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02 【魔赤】修仙緣　《75F，番外　永遇樂 2（香魔）》（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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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光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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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7)

樓主發表於: 2011-07-29 19:21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1.02 【魔赤】修仙緣　《75F，番外　永遇樂 2（香魔）》（全文完）

特增封面～

※

　　－－直到將死之際，吾才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問題能思考看看，那就是，在本性皆是貪婪、愚昧的人類之中，究竟有沒有那種特別的人，是可以為了他人而死的？如果有，那麼，有沒有那麼一位，是願意為了吾而死的？

　　當吾正在思考，以消磨在這炎熱火山口中漂流的漫長時光，吾的身旁只有一人，那就是赤睛。吾看著他，完全無法將他與這個目前正在思考的問題，劃上任何連結。

　　如果有人，是能讓很多人為了他來犧牲生命的，那麼也許是個交友廣闊的人，或是個權力極大的人；可是自始自終，除了吾自身之外，身邊一向只有一個人，不過是赤睛而已。

　　於是，看著赤睛，吾在心中給了自己一個純粹的答案：沒有吧，一個也不會有，怎麼會有任何人，是願意為吾而死的？

　　這個問題，當然只是為了消磨時間，因為即使真的有這樣的一個人，吾也不需要。

　　「生死相許」，人類以生命作為最高的賭注，去與另外一個人相博，這是看似很高貴的情操，可是，這種行為，需要嗎？

　　既然要為了他人而死，那這個人為什麼活著？難道那人活著，不是因為自然地誕生到這世界上，卻是要為了另外一個人而活？

　　無謂，非常的無謂。儘管吾也常常做一些無謂的事，但是多少還是找得到一些行事的理由，唯有由他人主導自己的生死，這種行動，令吾感到完全無理可循。

　　再度望向身邊唯一的那人，赤睛，吾心想，就是尋遍了整個世界，都不會有為了吾而生，並為了吾而死之人。

　　吾想，找不到的。因為那種蠢人，不必去找，似乎，一直在吾的身邊，從未離去過。

　　「……」

　　良久，赤睛緩緩張開了眼，也望向吾。終於發現吾原來一直在看他，他便緩緩開口道：「凝淵？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傻赤睛，吾的功體是純火，要是在冰原上飄這麼久的一段時間，也許早就死了，偏偏是掉在火山口，這讓吾就算想死，都有點困難啊。」

　　赤睛聞言，隨意點點頭，嘴裡咕噥著：「唉，真是的，怎麼還不快點死一死呢？……」

《浮生夢》

　　這是一個很長很長的故事，可以說是沒有激情，也不甚精采，卻綿延、纏繞住兩個人的一生，將兩個生命交織、重疊在一起，再也無法分開。

　　牽絆了一生，同生共死，似愛非愛，似情非情，彷彿早已命定三生。

　　好似一直在追求著什麼，卻永遠也看不到那道阻且長的盡頭；明明雙方都是為了得到一個圓滿的結果，或努力，或懶散地活著，在那生命的過程中，卻又消磨得極端辛苦，就像是－－那些想修煉成精的草木，或是一心想羽化登仙的人類，修身養性的極長過程。清淡如水的一切，卻總令人心性難耐。

　　這是一場，將三生命定所修來的緣分，極為平實地揮霍、糟蹋掉的紀實。

　　凝淵和赤睛，兩人相識的歲月之長，篤定已有上百年，說不定，有千年吧。人的一生，極其短暫，和他們倆人相比，就更顯得朝生而暮死，也因此，那兩人的生命都進行得極為粗放；詳細而言，凝淵簡直不知道他的日子該怎麼過下去，百般無聊，赤睛則是看凝淵怎麼過日子，他就依樣畫葫蘆地把日子過下去。

　　凝淵有時注意到赤睛，有時沒有。有一天，他心血來潮，就停下他那很少停駐的腳步，回過頭來問赤睛：「為什麼你不離開吾，總是跟在吾的身邊？」

　　赤睛沒有想過要跟凝淵並排走。儘管其他人的副體都與本體並肩而行，有的本體與副體的感情很好，像是太息公與玷芳姬，也有的感情不甚好，例如凱旋侯與無執相，但是不論感情好壞與否，他們至少是平起平坐的。

　　可是赤睛打從一開始，就走在凝淵的身後，不近也不遠，不至於遠到凝淵無法注意到他，或不能與他對話，可是也沒有近到看起來很親密的樣子，兩個人看起來與其說是好友，形容成兩個君子之交淡如水的陌生人，會更恰當。

　　赤睛習慣凝淵很少回頭，所以凝淵忽然回過頭來問他話，就把赤睛嚇了一下，不過赤睛的臉很冷，根本沒有把這層情緒表現出來。他稍微思考了一下，才答道：「也許是因為，你是我的本體。」

　　「喔？……」

　　凝淵覺得這個理由看似正常，力量卻不甚足夠。

　　常常，他被咒世主責罵的時候，心裡就會油然生出這種感覺－－為什麼他現在要這麼被別人侮辱？

　　即使這個人是火宅佛獄的主宰、是他的父親，可是，難道他是欠人侮辱的嗎？

　　最後，聽著那些冷酷至極的話語，甚至到了被毆打，或是被迫跪下的局面，凝淵會笑出來，因為他給自己找到一個結論，那就是，他這個人很討人厭。

　　他討他父親的嫌，也討他妹妹的嫌－－甚至可能討他母親的嫌，所以，皇后才在生下凝淵後就這麼虛弱，甚至一生下寒煙翠，就死了。

　　凝淵很聰明，他由以上的推論，得出接下來的結果－－這一生，不會有人喜歡他。他魔王子凝淵，一生注定孤獨。

　　如果赤睛像個知心的朋友，是整個火宅佛獄裡最例外的、會與凝淵親近的人，那也就算了。

　　可是，坦白說，凝淵已經與赤睛認識了這麼久，他不喜歡這太過冷淡的副體：性格悶悶的，說不上話，雖然時常讓人感到安心、可靠，可是各式各樣的反應都太少，與他對話會有種自討沒趣的感覺。

　　於是凝淵心生一股，想離開赤睛的衝動，哪怕只有一會兒。他就沒有告訴赤睛，逕自提起腳步，快速離開了。

　　赤睛看著凝淵長髮與披風搖曳的艷紅背影，感到有點莫名其妙。為什麼剛才還在問他話，下一秒就忽然走了？

　　赤睛也不笨，馬上就想到，凝淵根本不想他再跟下去，這個可能性。

　　眼見凝淵的背影越縮越小，好像是被揚起塵沙的風帶走似的，起初，赤睛的腳步釘在原地，最後，他不由自主地，彷彿被一條隱形的鎖鏈緊緊扯住似的，再不跟上去，就會扯動枷鎖，令自己難以呼吸；他竟加緊腳步，一下子跟上了凝淵，哪怕剛才已經失了凝淵的蹤跡，可是赤睛自然地拐了一個彎，隨即又尋回凝淵的蹤影。

　　凝淵見到赤睛一下子不跟，一下子又跟上來，心情有些複雜；對於沒能甩掉赤睛，感到有些失望，卻又對於赤睛的忠誠，感到慶幸。

　　這樣的心緒變化，令凝淵不耐煩。他以為他抓得住自己的心情變化－－當然，心情這種虛假的東西，會有什麼樣的變化，會操控在自己的手裡。

　　或者，凝淵一直以為，自己算不上擁有「心」這種東西。

　　凝淵再次停下腳步，回過頭，等到赤睛走過來，他才對著赤睛，準備要開口。

　　赤睛上前了一步，準備要聽凝淵說話。只見凝淵那一對睫毛纖長的深遂美目一冷，而他低聲道：「赤睛，沒有人規定副體必須跟著本體，你可以離開。」

　　赤睛聽了，表面上很漠然，心裡卻噗哧一笑。哈，笑話，自己又沒有干擾到他，憑什麼凝淵卻莫名其妙要趕人？

　　即使凝淵終於表明心意要趕他走，赤睛的心裡沒有抱怨，甚至沒有一絲準備要離開的意思－－從赤睛一出生，咒世主告訴他，他一生的職責就是為了監督凝淵開始，赤睛真的沒有一天離開過凝淵的身邊，一天都沒有。一天短暫的睡眠結束，接著漫長的日夜都跟在凝淵的身邊，每日每日的過去，凝淵自然而然成了他生活的重心。

　　沒有了凝淵，赤睛這一只陀螺，連開始轉動都成問題，就先倒下去。要說凝淵是赤睛呼吸的空氣，一點都不為過，只是凝淵自己從沒發現罷了。

　　儘管凝淵與赤睛兩個人，個性如此大相逕庭，說實在的，赤睛從不討厭凝淵，但也說不上很喜歡就是了。對赤睛而言，赤睛最需要的，只是能在凝淵的身上，莫名找到一種天生屬於赤睛自己的歸屬感。不過這一點，就能使赤睛安於生活，他從來沒有想過，凝淵會趕他走。

