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01 [雪禅]醉生梦死(外一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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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

樓主發表於: 2016-04-02 00: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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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1 [雪禅]醉生梦死(外一则)

"你初次认识到这世间时，在想什么?"
拨弄火堆的松枝顿了顿，聆听到他话语的友人睁开了眼睛，极轻地哼了一声，身体向前倾了倾，随着这个幅度有点大的动作，凝结在他皮氅上的冰霜，簌簌落了一地。
该死的冷。
那种冷比他们现今所处的冰岭更冷，砭骨的冷，如同刺进脑髓里的一枚冰针，使所有回忆清晰明快。
天是氤氲着死灰颜色的白，和莽莽雪岭边缘暧昧，仿佛一只无边无际的匣子，关着他这个人。风呼啸，雪漫漫，颜色单纯又肮脏，碎琼乱玉直割得他倒吸凉气，丝毫不肯留情。
他穿着件料子上好，却已经被撕扯得看不出原状的单衣，赤足踏在雪地上，和这被遗弃的，灰白的世界融为一体，又或者这世界是在跟随着他踉跄前行，咬着他凸出的踝骨，执着地向不知所谓的方向前进。
冷风将他那张青鬼面冻得发红，他的每根手指都僵了，所以也丢不下手里那柄比整个世界更冷的铁剑，剑身粘死了他手心的皮肉，如若想要扔掉，只能使出全力去撕扯，像撕扯他自己身上的某个器官一样，剑在吞吃他的血肉，蚕食他的意识，反复地告诉他，它就是他，他就是它，他是为这剑而生，当他弃剑，他只有死。
死。死又是什么，对这世界一无所知的男子，渐渐开始用他钝重的思维思考起来，寒冷苍白，让他五感失灵的世界似无尽头，他将死视为唯一钥匙，而耳畔剑的声音，似乎隐隐嗤笑出声。
那之后呢?他走出了雪岭，找到了一户农家，被当做冬日狩猎时遇上不幸失忆的猎人照料。当
他逐渐康复，周围人也意识到他不是普通的山野村夫，他们都异口同声对他说，你有青锋宝剑，又有百夫莫敌的剑术，你应去江湖。
于是他去了江湖。只因他碰巧有柄剑，又碰巧会甚么劳什子剑术。他不知道自己曾经经历过什么，虎口上生着厚厚的茧子，只与剑相合。
于是他与剑行于江湖。谁也莫知他的出生，他的师从，他的恩怨情仇，他们只知有一把剑，能照清所有人的肝胆，当它插进胸膛的那一刻，再沸腾的热血也会刹那冷成一摊黏稠的，黑红色的物质，静静地沿着剑锋，淌回持剑人无人色的手上，染红他僵冷的手，让他成为传说，成为人群中逆行的幽鬼。
再然后，他差点死掉，再然后，他遇到了一个友人。
也是个除了剑，什么都不认识的男子。
但比那时的他好点，这人会沏茶，而现在他也不会沏茶。
"这回算是真的认识到死了。"
山洞里蒸腾着一股热气，和几个时辰前揽住他的手一样暖和，而且陌生。
他从树枝堆成的简易床铺上起身，伤口们争先恐后地向他传递着疼痛的讯息，直到他完全麻木。坐在火堆旁，往罐子里放干茶叶的无名氏瞥了他一眼，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要责备他擅自起身。
"生死无常。"无名氏将火生起，用架罐子的树叉指了指他能见的地方，一具半朽的肉身佛安然打坐于其上，未烂透的嘴唇还隐隐挂着笑，身前的土定瓶里，插着带露的供莲。
原来是个带发秃驴。
"佛门弟子也会擅自干涉他人命数?"
"……我无意改你的命数，只是觉得那时的你，确实想活。"
他觉得好笑，便继续问下去:"你的名字是什么?"
"重要么?"无名氏起身，扑扑袍上尘埃，径自对他说，接下来要给他换伤药，然后再煮些汤药和粥食，他的伤势太重，应当好好休息。
这是另一个故事，本应无人烟的所在，一个无名的人救了一个江湖客，这便是一段因果的豁口，无尽的循环于焉开始。

