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11.13【主赤俏，副杏默】布布驚情1-102end出本販售中，256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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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見月

驀然回首落花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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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89)

樓主發表於: 2015-05-20 04:55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11.13【主赤俏，副杏默】布布驚情1-102end出本販售中，256F

《布布驚情》同人餘本販售，詳情請戳36雨布布驚情販售貼

前记：呃，我只是想强调一点，此文的背景设定比较扯，小说艺术夸张，纯属歪曲捏造，千万不要当真哦。

“用你的刀鋒點刻出心間的朱砂，用我的指尖雕磨成愛你的年華……”一手揉著太陽穴，一手摸索著拿起床頭櫃上的手機，修長的手指滑過手機螢幕，指腹輕柔地掠過鎖屏上那張白皙的臉，“喂~”史精忠的聲音乾澀中透著迷糊。

“俏如來啊，你又熬夜了，哎呀，說了多少回，身體不好就別熬夜，你看你年紀輕輕的就一頭白髮……”

“前輩，找我什麼事？”史精忠在那一番喋喋不休的關懷聲中徹底清醒了，頭疼得有些厲害，但他總算睜開了眼睛，下意識地看著正對著睡前戀戀不捨擺在床頭櫃上的偶頭，慢慢聚焦。

“你看你睡糊塗了吧，叫什麼前輩，聽著生分！”
“對不起，燕叔，我剛醒。到底什麼事啊？”
“哎呀，你快起來，趕緊收拾一下過來，今天的聚會地點你知道的吧？”
“啊？”
“你知道誰來了嗎？”
“誰？”
“默蒼離！默蒼離來了！”
“哦。”

聽著電話裡史精忠狀況外的聲音，燕駝龍愈發的心急火燎，可越急越解釋不清楚。“俏如來，你清醒了沒有？！我說默蒼離來了，你不會還想不起他是誰吧？！”

“我當然知道呀。雖然每次都會發邀請，但是四鋒中人很少會參加我們這類不入流的聚會……”頭實在很痛，連續兩天廢寢忘食雕偶，又在剛睡著時被吵醒，史精忠頭腦一片漿糊。雖有些明白燕駝龍的興奮，但他始終沒有反應過來與自己有什麼關係。他又緩緩地閉上眼，翻了個身，幾乎要在燕駝龍的嘮叨聲中又睡了過去。

“默蒼離看樣子是為了你來的！他已經放話了，若是名至實歸，就收你為徒，你快選幾顆偶頭帶過來吧！趕緊啊！我們這些人都在給你說著好話呢！只要你在他離開之前趕到，他這個徒弟可就收定了！我們都看好你！俏如來，俏如來，喂？在聽嗎？喂！”

“燕叔，我知道了，我就來。”掛上電話，史精忠睡眼朦朧地盯著床邊的偶頭，大腦空白了好一陣，又在一瞬間思緒萬千，如一團亂麻。收徒……默蒼離要收自己為徒，那就意味著自己也將是四鋒中人，鬼鋒弟子！

也就意味著，和他的距離更近了……史精忠霍然坐起身，一個紅發身影在腦海中浮現，豐神俊朗，逆著光的輪廓邊緣閃亮成了半透明，似乎將要溶於光中。

急匆匆地洗簌著裝，又將幾顆新近的得意之作包裹裝袋後，史精忠轉身看著床頭櫃上那顆偶頭，那是淩晨才雕好的嘔心瀝血之作，似乎現在還殘留著他的手溫。他有些猶豫，最終還是沒有帶走。

也許這些默蒼離會看不上眼吧。史精忠坐在的士上，抱著一袋偶頭，惴惴不安。雖然浸淫多年，但終歸是個野路子，比不上那些雕偶世家，少了傳承，自己摸索竅門必然要走許多辛苦的彎路。他突然有些後悔，沒帶上新雕好的那顆偶頭，也許錯失這次機會，他永遠也不可能進入業內名流的圈子了。

當的士停在一家獨門獨戶的別墅前，史精忠依然沒有做好心理準備，他提著袋子，在門前發起愣來。他們所謂的聚會，不過是以野台戲班子為核心組成的布偶同好會。都是一些不入流的雕偶師、操偶師和投資者、經紀人什麼的，三不五時聚在一起探聽一下業內資訊，聯絡籌備表演，拉一下贊助或者交流一下新技術。

這類同好會在圈子內多如牛毛，互相之間也多有重合。史精忠混的這個主要以雕偶為主，平日裡的生計便是來接聚會上一些布偶藏家的單子，更多的是野台戲班子的戲偶單。

他在這些小圈子裡倒是頗有名聲，因偶雕得溫潤如玉，多被做成菩薩佛陀，本身人又長得白淨秀美，不久便落得個俏如來的稱號，就連父親好友、布偶戲迷燕駝龍也都改叫他俏如來了。

“你愣什麼啊！還不趕緊進來！”正想到燕駝龍，人就突然出現在了眼前。燕駝龍一臉焦急地打開門正要探望，卻見史精忠已經呆立在門外，有些哭笑不得，這小祖宗快急死他了，他居然還有時間在這裡開小差。

“精神點！聽說默蒼離可是個嚴苛的主，我看他那不苟言笑的模樣，你這樣去見他可不討喜啊！”燕駝龍拍了幾下史精忠的臉頰，把他有些蒼白的臉色拍得稍微紅潤了，看他被拍清醒了些，這才拉起他往裡走。

這是個布偶藏家的豪宅，主人熱情仗義，在圈中頗有人望，他們的聚會時常在這裡進行，史精忠也來過好幾回，眼見被燕駝龍一路拉著來到了後院，便猜到此刻默蒼離定是和眾人在後院看偶。

果然，遠遠地就看見一群人圍著個人，而這群人又被一堆偶頭圍著，很難說是人圍觀偶還是偶圍觀人，那場景突然引得史精忠心底發笑，一下子緊張感去了不少。

這院子四周靠牆的地方都擺著木架子，一顆顆偶頭擺了一排排，上過粉的都在遮棚下陰乾。默蒼離就站在院子中央，手裡拿著顆偶頭，就著陽光，慢慢轉著看著。

今天的天光很好，偶頭粉中微小的氣泡都被照得纖毫畢現，也將眾人的臉照得光潔，仿佛要折射出興奮的閃光來。是啊，四鋒之人竟然會來參加聚會，而且來的還是一鋒之巔，鬼手钜子默蒼離！

墨發綠衫，清俊的臉上微微泛著些許病態的白，那是史精忠熟悉的，時常熬夜的臉色。但清冷的眼神，犀利如刀。薄唇緊抿，對眾人的奉承和討教皆惜字如金，卻又不失謙和有禮的姿態，其做派讓人覺得頗有些古風。

“俏如來來了！俏如來來了！”燕駝龍也不管史精忠又在走神發愣，徑直拿過他手裡的袋子，一邊嚷著，一邊摸出一顆偶頭捧到默蒼離跟前。

眾人聞聲早就自動分出了條通道來，默蒼離轉頭便一眼看見了站在不遠處的史精忠，冷眸微微眯了起來。有人自覺地從他手裡接過先前正在觀看的偶頭，他便空出手來接過燕駝龍遞過來的偶頭，卻不看，一邊用指腹輕輕摩挲著表面，一邊依舊盯著史精忠看。

史精忠只覺得全身涼颼颼的，忍著哆嗦，迎著目光，走到默蒼離跟前，鞠躬行禮道：“今日能得前輩點名指教，俏如來三生有幸，受寵若驚。”

“伸出手讓我看看。”沒有客套與鋪墊，默蒼離直切主題。史精忠先是莫名奇妙地一愣，下意識伸出左手來，半路突然又改成了右手，攤開伸給默蒼離看。

這個小動作讓默蒼離的眼中迅速閃過一道欣賞的光。他端詳了那只手指纖長的手好一陣，這才開始審視起手中沒有上粉的偶頭。片刻之後，又問要了一顆上好粉的偶頭看。

史精忠緊張地看著默蒼離面無表情地察看他的偶頭，就像等著重要考試成績時的學生一般，感覺有些像發燒，一會冷一會熱。

緊張漫長的等待等來的卻是一頭霧水。默蒼離從頭到尾沒有評價一句話，看完之後把偶頭交還史精忠，轉身環視了一圈眾人，最後對此地主人淡淡道：“俏如來的拜師宴是繼續在貴寶地呢？還是另擇他處？”

“這等喜事當然不能另擇他處啊！”主人見默蒼離首肯收徒，歡天喜地地立馬囑咐人去張羅拜師宴。這次默蒼離肯來他家參加聚會，他早覺得面上有光，而俏如來是他平日裡看好的一位雕偶師，言談間便跟默蒼離提及，誰想到竟促成了拜師這等美事。他多少也有提攜之功，伯樂之名，在圈內那可是面子倍增的事，怎能不喜形於色。

主人忙前忙後，默蒼離依舊被眾星捧月般圍著，湊不進去的人都轉向史精忠祝賀攀談起來。就這麼鬧哄哄的過了一天。直到回到家重新躺回床，史精忠還感覺兩耳嗡嗡響個不停，眾人的話語還縈繞不去。

“俏如來啊，以後你就是四鋒中人了，可別忘了我們啊~”
“我看好你，以後繼默蒼離之後成為一派巔峰，這鬼鋒以後可能就要改稱俏鋒了，哈哈哈哈~”
“恭喜恭喜，難得我們這個不入流的圈子裡能出個四鋒子弟，我們也臉上有光啊~”

所謂四鋒——鬼怪神珠，是雕偶界四大流派，原為四大雕偶世家，在雕偶造詣上有各自獨門造詣，隨著文化興衰，時代變遷，雕偶技能已經不再局限於家族內流傳，逐漸擴張成為流派，在業界四分天下，各占山頭，被雕偶、收偶、愛偶人士所追捧，馬首是瞻，其門下子弟便被稱為四鋒中人。