　　赤睛思考了良久，直到凝淵都開始不耐煩了，他這才緩緩答道：「凝淵，也沒有人規定副體不能跟著本體。」

　　這一刻，凝淵竟然看見一抹微笑，從赤睛淡粉色的唇瓣浮現，而那嘴角上揚的角度，意外的華美。

　　在此之前，他從來沒有看過赤睛有任何表情。無論高興，無論悲傷，赤睛的面無表情，似乎就是他所有的表情。

　　直到看見這個微笑，凝淵這才發現，如果自己能讓這個無趣的傢伙，再浮現更多其他的表情，未嘗也不是件有趣又富有挑戰性的事。

　　後來，赤睛還是照樣跟在凝淵的身後－－美其名，履行他身為副體所秉持的「監督」任務；大多數的時候，赤睛有一搭沒一搭地陪伴著凝淵，腦子裡常常全部放空，根本沒有想過監督什麼的。

　　兩人時而沉默，時而交談得無趣，有時，心性不定的凝淵又會真心地笑起來，令赤睛不知道所謂的笑點在哪裡。

　　可是每當凝淵笑了，赤睛就會跟著笑起來。

　　起初，赤睛不知道原來在凝淵笑的同時，自己也會笑，因為他對自己面部的神經根本沒有感覺。

　　直到有一次，當他、凝淵與寒煙翠在一起說話，凝淵說了一個歪理，被寒煙翠打了一掌，凝淵自己就笑了。那時，寒煙翠逕自抽出隨身的鏡子，照著赤睛的臉，對著赤睛說：「赤睛？我不知道你會笑。」

　　下一句，寒煙翠說：「凝淵，我一直以為你的副體是個機器人，因為他從來沒有表情。」

　　而凝淵答道：「喔？吾也一直這麼以為呢，可惜沒有個方法能驗證一下到底是不是。吾看，就連慈光之塔那個最愛發明爛東西的爛地方，所出產的機器人都比赤睛要來得有人味得多。」凝淵說著，忽然就拿火想轟赤睛，因為他想看看赤睛會不會流血，如果會流血，應該就是個人吧。

　　赤睛不知道，原來自己在凝淵與寒煙翠的眼中，竟是這麼冰冷。坦白說，他對週遭的事務真的很少有感覺，頂多對自己關心的凝淵，靈敏度會稍微高一點吧。

　　赤睛不相信凝淵之前沒有看過他笑，就在心裡怪罪凝淵為什麼從來不告訴他這件事－－原來，他是會笑的。但是赤睛自己不知道，一個人笑或不笑，這根本不是一個需要他人告知的事情。

　　總而言之，假如那天沒有寒煙翠在，說不定，赤睛一生都不會知道，原來自己還是有笑容的。

　　然後在凝淵手上的那團邪火差點砸到他身上之際，赤睛這一生，第一次打了凝淵－－事後被凝淵說成是下屬反過來欺負主子。

　　那時，赤睛抽出全黑的佛珠，往凝淵身上用力敲了下去，接著他就知道，經常自稱是個魔的凝淵，其實也是個人，因為他流血了，流了好多溫熱又腥紅的鮮血，卻又一邊流血，一邊饒富興趣地笑著。

　　於是赤睛就覺得，凝淵恐怕只有在被別人攻擊或攻訐的時候才會開心吧。原因無他，凝淵在被寒煙翠罵，還有被赤睛打的時候，看起來都很開心。

　　凝淵與赤睛，這樣個性、舉止是個反比的組合，說來很特別，然而火宅佛獄裡從沒有人把這件事視作奇特，只因他們形影不離的模樣，已是每個人日常生活中最正常的一景，沒有人不習慣的。

　　可是凝淵與赤睛自身，卻長久地各自彆扭著。

　　凝淵常常思考一些奇怪的問題，大部分都不說出來，唯有極少部分說出來，讓赤睛參與一下。

　　他就想過，赤睛為何會是他的副體？讓凝淵遇上赤睛，又或是讓他們從未離開過彼此的，難道是一種被稱作「命運」的無稽之談嗎？

　　赤睛自己也覺得奇怪。他想，副體不監督本體，四處撞榴槤、到處亂晃的，在火宅佛獄不算少數，可是自己為何偏偏這麼乖，總是忍不住一直待在凝淵的身邊？

　　他想給自己找一個最簡單的理由，就告訴自己，副體本來就會受本體的牽引，這是很自然的－－就算他眼睜睜看過有的副體殺了自己的本體、有的本體殺了自己的副體。

　　就在這樣的各自彆扭下，從來沒有離開過彼此的兩人，一直保持著兩人都會意的距離，使得兩人看起來真的不像朋友。

　　儘管他們的情誼根本就深厚得超越了朋友。

　　凝淵從來不懂得，這樣複雜、令人心煩，卻又完全捉不著形跡的一種體會，稱作「好感」。

　　赤睛也並不曉得，悄悄在他心底埋下的，曾幾何時，已經發芽茁壯，濃密得把他整顆心都遮蔽住的澎湃情緒，叫作「喜歡」

　　他們從來都不知道。

【Continue】

之前受一位人非常非常好的姑娘的鼓勵，於是毅然決然地決定寫個魔赤的故事。
心裡的想法非常非常多，從星期一就寫大綱，寫了五六張紙，還以為等到今天才開始動筆，會喪失本來的那種感覺，如今卻發現自己的筆風比原來所想的，要敘述得更多，而且更苦澀了（為此感到很高興　＊被毆＊）

一邊聽很悲傷的鋼琴曲(?)，一邊敲著字，腦子裡不斷運轉著句子，不知道自己會寫幾篇……OTL一定會把我的大綱寫完就對了。
以前在看梟皇的時候，就對這對主僕的感覺很深，劇當然不會演到我心裡所希冀的這一層，所以這一次，輪到我來創造他們的故事。
想寫的感覺，大概就是如此，紀錄一下，免得以後看到自己寫的這篇文，卻不懂得自己為何當初想要來寫它。

[ 此帖被藍光光圈在2021-05-02 05:12重新編輯 ]

櫻花落盡階前月，象床愁倚薰籠。遠似去年今日，恨還同。雙鬟不整雲憔悴，淚沾紅抹胸。何處相思苦，紗窗醉夢中。

頂端

藍光光圈

級別: 精靈王

鮮花(457)

1樓發表於: 2011-07-29 23:0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魔赤】修仙緣　《篇二‧江南春》

　　赤睛與凝淵朝朝暮暮在一起，這令他覺得生命好長。厭煩之際，赤睛禁不住胡思亂想著，冀求自己得旦夕且死。但是凝淵活著一天，赤睛又覺得自己不放心去死，恐怕也難求一死。

　　得不到死，他開始不懂，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竟然對生命這麼厭倦？

　　是受了凝淵的影響而厭世嗎？

　　赤睛心裡明白，他有別的原因在。但是歸根究底，問題還是出在凝淵身上。畢竟赤睛的生活，始終只跟凝淵一人接軌著，他沒有與其他人再有過更多牽連，所以還有誰能擾亂他的心智？

　　赤睛覺得，他沒對凝淵抱持著什麼，不論喜歡或討厭，都沒有。他以為自己從來沒抱持過任何感覺，也就不會有任何希冀。

　　不論赤睛內心抱持的想法為何，日子逕自流逝，任性得就像是凝淵的一舉一動。

　　週而復始地活著，儘管平淡，卻仍有幾分趣味，尤其是聽凝淵說說歪理的時候。

　　赤睛曾經在佛獄買到《魔王子語錄》這種東西，可見凝淵眾多歪理之中，不乏中肯者，但是赤睛從來沒有試著去記凝淵說過什麼，也許是因為早已聽過太多，他甚至要求自己不要去記住那些鬼扯，反正，凝淵自己一定也是說過就不記得了。

　　日子活得太長，腦子裡能裝載的記憶有限。有些事情，過了就算了，至於一層又一層，新覆蓋過去的，就是赤睛硬是要想辦法記住的幾件事－－例如，令他心如刀割的事。

《江南春》

　　一段死亡般的靜寂，雙方良久無語，其間穿插著肢體上的衝突與衣物間的摩擦聲，聲聲炙燙得令人窒息。

　　週遭的氛圍，嚴困得簡直能扼死任何意志不堅定的人；能求一死，倒也價值，偏偏雙方都是堅持之人，相互牽扯得沒完沒了。

　　百年來，凝淵與赤睛之間，第一次發生能稱之為衝突的事情。

　　也是一種很特別的衝突。

　　「唔、嗚……」

　　攢緊了床單，深深吞下一口渾氣，赤睛發出了咽嗚聲，聽起來既是抵抗，又是無力。

　　赤睛發出的聲音極為煽情，此時沾滿了潮暈與香汗的蒼白面頰，尤甚別緻，從來就沒看過如此出人意料的表現。於是微微停止了床軋的搖動，凝淵給予獎勵一般地，將身下壓著那人，往懷裡用力抱了抱。

