎口的剑茧和手指上握笔的茧同步生长。
    他以为渡者从不知道。但他从纯白鬼相之下看到了了然。

    渡者说：“剑，不宜沾染鬼的恶血。”
    “月，你该走了。”

    酆都鬼城，容纳世间容不下的恶鬼。
    恶鬼聚拢便会相杀，直至决胜出一个鬼王。混沌的恶鬼有了首领，便会成为一把所向披靡的刀。
    “恶鬼肆意杀人，却不知人也会杀鬼。”渡者说，“江湖人以为有武功就能杀人，却不知人本身就能杀人。”
    “鬼本可以安心做鬼，只要他们没见过月亮。”渡者说，“见了光，就以为自己也能从鬼变成人。鬼一旦有希望，就变软弱了。”

    病书生挡在恶鬼之前。
    月提剑远逃，恶鬼的狂欢都被抛掷在身后。
    他嗅到一股曾经闻过的铁锈气。
    是血。
    但不似恶鬼的腥臭。

    如萧萧长风，如凛凛高竹。

    他没有杀谁，也没有一把火把这处鬼城烧了。
    他乘着渡者当年接引他的船只沿忘川河顺流而下，幽沉的忘川河浪触及不得他的袖上轻纱。

    后来，江湖中有好事者问，为何再没有听说过那恶鬼横行的酆都城？
    因为……酆都城唯一的月亮离去了。
    万鬼自惊鸿一瞥中重归沉沦之日，便是彻底的自我毁灭之时。

    酆都需要鬼，酆都更需要一轮月亮。
    新生，或者灭亡。

————————————

*引自罗陵《无名》。

—

你真是一个令人欢喜的人，你的杯不应该为我而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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攬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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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

1樓發表於: 2023-10-20 12: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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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酒》

    酆都月足尖连点竹林之巅，冠后垂珠相碰交响，敲出一袖萧飒竹风。
    他本欲往山间佛寺取一人的性命，目之所及的微渺之处忽然流过一道剑光。
    他阅过书册万千，这惊鸿一瞥，却想不出以什么词汇来形容这道剑光。因这一瞬息的“想不出”，杀手不为竹风所挽留的脚步乍停。白纱飘飘，落入苍翠竹林之中，似将迟迟冬日牵来一缕，铺就此间一抹新雪。
    而剑光的主人漫步行来，正如一束雪下牡丹，错乱了季节于严寒中盛放凌世的风华。酆都月眼眸轻阖，一时恍然，难以说清是方才的剑光更凛冽，还是此刻所对的眸光更摄人。

    杀手酆都月，标金买首，游走生死。但他也是个读书人，阅书、吹箫、游山、玩水，风情雅致。
    却在这短短的时刻里两次失语，一不知如何道说剑光，二不知如何形容剑客。
    实在是一个不合时宜的难题。

    “任飘渺。”剑客开口。
    目光落定是杀手背后的长剑月饮，却似忽而被扯拽到杀手身上。
    看清一轮月携飒飒竹风，温和清雅、高傲孤冷地拂过他心中未竟的剑招，洒落满目皓皓白霜。

    沙沙。
    无主的竹林，积累厚重的落叶响起第三者的脚步。
    缓缓。
    酆都月慢而不慢地回首。
    咄。
    人头落地。三千金。
    月饮幽蓝如月，一珠血色凝于剑尖，只在一转腕间，融入落叶无处寻。
    铿。
    剑入鞘。
    “酆都月。”

    任飘渺赏尽满林月色雪色血色，于剑出之时又凝视剑，于命散之刻又凝视人，侧耳听闻，是无双的剑鸣。
    这一剑极快，这一剑极厉。空无虚幻，但仍有踪迹；变幻无常，亦安定明晰。与他的剑相同而不同，与他的人殊途而同归。剑与人都有所感应，剑气无声吞吐，剑意兜满袍袖。
    兴致起于未曾预料过的短短一呼一吸之间，于是，“饮酒么？”
    “你请。”

    说饮酒，可两人都未动。
    被买卖的性命流淌在寂静的竹林里。竹杆，竹叶，竹林。竹声，竹香，竹风。
    参天的高竹勾连成割裂苍空的利刃，凛凛的是杀气，萧萧的是风骨。

    无双剑出如虹！
    月饮立剑于前。
    紫虹蓝月交汇，灿然剑光激荡两人鬓发。
    任飘渺长发飞散有似狂人，酆都月冠珠摇坠如星如雨。
    剑客双眸光华熠熠，揽却漫天霞彩。杀手以静谧安宁的眉目承载千里月华，夜幕泼墨，一月绘尽霜雪。

    “飘渺剑法。”
    “我不修剑法。”
    任飘渺目光如剑，酆都月坦然视之。
    又同时收剑。

    任飘渺收剑之后负手而立，手指仍是剑指。这是剑客。
    酆都月收剑之后，手中却多了一卷书。血气犹自徘徊于他身外五步，他却依然身不在其间。这是杀手，或者文士。
    他望他的剑。他看他的书。
    都是对彼此的审视、试探，与冥冥中了然于胸的默契会心。

