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16 【默俏】宴會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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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nd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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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1)

樓主發表於: 2018-02-17 0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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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16 【默俏】宴會完結

         俏如來準是喝了酒。不是燒刀子，不是女兒紅，不是風月無邊，不是此時能想起來的任何壹種。嘴裏又甜又黏，像含了蜂蜜，幾乎要張不開。
         壹種熟悉的感情湧上心頭。但是除了熟悉這個特點之外，暫時還無法分辨具體什麽心情。就好像聽到了熟悉的旋律，如果不在第壹時間用心聆聽感受，而是分神去想這是什麽樂曲的話，很可能會在想起來之前把旋律忘記。
         隨著思維緩緩陷入這種情感，嘴裏的味道變得奇怪起來。舌面嘗到鹽和冰，喉嚨口嘗到不知為何發腥的酒精，牙齒嘗到過度的甜而突然抽痛。
         牙齒能嘗到味道嗎？

         "精忠，不去玩嗎？"
          "嗯？"
         俏如來擡頭壹看，對了，這是在宴會上，大家都在舞池裏縱情歡樂。
         意識到這點的瞬間，剛才壹直籠罩在耳邊的朦朧的聲音驟然清晰起來，正是首俏皮的爵士樂舞曲，以及時高時低的交談歡笑。眼前的景象宛如被水洗過的鏡子般鮮艷明亮，俏如來甚至瞇了壹下眼睛。
        奇怪，這是什麽宴會，為什麽突然想不起來。

         難道是誰的壽誕？可是家中長輩的壽誕並不會邀請這麽多人，難道是小輩？兩給弟弟的生日在同壹天，但從來不在壹起過。那麽難道是無心嗎？
         是了，壹定就是無心的生日了。
         俏如來很慶幸自己及時想了起來，因為下壹秒無心就出現在了眼前。
        "俏如來大哥，妳想吃點什麽？"
         俏如來轉頭請示父親，背後卻空無壹人。再回過頭來時，看見史艷文出現在不遠處人人都有些面熟，但名字壹個也想不起來的群俠中。
         "不用了，謝謝妳。"這酒的勁頭太大了，俏如來懷疑自己對時間的感知出了問題，"今天的禮服真好看，是金池阿姨幫忙選的嗎？"
         "不是啦，是母親幫我選的。"
         俏如來皺了下鼻子，仔細端詳堂妹。

         無心穿著前短後長式的深紫禮服和黑色牛皮束腰，前擺短到露出大腿，裙擺間閃爍著紫紅色的寶石光澤，的確是女暴君風格。
         想來於情於理都會是女暴君打扮無心，自己為什麽會那麽問，傻了不成。

         不過提到姚明月，俏如來有些頭疼，希望叔叔和嬸母今天不要當眾做出些什麽過激舉動･･････
         不對，還要重點提防壹個人。
         俏如來立刻環顧四周，還好，目前沒看見那個狂人的身影。
        沒等松下這口氣，眼神無意間落在了地面。
        "這是！"
         他看見壹雙底部宛如金絲籠般精致的高跟鞋。

         俏如來擡起頭確認：站在自己眼前的是無心，不是凰後。
         啊･･････
         這種款式的女鞋最近正在流行？依稀記得有誰對五師叔的衣品表示過欣賞。
         或許下次可以帶些羽國的飾品給無心。
         所以為什麽會被壹雙鞋子驚到？俏如來無法理解剛才的自己。

         無心靈活地踏著那雙高跟鞋離開了。
         樂隊換了壹支曲子。毫無疑問換了壹首。雖然俏如來很快就把它和上壹首弄混了，但是他眼前的面孔來來往往，由此可知時間還是在往前行進的，沒有任何矛盾。

         俏如來決定找位朋友聊壹聊，他心中充斥著對許多事物的新發現和想法。可是人群在燈光下不斷移動，他們的臉就像受熱融化流動的彩色顏料。
         突然，壹小塊白色闖入視線。
         "修儒！"俏如來脫口而出。