默蒼離便是鬼怪神珠中的鬼手。原本這一流派自稱墨鋒，傳說上可追溯到墨家門內，其刀功技藝傳承源遠流長，傳到默蒼離這一代，一枝獨秀，偶頭風格多變，驚豔絕倫，被譽為鬼斧神工，鬼手默蒼離的名號傳久了，他這巔峰代表的墨鋒就被喊成了鬼鋒。

這就拜入鬼鋒門下，成為四鋒中人了？努力了這麼久，一下子夢想成真還真有點不習慣啊。史精忠呆呆看著床頭櫃上的那顆偶頭，也不知什麼時候就這麼睡了過去。

[ 此帖被風見月在2017-05-20 08:1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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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89)

1樓發表於: 2015-05-20 0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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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四鋒中人

“原來如此……”史精忠直愣愣地看著手手的合同，薄薄幾頁紙在隨著手微微顫抖，顯得意外沉重。

“嗯，前些天的拜師，看來你已經明白了。你是個一點就透的孩子。”對面的默蒼離神情淡然，斯條慢理地呷了一口茶。“可惜，你的稟性並不適合鬼鋒風格，我也不會教你什麼。但，既然占了師父的名分，最近戲裡新出要角，本是要我交的偶頭，你既簽了驚雷，就改你這邊交吧。”

“師尊，這……”史精忠聞言，又是身子一顫，一臉恍惚。默蒼離見他魂不守舍地模樣，也不說話，冷冷地盯著他看，直看得他迅速回過神來。

“猶猶豫豫、瞻前顧後，下刀運筆必定線條凝滯，神韻呆木，外行說得好聽叫手抖，內行中自己該知道那是真天殘。”默蒼離說話其實聲音很輕柔，總有幾分氣虛的感覺，但總讓史精忠聽得兩耳炸雷滾滾。他羞愧地低下頭去，這些話也許就是昨天默蒼離沒有當眾說出的評價。

“其實你的雕工已有小成，偶初具氣韻，這也是驚雷高層看中你，大費周章將你簽進公司的原因。為了讓你能以四鋒中人身份來分羹，高層找的是我來出面，可惜啊，你若是承襲珠鋒，精進或許更快些。也許你我該有一場師徒情分吧。”默蒼離似笑又似歎地輕吐一口氣，端起茶杯道，“你到隔壁木偶間見冥醫去吧。”

“好！”史精忠像得令一般，唰的站起身，離開了這個令他有些窒悶的小會客室。這裡是驚雷片場，作為驚雷布袋戲迷又是圈內人士的他，從懂事起就來過好多回，隔壁木偶間也沒少參觀過。只是這一回，他的身份已然不同，他已經是驚雷簽約雕偶師了！

驚雷布袋戲是布袋戲界當之無愧的龍頭老大，布袋戲這一文化瑰寶能傳承至今並且發揚光大，這驚雷布袋戲可是功不可沒，就好似武俠中的少林武當，功夫的正宗大家，泰山北斗！從民間的野台戲，發展到電視劇，甚至電影，開拓了一些列產業，多少人在靠這個吃飯。

然而布袋戲畢竟還是小眾文化，圈內僧多粥少，這其中的利益盤根錯節，觸一發而動全身，像驚雷這樣的香餑餑，多少人擠破頭想進來。也就難怪上頭想簽史精忠，就演出那麼一場突兀的收徒戲碼了。

一直以來，驚雷簽署的雕偶師無一例外都是四鋒中人，上戲的重要角色皆是出自名流大家之手，眼下又正值四鋒之巔把持了很久的四分江山局面。也不知史精忠是生不逢時還是生逢其時。以前四鋒總是一段時間在某一鋒出個巔峰，引領雕偶界。偏這一代四鋒卻同時各出一大家，甚至連墨鋒都改叫成了鬼鋒，可見其宗師輩出改朝換代的氣象。

在這樣的雕偶界盛世格局下，史精忠這一名不見經傳的小輩簽進驚雷，那可是要受千夫所指的。又一次在心中想清楚了自己的處境後，史精忠有些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如果不是為了借默蒼離的鋒芒來抵擋這些，高層應該會讓他拜入珠鋒，想到差一點有可能叫那個人一聲師尊，他不由得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

“年紀輕輕，隔著門就能聽見你歎大氣，心事重重，你果然跟蒼離有像，難怪會有師徒緣！”推開木偶間的門，還沒望見人，就聽見中氣十足的話語。

這木偶間是專門存放驚雷布袋戲大多數上戲本尊，是所有驚雷迷垂涎三尺之地。房間不算大，一排排架子站滿了偶。從門口望進去，看到的只能是偶。

史精忠循聲走去，轉過兩排偶架，就看見一個藍色身影蹲在下排的一尊偶前整理著什麼。“怎麼樣？應該不是第一次來木偶間吧？”那人繼續說著，手上依舊不停，很快就弄完，站起身來，轉臉打量起史精忠。

濃眉星眸，眉頭習慣性地皺起來，人跟他的聲音一樣，給人一種莫名溫暖親切的感覺，正是驚雷首席造型師杏花君，業界人稱冥醫。“冥醫前輩。”史精忠恭恭敬敬地打著招呼。

布袋戲界水很深，造型、戲份、偶單，這些個環節要是卡了哪一道，就可斷了雕偶師的大財源。尤其是造型，戲份不好還可以貌吸金賺名，造型不好，再水的偶頭也都毀了。所謂人靠衣裝，佛靠金裝，這布袋偶也得仗著造型。誇張點說，片場造型師對雕偶師那是掌生控死，不然怎麼敬稱中帶個醫字呢！

“少年白很厲害啊，常熬夜吧。”杏花君打量著史精忠，滿眼欣慰之色，拍著他的肩膀說：“我知道你們雕偶師都是晚上手感好，尤其是半夜三更的有如神助，停也停不下來，但是啊，平時沒事要多注意休養，知道嗎？”

史精忠連身稱是，一股暖意油然而生，撫平了心頭那些令他窒息的緊張焦慮。今天從默蒼離打電話讓他到驚雷片場見面開始，他便一直處在神經緊繃的狀態中。先前讓他簽署雇傭合同時，他強行忍住幾欲崩潰的紛雜情緒，勉強看完合同，簽了字。

幸好默蒼離一直不說話，讓他在沉默中恢復過來，不然他此刻估計還暈死在隔壁的小會客廳裡，被幸福砸暈頭便是這樣的感覺吧。

“蒼離應該跟你說了，最近有個要角上戲，交頭機會讓給了你，年輕人要好好把握哦。”杏花君關心完後輩，開始說正事，掏出一本筆記本翻著，“啊，是個善良單純又通情達理的少女，名字叫憶無心。”他一邊看著筆記一邊喃喃自語：“喲，這設定，真是個重要角色啊。蒼離的見面禮果然非同凡響。”

杏花君看完，合上本子，抬眼望史精忠：“這個月底把憶無心的頭交到我這，越快越好，其他按合約定期上交的偶頭可以慢慢來。有問題嗎？”見他搖搖頭，便笑道：“好了，那就沒事了。你可以回去了，好好壓壓驚吧。蒼離作風就這樣，習慣就好。”

“啊？！”史精忠有些反應不過來對方話裡的意思。他小心翼翼地問：“那個……冥醫前輩，方不方便我觀摩一下偶再走？”

杏花君了然地笑起來，大手一揮，“看吧看吧，看多久都成。我先忙去了，你自便。”說完他往外走了幾步，忽然想起什麼，回頭交代了一句：“啊，那什麼，珠鋒中人的本尊在左邊那三排都是。”

“前輩知道我想看珠鋒作品？”史精忠有些驚訝於杏花君的貼心。“我在蒼離那看過你拜師送的偶頭，溫潤水靈，是珠鋒的風格，想來你應該經常對雕赤羽的偶吧。”

冷不防聽到那個人的名字，史精忠感覺心跳猛然漏了一拍。所謂對雕，就是兩顆偶頭擺在一起，雕一下比對一下，被對雕的偶頭落刀運刀的手法便會在這個過程中被揣摩體驗，是很尋常的模仿學習手段。可史精忠卻像被抓住了小辮子似的，頓時臉泛潮紅。

“珠鋒本因珠圓玉潤而得名，氣質內斂，愈觀愈美，線條有流水行雲之意，眉目有菩提出塵之韻。到了赤羽，在融合了日本雕偶流火技藝後，境界更上一層，別來一種飄逸瀟灑氣度。”聊起賞偶，杏花君這個閱頭無數的大前輩一下子就打開了話匣子，也不走了，轉身跟著史精忠一邊看偶一邊侃侃而談。

他們看的是一尊白髮白衣的女旦，齊劉海高馬尾，清純中有著通透世情的氣質，颯爽中又有些許嫵媚揮之不去。她正是驚雷布袋戲的主角雨音霜，也是史精忠手機鎖屏，更是他經常對雕的角色。

史精忠靜靜地看著面前的本尊，他從來沒有機會安安靜靜近距離觀摩本尊，雖然以前作為驚雷戲迷參觀片場也抱過當時上戲的本尊，但在那眾人爭先恐後，你推我擠如明星見面會一般的場合，他根本看不清那些細節。

公司偶他也接過好幾尊，但外發偶又怎能比得上精雕細刻的本尊呢！真美啊！每一個弧線的轉向都那麼優美，他看得很認真，屏氣凝神，似乎能穿越時光看到曾經的那一雙手握著刀，在偶臉上慢慢遊走，是那樣的溫柔細膩，隔著數尺，都能感受到那種體貼的暖意。

“旁邊這個露胸肌的黑白郎君是新版，帥吧？戲還沒發，你可要保密哦。話說，你要交的憶無心以後在劇裡可是會跟他……”