    “我有一式曰真。破空飞灭虚绝真，再往后，当是什么？”
    “我未习剑法。”酆都月书卷在手，浑身杀意敛尽，一派长居江河，由尖砺顽石打磨而来的文质彬彬，“破空飞灭，剑指有形之物；虚绝真，意在无形之物。其‘有无’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书卷为风所动，扑棱棱飞过数十篇章。
    春秋累积，一语道破。
    剑客的剑指已不是指，剑客亦不是剑客。
    都成了剑。
    杀手敛眸遁入重重竹烟之中。

    “剑八。”
    任飘渺阖目一瞬。竹风浩荡，激起落叶、青叶，一起一落，共飘渺于半空。剑意升腾，剑气凛然。无边无涯的空无，无穷无尽的万物。
    玄。
    无双剑穗垂落，碎尽林间竹叶。

    剑，充斥在苍翠之中，充盈在天地之间。
    不修剑法、未习剑法的文士自保隐匿，于无声处凝视剑客未曾出鞘而剑锋已成的剑。
    倏尔想起于忘川渡口所见的第一缕日光，无处不在，无所不往。碧落黄泉，唯此一剑而已。
    不修剑法、未习剑法、难懂剑法的杀手缓缓抿起唇，感知到自己跃动的心脏。
    此生，从未如此激越过。

    明亮而完满的剑光堵塞了竹林。酆都月动弹不得。
    直至玄之又玄的剑道妙门终也关不住剑客的魂灵。
    他抬眸望来，他才暗暗握住书卷，二指在书卷遮掩下并起。
    他眨眼，他才恍然惊觉剑气于理智之前已然横生。

    “破空飞灭，虚绝真玄。”
    “酆都月，这便是飘渺剑法。”
    那双或许比剑更为寒锐的眼眸里，依稀纳入了杀手不为人知、甚而亦不及自明的惊艳和遭引动的剑意。
    他松指卸力，站姿放松许多。却有一瓣未曾湮没于剑气的金黄竹叶，缀在他袖摆。倒似，揽入了一轮月。
    “如何？”

    “却是我请酒。”酆都月摇首。
    “哈。”
    “岂会负你。”

    临秋江上，一叶舟，一小炉，一壶酒。
    两个人，两柄剑。
    剑锋熏染酒气，便无意起兴而战。人浸润酒意，亦无心争斗是非。
    唯探询一轮月的谜题，追循一柄剑的传奇。

    “你不修剑法，为何会用剑？”
    “剑为君子之器。”
    “你是君子。”
    “吾乃杀手。”
    “杀手也做君子。”
    “君子可作杀手。”
    “哈。”

    任飘渺饮下一杯酒。

    “好奇？”
    “剑意至臻，万物可入剑。自己的过往，他人的故事。”
    “以故事入剑，还是以故事佐酒？“
    “酒叙友。”
    “哈。”

    酆都月饮下一杯酒。

    “剑刺九千九百九十九次，便是剑。”
    “听来愚昧。”
    “你讲。”
    “寻九千九百九十九个故事，入剑酝酿为酒，一杯饮尽，则往事飘渺无踪。”
    “自有至无，无而还有。这便是你的剑。”
    “不差。”
    “我是第几个？”
    “你不在其中。”
    “哦？”
    “剑名无双。双星并行，是为灾劫；日月同天，则为末途。”
    “哈。”

    酆都月洒酒剑上，月饮低吟。

    “吾曾听闻，十五年前，江湖尽处，有酆都鬼城，容纳世间不容的恶鬼。”
    “酆都聚集天下恶鬼，杀伐是鬼的天性。鬼城亦有月华映照，月不宜染血。”
    “江湖浪涌，月不能幸免。”
    “江湖浪浊，则洗足。”
    “哈——”

    任飘渺长笑将酒饮尽。

    “吾要一池清浪江湖，一剑天下第一，一楼天下第一。”
    “同死客论天下第一，未免失之千里。”
    “你在江湖里，却不欲论第一。酆都月，那你为何持剑？”
    “……哈。”酆都月垂首沉沉一笑，幽蓝的垂珠混入他发间一缕鲜明的雪色里。
    琉璃坠雪。心如琉璃，而何方又是雪呢。
    酆都月问，“还饮酒么？”
    “你请。”

    酆都月倏尔扬袖，手中书卷随之抛掷而出，落入任飘渺襟怀之间。剑客捧卷，只见书册恰被翻至一页诗歌，是谓：

    醉舞下山去，明月逐人归。**

————————————

*《道德经》第一章：道，可道也，非恒道也。名，可名也，非恒名也。 “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故，常“无”，欲以观其妙；常“有”，欲以观其徼。此两者，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黄庭坚《水调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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