         修儒穿著有荷葉邊的白襯衫，特特小碼淡藍色的西裝背心，背心口袋上方有壹個金色的蛇杖刺繡圖案，看起來充滿活力又專業可靠。
         這張面孔是清晰穩定的，俏如來的情緒緩和了不少，而也正是在緩和了之後，他發現剛才自己的大腦像壹個無意義飛速旋轉的陀螺。
         "俏如來大哥，"修儒說，"妳最近頭還疼嗎？"
         頭疼？
         俏如來不解，這是從何說起？
         "我･･････"
         舌頭在口腔中摩擦，突然非常澀，像是吃到了生柿子，而且不是壹個，是連吃了兩個，口腔全體都麻痹了。
         "頭痛的時候，可以熱敷哦。"修儒誤解了他的沈默："就像這樣。"
          不知道是出於醫者的不拘小節，還是小孩子的異想天開，修儒做了個有些危險的示範，他拿過桌上的茶壺，把熱乎乎的壺身抵在自己的額頭上。
          "小心！"俏如來說。
          "沒關系，這裏面沒有什麽茶水了。"
           修儒咧嘴壹笑，俏如來感受到了他為了逗自己開心所做的努力，也回之以笑容。
           上壹次看見茶壺出現在人的腦袋上，他想，好像還是，嗯？是誰來著？

          俏如來似乎忘記了什麽重要的東西，但是忘記它卻並不讓人痛苦，反而有些輕松。剛才口中突如其來的麻痹苦澀緩解了，更之前濃郁甜膩的酒味也消失了，唯余壹片清涼。

          不知道演奏到第幾首的曲子給人壹種黃銅色的意象，可能是因為演奏它們的樂器閃閃發光，總是不請自入眼角。黃銅色細沙緩緩流淌，淹沒宴會大廳，掩埋每位賓客，流至俏如來身邊，質地悄然發生變化。汩汩的細沙裹挾了太多竊竊私語與他人歡歌，壹部分變成了黃金色的綢緞，纏繞年輕人的手足，壹部分變成了香檳色的濕潤暖霧，從口鼻甚至毛孔，侵入了他的身體。
          俏如來被纏緊的關節難以動彈，可是那迷醉的霧氣使他飄飄然，想要就此忘記壹切痛苦煩惱，後悔的記憶，心底的恐懼。

         眾人都看不見的地方，白發青年緩緩放長了呼吸，將身體交付給了越纏越緊的束縛感，和越升越高的浮遊感。身處不存在後果與責任的世界，他這壹生從未感到如此寧靜輕松。

          直到壹只冰涼的手搭上了他的臉。
          俏如來偏過頭，他只想就此好好睡壹覺。
          "已經多次意識到'現實'的破綻，只差壹個最簡單的歸納思考。俏如來，看清楚，我是誰。"
          這個聲音？！

          不知從哪裏滋生的壹股動力，沖破了方才的恍惚慵懶。臉上的寒意順著血管裏的血流回心臟，俏如來的眼球脹痛起來。
         "師尊･･････"
          四肢還被那些綢緞束縛著，俏如來只能盡力擡起頭，把臉頰往眼前男人的手掌中送，以表達長久的思念。
         默蒼離穿著墨綠色配極細灰綠色豎條的西裝，儀神雋秀，好像也是來參加宴會似的。
         但是他胸前駭人的貫穿傷，推翻了壹切。
          "為什麽偏偏是･･････"正如他所言，只要俏如來稍微進行壹下思考，便立刻發現了無數荒謬的"現實"。
           無心的生日還沒有到。
           無心的生日也不會這樣廣邀天下，畢竟至今還有人無法接受史艷文和藏鏡人是親兄弟。
           女暴君已經死了。
           凰後藏在暗處。
           玄之玄也死了。
           師尊也已經･･････
           為什麽偏偏是師尊，以這樣的方式，來當頭喝破呢？

          "除了我之外，還有什麽能讓妳清醒過來嗎？"
          默蒼離的語言壹如既往尖銳，但是語氣卻出乎意料的溫和。
          "妳發現了吧，"死去的男人說："我只是妳印象中的默蒼離而已。我的想法就是妳的想法，出乎意料是不可能的。妳心中的默蒼離就是這樣溫柔的人，不是嗎？"
         "･･････"
         "歸根到底，是妳自己給自己定了無論什麽情況都能醒來的鬧鐘，而那個鬧鐘的形象正好是我。不是別人。"
          "現在醒來對妳而言已經沒有任何阻礙。為了減輕驟然從催眠狀態中喚醒的痛苦，我從十數到零。"