杏花君看見雨音霜旁邊的偶正是黑白郎君，又開始八卦起來，可話到一半，卻見史精忠根本沒聽見他的話，一臉癡迷地盯著雨音霜本尊出神，那虔誠的表情驚得他把話全都咽了回去。又看了史精忠一陣，他也沒打招呼，悄悄退出了木偶間。

“我的IPad沖好電了？”杏花君推開隔壁小會客室的門，就見默蒼離正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聽到來人，也不去看，開口就問。

“才充多久啊，你是不玩IPad會死星人啊！也不想想我給你按摩了多久的脖子。參茶喝了沒？”杏花君一邊問著一邊已經動手抬起杯蓋察看了。“我看你不當醫生實在太浪費了。”“好意思說，我早已不只是偶醫，連雕偶師也負責醫了。你說這雕偶師一行怎麼盡出病秧子。你們四巔峰，一個氣虛，一個咳嗽，一個懶得蛇鑽屁股都懶得扯的，也就赤……”

“誰懶得蛇鑽屁股都懶得扯啊？”抱怨到一半，身後就有一個慵懶的聲音打斷了杏花君。轉頭便見門口靠著一個人，懶懶輕搖著不合時令的羽扇，現在正是春季，春困之意在他修長的眉眼之間體現得淋漓盡致。

“喲~平時交頭都打發手下學徒過來，這次什麼風把你給吹來了？”杏花君對來人並不客氣。對方也不介意，邪魅一笑道：“來看我家鳳蝶的新造型啊，我可是指望著她吃飯，老同學你得要多多用心啊~”

“你有點自覺好嗎？外界可不當你溫皇是神鋒巔峰，直接叫你溫天殘，一尊鳳蝶吃到老。”對著這個同班老同學，杏花君有點恨鐵不成鋼，不過也深知這傢伙疏懶成性，從學生時代就那德性，早見怪不怪了，嘮叨幾句就領著他去看正在造型的鳳蝶。

這鳳蝶是驚雷劇中的台柱，人氣居高不下，年年戲迷投票直逼主角的第一寶座。鳳蝶外發偶訂單絡繹不絕，無論是公司偶還是私偶，總是供不應求。也難怪溫皇可以守著鳳蝶坐吃山空，沒錢了就接點私單雕幾顆鳳蝶，日子過得滋潤無比。

“嗯？那走火入魔的是誰？”路過木偶間時，溫皇眼毒，一眼就瞟見裡面癡癡看偶的史精忠。那時他正在下意識地用手指在半空中描摹赤羽雕刻本尊的運刀軌跡。

“哦，蒼離新收的徒弟俏如來，今天來公司簽約的。你應該聽到風聲了吧？”杏花君也望木偶間裡張望了一眼，突然有所醒悟地盯著溫皇：“說來看鳳蝶新造型，其實你是來看新簽進的雕偶師吧。終於感覺自己的位置要坐不穩了嗎？”

溫皇嗤然一笑，“位置坐不穩的人不該是我啊，誰看不出那小子走的是珠鋒，你看他觀摩的不是赤羽的寶貝女兒霜嗎？啊~走的珠鋒卻拜的鬼鋒，趣味，趣味啊~”說著，他老神在在的搖了兩下扇，又看了幾眼木偶間，意味深長地念著“俏如來真是俊俏啊”，揚長而去。

“嘖，看戲不嫌事大。你當赤羽是誰啊，撐持驚雷半邊天的赤羽信之介啊！”杏花君望著溫皇優哉遊哉遠去的背影，搖頭抱怨了一聲，大步趕了上去。而木偶間裡的史精忠渾然不知外界的流言飛語，兀自幸福地沉浸在觀摩學習中。

[ 此帖被風見月在2015-05-23 23:5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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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89)

2樓發表於: 2015-05-20 0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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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用心良苦

“俏如來，外面有風聲說你簽入驚雷了，是真的嗎？”“嗯。”史精忠聚精會神地用磨砂紙在一點點打磨著偶的鼻樑，眼裡只有那漸漸圓潤的曲線輪廓，對燕駝龍的問話答得輕飄飄的。

“所以說，你這些天來雕的偶頭都是要送片場的？”燕駝龍早對史精忠的工作狀態見怪不怪了，他開始一個個細看史精忠擺在工作臺上的偶頭，“近來天氣不錯，日頭好，粉也幹得快，我估計大概兩周多就能出來了，到時候讓我幫你去片場交頭吧。”

“燕叔，你這是什麼話，我哪敢勞動你，我這樣的小輩簽了驚雷，第一次交頭還擺架子，讓偶界大前輩去給我交頭，像話嗎？”史精忠終算是停下了手中的活，不敢一心兩用，只是目光仍舊膠著在偶頭上。

“也對也對，你看我高興糊塗了。拜入鬼鋒也沒幾天，就簽入了驚雷，真是雙喜臨門啊！我高興壞了，高興壞了！你這孩子也真是的，低調過頭了啊！有這事也不第一個告訴我。”

“我並非不想分享喜悅，只是就連我自己到現在也不太敢相信，總覺得有些不真實，忐忑不安。也許要等到交了頭，看到劇裡自己的偶，才能真正的放下心來。”燕駝龍看著史精忠盯著偶頭喃喃自語的樣子搖了搖頭。

“來，跟我下樓去吃個夜宵，休息休息。你這個樣子，不知道的人見了還以為你是中邪了呢。要不是我三不五時來看你，你病倒了都沒人知道。你這麼不會照顧自己，我可不好意思跟你老爹交代啊~”

“燕叔，我晚飯有吃，現在不餓，夜深了，你先回去吧。等我親自交過一兩次偶頭之後，會讓你幫我交一次偶頭的。”

“嗯。你入這一行也是因為跟著我耳濡目染，從小培養出來的，能捧著你雕的偶頭親手送進片場，然後再在電視上看到那偶上戲，作為布袋戲迷，沒有比這更幸福的事了。俏如來啊，你出息了，我很高興啊！”燕駝龍說得動容，眼淚都快溢了出來，他趕忙轉移話題：“只是啊，事業雖然重要，但是身體也要多加注意，我說你人長這麼帥，好歹交個女朋友啊，這樣也有人照看著，我也不用老是操這份心了。”

史精忠聞言，心中一凜，眼神不自覺地瞟往了立在房中的那幾尊偶。燕駝龍也敏銳地隨著他視線望去，見那是赤羽雕的雨音霜，便會錯意了，“年輕人還是要分清現實與虛擬世界，可不要走火入魔哦，雨音霜那種類型的女孩子，現實裡找，不說沒有吧，那也是可遇不可求的。你可不要仗著自身條件好要求太高哦！”

俏如來有些無奈地擠出一個難看的笑容，客氣地把燕駝龍送走了。關上門，他靠著門，愣愣地看著房中的布偶，發了一會呆，然後長歎了一口氣，坐回工作臺前繼續用磨砂紙打磨偶頭。

是啊，他的要求確實太高了。很久以前就一直留意著那個人，雖然身份懸殊，但畢竟在同個小圈子裡，總是三不五時能得到他的消息。努力到現在，也才只離他近了一步。那種患得患失的起伏情緒，已經折磨了他好些日子。

想去片場，想遇見他，可是雕偶師一般也就是在交偶時才會出現在片場，那些有資歷的也都不會親自去交。這樣的活，大都會被像燕駝龍這類資深布袋戲迷當作幸事搶去做了。

原來想見一個人，是那麼難。史精忠舉著手中的偶頭，有些哀愁地笑了笑，點著偶頭的鼻尖說：“那天看本尊看得很幸福，結果高興完才發覺，其實至始至終都只能跟他的偶打交道。還好，我還有你，你比我要幸福，你可以一直陪著他的偶，在戲裡快意江湖，在木偶間默默相對。我的秘密只有你知道，也只能靠你來實現，拜託了，無心……”

一根手指緩緩地拂過木偶的唇，像是被深深地祝福過，嘴角的線條顯現著含笑的弧度。一雙明眸在燈光下閃亮流動著，似乎在回應著史精忠的心願。

“呀，這偶好甜啊！”當杏花君拿到憶無心偶頭時，看著那偶帶笑的眉眼，有種被眼波甜到的感覺。“剩下的，就拜託冥醫前輩了。”史精忠戀戀不捨地看著杏花君手中的偶頭，心情複雜。

“別一副嫁女兒的心疼樣，以後你想了可以來片場看嘛~” 新簽的雕偶師交的頭幾次作品都是這種表情，杏花君早就司空見怪，他一句話就點醒了對方。而這一次，史精忠領悟到的則是更多。至少他以後就有理由隨時來片場了吧。

“呃，那個，冥醫前輩，沒什麼事的話，我想去……”史精忠暗暗搓著衣角，低著頭，有些囁嚅地跟杏花君請示。“你又想去木偶間觀摩？”杏花君打斷他的話，忍著笑反問：“這一次打算看多久？”

“抱……抱歉，上次給你們添麻煩了。那我……我還是回去吧。”史精忠鞠躬致歉，轉身想要跑，被杏花君拉住了。

“喂喂，我沒有責怪你的意思，你跑什麼呀！你也知道，這片場拍片三班倒，日夜不斷，所以隨時會有人在，你想看不上戲的本尊，那是多久都沒問題的。只不過，你現在是新人，處在風口浪尖上，大家可都關注著你，你走的珠鋒，卻拜入鬼鋒，現在又總是觀摩赤羽雕的本尊如癡如狂，很招閒言碎語啊！”

史精忠這才從自己的小心思中恢復些情商：“那師尊他是不是很生氣？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只要不敗壞鬼鋒名聲，蒼離才不會管你做什麼。”杏花君搖著頭笑了笑，將一個盒子提給史精忠，“拿去。我可有言在先，這是借，要還的哦。而且絕對不能讓別人知道。你師尊也不能說。兩周，你只有兩周的時間，兩周後一定要悄悄交還給我。”