　　「啊……！」

　　這一動，卻讓赤睛感到有東西把自己嵌得更深，彷彿要把他整個人都熱辣地撕作兩半。

　　嘶叫得乾啞而無助，赤睛此刻，只想死。

　　凝淵憐愛地擁著他，相較之下，赤睛的面色病態得可怖，寶星般烏黑的一對眸子，正眼都不往凝淵的方向一瞧，深困在眸底的恨意與怨意尤深。

　　兩人之間，就這麼一直保持現狀，哪怕是友誼的假象，難道不好嗎？如今，赤睛只覺得凝淵在逼他。

　　對凝淵從來沒有過任何好惡，可是經歷了方才的惡痛，還有更方才的暴力，赤睛終於篤定了他的想法－－他恨凝淵。至於恨他的理由？不重要，一點都不重要。

　　火宅佛獄的天色永遠都停留在最夜深之時，從沒有過太陽的升起，火宅佛獄的人民們，彷彿時間全被這窒礙的黑夜給凍住了。

　　黑夜，永遠不會有結束的一刻；封凍的心，也不會再等到冰融的一日。

　　事後，兩人第一次睡在同一床棉被裡，皆是裸著身子，狀似親暱得前所未有，氣氛卻苦澀得嚇人。

　　赤睛對這充滿了凝淵氣味的房間，這一床沾過凝淵體液的棉被，還有被凝淵玩弄得殘破不堪的自己，都感到深深的厭惡，痛恨極了，簡直噁心。

　　他開始能體會凝淵所謂的厭煩，那種想把整個世界都毀掉的感覺。可惜他沒有足夠的能力這麼做。

　　而導致赤睛憤世的罪魁禍首，他打著哈欠，剛睡醒。難得的激烈運動博得他一百年來的第一次好眠，但是為何選擇對赤睛這麼做？只不過是再正常的需求罷了，他感覺來了，又覺得赤睛順眼、好擺平，說來說去，還是心血來潮的問題。凝淵做事一向不問理由，只問興趣。

　　如果是一般的女人，凝淵可以選擇一夜風流過後，用之即棄；也能夜夜訪閨，繼續發展穩定的關係，最後圖對方為自己誕下個王脈。可凝淵偏偏找了赤睛，這一個他今生不可能會擺脫，也不可能會殺死的人，儘管那人對自己是絕對的忠誠，可是直到睡過以後，凝淵才忽然發覺，事情接下來恐怕有點難收尾。

　　凝淵回憶著昨夜的情形，他發現自己的腦子在選擇一夜春宵的對象時，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楚－－他在沒有喝酒，沒有昏頭，情緒平穩的情形下選擇了赤睛。

　　凝淵的記憶也相當清晰，他記得，自己很平和地把赤睛帶回他的房間，赤睛那時還用奇怪的眼神看他，接著凝淵毫不拖泥帶水地把他推倒在自己的床上，忽然就發覺赤睛其實是個嬌滴滴的可人兒；赤睛雖然不太理解情形，不過不願意受人擺佈，他們兩個就扭打成一團，凝淵贏了，他就翻開赤睛那一身白白的袍子，把赤睛從白的直接玷汙成黑的，詳情不必說明。

　　凝淵不懂，他那時，怎麼會覺得赤睛是一個「好擺平」的人？

　　他看著赤睛，原以為赤睛的目光會恨得燒灼，豈料，卻是他更沒想過的，一種完全的冰冷。

　　凝淵發現自己也能有被一個人震懾的一天－－不是靠威嚇或武力，卻是靠一個眼神。

　　凝淵以為他對赤睛粗暴、把赤睛弄痛，就能得到他的淚水或憎罵，可是一切卻超乎他的預料。赤睛的樣子，平靜得宛如一灘死水。

　　在凝淵看來是如此，因為他讀不出赤睛在心中對他的仇視，不知道赤睛已經在心中把凝淵的全家徹底數落過一遍－－就算他自己根本也算得上是凝淵的家人。

　　這算是一件強暴，這是一件在人心險惡、美女又特多的火宅佛獄，屢見不鮮、每日發生的事。

　　這種事過後，凝淵竟然能毫無壓力地對赤睛攀談，他的第一句話是：「赤睛，你果然很有意思。」

　　赤睛不理會他，可是也沒有當機立斷，拾起衣服去穿，再離開這個房間；說不定是因為他的下身痛得動彈不得吧。總之，赤睛發愣似地揣著被子端坐著，滑下的被子半露出他白皙平滑的胸膛，上頭卻有暴亂的吻痕，紅色的囓咬痕跡，好像獸齒留下的印子，怵目驚心。

　　凝淵沒有自討沒趣的意思，不過他有種折磨人的癖好－－知道赤睛從來不會忽略他的話語，哪怕他一個字也沒回答。現下時刻，可能是赤睛一生中顯得最脆弱的一次，可遇不可求，他怎麼能不在這種時候，對赤睛說點什麼？凝淵就繼續道：「幸好吾從來不把世俗道德當作一回事，否則要是將性別視作歡愛的標準，吾就無法享受到你這樣的美人了。」

　　赤睛終於有了一點反應。他斜瞥著凝淵，看起來很是鄙視，「凝淵，這是頭一次，我覺得你的話很冗長。」

　　聞言，凝淵卻低低地笑了出來，「喔，你終於有了反應。」那笑意也是很惡劣的，「你很有意思，抵抗的時候這麼有力，事後反而不大追究，是嗎？」

　　赤睛不是不追究，他心想，也許遲早會有所報復……吧？坦白說，赤睛沒有把握，自己能報復到凝淵。

　　赤睛能堅持多久？他能怎麼報復回去？他會有報復的意願嗎？

　　火宅佛獄的人都習慣以牙還牙，你放他火，他就殺你全家，人人都是如此；赤睛卻不想這麼沒品，再去強姦凝淵一次，這很無聊。

　　赤睛的心思正在翻騰，但表面上依舊是雲淡風清。他總習慣對凝淵有所隱瞞，就像凝淵也不把所有的心思都告知他。赤睛道：「我這一生最大的不智，就是明知跟在你身邊會導致我自身的不幸，我卻仍一意孤行地去自討苦吃。」

　　「那是你從來沒有想過要逃。赤睛，老實承認吧，你對吾就是有種天生的奴性在，」凝淵道：「哪怕你不是吾之副體，也會如此－－只要你跟吾同時活在這世上。」

　　赤睛聽了，就噤了聲。

　　他明明知道這個事實，卻不想承認，同時為這樣的自己感到可悲。看吧，現在他還乖乖坐在這裡，接受凝淵用言詞羞辱他，這不就是種奴性嗎？

　　這還是第一次看到凝淵的歪理，這麼迅速且確實地得證。赤睛在心裡哧之以鼻。

　　伸過手，綴在保養得當的纖細手指上，紫晶色的指甲藉著搖曳的燈火照映，微微流曳著光芒，往上，凝淵捉住赤睛的下頷。

　　「赤睛，這是吾第一次看得出你心裡在想什麼。」瞇起赤紅的一對眼，彷彿墜入了癡迷，卻又依然維持著殘酷的理智，凝淵的眼神熱辣直射在赤睛的面容上，一點不漏地揣量著他，「你在心裡辱罵自己，是嗎？」

　　「……不用你管。」

　　微微地發抖著，赤睛慍怒，簡直是咬緊了牙關，才讓這四個字出口。這也是頭一次見識到赤睛的震怒，凝淵心想，還不夠，沒有他心裡想的那麼激烈。

　　「喔？主體不能管副體的事嗎？」

　　再將赤睛的頷部向上挑起，打量這好看的鵝蛋臉型，再將削瘦的下巴捏得緊了點，讓蒼白得簡直無色的肌膚，露出那麼一點受到緊湊的血色來。

　　仍舊是那副打鬧的口氣，凝淵冷冷地道：「如果吾不再將你單純視為副體呢？就賜予你這殊榮，讓你作吾之愛人吧。反正吾也受夠女人了，你的反應真是比女人要得體許多。」

　　「愛人……嗎？」

　　不知是否聽覺有誤，凝淵好似聽見赤睛的言語間，有那麼一聲嘆息，但是端看他那歛起的面容，又完全看不出嘆息過的痕跡。

　　「你的意思是，作你的玩伴？」

　　赤睛終於也回過頭來看著凝淵，深深的黑色眸子，好像一泉不見底的潭水，很……嚇人。不知這是否為凝淵這一生中，唯一違背了他那低道德標準的良心的舉動，此刻，他對赤睛的眼神居然只有這樣的想法。

　　凝淵何嘗不知道，儘管說不上個名堂來，比起放任他死活的家人，赤睛依舊是整個佛獄裡最關心他的人，而且一陪，就陪了他五百年以上。

　　五百年，這是多長的時間，彷彿兩人都安定了，陷入一種平衡之中，要這麼達到永恆。所以凝淵對赤睛始終是有些在意，也有些顧忌……只有一些。

　　也許是某一刻，凝淵忽然發現，自己居然能陷在一種安定之中，長達這麼久的時間，他是無法忍受的，只覺自己可悲，於是就動手去打破這個平衡－－用了一個最平和，同時也能稱作最偏激的方式。

　　聽見赤睛的回答，凝淵自己都感到可笑，該死的可笑。

　　他們的關係，終於得到一種改變：下墜的、惡化的改變。

　　赤睛隨便一句話，都讓凝淵徹體冰冷著。赤睛對他的態度，似乎也與他的父親或妹妹沒什麼不同了，於是凝淵的笑容更為濃厚，心底興起一種親手摧毀某種事物的，崩壞的興奮感，同時也夾雜一絲悲傷。凝淵心想，他是不是從此失去了赤睛這個人？