"不是什么好想法。"他回答了好奇心过于旺盛的友人，饮了口驱寒的酒。"你尚有师尊，也许你是个幸运之人。"
"再往前行一段吧。"他的友人建议。在他的坚持下，友人有了个拗口，但他个人喜欢的名字。这名字有剑，有雪，归根到底又是无名的，简直毫无逻辑可言，可他就是喜欢，每次话到嘴边，都像咀嚼着薄荷叶子一样愉快，连一贯强硬的语调都会变得温柔。有时他的朋友也会偶尔非议道，这名字的谐音太像"见血"，不是个好兆头。
"再往前行，又唤作什么。"他收起酒，站起身，吐出口白雾，心想一切都该有个名字。
白雾遮罩了他面前的画面，他朋友的脸孔也变得浑浊，他只能听到一声模糊的——"圆教村"

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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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96)

1樓發表於: 2016-04-02 00:1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无情剑

山阴有林，半杏半梅，朔风傲梅，疏雨娇杏，景致因时而变。
林中有杀人处，原是处废伽蓝，现如今断壁残垣间，人迹罕至，荒芜葳蕤。
一个无名的暮春，有行客在杀人处歇脚，坐在一处倾倒的碑上，踏着无名枯骨，拭剑而歌。无非山歌野调，荒腔走板，不作赘述。唯一值得书上两笔的，恐怕也只有他手中剑。
剑是好剑，绝世好剑。紫电青霜，长虹龙泉，无非如此，周身泛着伤人的冷光，又如还未被淬火般烫手，出鞘的一瞬，又仿佛溪边浣足的白衣少女偶然向你回眸，刹那的风情，足矣夺魂摄魄。
剑客似有烦恼。
每当他擦净剑身，都会停下叹口气。叹气时，头上的杏花就又会飘落下来，弄脏他的剑，所以他又不得再擦拭。一次擦拭又是一次叹息，一次叹息又是一次凋落，如此循环往复。
"杏花的颜色若血。"剑客身后有人云道。
剑客无言。
"你是见过血的。"那人又道。
剑客拭剑。
"你必记得血的模样。"
剑客太息，终于长啸一声，提剑起身，青锋直指说话人，说话人有头乱发，乱发猎猎飞舞，一触青锋既断，断作两截无根的苇草。
"修罗地狱，孽海深沉，血肉堆莲华，金骨筑高台——"
"都是你的作为，所以你忘却不了。"
"没人能彻底尘封自己曾经的杰作。"
"你是阿修罗。你是诸天魔。你是一切恶。"
"虚伪。"
剑客默默听着。
良久，方开口道:
"卸去伪装，他不说这话，更何况——"
话未毕，剑动。
山魈一笑，褪去画皮，消散于山雾之中，不复见矣。
剑客震剑，雾亦散，隐隐有血气附于剑身，又淅淅沥沥滴落。
剑客心中有愧。愧者，心中鬼也。这鬼非山鬼，而是他心中鬼。
他斩得了山鬼。
却斩不断心中鬼。
从他决定将这柄剑插入友人心脏那一日，这便已成定局，犹如黑白落子于盘中，无可悔矣。
他在白雪里斩杀了他的友人，血淅淅沥沥滴落，与梅相若。他抱着那具渐渐不那么温暖的身体，逆风而行。
"我不怪你。"
"我也不想到死都不是我。"
"是很痛，你的剑太多情，还不如无情。"
"想再看一眼沙漠。"
"真的，很暖……"
最终剑客将他多情，又有些诗人特质，疯疯癫癫的朋友放到了他的原点。他的朋友从未这么安静过，莲花间掩映的微笑着的脸孔，似乎永远不会染上岁月的刻痕。他的狂放不羁，他的卓尔不群，都这样掩埋在一个无人知晓的小山洞中。
剑客行在飘梅雪峰，行在杨柳烟堤，行在杏花疏影，行在二十四孔桥，行在千人万人中。
他有时候会吹奏那口不是他自己的笛，指法生疏，无人指导，总之是不成调子的。
他的朋友再不复返，为天下苍生——或者只是为他一人。

无情剑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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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张机，鸳鸯织就欲双飞，可怜未老头先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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