史精忠有些茫然地接過杏花君遞給他的盒子，那是裝生日蛋糕的普通紙盒，提著也挺輕，不知道裡面裝的是什麼，想來應該也不會是生日蛋糕，杏花君說得神神秘秘的，他聽得似懂非懂。“別愣著，趕緊回去再打開，你自會明白。快走快走。”

等史精忠被杏花君像趕小雞一般送走後，沒多久默蒼離就推門進了造型間，看見杏花君對著憶無心的頭用各種顏色的髮絲比著，正在構思造型，聽到有人進來，回頭望了一眼，見是默蒼離也沒打招呼，又轉回頭繼續做事。

“俏如來交的憶無心？”默蒼離走過來，在IPad上劃了幾下，舉起來對著偶頭拍了一圈，然後坐到一旁看起照片。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

“怎麼樣？很甜吧？”
“嗯，很上相。”
“嘖嘖，俏如來不在這，你就不能多誇幾句嗎？”
“你很待見俏如來，我剛才見他提著個生日蛋糕盒回去。”

杏花君正在上膠的手頓了頓，然後故作若無其事地嗯了一聲。默蒼離不動聲色，依舊淡淡地說：“三周之前，我在離片場最近的一家蛋糕店買的抹茶霜淇淋蛋糕，你說有摻了綠豆，抹茶味不夠正，以後夜宵不能買片場附近的，偏僻地方，西點總是做不好吃的。”

“呃，你記性一向很好。”杏花君有些做賊心虛地放下手中的東西，站起來顧左右而言他道：“你說得我突然覺得好饞，晚上吃西餐吧，我們開車去吃那家，那家叫啥來著，上次路過你說想要去試試的那家。”

“杏花，我想說的是，片場裡記性好的不只我一個。”默蒼離無動於衷地劃著IPad玩著，漫不經心道。

“蒼離啊，俏如來是個不錯的孩子，又勤奮刻苦，你既然不打算教他，至少幫一下，也算盡了做師父的本分嘛~以後他功成名就，也是你們鬼鋒的風光不是？”

“送佛送到西，幫人幫到底。與其像你搞這些犯規小動作，不如直接把人送過去治標治本。”
“你以為我不想嗎？但你已經是俏如來的師尊，我又有什麼理由去請赤羽來指點他。”
“約四鋒巔峰吃飯讓我徒弟來幫忙打下手你不會嗎？溫皇說要嘗你的廚藝不是一天兩天了。”
“請那個神經病來家裡吃飯？！”

“你也可以單獨請赤羽試試，反正競日一般是請也不會來。而溫皇則消息靈通，說不定當日你會在樓下巧遇他不小心路過。”默蒼離說著，抬眼似笑非笑地看了杏花君一眼。

杏花君眉頭深皺，糾結了一下：“還是算了，還是不要請了。就是人來了，也還是看俏如來的造化，我們也不好言明。反正都是同事，總會有碰頭的那一天。”

“那今日之事下不為例。借再多，不能長進依舊是不能長進的。四鋒之技要是能被輕易揣摩修成，你以為雕偶界還會有四鋒之稱嗎？”

“冥醫前輩……”生日蛋糕紙盒被揭開時，史精忠足足愣了一分鐘，原來杏花君用造型師之便，偷偷將赤羽交的偶頭借給他學習，這比在木偶間看本尊能學到更多，沒有造型的偶頭，可以從各個角度將刀法手路看得更清楚，而且能隨時隨地地看，想看多久就看多久。

雖然造型師可以輕易拿到本尊級偶頭，但公司每日是會有專人清點記錄的，更有嚴苛的規定，以杜絕員工背地裡偷偶頭或者調換本尊出去賣，賺暴利。杏花君此舉雖然只是出借，也依舊屬於違規，被人發現後果也是同樣嚴重。

“就一回，就讓我任性一回。對不起，多謝你，冥醫前輩……”史精忠明知杏花君這樣的恩惠自己不該接受，出了問題，對誰都不好交代，但他還是克制不住心中的激蕩，捧出了盒子裡的偶頭，想伸手去撫摸，突然意識到上過粉的偶臉不宜直接用手觸摸。皮膚上分泌的油脂會腐蝕偶粉，雖說赤羽所用的粉是業界傳言最好的，但他也不敢怠慢。

忙不迭戴上了緊貼皮膚的手套，史精忠沉浸在對雕的忙碌中，刀尖在偶的粗胚上刻出歡快的痕跡，一刀一眼，一眼一刀。一句歌詞突然在心中響起，“前世的三千次回眸,換來今生的擦肩而過。”

如果這樣算對你的回眸，我是不是攢夠相伴一生了呢？史精忠一時思緒萬千，放下雕刻刀，撫摸著偶頭出神……

“木偶是獨一無二的，他們記錄著雕偶師當下的心情，面相呈現的風格也會帶著雕偶師自身的性情脾氣。”史精忠望著眼前高談闊論的人，有種穿越時空的錯覺。一切景象在眼中都失去了色彩，唯有那個一身紅衣之人鮮豔奪目，手中時不時揚起的摺扇，已經變成了一把赤紅的刀，流火如鞘覆在其上，他身著古裝，衣袂翩翩無風自動。

那時候，史精忠還是國中生，像很多小男生一樣，因追崇驚雷布袋戲裡的豪情俠氣而喜愛起木偶，對操偶雕偶都很興趣盎然。而他，也只是四鋒中後起之秀，還能被各學校裡的布袋戲社團請動，前來指教交流。

初見的那一天，史精忠才覺悟到，現實的世界也可以有俠，雕刻刀就是他可追尋的道。他可以雕出刀客劍俠，喋血江湖，可以雕出智士謀臣，指點江山，還可以雕國色天香，兒女情長。從那天起，每當握起雕刻刀，心中便會閃現那個人的身影。到如今，已然分辨不清，自己究竟在追尋的是那個心中的俠道，還是在追隨心中的那個他。

赤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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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見月

驀然回首落花成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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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89)

3樓發表於: 2015-05-20 04: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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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家常便飯

“黑夜穿梭幽靈影，白色骷髏形似馬；郎喚南宮名帶恨，君揚怒眉殺天下。哈哈哈哈哈~” “黑白郎君，你又要去哪裡？黑白郎君，黑白郎君……”遙望著絕塵而去的馬車，殷殷呼喚隨著那遠去的笑而聲聲逸散在風中……

寥落的風拂過簌簌作響的枝葉，直吹出螢幕外，將史精忠眼裡盈盈的淚吹得涼涼的。他從這涼意中驚醒來，才發覺這周的劇已經演完，他卻記不住劇情，只記得憶無心總是追不上黑白郎君的腳步。

第一次看自己雕的布偶上戲，是這種感覺嗎？他眨了眨眼，將快要溢出的淚收了收，手裡拽著遙控器也不知道該幹些什麼。突然不想雕偶，不想面對布偶，不想去想他。懨懨的情緒如潮水襲來，鋪天蓋地。

一頭栽倒在床上，史精忠望著天花板發呆，素色的天花板便像一張寬大的螢幕一般，映現出腦海中的重播。她給他奔波療傷，給他散心吹笛，一邊理順著他的發，一邊訓責他的狂妄，一直追逐著他的背影，一直努力著完成共同掛懷之事……

憶無心，過得好嗎？在木偶間面對黑白郎君的時候，會是什麼感覺？從螢幕裡看你的感覺真是不一樣啊。側過臉來，史精忠按了按遙控器上的播放鍵，驚雷新劇便開始重頭播放。鏗鏘交戰聲，對白聲一時又充斥著房間，聽上去熱鬧卻透著涼涼的落寞感，和眼裡的淚一樣涼。

一晃就是兩個月，應該習慣了才對。史精忠看著螢幕上的憶無心，笑得苦澀，自己跟那個人真是無緣，簽進驚雷後日盼夜盼，卻至今未曾碰面。要是現實跟戲裡一樣，趕個路都能碰上就好了。

“江月照影成雙猶自愁歎蒼蒼蒹葭，回眸處淺唱低吟彈琵琶……”正惆悵著，手機響了，因是驚雷的主題曲，兀自消沉的史精忠好一陣才反應過來，不是電視聲而是鈴聲，“喂，冥醫前輩？”

“俏如來啊，憶無心的粉裂了，你明天有空就過來拿回去重粉，她還有戲等著拍，要趕緊了。以後上戲的偶頭記得金油要多上幾層，不然耐不住。”

“哦。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明天就過去取。”掛了電話，史精忠更消沉了，癱在床上胡思亂想地睡了過去。第二天早早就醒了，望著從窗簾透進來的淡淡晨光，什麼也不想，也不想動。

時間就這樣從他呆滯的眼眸裡流逝，直到正午的日頭透過窗簾將屋裡熏得暖烘烘的，他才意識到時間不早了，今天還有必須完成的事情，猛地跳起身來洗漱出門去片場。難得早醒，卻還是搞到午後才來到杏花君面前，史精忠暗自慚愧，頭也垂得比平時更低。

杏花君以為他是因為本尊粉裂而鬱悶，沒精打采的樣子看著讓人有些不忍，便拉著他好生安慰，又囑咐他注意養身滋補，免得人沒精神。正說著話，溫皇便來了。

史精忠就看見一個穿著講究，頗有中國風的男子，羽扇輕搖，笑吟吟走近前來，突兀地來一句：“你們這是看病哪？老遠就聽見什麼紅棗啊芝麻啊。”說著，來來回回掃了幾眼史精忠一頭的少年白，就老神在在地拉起了他的手腕。“既然遇著了，我就給你這個有緣人把把脈。”

“你就裝吧你。”杏花君沒等史精忠有所反應，毫不給面子地嗤之以鼻，轉頭對他介紹說：“這位是溫皇，外面以為的神鋒巔峰，其實他只是神鋒裡的最神經罷了。”