　　「玩伴？或許吧。」假意地贊同著赤睛，不讓自己露出點破綻來，凝淵道：「如果要玩伴，也不需要你一個。吾的胃口也許被你打開了，居然開始覺得男人有趣。」

　　「你看凱旋侯如何呢？這麼矯柔造作的一個小白臉，他必定比你呻吟得更大聲，吾可是會用盡辦法，讓他在吾底下求饒。」

　　明明平常的凝淵也是這一副嘴臉，如今赤睛看了就覺得這樣的凝淵太過囂張而刺目，他忽然忘記自己究竟是怎麼跟這麼討厭的一個人，廝混過了五百年。

　　「但是，吾怎麼會去找凱旋侯呢？他那個賤人，跟你比起來，畢竟還是差遠了。」不知究竟是在褒獎赤睛，還是在貶抑凱旋侯，凝淵道：「你的倔強深藏骨裡，不到非常時刻不會顯露，你很難纏，所以值得。只有你，能引起吾之興趣。」

　　聽著這一席近似告白的話，赤睛的心裡毫無波動，靜得連他自己都怕。

　　赤睛不是聽不懂，他知道自己瞭解凝淵也已經有七分。

　　赤睛總以為，能守候在一個人身側長達數百年，這會是一種特殊的情感與堅持。然而直到現在，赤睛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難道連一點羞怯或是憤怒都沒有嗎？赤睛在心裡催促著自己，多少有一點反應，如今他的心卻好像凋零了、死了，他對他一向最在意的凝淵，沒有了感覺。

　　赤睛原以為，自己可能會想聽到的一席話，如今卻被他棄若敝屣，並感到活著好像不再有什麼特別的意義。

　　赤睛的毫無反應，究竟是真是假？這激起凝淵眉間的波漣。

　　如果是裝出來的，凝淵不喜歡，因為他想看的，是赤睛有意思的反應；如果不是裝出來的，凝淵也不喜歡，因為這樣的赤睛，不能再算是一個他會抱持好感的人。

　　過去的赤睛也許會為了凝淵稍有的動靜而為之緊張，可是現在，他仍舊是一片死寂般的靜默。就像是，一個人已經死了，這是一個最貼切的形容。

　　赤睛本來不懂凝淵為什麼要捏住他的下巴，如今，他卻整個人都貼過來，尤其是唇距離得很近，甚至能從他的髮間，嗅到一股淡香。

　　心裡有點遲疑，究竟該推開他，還是接受他？

　　赤睛想了想，選擇什麼也不做，就這麼閉上眼。

　　但是即將到來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赤睛睜開眼，只見凝淵凝視著他，眼神裡流露著一種名為「苦澀」的情感。

　　－－赤睛當然知道那種情感名為苦澀。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看到，就在皇后死去那時。當時，咒世主淚流滿面，沒有人看過咒世主哭，也沒有人能見到一個人哭得如此淒厲，肝腸寸斷。

　　於是只需一秒，赤睛就懂得，凝淵眼裡的情緒究竟是什麼。這居然使得赤睛開始躊躇，自己是不是對凝淵太壞了？明明有錯的該是凝淵，誰叫他行事一切都如此隨意呢，但赤睛居然對他不忍心了。

　　放開了手，坐回自己的位置，保持兩人之間慣有的距離，凝淵的眼皮微微垂著，「吾去靜一靜。」聲音聽起來有些疲累的樣子，他逕自在床邊拾起了衣服，赤睛甚至還幫他撿起散落在周身的披風與輕甲，並遞了過去。

　　目送凝淵將全身都打理好，好像個無事人，決然離了房，這是赤睛頭一次沒有急著去追隨凝淵的背影。

　　從此之後，赤睛就懂得放下；時而跟隨凝淵，時而離開凝淵，給凝淵一個自由，也給自己一個喘息的空間。

　　在床上的那一次，是他們距離得最近的一次。

　　如凝淵所願，他們兩人的關係不再是單純的主體與副體，卻變得傾向於主僕。

　　兩人之間站著、走著、坐著，都保持著同樣多的距離。彼此都不再會意到如此的距離，因為這距離是自然形成的。

　　自此之後，他們之間注定有一道鴻溝，彷彿天想擁抱地，地想碰觸天，卻是天地間的距離，得都得不著。

【Continue】

這一篇的氣氛應該就是此文走向的奠定了（儘管我覺得第一篇就已經是這個樣）
篇名取作江南春，很有那種風和日麗小橋流水桃紅柳綠的感覺，但這是個借喻（喻某種事，噓！），也是個全文反襯。
我每篇篇名都會取個意涵，大家就先看了篇名，再看內容，應該能多少有一點特別的感覺。
上一篇之所以名為浮生夢，則是因為第一篇是比較導入性的，時間點的略述涵蓋他們的一生，一生有多長，如白駒過隙，黃梁一夢。

篇首有一點比較敏感的東西（汗）一切是劇情需求，我已經盡量隱晦了（汗汗）之所以會寫那一段，是為了接下來的劇情撲梗，客倌們且看便知。

今天從下午五點一直狂暴到晚上十一點，勉強二更，打了都快一萬字，我真的是怨念太深OTL|||（累積太多時間沒寫文）
最主要是希望自己可以寫一部無悔的文，以後不論隔多久看幾次，都能夠十分感動，所以心理層面的描寫特深，不然我平常寫文也沒變態成這樣的。

櫻花落盡階前月，象床愁倚薰籠。遠似去年今日，恨還同。雙鬟不整雲憔悴，淚沾紅抹胸。何處相思苦，紗窗醉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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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tatisti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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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37)

2樓發表於: 2011-07-30 13:2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魔王子对赤睛的占有欲还真不是一般的呢。
这种看上去若即若离但其实完全不可分割的感情让读者都为之窒息XD

殢師殢專屬論壇·雙無·俠情無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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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nt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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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

3樓發表於: 2011-07-31 23: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凝淵愛上赤睛了XDD
可惜兩個人都不知道『愛』是甚麼...

不是只有被傷的那個人會痛
傷人的那個呢....
他連喊痛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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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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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27)

4樓發表於: 2011-07-31 23:2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呃，魔咩要強壓赤睛的時候，赤睛為什麼不變成魔龍逃跑呢?
要是變成龍形魔咩就壓不住他了啊...

這兩人都是感情白痴...
應該要向小翠好好討教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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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光光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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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7)

5樓發表於: 2011-08-01 00: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statistic

佔有慾這東西
因為魔咩咩是不食人間煙火的人,所以能發揮到徹底
而且這樣也不會讓人覺得討厭
我也喜歡這種看似若即若離實際上卻不可分割的愛啊
"窒息"這詞,親你用得真貼切

to cynthin

那就讓他們兩人慢慢體會吧
其實這也是這一部的課題之一

to 流漪

因為變成那樣文就寫不下去了(死)
其實赤睛總是不忍心拒絕魔咩咩的

哈,小翠自己也情場失利
去向她討教不好吧

***

【魔赤】修仙緣　《篇三‧無聲戲》

　　在這之後，又零零總總發生了一些事，赤睛沒有去留心它們，不過更正確來說，是不想去留心－－

　　不想去在意一切關於凝淵的事，偏偏生活卻全都被凝淵佔滿了。赤睛對此只感心煩。

　　一天，凝淵隱藏了自己的行蹤，消失一會，不過赤睛懂得，凝淵哪裡都不會去，只會去見他的父皇咒世主。

　　赤睛曉得，凝淵有這個能力離開皇宮，甚至火宅佛獄或是四魌界，但他沒有。所以赤睛覺得凝淵其實並不討厭咒世主，儘管他所表現出的一言一行，看起來都對其十分憎惡。

　　那次凝淵回來以後，嘴角淌著血，臉上慣有的微笑只讓人覺得是種逞強。赤睛看了，有種微微的揪心感而不自知，他沒有問這傷是哪裡來的，反正佛獄裡也只有咒世主有資格打凝淵。

　　凝淵一抬眼，望見赤睛，便瞇起眼來，「赤睛，你在擔心吾？」

　　赤睛本來的確有那麼一點擔心，不過凝淵最近好像越來越容易看破他的心思，赤睛聽了就覺得不悅，因此譏道：「我不會為你這爛人抱不平，你活該。」

　　凝淵聽了，不像平常那麼回話，也沒有再反唇相譏，這使得雙方都陷入沉默之中。

　　「所有的局面都是你自己逼出來的，難道不是嗎？……」吸了一口氣，赤睛輕聲道：「是你，你這個人喜歡活在絕境中，你也怨嘆家人與你宛如寇讎，但是你過去是怎麼悖逆、玩弄他們的，你自己心裡清楚。」

　　凝淵聽得出來，赤睛的聲音正在輕顫，他的責罵聽起來卻更顯得他的關懷。

　　「赤睛，你真迂迴。」伸手攬上赤睛的肩膀，溫柔地撫摸著他的肩頭，兩人久違地再次拉近距離。太多時候，他們之間的顧忌，比兩個陌生人之間都要來得深。

　　「為什麼要拿別人的例子來影射你自己？吾明白你對吾有諸多的抱怨。」

　　稍稍停頓，凝淵呼著氣，以戲謔的語氣，在赤睛耳畔道：「你恨吾，同時卻又關心吾，你看你多麼在意吾。相信不用吾來提醒，你也明白自己很賤。」

　　於是，凝淵得到他想要的反應，看見赤睛極力掩蓋著憤怒。他發現，自從赤睛與他之間產生了仇隙，赤睛居然變得更有人味了。

　　來回撫摸過赤睛的背，再將手游移至前，指間支上赤睛的下頷，捉著他的臉，將那冷淡的面容看了清楚，凝淵道：「赤睛，你曉得吾有多狼狽，也看過佛獄有多少得勢的人，反正吾除了是你的本體以外，不是你的任何人，你大有理由離開吾，去跟隨任何一位更值得的人。」