          "師尊，"俏如來突然說："難得來到宴會，離開之前，跳壹支舞吧。"
          樂聲突然大噪，嘹亮的管樂器，三拍子的舞曲。
          那些黃金色的綢緞，與香檳色的迷霧，重新化為金色的微粒，仿佛時間倒流般流回樂池，變回了音樂，依然是黃銅色的音樂，動聽而詼諧。
           俏如來從空中墜落，安然落入墨綠色的，記憶的，幻像的，死人般冰冷的，真實溫柔的懷抱。
         "危險的想法。"


           "十。"
           舞池地板熠熠生光，讓人想到被打過蠟的南瓜。人群分開在兩旁，女士們的裙擺旋轉時的風席卷過境，水晶吊燈的吊珠富有節奏地晃動，發出豎琴的聲音。壹身白西裝的萬雪夜在彎腰輕吻舞伴的手背。

          "九。"
         俏如來想這樣凝視師尊直到壹曲終結，但是他必須跟上舞步。哪怕哪壹步踏快或者踏慢了，甚至踩到了什麽，也要繼續下去，隨著音樂，隨著計數。好像事情總是這樣的，他想。

          "八。"
          隨著鼓手的壹個小重音，誰的高跟鞋跺出了壹串鼓點，搭在俏如來腰上的手臂順勢往內壹帶，青年的前胸與師尊帶著致命傷的胸膛貼在壹起。
         非常安靜——只能聽見自己的心跳原來是這麽寂寞的事情。
         用不著這樣壹次又壹次地幫助我發泄情緒啊。

         "七。"
         "妳現在的情緒，並沒有劇烈到需要釋放。"
         "那師尊是何意？"
          被人們稱為教授的男人似乎眼角有些輕松的痕跡。
         "學會思考。"
         從後腰開始，壹陣輕微的眩暈感包裹住了青年的脊椎。

         "六。"
         俏如來又產生了微醺的感覺。默蒼離的面龐不斷從清晰變得模糊，又從模糊變得清晰。回到過去也沒有什麽好的，過去的痛苦對於過去的自己而言，也沈重得無法承受。他很高興不用把這些話說出來，同時對方可以明白自己的心情。無論是作為自己意識的壹部分，還是作為智者中的智者。

          "五。"
         這場宴會的大廳，明明每壹扇窗戶都拉上了窗簾，但俏如來知道窗外此時乃是深深夜色，或許還未至午夜，但是無星無月，且會越來越黑。
         思及此，他將頭擱在舞伴的肩頭。
         世上竟會有這麽殘酷的事，逼迫人在深夜中分別。
         但是不要再想下去了，還有五個數的時間。
         "俏如來。"
         "是啊，師尊，我也是這樣想的。"

          "四。"
         "啊，蒼離啊！還有俏如來～"
          冥醫從人群中探出頭。
          沒等俏如來打招呼，冥醫的身影就像海洋中的壹朵藍色浪花，被舞蹈的人們擠遠了。
          "蒼離先生，精忠。"
          "父･･････"
          史艷文也消失在人群中。
          俏如來壹方面覺得窘迫，另壹方面卻為這窘迫而想開懷大笑。
          眼前的壹切漸漸透明，耳畔的音樂和人生都降低了音量，如同緩緩熄滅的爐火。

          "三。"
          "究竟醒來是死亡，還是此刻是死亡呢？"
          俏如來突然開口。
          "不，我不是在發問。"他補充道。

           "所以我說，危險的想法。"
           音樂已經微不可查，周圍也昏暗地看不清別人的身影，可默蒼離依然從容地踏著舞步。
           俏如來握緊了墨綠色西裝下有壹點硌手的肩膀。

          "二。"
          現在，連默蒼離的臉也看不清了。
          俏如來在黑暗中生出了勇氣，他擡起手，要碰壹碰師尊的頭發。
          然而半路上這只手被握住了，默蒼離帶著他的手來到自己的臉頰旁。
          "師尊･･････"俏如來指尖虛碰著對方的皮膚，"我會做得很好。"
          對方似乎在輕輕點頭。

          "壹。"
          手中的觸感從有到無，不是拿著冰塊，冰塊融化，或者被人拿走的失去感。
          反而是冰塊回到了身體裏，讓每壹塊骨頭都變得更堅固，讓大腦變得更加高效。已經隱約能聽見壹些人聲，不像宴會中的這麽悅耳，有些嘈雜，就在前方。


          "零。"
          這壹聲是俏如來自己的聲音。

          他醒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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