“溫皇前輩！”神蠱溫皇，史精忠可是久仰大名。他雕的偶神采斐然，風姿卓絕。眉眼望之有攝魂蠱惑之感，在偶界裡傳有一見神偶誤終身之說，經常有人拿神蠱鬼手一較高下，只因溫皇生性疏懶，一張偶臉吃天下，難免被詬病，故而最終默蒼離被尊為偶界帝王。

“唉~出身在巫醫世家的我，當初志願可跟老同學你一樣是醫科大啊，既然不信我醫術修為，那就改看相吧。”溫皇很自然地將史精忠手翻轉過來，看起手心。

史精忠卻覺得他的焦點在自己的手指上，驀然想起第一次見默蒼離時，也被要求看手，是有什麼門道嗎？“溫皇前輩，你是在看我的手指？”看溫皇搖頭晃腦嗯嗯哼著的神棍樣，心知問也問不出個所以然來，正想著是不是過後問問杏花君，就被身後另一個聲音驚得渾身一顫。

“他在看你的手繭。”那是沉著的嗓音，熟悉又陌生。上一次聽到的時候，是兩年前了，在一個布袋戲活動上，寥寥幾句話在話筒的傳遞下，摻著電流聲，模糊又有些刺耳。史精忠下意識地回過頭去，緊張得脖頸肌肉僵直，轉得很慢。

“喲，赤羽也來了？俏如來啊，赤羽你以前見過嗎？我想應該是有見過的吧？”還沒望見人，一旁的杏花君就把俏如來心中的忐忑疑問給公佈答案了。

“嗯。”史精忠抬眼望著款步走近的赤羽，心亂如麻。隨意紮起的高馬尾搖曳著迷眼的酒紅色，一身暗紅，宛如從自己的腦海裡走出一般，一時真幻難辨。

沒想到會是這樣的情景下碰面，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他趕緊抽回了被溫皇拉著的手，不敢癡望著赤羽，也心虛地不敢看其他人。“手心都是汗，看見男神心慌慌啊？”溫皇似笑非笑地盯著他調侃道。

“真難得趕巧聚在一起，要不要今晚去我家吃個飯熱鬧熱鬧啊？正好，抓蒼離的徒弟來給我打下手，也省點事。”杏花君早料到史精忠見赤羽時會是這個反應，趕緊挑個話題，先把溫皇看好戲玩味的注意力吸引過來。

“真正想請的是我還是赤羽啊？”溫皇搖著扇子，一臉了然，眯著眼意味深長地問杏花君。

杏花君也被看得有點心虛，理直氣壯道：“那我就單請赤羽好了，也不知是誰稀罕我的手藝，天天哭著喊著要來我家蹭飯吃。”

“唉~男人是受不了挑釁的生物。老同學既然說了要請，溫皇卻之不恭。”

“你們在打什麼啞謎？難不成冥醫請的是鴻門宴？”一旁的赤羽拿著摺扇敲著手，心冷眼旁觀，見杏花君和溫皇開始默契地東拉西扯顧左右而言他，無奈一笑，不再理會，轉頭來看史精忠。“你就是新簽進來的俏如來吧？手伸過來我看。”

史精忠望著赤羽笑得溫柔，頭腦一片漿糊，下意識依言而行，把手伸出。只覺得手掌被一隻溫暖的手握住，紅色的摺扇輕輕劃著手指的輪廓，好似心頭被撩撥一般，令他渾身輕顫。“雕刻刀拿久了，就會磨出繭來，看手繭的位置和形狀，便可看出雕偶的用刀習慣。走刀力道和運力方式是習慣，也是決定風格路數的細節。”

赤羽抬眼迎向那一雙帶著好奇和驚喜的巴望眼眸，嘴角的笑意更顯溫柔幾分：“看你的表情就知道那倆神棍都沒跟你提過。”說罷又無奈地搖搖頭，“也罷。這習慣一養成就不好改，看你手繭，雖有些不好的小習慣，但並無大礙。不然，鬼手是不會收徒的。”說完，赤羽松了手，轉頭加入杏花君與溫皇吃什麼的討論中去了。

“要有烤鰻魚，三文魚刺身，照燒雞，我就去。”
“想吃生魚片，你不會回日本吃嗎？說好請我泡的溫泉呢，赤羽桑？對了，老同學，不能少了五香蠶蛹，冬蟲夏草燉烏雞……”
“你們夠了，我請的只是便飯，以為我像競日家開酒店的是不是？！”

史精忠愣愣地看著赤羽三人在那玩笑扯皮，傻傻地笑著，輕撫著被赤羽握過的手，總覺得對方的手溫還在。終於，終於自己能站在他身邊了，不再是個圈外人，不再是不入流的無名小輩，雖然還有著觸摸不到的距離，但是能這樣看著他就夠了。連日來積壓爆發的鬱悶失落，被一掃而空。

“杏花君，我要吃薑母鴨。”一個聲音淡淡地擠了進來，不知什麼時候，默蒼離已經靠在造型間門邊，聽著眾人談話，默默玩著IPad。之前一直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杏花君很自然地應了句：“好。”

“太沒誠意了吧你！”溫皇和赤羽迅速統一戰線地同聲譁然。

“一人只能點一道菜，不能過分了！”杏花君也只好順勢妥協。
“那就烤鰻魚。”
“冬蟲夏草燉烏雞。”
“也就你人那麼懶偏喜歡這麼費功夫的菜，俏如來你呢？”

“還用問，既然都叫俏如來了，那明顯喜歡吃佛跳牆啊！”溫皇搶答道，眼神中的戲謔讓史精忠有點明白了佛跳牆的調侃，自己真的反應過激很明顯嗎？

“有你這麼欺負後輩的嗎！”杏花君白了一眼溫皇，招呼俏如來跟著離開。“蒼離啊，我就帶俏如來先去買菜準備準備，一會你坐赤羽的車回吧。”

“喂，難得我今天開車過來，不坐我的車嗎？”溫皇笑道。

“誰知道你個懶人今天居然開車來，還是坐赤羽的車讓我安心點。”杏花君頭也不回地走了。史精忠有些亦步亦趨地跟著。

“我說你回過神來了嗎？”杏花君開車的時候，突然問副駕駛座上的史精忠。

“啊？！”他還處在有些魂不守舍的狀態。

“請赤羽吃飯是蒼離的意思。你要好好把握機會。前輩我只能幫你到這了。”杏花君語重心長的話聽得史精忠一時面紅耳赤起來。

“赤羽是個古道熱腸的人，對你有好感呢，一定不會吝惜賜教的，找機會跟他套套近乎，你將受益匪淺。你們關係好了，私下裡受到的指點也就多，明白了嗎？”史精忠聽了杏花君接下來的嘮叨，才驚覺自己先前會錯意得厲害，更加臉紅緊張了，看得杏花君眉頭深皺。

“放輕鬆些，你是個招人喜歡的孩子，不用太刻意。這回不成，還有下次機會，討好人嘛，又不是一局定成敗的事，不急，有我和蒼離給你撐著呢。”史精忠連連點頭，思緒很混亂，把杏花君接下來嘮叨的食譜以及養生經都當了耳邊風。

從買菜、做菜打下手到吃完飯，史精忠都很安靜，也找不到什麼好時機跟赤羽攀談，倒是聽了溫皇侃了一頓飯的圈內八卦。吃過飯，史精忠幫著杏花君洗完碗出來，看見那三人正在客廳裡泡茶喝。

默蒼離獨坐在單人小沙發上，一手端著茶杯，一手還在劃著膝蓋上IPad的螢幕，一副人在神遊的狀態。赤羽紙扇輕搖，與溫皇並排坐在長沙發上，溫皇正拿著紫砂壺分茶。

杏花君見了便笑道：“你也就泡茶才勤快些。來，俏如來，你也坐吧，溫皇泡茶的手藝才是真正的一絕，不容錯過。”

溫皇似笑非笑地瞟了杏花君一眼，又用竹夾子夾了兩個小茶杯，擺好了，滿上茶，這才慢悠悠回道：“哎呀，說起來今天是俏如來第一次見我，做前輩的應當表示表示。你過來。”

“前輩，謝了。”史精忠以為溫皇叫他過去是請茶，說著伸手作勢要端茶杯，半路卻被溫皇攔住，一顆圓滾滾的東西被遞到眼前，“來，這個你收好，這是你師尊傳給你的——糖~~”溫皇把糖字尾音拖得很宛轉悠揚。

“目小溫！”史精忠才剛看清溫皇手裡個乒乓球大小被稱為糖的東西，下意識伸手要去接，就聽到默蒼離冷得發寒的怒喝。與此同時，杏花君已經撲過來，一把奪走了那顆糖。緊接著，默蒼離不輕不重地把茶杯擱在桌上，起身往外走，從溫皇眼前路過時，又是冷冷的一句：“無聊。”

“師尊？”史精忠不明就裡，但瞎子也看得出默蒼離這是大發雷霆，拂袖而去了，作徒弟的得跟去。他要跟去時，卻被杏花君攔下了，“他沒事，他回房休息去了，你不用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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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5-05-20 0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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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還珠樓主

史精忠眼睜睜看著默蒼離走往玄關，還聽到大門開合的聲音，對杏花君的話一臉茫然，不知道他是睜眼說瞎話緩和氣氛還是怎樣。

“你師尊跟冥醫住對門，你不知道？哈哈哈哈哈哈~”赤羽看出他的疑惑，才解釋了一句，便樂不可支地笑著直用扇子敲點茶几。

史精忠有些茫然地看著屋子裡三人，也不知道事態怎麼突然變得如此詭異，一個長笑不已，一個怒目而視，一個若無其事怡然自得。

“借花獻佛，開個玩笑而已，默蒼離他生氣原來是這個樣子嗎？”溫皇輕搖羽扇，一臉坦然地迎著杏花君想要殺人的目光。杏花君繼續瞪著他看，也不說話，心知跟他說什麼都不頂用。“你也跟他越來越像了，生氣也不吭聲了，以前發怒嗆聲中氣很足的啊！”