　　黑曜石一般，深沉而明亮的黔色眸子，面對凝淵的咄咄逼人，始終不敢去與凝淵四目相接；可是當凝淵說完，赤睛的目光忽然大膽起來，嚴厲地直視凝淵的面目。

　　「你…在趕我走嗎？」

《無聲戲》

　　赤睛不懂得凝淵為何三番兩次趕他走。

　　赤睛試想著，火宅佛獄如今的三公，都比凝淵這王儲要來得得勢，就算是寒煙翠也依舊不失為下任王的人選，所以他是不是在害怕自己的勢弱，因此不想將赤睛拖下水？

　　不過想了想，赤睛覺得凝淵倒不像是會想得這麼多的人，所以與其這麼推論，不如該說是……凝淵討厭他。

　　仔細想想，這麼地想趕走他，先前不是也有過一回嗎？凝淵這個本體，原來從很久以前就討厭他這個副體，只是一直都沒有說出來罷了……？

　　既然他討厭凝淵，凝淵也討厭他，那麼他為何不走？

　　「啪。」

　　正在遲疑，一掌倏地，熱辣地搧上赤睛的臉頰，發出清脆的掌摑聲。緩緩的，一絲鮮紅自赤睛的嘴角汩汩流下。赤睛如炬的目光中，藏不住驚訝與少許的憤怒。

　　赤睛終於激動了。

　　「這樣，你還不願意走嗎？」

　　儘管凝淵才打了他，但是他此時的語氣很溫柔。赤睛不覺得剛才的動作，和他現在的問話有任何關聯，只是傻傻地站在原地。

　　看著凝淵，赤睛在心裡自問：為何不走？為何走不了？到底是什麼，在他心裡不斷拉扯著？

　　赤睛無法自己做主，總覺得他的心，好像不是自己的。

　　接著，凝淵貼了上去，將殘留在赤睛嘴邊的鮮血舔去，微腥的鮮熱氣息在他口中擴散開來。

　　赤睛顫顫地斜瞥著凝淵的動作，凝淵吻了上去，含著赤睛的唇，尖牙咬破唇瓣，濃重的血腥味在兩人溫熱的口腔中飛竄。

　　這就是之前失去的那個吻，如今得以接續，沒想到是如此的野蠻。

　　「唔嗯……」

　　唇上的傷口有點疼，凝淵的舌卻不斷往那裡鑽，接著，他的舌闖過赤睛的牙關，舔遍赤睛的口腔。熱吻讓赤睛全身發麻，而凝淵嚐得一點狂亂的甜味。

　　暫時的，兩人相擁，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彼此身上火熱交纏，兩人的理智混亂得扯不開來。

　　吸入的空氣微薄，凝淵在赤睛口中的掠奪，令他連吸取足以生存的氧氣量都成問題。

　　脹疼發燙的傷口，隱隱發作著，赤睛不懂得此舉究竟是在催折他的身，還是心。

　　本該忘情的一吻，竟令赤睛感到苦澀，他不懂得自己為何也會有這樣的感覺，甚至能很明確地指出，這就是苦澀。

　　等到吻得難分難捨的兩人終於分開，凝淵擦了擦嘴，血將他的雙唇染得艷紅而吸引人，唇瓣上薄薄的反光甚至令人有垂涎欲滴之感。

　　「這……代表了什麼？」赤睛遲疑地問他。

　　凝淵答道：「不代表什麼，吾喜歡這麼做罷了。」

　　赤睛看著他，不發一語，手卻忍不住揪在自己的胸口，去鎮住自己正在狂跳的心。

　　事出突然，他對凝淵的感覺、心痛、激情都再次回來了，這讓赤睛大大吃驚，他本來以為自己一旦失去了情緒，以後會好過得多。

　　「赤睛，吾與你之間，除了本體副體的關係，除了主僕的關係以外，還留著什麼？」凝淵忽然問道。

　　赤睛開著口，試著想回答，話卻梗在喉頭，什麼都說不出來，於是只有搖搖頭。

　　「哈。」凝淵笑了一聲，看上去沒有怪罪，笑容中倒有幾分滋味，「你不曉得你與吾之間究竟有什麼可說的，卻又堅持留在吾的身邊，這難道不是一種愚忠嗎？」

　　「你知道我沒什麼可取的，向來只有愚忠這一點。」赤睛道。

　　「嗯。」凝淵點點頭，「是只對吾一人的愚忠。吾向來覺得這是你最蠢的地方，但是吾難得改觀了，如今居然覺得挺受用的。」

　　「……」

　　赤睛何嘗不知道這就是種愚忠，他曾經為此苦惱了好久，如今聽到凝淵稱讚他，竟然又讓他有點高興。

　　高興？……為什麼要高興呢？為了這種稱讚而暗自雀躍著，這樣的自己，真的很蠢。

　　「在吾知道這是種愚忠之前，有時吾總覺得奇怪，吾從來沒對你好過，你又何必與吾在一起？」

　　凝淵笑了笑，「不過就算知道是為什麼，又如何？只要這種特質，能夠繼續吸引著吾就好，其他的都不重要。」

　　赤睛輕蹙著眉，微微睜大水亮的黑色瞳子，「你說，我能吸引你？我一直以為你是無心的……魔。」

　　聽見赤睛的遲疑，凝淵瞟過一眼，「你原本想說，『人』嗎？可惜吾無法從你所願，吾就是個魔。」

　　「不過赤睛，你最終仍改口了，這代表你還是很瞭解吾，真不愧已經跟在吾身邊百年之久。」

　　赤睛聽了，臉上掛著淡淡的微笑，看上去很惹人憐愛，只是那笑容中帶有一點令人難以察覺的訕然。

　　「有時不得不承認，赤睛，你不但瞭解吾，還是只很有魅力的生物，讓吾很喜歡你。」

　　「喔？」這下子換赤睛往凝淵拋過一個斜瞟的目光，「所以呢？」

　　哪怕赤睛知道自己是隻龍，可是聽到凝淵喚他一只「生物」，他的心裡還是有些不高興，但他最難能可貴的是他從不輕易對凝淵發怒，而且不記仇，所以聽了就算了。

　　儘管赤睛的語氣聽起來生疏而冰冷，凝淵還是繼續道：「吾先前曾問過你要不要作吾的愛人，當然，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可以考慮，不過要不要都無所謂，反正吾從來不想去考慮其他人的意願，哪怕那個其他人正是你。」

　　「……」赤睛道：「難道你活著，不能偶而考慮一下別人嗎？」

　　凝淵聞言，拍拍赤睛的肩膀，懶懶地笑了一下，「吾還確實活著，所以從不考慮別人。」但他同時也在心底淡然答道：『不過從今以後，吾也許會試著稍微考慮考慮你。』

　　赤睛聽了，對凝淵的話語毫不意外，微微扁了扁嘴，小小的動作看在凝淵的眼裡，顯得有點風趣而可親。

　　「赤睛，」凝淵又喚了聲。

　　赤睛往凝淵的方向看過去。

　　凝淵開口，一字一字地道：「哪怕吾是想留著你，便為你找個理由，好留在吾的身邊，這樣還不算是在考慮你嗎？」

※

　　在這之後，赤睛很不習慣凝淵對他的言行，感覺硬生多出了許多不該有的溫柔－－過去，他只在凝淵對女孩子說話的時候，看過這鮮少展露的一面。拿來對比起自己，甚至會覺得那些不值得的女人，奢侈地浪費著凝淵對她們的溫柔。

　　對此，赤睛一邊對凝淵把他當成女孩子這點，在心中狂吐槽他，畢竟赤睛自認自己還是滿有男子氣概的；

　　再來，赤睛開始感到無奈。

　　過去的他，一直都把凝淵的溫柔看得太過珍貴，捨不得去接受與花用，而今即使是凝淵略施小惠，對他來說，都多得像是滿溢出來，難以適應。但是在試著去學會與那溫柔應對的同時，赤睛又會忍不住猜想，甚至期待，何時會再見到凝淵的無情與殘酷？

　　看來，不只是凝淵自己喜歡被殘忍地對待，就連他自己，都喜歡上被這樣對待了吧。……赤睛苦笑，糾結的心事，難以與任何人訴說，心裡也覺得兒女情長只是種垃圾，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火宅佛獄的一天總顯得特別漫長，已經過了深夜時分，赤睛望著窗外的烏黑天色，對時間毫無概念。

　　難以入眠的時候，他會隨意從書架上揀選幾本書作為睡前讀物，坐在床上，身覆薄被，心不在焉地翻閱著。這些書大多是從邪思台借回來的，也有一些是三公或是寒煙翠送的，雖然赤睛不懂他們幹麻對他這麼好，也許是因為他們曉得他有閱讀的習慣？

　　今晚也是如此，自書架上抽下一本應該是兵法的讀物，搖曳的燭火映照著昏暗的房間，坐在床上，映入赤睛眼中的陣圖與解說很模糊。赤睛拿起書的意思根本不在閱讀，卻是想分散自己的心思，別讓自己從早到晚心裡都迴蕩著凝淵這煩人的傢伙。