溫皇跟杏花君大眼瞪小眼了沒幾分鐘，就一臉欣然地告辭走人了。杏花君看了笑意難掩的赤羽和莫名其妙的史精忠一眼，匆匆交代了一句就出門去隔壁了。“俏如來，赤羽就勞你招待了，我先看看蒼離去。”

“主人不在，我們也走吧。”杏花君一走，史精忠看著屋裡突然剩下他和赤羽，一顆心猛然就懸了起來。赤羽也不等他多想，喝完自己杯裡最後一口茶起身道。

“哦。”史精忠跟著他出門關好大門，開始往樓下走。

每一個臺階都讓他心驚膽跳，難得兩個人獨處，該說點什麼吧！再不說就來不及了！至少可以問點什麼吧！剛才那究竟是怎麼回事啊！一堆的想法層出不窮，史精忠感覺頭腦發脹，不知所措之間，赤羽突然停下，轉身看了看樓梯上頭，冥醫家對門的那扇大門，他便也跟著仰望。

“那就是你師尊默蒼離的家。”說完，赤羽繼續下樓。“竟然是跟冥醫前輩住對門，難怪總見師尊坐冥醫前輩的車來片場，他們感情真好啊。”史精忠不由得想起洗碗時看見的一幕。

那時默蒼離進廚房說要讓溫皇泡茶，問茶葉放哪，杏花君一邊詳細說著家裡幾種茶的存放地，一邊沖乾淨手上的泡沫，伸手摘下一粒粘在他鬢邊的米粒，順手放進嘴裡。

因為聽不懂杏花君口裡頻繁出現的“那屋”，史精忠才會好奇轉頭來看，恰好撞見那一瞬而過閃人的親昵動作。

“吃飯就好好吃，老玩IPad，你看你都喂到頭髮上了。嘖嘖，你也老大不小了。”杏花君的聲音聽起來很正常，如果不轉頭來看，根本想像不到畫面如此曖昧。太自然了，以致于史精忠只是心裡咯噔一下，也就過去了，沒有多想。

這回知道了彼此住對門，不由得又隱隱覺得知道了什麼。他們該不會……史精忠有些不太敢想下去，赤羽又發話了：“你知不知道溫皇有還珠樓主之稱？”

“啊，知道啊。”
“那是他自號的，知道為什麼嗎？”
“不知道。說起來有很多人都在奇怪。”

杏花君住的樓層並不高，沒說幾句話就到了樓底，好在赤羽看起來興致高漲，他轉身望著史精忠笑了笑，“時間還早，我就開車送你回去，路上可以慢慢說。”

“有勞赤羽前輩了。”史精忠覺得這會他已經整個人進入一種離魂般的狀態，言行舉止雖與往常無異，卻像個行屍走肉無法思考，甚至有些無法呼吸。

他不敢多看赤羽，生怕自己反應異常引起對方注意。上了車後就像個木頭一般筆直地坐在副駕駛上，自報了自家地址後，史精忠赤羽專注地開了一會車，才開始聊起來，一開頭卻又像跑題十萬八千里似的。

“你知不知道有一種糖，有十幾層多至二十層，每層都是不同口味，很硬，不能用牙咬，用刀切，只能舔，舔過靜置十秒後，看起來跟沒舔過一樣。”

“那種糖不會是剛才溫皇前輩遞給我的那種吧？”幸好赤羽很健談，氣氛一直都很輕鬆，話題又很吸引人，這讓史精忠慢慢從窒息的緊張與無所適從中恢復過來。

“聰明。”赤羽贊許地瞟了一眼史精忠，繼續專注車前方。

“這種糖有不同型號，大的有網球那麼大，慢慢舔最快也能吃上一兩個月，保質期一年。溫皇和冥醫有天知道了這種糖，就一起買來送人，要知道溫皇喜歡捉弄人，這種糖又是舔過如新的，他拿來送我，我怎麼敢收，就還回去了。他拿去送競日，競日也不要，送默蒼離，早有冥醫買的，他更不會看一眼。然後那傢伙就鬱悶了，從此標榜以誠待人成了口頭禪，還對外自號起還珠樓主，自嘲自己總被人還糖一事。”

“那為什麼叫樓主？”
“因為他家是獨立小豪宅，三層樓，所以管自己叫樓主。他第三層樓的房間裡，全都只放偶。”
“原來如此，都是有典故的啊。”史精忠有些感慨道。

曾經，他跟很多人一樣，以為溫皇是因為雕偶棱角分明，有些犀利，缺乏珠圓玉潤的古典美，所以他自號還珠，自勉或者自嘲。結果真相跟外界所猜真是八竿子打不著。

“這麼說來，剛才他應該是拿被師尊舔過的糖來送我，還美其名曰師門傳承。”史精忠搖頭苦笑，這前輩實在是令人無語。

“你也不想想，默蒼離舔過的糖怎麼會在杏花君家裡放著，被人拿去送徒弟。”

史精忠聞言有些張口結舌，看著赤羽，心裡明悟，卻想問又不敢問。“默蒼離和冥醫不只是住對門那麼簡單。知道冥醫這個稱呼又是怎麼來的嗎？”也不再等對方的回答，赤羽兀自說了起來。

“杏花君原本被人稱作偶醫，因為他總能把那些歪瓜裂棗的偶頭造型得韻味十足，別有風情，氣質出眾。有一次，驚雷戲裡需要個醫生角色，默蒼離一時興起，想開杏花君的玩笑，便照著他的樣貌雕了偶頭上交，那個角色在戲中就叫冥醫，一個配角，不知道你對老劇還有沒有印象？從那以後，杏花君就被人改稱冥醫了。”

“所以！”赤羽說著頓了頓，轉頭看著史精忠笑了笑，“那顆糖應該不僅僅只是默蒼離吃過。清楚他倆的關係，以後你也不會無意犯了你師尊的忌諱。”說著，兩個人腦海裡都回憶起剛才溫皇托著一大顆圓糖誠摯微笑的模樣，片刻的沉默立即被大笑打破。

史精忠和赤羽相視而笑了好一陣才停下來，赤羽還意猶未盡地回味著默蒼離那一句：“目小溫！哈哈哈哈，這句罵得真經典。”

“前輩跟溫皇感情很好啊。”史精忠看著那張止不住笑的面容，突然就心中不是滋味起來，笑意盡褪，有些滿腹心事。

“好什麼，神經病一個，你以後離他遠點吧。腦殘是會傳染的。”赤羽笑完，又道：“是這嗎？這裡可以停車嗎？”

“啊，可以，送到這就可以了。”史精忠向車外望瞭望，忙道。

要是路上能塞車就好了。緩緩解開安全帶，史精忠有些戀戀不捨，臨別在即，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嘴上說著一些有的沒的客套話，磨磨蹭蹭下車去。關上車門那一刹那，他福至心靈，忙問：“啊，那個赤羽前輩，可以加個Line嗎？”“好啊，臉書也加了吧。”“早加了。”“哦？是哪一個？”

隔著車窗，用手機記了手機號，加了彼此的Line，又確認了臉書後，史精忠才感覺如釋重負一般，目送赤羽遠去。以後除了偶，至少又多了一種網路聯繫。回到家，他有些美滋滋地往床上一趟，看著手機上赤羽的Line頭像，傻傻地笑。

“如果發消息過去說些感謝照顧的話，會不會有點太生分了呢？”抬眼瞧著床頭旁邊赤羽雕的雨音霜，他開始自說自話。“還是等晚點再發消息問他安全到家了嗎？這種問候，會不會太女孩子氣了些？要是跟他討論今晚之後師尊會怎麼對付溫皇，會不會又太八卦了？你在做什麼？不行，這樣問豈不是就跟溫皇一樣無聊了……”

糾結了到半夜，史精忠也就不用去糾結了，這半夜三更的，發什麼消息都不適合。可是想著今天的見面，想著不僅見面還同桌吃飯同車回家，他一點睡意也沒有，精神頭十足，也只能去拿未完工的偶頭來忙，該上粉的上粉，該打磨的打磨。

總算是快要讓幸福得飛起來的心平靜了一些，Line的消息聲就響了。史精忠停下了正在描畫眼睫毛的筆，看著手機有些懷疑，不會是自己幻聽了吧？劃開來看，居然真的是赤羽來的消息，還附了一張貓咪的照片。

那是一隻白色小貓，亮晶晶的大眼睛好奇又迷茫地看著鏡頭。是夜間用手機拍的，有些模糊。“我猜你應該還沒睡吧。這我家的貓，我今天一直就覺得你跟我家巧巧一樣，呆呆的萌萌的。說起來俏俏和巧巧發音相似呢。”

“呆呆的萌萌的？”史精忠興奮地把赤羽的留言看了好幾遍，又把那張貓照端詳了一陣，這就是我在他心中的形象？赤羽出乎意料的健談讓他的緊張無措消散了許多。

打了刪刪了打，磨了二十多分鐘，史精忠才回了話過去：“啊，前輩也沒睡嗎？貓咪好可愛，看著就好想抱一抱。”那邊很快就回了消息：“有機會到家裡玩讓你抱個夠。聽說憶無心粉裂了，等你忙完這陣再說，早點休息吧。你的少年白頭有點觸目驚心，沒少被冥醫叮嚀吧。好夢~”

史精忠默默地回了個“好夢”，心裡的興奮勁也散乾淨。他看了資訊才想起今天去片場拿需要重粉的憶無心頭，結果留在杏花君家了，明天少不了要被他說幾句了。冥醫前輩應該不會看出我心中的感情吧？雖然他和師尊也是……史精忠突然有些怕見杏花君，至少明天不想。可是這重粉的事情又很緊急，這都耽擱了一天，明天說什麼也得硬著頭皮去拿。

這時，Line又來了訊息。史精忠以為又是赤羽的，迫不及待點開來看，卻見一個陌生人加了他，留言說：“還君明珠雙淚垂，快來猜猜我是誰~”他歎了口氣，放下手機，不想去答理。那邊又發來好幾條信息。

想想反正這個時間點可以裝睡，看看不回就是了。史精忠也有些好奇溫皇找他做什麼。“我知道你沒在睡，應該趕著重粉的偶頭都沒拿回來，怎麼睡得著啊~”“可是默蒼離和冥醫那邊氣壓低得厲害，明天去拿會不會掃到颱風尾啊，是不是很糾結啊？”“別急，看在今天你讓我很愉悅的表現上，前輩我幫你把頭帶走了。你是不是應該應個聲，表示謝意啊？呆呆萌萌的小俏俏~”

“溫皇前輩，你怎麼會有我的Line？”史精忠看得有些忍不住，終於還是回復了溫皇。“你的Line又不是秘密，在圈內只要有心，何愁不知？”“前輩走時記得帶頭走，為什麼就不記得提醒我自己帶回去？”

“沒有意義的話何須多言？或者你想讓我當著赤羽的面說別光記著花癡男神，腦袋也要記得隨身帶？”史精忠實在有些招架不住溫皇，除了撒豆子，就是發大汗的表情過去。“你再不問我明天去哪裡拿頭的話，我就把頭藏到赤羽家裡，讓你上門去找。前輩我只能幫你到這裡了~”

“別！！！”史精忠有點抓狂，“溫皇前輩想俏如來如何取頭？”“到我家來拿吧，懶得出門了。順便幫我帶個午飯。還有，我下個月需要上交的偶頭你也一起帶走，見冥醫時幫我交了。”溫皇的條件並不難，讓他松了口氣，又忍不住笑起來。

“別以為我是不敢去片場見他們。”正笑著，溫皇下一句就像有千里讀心術一般接踵而至。“交偶頭而已，沒事不會親自跑片場的。”

“哦？那前輩今天是有事去片場？”“是啊。聽說赤羽去，我就去了，於是就趕上好戲了，不是嗎？”看著手機上的留言，史精忠仿佛都能看見溫皇那一臉愉悅的表情，“前輩消息好靈通啊！”

“你該不會是在想，我連你師尊的房中情趣都能清楚，是不是也能知道赤羽的呢？”“溫皇前輩，你總有讓人無言以對的能力。”

“看在你如此誠實的份上，獎勵一點小秘密。赤羽喜歡萌物，就是日系常見的那種，會看些萌系動漫，下次送點呆萌的手辦給他，他應該會高興得你上樑揭瓦都沒問題。好了，我家地址以及要帶的鹵肉飯地址發你，明天見面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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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5-05-20 0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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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5-05-20 0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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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北競王

溫皇要求帶飯的地方和他的住處相距甚遠。俏如來第二天起得比平時還早些，坐捷運過去，拿著手機看著地圖，七拐八彎地來到一個居民區的小菜市場裡，已經是吃午飯的點了。

二樓上那家鹵肉飯排著的隊伍已經順著樓梯蔓延而下了，看得他直咋舌。這種鬼地方的鹵肉飯溫皇居然能知道，怪不得圈裡人總說還珠樓情報非同小可。史精忠排了近一個小時的隊，連自己的那份一起打包帶走，眼看時間不早了，一咬牙打了車趕去溫皇家。

來開門的是一個沉默的年輕人，犀利的目光打量了一眼史精忠問：“是俏如來？”“是。”他便不再多話，讓進了門，伸手往一個方向一指，然後轉身回去做在天井角落裡拿這個偶頭雕了起來。

大概是神鋒子弟吧。史精忠見對方不再搭理自己，有些局促地關了門，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裡有個門，可能是溫皇所處的屋子。史精忠走進門，見屋裡空無一人，又有一扇門半掩著。史精忠疑惑地推開門往裡探望，門後是一條花廊，春日裡新生的藤葉已經很茂密了，將走廊遮得幽暗，只漏出點點斑駁的陽光。

這莫非是通向後院？史精忠也不知道溫皇又在賣什麼關子，只好先試著往前走看看情況。花廊盡頭豁然開朗，果然是後院。除了幾個雅致的盆景點綴著，就是一排排偶頭架子靠牆擺著。溫皇正側躺在後院正中的一張紅木貴妃椅上，一身天藍色的長褂，加上那嫺靜爾雅的神情，晃眼望去仿佛人是從民國穿越過來的。

“溫皇前輩，很抱歉過了飯點才到，鹵肉飯也有些涼了。”史精忠走近溫皇，看了一眼溫皇旁邊根雕大茶几和大全套紫砂壺茶具，把手裡的便當放在了空處，心裡不由默默驚歎著溫皇的財氣和品位。

“來得正好，看看鍋裡的水開了嗎？”聽到有人進來，溫皇依舊閉著眼躺著，羽扇輕搖，慵懶地囑咐著。“鍋？”史精忠這才注意到後院裡還有口大鍋，正在柴火上架著煮著什麼，熱氣升騰，“正沸得厲害。”

“那就煮吧。”溫皇睜開眼，似笑非笑地看著俏如來，慢慢坐起身來，“啊？”史精忠有些莫名其妙。“憶無心放在哪，不用我指給你看了吧。”說罷，溫皇開始去翻茶几上的便當，發現是兩份，便笑了：“哎呀，原來你也沒吃飯，正好一邊煮一邊吃。古有煮酒論英雄，今有煮頭談鹵肉。”

這都什麼跟什麼！史精忠有些無語，他環視後院擺滿的偶頭，很快發現憶無心本尊的頭在離鍋不遠的偶頭架子上，走近前才注意到這架子上擺著的偶頭都是粉裂的。憶無心的偶頭在其中笑得有些可憐兮兮的。

對不起，要讓你受苦了。史精忠拿起憶無心的偶頭，有些難過地摩挲著她臉上的裂痕，粉嫩的肌膚上泛起一道道褶皺，像一道道淚痕。“那一架子的偶頭都是需要重粉的，你順便幫我一起丟鍋裡煮吧。”溫皇在一旁一邊吃鹵肉飯一邊看著他的舉動，津津有味的模樣，也不知道是吃的還是看的。

“哦。”史精忠回過神來，先把架子上其他偶頭都放到沸水翻騰的鍋裡，最後才把憶無心的偶頭戀戀不捨地放了進去，忙去看手錶，計算煮頭的時間。

“快過來吃飯吧，還要煮上一陣子。”見史精忠像守在手術室外的家屬那樣守著那口鍋，溫皇只好發話了。“哦。”史精忠這才走過來，拿起自己的那一份開始漫不經心地吃起來，眼睛緊緊盯著那口鍋，沒嚼幾下就要看一眼時間。

重粉對偶頭來說跟整容重生差不多，因為就算同一個雕偶師來上粉，也不可能畫得跟以前一模一樣。完全重粉最為麻煩，先要在水裡煮，將粉煮脫後晾乾，才能開始重新一層一層地上粉。

煮頭多少會造成木質變化，重粉之後便會有些難以把握的隱患。所以粉裂是每個布偶藏家的噩夢，不裂到慘不忍睹，通常也不會想去完全重粉。而局部重粉又會因為粉的新舊不同，產生色差，甚至因為新舊粉的濕度不一致，細微的熱脹冷縮過後出現大面積脫裂。

“很心疼吧。拍戲沒多久就粉裂，你的粉問題不小啊。”溫皇吃相很是風雅，細嚼慢嚥，時時散發著男神般的氣場，跟他雕的偶一樣，能令人神魂顛倒，尤其是女性。“默蒼離沒有給你這個徒弟調粉配方？”

史精忠默默吃著，沒敢接腔，生怕又被溫皇拿來當槍使招惹師尊。“我偷偷送你我的調粉配方，如何？”溫皇突然湊近他低低地說，磁性的聲音裡仿佛帶著蠱毒。

對於雕偶師來說，刀功、畫法和調粉是三大必修技能，這就跟武林高手的內力、招式和稱手兵器一般。在四鋒之中，每一樣都有獨門的傳承，也正因這些秘訣，才形成鬼怪神珠四大風格。

布偶文化傳承多年，各方面均在變化革新，最直觀的，便是從最初的單手操控，掌上大小發展到現在雙手操控，一米大小。對於內行人來說，變得最多也最快的，便是調粉配方。因為簡單，所以誰都可以研製自己的獨門配方，至於優劣，那需要偶頭和時間來檢驗。

四鋒底蘊深厚，改良研製的配方是外界不能比擬的，更是不會輕易外傳的。一鋒之中都會有個基本的配方，師傳徒，父傳子。但真正畢生研製的獨門配方，那就只有看弟子的造化了，非得意門生，血脈子侄不可。

默蒼離風格多變不只在雕工上，粉底也是每個時期各有千秋，他一向苦心專研不同的配方，生旦淨末醜每一款都自有對應的用粉。只可惜，他要求嚴苛，門下弟子目前還沒哪個得其真傳。

溫皇的粉外界多傳不佳，但他既然久居神鋒之巔，不會有過於明顯的短板，想來多半是他懶出來的誤會。當溫皇用他的調粉配方來誘惑史精忠時，史精忠不能不怦然心動。要知道，這跟武俠小說裡得了齊丹妙藥，吞了功力倍增一般。

“前輩大禮，俏如來受寵若驚。只是無功不受祿……”正不知怎麼拒絕，就聽見有人走進後院，史精忠得救似的停下話望了過去，溫皇微微皺了皺眉有些不悅地望了過去，看是誰打斷自己調戲後輩的好事。