　　才在心裡想把凝淵的影子趕走，門外就傳來敲門聲。赤睛這裡從來鮮少人拜訪，有的話那也只有一個人，於是赤睛的心沉了下來。

　　沒等到赤睛去應門，那門已經被推開。

　　入睡時分已至，除去輕甲與披風的凝淵，身材看起來特別削瘦纖長，著的是睡衣一類輕便的衣物。自動走進房裡，往後推上門，凝淵一眼就對上窩在床鋪裡的赤睛。

　　四目相接之時，赤睛愣了一會，「凝淵，你今天好像特別有禮貌。」他指的是剛才那不及格的敲門。

　　凝淵知道赤睛在挖苦他，沒有應答，逕直走到床畔，就貼在赤睛身邊坐了下來，「你在看書？」

　　「沒什麼好奇怪的。」赤睛說：「你也常看到我在邪思台看書，恐怕只有你一個人不看書而已。」

　　「呵。」凝淵笑道：「自從有一次，吾在往邪思台的路上被太息公那女人堵過以後，吾就很少很少去邪思台了。」

　　「喔。」赤睛點點頭，一臉「那關我什麼事？」的樣子。相較之下，凝淵望著他，神情中似乎帶了點雀躍，這讓赤睛看了有點不解。

　　凝淵掀開被子，只見赤睛身上白色的薄袍，自他大腿處自然的分開，露出纖長白皙的一雙腿。他逕自找了一個舒服的位置，就在赤睛裸露的大腿上躺了下來。

　　「……」赤裸的肌膚，尤其是那種奇怪的地方被直接碰觸到，這使得赤睛抿了嘴，「凝淵，你不回房嗎？」

　　「為什麼要回房，你能給吾一個好理由嗎？」

　　好吧，凝淵的回答始終在赤睛的意料中。

　　赤睛面無表情，儘管他內心些許驚恐，他也想要凝淵給他一個這麼做的理由，但他從來沒有從凝淵身上成功要到什麼理由，既然是無傷大雅之事，那又何妨。

　　「就這樣吧，赤睛，讓吾這麼休息一下。」

　　凝淵翻成了正面，往上看著赤睛，赤睛也能完整看見凝淵那張略偏陰柔而邪魅的臉容，掛著一抹饒富趣味的笑意，好像赤睛越排斥，他就會越無動於衷的樣子。

　　赤睛當下心生一股「他愛開玩笑，那就由他開下去吧，反正我從來沒什麼好失去的」那種感覺。凝淵看出赤睛那簡直毫無執著的樣子，有點想恥笑他的無操守，卻驀然發現自己好像已經是赤睛唯一的操守，也就不由得覺得這樣鬧赤睛失去了意義。

　　不過，赤睛的大腿躺起來真的很嫩很舒服，還能嗅到一點剛洗完澡的香氣，這樣的感覺就好像……不知多久多久以前，凝淵曾短暫躺過的，母后的膝上。這是一件能勾起他回憶的，極其溫馨的事，其實也很不錯，他心想。

　　「凝淵，你在撒嬌？」

　　「……算是吧。」隨意地一答，淺淺的睡意逐漸蒙上凝淵，「吾的目的是什麼，重要嗎？」

　　赤睛搖搖頭。別說是目的了，赤睛覺得凝淵不論做了多少事，當中都很少能有一兩件重要的。

　　看著凝淵面帶滿意的淡薄笑容，熾紅的雙眸裡卻不難看出丁點空虛，赤睛這才想起來，他感受不到凝淵擁有過童年。

　　雖然出身火宅佛獄，誰能真正快快樂樂地成長呢，但是對於凝淵到最後，連一個撒嬌的對象都沒有，居然只能這樣倚靠他，赤睛不由得升起一股深深的憐憫與悲哀。

　　不曉得自己能不能成為讓凝淵倚靠的人？哪怕他可能不會再需要第二次。

　　赤睛開始胡亂思考著，凝淵是不是需要一個好女人來照顧他？不過凝淵的口味很複雜，要找到一個符合他喜好，又能照顧他的女人，也是個問題。

　　凝淵倚在赤睛腿上的身子，透過薄薄的衣物，傳來溫熱的體溫，還能讓人清晰感受到欠缺肉感，而顯得骨瘦如柴，卻仍不失柔軟的一副身軀。如果是這樣孱弱的一個人，再怎麼像孩子一樣耍賴，都很少有人能拒絕吧，哪怕那個甩賴的人是只殘酷、無心、隨時可能反噬的魔。

　　赤睛不懂得每個人天生都會帶點父愛或母愛，而他近似母愛的那份心情已經被凝淵的行為悄悄引了出來，甚至開始在他心窩裡蔓延開來。

　　凝淵翻了一個身，抱著赤睛的膝蓋，柔軟的長髮流洩在赤睛的腿側，與赤睛皮膚的白皙相互映照之下，那絲絲分明的髮紅得特別艷麗。

　　赤睛默默享受起這段時光，彷彿在照料一隻貓似的，撫摸、摩娑著凝淵的背脊，動作間流露著寵愛，彷彿要把凝淵在人生中錯失的那段珍貴情感補償給他。

　　好像要逐漸陷入沉睡的凝淵，反而好像天生就不能生活在安逸一般，因為赤睛輕柔的撫摸而醒過來。他忽然不明白赤睛在對他做什麼－－在寵他嗎？

　　凝淵從來不知道赤睛是會這麼做的一個人，他也無法分辨赤睛現在對他的悉心，該算是一種好的還是懦弱的行為。

　　身為火宅佛獄的人，凝淵也有點一遇事就開始分析利益的小習慣。不過他的善惡觀一向奇怪，不甚被眾人認同，所以他分析出來的利益不見得真正符合現實所需。心裡利弊各執取捨以後，交雜出來，從凝淵的口裡一出，只成了遲疑的句子，「赤睛，吾覺得很幸福。」

　　凝淵覺得幸福，這是他從來都認為自己不會需要，而今汲汲自赤睛身上營取的。赤睛，是目前唯一能讓他有這種感覺的人，說不定將來赤睛不會再帶給他這樣的感覺，以後也不會再有能帶給他幸福感的人出現。

　　赤睛還以為凝淵已經睡著了，所以對忽然說話的他感到尷尬，撫摸在他背脊的手，溫和動作也戛然而止。這讓凝淵感到有些可惜，但他不會後悔自己打斷這樣的安穩舒適，只為了和赤睛說說話。

　　他們之間，亦親亦友，亦熟亦疏，凝淵甚至不知道該拿怎樣的口氣來與赤睛對話。矯情地感嘆了一聲，他道：「也許今晚是今生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

　　赤睛聽了，覺得有些悲觀，又實際。他有種預感，好像他與凝淵，都是被上天揀選過，不配擁有幸福的那種人，頓時就有點悲從中來。

　　赤睛啞啞地問：「這對你來說就是幸福嗎？凝淵，為何要對我露出這樣的一面。」

　　凝淵又懶懶地翻過身來，快要睡著似的半闔眸子，往上看著赤睛，「喔，赤睛，你的話變多了。」

　　赤睛又閃避起凝淵的目光來，也許他有種天生的軟弱，特別在這種傷感又無能為力的時刻發作。

　　伸手繞弄著赤睛的銀白色鬢髮，凝淵看似不經心，銳利的目光仍捕捉著赤睛面容的任何一絲牽動。他很喜歡猜測赤睛在想什麼。

　　「吾何曾對任何人露出這樣的面目？傻赤睛，不要再讓吾重複了，吾想把你當作一個戀人來看待。」

　　「不過是因為你暫時的興趣罷了，」赤睛道：「魔王子，你別刁我的胃口。」

　　「你不是好唬弄的人。赤睛，吾從不玩弄吾沒把握掌控的人。」剩餘的一句話則是，赤睛，你有那麼一小部分，從不在吾的掌控之中。

　　「……」

　　歛起方才過於嚴峻的口氣，赤睛發現今晚的凝淵根本沒有意思要惹他生氣，他又何來剛才那股無名怒氣？他冷冷地說：「凝淵，坦白說，我覺得你今晚比較像是我的兒子。」

　　這讓凝淵才要炙燃起來的細膩情愫，頓時澆熄於無形。凝淵笑得有點無奈，赤睛則是刻意讓那分小小的無奈從自己的眼底漏過。

　　凝淵埋上赤睛的大腿，蹭了幾下，便逕自爬起身，鑽到赤睛的身旁。單單一張床，卻擠了兩個男人，儘管兩個人的身形都這麼單薄，床還是太過狹小，令雙方都感到有些窒礙與炎熱。

　　凝淵等了一下，沒有盼到赤睛出口趕他、罵他、嫌棄他或是作任何表示，赤睛只是一直看著他。凝淵就拉起了被子，往原本該是給赤睛睡的枕頭上倒去，「睡覺吧，赤睛。」他的語氣，極端的稀鬆平常，彷彿他們每晚都這麼共度。

　　赤睛就轉過身去，背對著魔王子，睡進被裡，這才稍微用內力熄滅昏暗搖曳的燭火，房裡頓時陷入全暗。

　　他們又再次睡在一起，只是這次地點是在自己的房間，凝淵的身上甚至還染上這個房間的氣味，還有赤睛的氣味。

　　赤睛曾試著想恨凝淵，如今，他根本無法恨他，連下決心裝個樣子的勇氣都沒有。

　　赤睛背對著的人，胸膛貼了上來，甚至略為強勢地將赤睛攬入他的懷中。

　　赤睛不想被凝淵當成他曾經睡過的女人那樣地被照顧，但是坦白說，凝淵的懷裡確實是溫熱、柔軟而舒適，令人心生安全與充實。

　　赤睛一向不擅拒絕凝淵，或是不忍，正如方才凝淵搶他的床，或是現在從背後攬他入懷。

　　要是能與凝淵永遠在一起，就這樣，兩個人，可能嗎？

　　面對維繫了百年的現狀，如今赤睛卻心生疑問，甚至害怕起來。終於擁有了，因此就害怕失去。

【Continue】

這一章感覺比較有振奮人心（我自己）的發展（我自己嚕牆去~）
今天又重看了一次自己資料夾裡存的恰睛圖，恰睛真的是莫名其妙超可愛的bbb
拿兵甲跟梟皇相比，就覺得梟皇的畫面沒有兵甲來得精緻，不過恰睛不論從哪個角度拍都超可愛是怎樣OTLOTLOTL
（我都想養他了……|||不用趕，我自巴）

這一章字比較多，我發現我有一章比一章還多字的傾向（眼神死）
對不起我贅字很多，而且有些我想強調的地方我就會一直－－重複=_=
看我的文的確是比較需要耐心還有眼力（我自己打文都覺得眼睛痠=_=|||）

我完結一篇是以寫完一張大綱作為標準的，所以也許每章都會像是獨立的單篇吧。
我很希望自己喜歡每一章，文筆什麼的不是重點（喂）但想寫的務必得寫完，每一章都不要讓自己抱有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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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arzy09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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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6樓發表於: 2011-08-01 21:5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像是在對母后撒嬌　～　現實正劇的魔王子　應該不會做這種事　但是　我還是很喜歡你的魔赤文　期待下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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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ynth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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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3)

7樓發表於: 2011-08-04 10:2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赤睛被當成女人了~
感覺凝淵似乎有著悲傷的過去XDD
我很好奇....赤睛有母親嗎？

不是只有被傷的那個人會痛
傷人的那個呢....
他連喊痛的資格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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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57)

8樓發表於: 2011-08-07 01:0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carzy0917

也就是說,感覺比較有人性了吧,不過也只會有這一次而已
謝謝你的期待~

to cynthin

那是赤睛自己這麼以為,事實上倒是沒有
魔咩咩的過去本來就不太好過,光是圍剿那段就很糟了
赤睛是副體,副體也許沒有母親吧

櫻花落盡階前月，象床愁倚薰籠。遠似去年今日，恨還同。雙鬟不整雲憔悴，淚沾紅抹胸。何處相思苦，紗窗醉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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藍光光圈

級別: 精靈王

鮮花(457)

9樓發表於: 2011-08-14 15:0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魔赤】修仙緣　《篇四‧知郎意》

　　火宅佛獄的景色向來惡劣，不過很少發生天氣變化，所以不至於會在這團黑紅色又燠熱的地獄景象中，多加任何更擾人的打雷或閃電。

　　今天卻是個稀有的，狂風暴雨的日子。雨聲傾盆嘩啦不止，雷聲震耳轟隆不絕，令人心煩。

　　『赤睛，身為凝淵的副體，你應該善盡監督之責。』

　　在凝淵失蹤一整日之後，赤睛被王召了過去，王只對他說了這句話，就讓他退下了。

　　儘管王沒有明說，赤睛卻知道王和凝淵其實是同樣彆扭的一對父子。於是他頂著雷電，冒著風雨，在極度晦暗的天色下，展翅飛行在火宅佛獄慘澹的上空。

　　冷雨把赤睛刺得通體不適。他和凝淵的功體一樣是火，可是抵抗力比凝淵更差，因此向來討厭冰冷，即使只是一點冰，都能敏銳地察覺到，常常遇之便不動聲色地遠離，彷彿這能要了他的命。

　　知道這件事，凝淵為了戲弄他，有一回從殺戮碎島做了什麼外交回來，就抱著一堆冰品，說是禳命女送的，一直要赤睛吃。

　　『赤睛，人生就是要有點趣味，像你這樣封閉自己的人生，有什麼意思呢？』

　　當時，凝淵一邊用漫不在乎的口氣說著，一邊蠻橫地把冰棒塞進赤睛的嘴裡。

　　幸好自從那時赤睛朝凝淵的腹部重重踹了一腳，把他踢飛到對面的牆壁上之後，凝淵就沒有再做過這種拿冰來惹惱他的行為了。

　　「呵。」

　　想到這裡，赤睛覺得凝淵也挺蠢的，就笑了出來，不過在黑色巨龍的臉上，構不出任何表情。

　　「傻凝淵，到底在哪裡呢？」

　　……

《知郎意》

　　最後，赤睛在一個斷崖邊發現了凝淵，這是個說來滿驚悚的過程。

　　赤睛立刻降落，化成人形。明明感受到凝淵特有的氣息，現場卻瀰漫著濃重的血腥味，讓赤睛困惑。

　　凝淵有能力殺人，但這些年來他很少殺人－－他只待在火宅佛獄，並不出征，還能殺誰？所以，赤睛極少在凝淵身上聞到一絲這種難聞的氣味。

　　最後一次聞到凝淵身上有一點點血腥味，是發生在凝淵的床上，那時凝淵的霸王硬上弓把赤睛弄得流血，所以凝淵身上沾染的血腥味，是赤睛的……這是一段不堪回首的記憶。

　　目光追蹤血腥氣息的來源，一株長滿利牙的扶木，正在啃蝕凝淵，這讓赤睛嚇壞了！凝淵還常常說火宅佛獄的植物美麗又可愛，可愛個屁啊！

　　「嘖。」

　　抽出黑色的佛珠，赤睛燃起殺意，猛力一甩，將凝淵身上的扶木打了粉碎。當那株一死，其他許多株頓時自地底，還有赤睛身後的密林方向，密密麻麻湧了上來，好似一支軍隊。

　　身子往上一騰到達半空，赤睛催起功體，眸裡閃過血光，滿眼盡是怒不可遏，低低地啐罵這些該死的植物一聲，佛珠朝四方甩去，咻地帶動風聲，可見力道之大，鞭笞一般地將那些植物步步打退。

　　「哇啊－－呀啊－－」

　　扶木們害怕赤睛的威嚴，刺耳地慘叫著，不斷左閃右躲，都忘了攻擊，卻躲不過赤睛振袖一揚，一場聲勢浩大的邪火登時從地面竄起，火舌自扶木根部開始吞噬，引動扶木更震耳欲聾的鬼哭神號。赤睛從空中緩緩步下，斜眼看待這些不斷扭動著軀幹，正在掙扎的扶木。

　　不一會兒，曾經讓整個四魌界為之頭痛的，佛獄著名的扶木，已經被燒得只剩下灰燼。

　　戰鬥結束，現場響起奚落的掌聲。凝淵以手撐地，狼狽地自地上爬了起來，即使身上還在暴血，仍是使勁拍拍手，「赤睛，吾不知道你原來這麼厲害。」

　　赤睛轉過身面對凝淵，表情出乎了凝淵的意料－－他緊皺著眉，看起來很擔心。

　　赤睛快步走過去，彎下身來，第一件事就是解開凝淵身上凌亂的輕甲，檢視他的傷勢。看了一下，其實倒不怎麼樣，就是身上去了幾塊皮肉，並沒有傷及內臟與筋骨，如此一來，只要好好靜養幾天，以凝淵的能為，很快就好起來了。

　　「赤睛。」凝淵喚了一聲。

　　「嗯？」

　　凝淵捉住赤睛的衣領，朝他淡粉色的唇瓣吻了上去。

　　「！」

　　赤睛愣住了，沒有擺開凝淵的手，因為他怕凝淵隨便亂動，身上又要暴血。

　　凝淵沾滿血污的手，把赤睛潔白的領子，染得黑紅一片，十分顯眼。

　　凝淵閉起眼，抬首，啃著赤睛的唇，濡吻得泠泠有聲。赤睛心裡掙扎了一下，最後仍是抵擋不住凝淵的索求，將舌伸了過去，兩個人火熱地拌在一塊。

　　「哈……呼嗯……」

　　赤睛深吸一口氣，口裡滿滿的都是凝淵的氣息。赤睛沒有在親吻時閉眼，看見凝淵的表情，似乎很享受。

　　這個吻持續了一會，雙方臉色都有些漲紅，直到凝淵將舌抽了回來，這個吻在很自然的情形下結束了。開始得突然，結束得愉快。

　　赤睛面露驚訝，「……你做什麼？」

　　「吾說過要你作吾的戀人，你剛剛在脫吾的衣服，難道戀人之間脫衣服，不是做愛的開始嗎？」凝淵答道。

　　赤睛的臉馬上就冷了下來，他指著身後扶木的灰燼，「你要當著這些該死的植物面前來做嗎？那你怎麼不乾脆跟那些植物去做算了？」

　　「在哪裡，在何時，吾從不在乎。還有，它們不是吾的戀人，吾怎麼會想考慮他們？」

　　手指挑上赤睛的下頷，瞇起晶紅的雙眼來，凝淵微笑，「赤睛，你任性了。」

　　這次赤睛不管凝淵的傷勢，動手就把凝淵的手用力拍掉，這股震動讓凝淵捂腹，面露不適，只見他腰側的肉也被啃下好一大塊，正在流血。

　　赤睛很佩服凝淵的生命力，流了這麼多血都沒死，要是這些流掉的血能拿去捐給醫院，想必是一樁大功德。又心想，那扶木怎麼會喜歡啃腰部？那地方好吃嗎？

　　不再遲疑，赤睛提起內力，按住凝淵的雙肩，開始渡送真氣過去。凝淵閉起了眼，默默接受赤睛的治療。

　　過程有點久，禁不住兩方都沉默著，赤睛就開口道：「是太息公動的手吧。你為何不反抗？憑你不可能打不過這些扶木。」

　　「吾只是找不到反抗的理由……找不到活著的理由，如此而已。」

　　「……」聞言，赤睛立刻收起真氣，「那我就放你在這裡自生自滅吧。」說完，就要起身。

　　凝淵悠悠地道：「吾現在有理由了，所以想活著。」聽起來很事不關己，也沒強迫赤睛回來。

　　赤睛聽了，不想知道凝淵所謂「活著的理由」現在又變成什麼，只是兀自坐了回來，按住凝淵的雙肩，繼續為他療傷。

　　真氣佈散四周，把凝淵的髮還有赤睛的髮都吹了起來，赤睛身上的白色袍子有些寬鬆，因此揚了起來，看上去飄飄然的，現在又在救人，讓凝淵感覺赤睛像是只仙女，看了，就笑了出來。

　　赤睛一臉奇怪，「你笑得這麼噁心做什麼？」

　　「沒什麼，看見你的反應，總是令吾愉悅。」凝淵道。明知赤睛很不樂見這種話，不過這可是凝淵少數發自內心的真誠話語。

　　赤睛也沒再賭氣要起身，只是沉默了一會兒。

　　藉著沉默，雙方之間的氣氛都沉澱了下來，赤睛這才望著凝淵，淡淡地扯回話題，問道：「你是否生下來，難道是由你自己決定的？」

　　「當然不是。」凝淵答道。就跟活著的意義一樣令他迷惘，他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生下來，也曾乞求過自己要是從來沒出生過，該有多好？……也許他那薄命的母親，身體狀況就不會一蹶不振，進而導致在生下寒煙翠以後死去。

　　「那麼，你有什麼權力決定自己要死，還是要活？……」赤睛道：「就算是老天讓你生下來的，此時命運已經掌握在你手中，就是老天，也沒有權力再決定你的生死。」

　　「哈。」凝淵笑了一聲，「難得你說了這麼正面的話，赤睛，吾不知道你是樂觀主義者。」

　　「只是闡述事實罷了。」低垂下眼簾，赤睛不曉得自己怎麼會想憤慨地說出這些話來。說到底，他還是很關心凝淵，關心得凝淵根本不想理會他。

　　赤睛悲觀道：「反正對你來說，找死求生都很方便，我沒有逼你一定要聽我說的話。」

　　凝淵滿不在乎地說：「你看剛剛的情形，也沒到生死關頭，扶木還不至於置吾於死地。」

　　「所以？」瞪了凝淵一眼，赤睛低聲道：「佛獄的植物好體貼人的，它既然不讓你死，就這麼折磨你，直到你想死為止，你看你是不是很享受這種被折磨？」

　　聞言，凝淵又笑了。赤睛不懂得到底有什麼好笑的，不自覺就擺臉色給凝淵看。凝淵一邊笑，一邊說：「赤睛，你看，你好在意吾。」好像這是一件天大的好消息。

　　赤睛就扁著臉，跟他慢慢地說：「凝淵，不要學習那些植物，不要折磨我。」

※

　　赤睛載著凝淵回去了，途中，凝淵幾次差點要從龍背上掉下去，這讓赤睛很困擾，最後赤睛只好把凝淵銜在嘴裡帶著走－－這畫面說有多可笑就有多可笑。

　　幸好赤睛的龍形也很有教養，不會流口水，所以凝淵身上沒有濕濕的。王看見凝淵回來，沒有多表示什麼，赤睛就攙著凝淵，回凝淵的房裡，回到那個還是令赤睛很有戒心的地方。

　　看著凝淵的滿身血污，赤睛覺得接下來又要開始很多很麻煩的事，他不喜歡，可是非得親手做不可，他不放心任何人來動凝淵的傷口。

　　在房裡翻箱倒櫃一番，終於找到傷藥，這罐傷藥的下落，就連房間主人凝淵自己都不知道在哪，瓶身還蓋滿一層厚厚的灰塵，可見有幾百年沒用過了。赤睛把瓶子拿去洗過，打開瓶塞，幸好裡頭的藥味很正常，他自己抹了抹，也覺得這藥沒有過期，這才放心地拿去給凝淵用。

　　凝淵已經脫了半裸，坐在床畔，等著赤睛來給他擦藥，好像赤睛活該侍奉他。

　　赤睛拿凝淵那大少爺的模樣沒輒，畢竟赤睛沒什麼時候是真的拿凝淵有辦法的，凝淵一生注定要繫絆他，是他的剋星，是他畢生唯一的麻煩，赤睛只能選擇竭盡一生的心力去陪伴他。所以他坐到凝淵的背後，不敢馬虎地開始為凝淵上藥。

　　赤睛一邊為傷口抹藥，一邊問：「她約你？」赤睛指的是凝淵為何會出現在那個斷崖。

　　「嗯。」凝約微微皺眉，忍著傷口的刺痛感，「吾『又』拒絕她了。」

　　「……」不過凝淵的一句話，赤睛已經完全能明瞭，為何太息公會讓扶木攻擊凝淵。

　　太息公是全佛獄權力最崇高，地位最不容侵犯的女人，但是凝淵已經在這數十年來，數次毀滅她的自尊。為此，赤睛忽然覺得，太息公對凝淵算是很寬容的，而凝淵死有餘辜。

　　「你看看她，由愛生恨呢。認識這麼多年，從小吾就叫她一聲『阿姨』，如今她不顧任何情分，就想殺吾－－這就是火宅佛獄的同袍情誼。」凝淵嘲諷地說著。

　　火宅佛獄的人性黑暗，不意外，而凝淵總是享受其中，這一點則讓赤睛有些感冒。

　　「你在逼她殺了你，凝淵。」

　　赤睛覺得，要論所謂的同袍情誼，凝淵與太息公之間從來沒有存在過，不過太息公至少是真心誠意，凝淵次次赴約卻次次拒絕她，赤睛甚至無法想像凝淵對太息公說過什麼難聽的話語，相較之下凝淵真是個殘酷的爛人。「凝淵，不要對太息公表現得這麼虛偽。」

　　「你在怪吾赴她的約。」凝淵低低地笑著，「什麼時候，你也開始同情她了。」

　　赤睛語氣毫無起伏地道：「太息公鍥而不捨，對你一片真心，她的實力你也明瞭，也許你該考慮她。」

　　「赤睛，吾還以為你懂得吾，但你現在顯然還不夠瞭解吾。」

　　凝淵忽然就轉過身來，一對眼睜睜地對著赤睛，鑠鑠目光看得赤睛簡直生寒。「赤睛，那女人太低賤，不符合吾之標準。」

　　「也許在你眼中，只有你自己才高貴，其他人相較之下都賤。」赤睛覺得有些不舒服，閃開了目光，「你也說我賤，但是現在是誰在為你擦藥？」

　　「赤睛，吾當時只是開玩笑的。你很符合吾之標準，你一點都不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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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ntinue】

因為這部沒有要燉肉,所以不會改分類,不過我在想最後一句要不要設威望|||
(我自己覺得看不出什麼,也沒有寫得很明顯,可是就是在想要不要設威望)

百度不給燉肉，所以沒有燉肉XDDD（被圍毆至死）
（最後一句好糟糕，為什麼越修越糟糕，為什麼？）

嗯，修仙緣是在上上個星期開始寫的，其實沒有過很久的時間，不過有種錯覺好像已經過了很久="=
我上個星期沒有更新，因為有點忙（汗死）不用期待我平日會更新，我每天都要上暑輔，要更新是不可能的|||
很慶幸這篇寫掉兩張（小張的）大綱ˊwˋ"（不過大綱會因為突來的靈感而增殖，所以我現在變成五張了=口=，天哪完結之路更遠了）

這一章的篇名叫《知郎意》，是我寫完全文以後才改的（因應戰役，篇名就叫《破陣子》）
原訂計畫，這一篇會開始寫到凝淵被圍剿的戰役（我一直很期待寫這段）
但是寫的過程中字數已經到了，所以真的想寫的話，我會留待下一章（如果今天我夠幸運還能再打下一章的話）

大家應該有發現，凝淵在這一章特別騷（汗死）（雖然我一直都覺得他很騷　*被打*）
不知道大家有沒有看出赤睛的確是「知了郎意」。
我也沒有特別要寫到赤睛曉得，反正曉不曉得對那兩人都沒有差，而且凝淵口口聲聲說喜歡赤睛，搞不好也只是在玩他=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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