那是一個雍容華貴的來客，氣宇軒昂，一雙善睞的明眸，嘴角帶笑。一身考究的風衣，領口裝飾了一圈絨毛，襯得他更是貴氣逼人。“哎呀，王爺駕到，有失遠迎啊~”溫皇放下快吃完的飯盒，拿起羽扇，終於走下他快躺了一天的貴妃椅。

“這位就是怪鋒之巔北競王，這位是鬼手新徒俏如來。”溫皇用扇尖來回指了指史精忠和競日，介紹完便站在一旁笑得意味深長。

怪鋒之巔競日孤鳴，真名姓王，平日裡喜歡對人自稱小王，其家族乃是怪鋒的直系世家傳承，然而時代更替之下大部分族人改換了生計，經商發財去了，每代只維持幾個雕偶傳人，免得絕學失傳，幾代之前家族內出的雕偶師愈見凋零，以致血脈子弟雕偶名號皆冠上孤鳴二字。

因競日出身乃是雕偶圈中名副其實的至尊貴族，家中更有真金白銀，財大氣粗，圈中人便都應著他小王的自稱，尊他競王爺，又因為他體虛，喜歡穿皮草服飾，一年四季毛絨絨的，像從酷寒北地裡來的，名號就漸漸被傳成了北帝、北競王。

更有人開玩笑，說養蠱在南，溫皇也可以稱南皇，那麼這雕偶界便也有了南皇北帝。於是便有人討論起默蒼離和赤羽誰東邪誰西毒。這都是平日裡圈內的玩笑話。史精忠眨了眨眼，將腦中亂七八糟浮現的思緒趕走，定了定神。

“默蒼離的徒弟？”競日有幾分詫異地盯著溫皇看，也笑得高深莫測。史精忠正想打招呼時，他突然咳了起來，用手捂著嘴輕咳了好一陣。

“哎呀，哎呀~”溫皇在一旁開始用扇子輕拍他的背，繼續笑得很詭異。“來的又不是默蒼離，看你心神激蕩得！”

“咳咳，小王來的不是時候，本想找你下棋來的。咳咳咳……”“既然來了，何必急著走。先進屋緩緩。”溫皇對史精忠交代了一句，就隨競日去了內屋：“煮頭就先麻煩你看著了。”

溫皇和競日走後，史精忠一個人在後院裡吃著鹵肉飯，看著鍋裡煮著的偶頭，疑惑不已。那兩人明顯有什麼貓膩要避著自己商談。只是為何北競王聽到自己是默蒼離的徒弟，反應那麼奇怪呢？四鋒之間的關係似乎很微妙，他一點都看不透。

吃完了飯，頭也煮脫漆了。史精忠把頭都從鍋裡撈了出來，甩幹水，擺放在日頭底下晾曬。淡淡的木香在午後的暖光中氤氳開來，熏得人有些昏昏欲睡。

史精忠想早些告辭，帶著憶無心的頭離開，可是溫皇和競日遲遲不從屋裡出來，只好也躺在貴妃椅上，跟偶頭一起曬太陽，為了怕自己睡著，便隨手拿了溫皇雕的頭來觀賞。這一看之下，他皺起了眉頭，疑惑起來，又換了另一顆頭來看。

史精忠越看越疑惑，不由得起身在院子裡一個頭接著一個地看，越看越快。院子裡的那些偶頭確實是神鋒的手筆，從上過粉的偶頭來看，應該是出自溫皇之手。要說也沒什麼問題，唯一奇怪的是，這些偶頭都太粗糙了，也就比用機器車出來的粗胚多不了幾刀，便上了粉。

“怎麼了？一臉凝重的樣子看著我家鳳蝶。”溫皇終於回到了後院，史精忠抬頭望去，發現他竟然換了一身衣服，也是天藍色，樣式也相仿，只是暗色繡紋不太一樣，細心的史精忠一眼就留意到了。

溫皇明顯留意到了他的視線，嘴角揚了揚，曖昧不明地回了個微笑，讓他頓時有了不好的聯想。再看跟隨而來的競日，他手裡提了個盒子，看大小應該是裝了偶頭。原來如此，史精忠心下有幾分了然。

偶頭雖然對雕偶師來說是尋常之物，但嘔心瀝血、精工細作的偶頭可是獨一無二，價格昂貴，可以擠進古董之列。所以，雕偶師日常人際交往，送偶頭也是家常便飯之事。本也無需忌諱，但若是驚雷簽約雕偶師，送的偶頭是自己雕的戲中角色，那就另當別論了，這其中有著版權利益糾葛，卻又是人情往來需求最多的。

只是拿個偶頭需要費時這麼久，還要換件衣服又是怎麼回事？溫皇正愉悅地看著暗自想歪的史精忠有些精彩的表情，競日卻不給面子地點破了。他輕拍著領上的絨毛，抱怨道：“要不是小王親自前來，你怕是到死都不會去翻床底，不是說有專門的傭工打掃衛生嗎？這灰塵吃得，咳咳咳……”

“那將我心愛的蝴蝶送王爺賠罪如何？”溫皇順手將史精忠手裡的偶頭拿了，遞給競日。競日也不看，捂著嘴，又是一陣斷斷續續地輕咳。“好了，別咳了，三層樓中的自選一尊送你，行了吧。”

“樓主真是以誠待人啊。”溫皇話一落，競日果然就不咳了，接話道。史精忠看得一陣起疑，敢情圈裡傳言多年的北競王體虛老咳嗽其實是他裝出來的？

競日打趣完溫皇，便轉對史精忠笑道：“既然到了這裡，可要上樓開開眼界，不帶走一尊溫皇心愛的蝴蝶怎麼行。”

溫皇忙插話道：“哎呀，這一步誅心，王爺真是下得一手好棋。”“俏如來，你做客還珠樓，默蒼離知道嗎？”競日不理溫皇，繼續笑問史精忠，見對方支吾不語，目光落在正在晾乾的憶無心頭，又問：“小王真的很好奇，你怎麼跑到溫皇家裡來煮頭？”

[ 此帖被風見月在2015-05-24 00:0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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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089)

7樓發表於: 2015-05-20 0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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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還珠藏刀流

面對北競王的追問，史精忠在心裡淚奔，總不能當著溫皇的面說自己是被逼無奈的吧，至於為什麼在後院煮起了憶無心的偶頭，想來他也有點茫然，居然就很自然的照做了。難道都是溫皇算計好的？果然不愧神蠱之名，居然被誘導都不自知。

“溫皇前輩的還珠樓，俏如來久仰多時，今日有緣得入，真叫人迫不及待啊！” 圈裡盛傳的還珠樓，最初特指的便是溫皇家第三層樓，後來漸漸地擴展開去，意指神鋒勢力。史精忠無言以對北競王，只能打起哈哈來。

“那便隨我來吧。”所幸溫皇並不為難他，將手裡那顆雕得粗糙的偶頭隨意往架子上一擱，羽扇輕搖，負手走在前。史精忠跟著競日和溫皇上到了三樓。一眼看去是四間房，溫皇先領著參觀了最大的一間。

還珠樓之所以聞名圈內，是因為這裡放的全是溫皇多年精心收藏。作為業界大手，在他的人脈下能搜羅到的偶中精品，等級品相那是可想而知。這一個尋常人家客廳大小的房間，像圖書館一樣，整整齊齊擺著書櫃一樣的木架，高至天花板。底層隔得寬，放的是一尊尊布偶，從第二層起，密密麻麻全是偶頭。架與架之間，只留著比一人寬一些的過道。

懂行的人都知道，單一的偶頭是最美的。五官的端正，雕刻線條的流暢，神韻的展露，甚至是粉底的細膩均勻，都是品評偶的主要標準。沒有頭髮造型的遮掩修飾，沒有華麗偶衣轉移注意力，偶頭就像初生的嬰兒一般，是不是天生麗質，一眼明瞭。

真正識貨的木偶藏家收偶就單收偶頭，並不拿去做造型，一來也是為了節省空間，二來不願掩蓋了偶頭本身的美。那些讓雕偶師費勁心血雕出來的偶頭拿在手上觀賞，宛如掌捧明珠，讓人愛不釋手。

史精忠看得眼花繚亂，一邊迅速鑒賞著偶頭品級，一邊在心中回想聽過的傳言。據說這最大的房間專門存放偶頭，基本都是堪比本尊同批級別的偶頭，有溫皇自己雕得滿意就順手留下的精雕，也有圈內其他雕偶師聯絡感情送的好頭，更有溫皇看中意便各種凹來其他雕偶師的得意之作。

北競王作為四鋒中跟溫皇關係比較好，來往頻繁的雕偶名家，就沒少被凹走好偶。因此他一進這房，就輕車熟路地走到一處架子前，對著一尊女旦長籲短歎。“金池，小王又來看你了。”說著，他還很煽情地捂嘴一陣哀傷的輕咳。

姚金池是驚雷中一個主要配角，也是北競王的代表作之一。作為怪鋒傳人，他專擅雕刻各種奇怪詭譎的偶頭，張牙舞爪、面目醜陋可怖的偶在驚雷劇中不是反派BOSS，就是反派雜兵炮灰，驚雷戲迷們基本不會有閒錢去收這類又貴又醜的偶，只有業內人士才懂這醜偶的雕刻功夫比雕普通五官正常的水偶要難得多，可以說其中雕工的差距是雲泥之別，尋常雕偶師是不會輕易去挑戰的。

北競王的家族之所以被譽為怪鋒，便是精於此道。怪偶並非只是醜，跟那些歪瓜裂棗、多眼缺嘴的醜偶並不是一個概念。怪偶注重細節，線條走勢淩厲卻並不突兀，每個轉折都行雲流水，宛如太湖裡撈起來的怪石，有揮之不去的水磨之美，潤卻嶙峋。業內所謂真正的怪偶，用俗話說，就是醜得別致，醜得精美，醜出了迷人的風采。

本來怪鋒作品對於驚雷戲迷來說，是曲高和寡，北競王之名也只流傳在內行。本來含著金匙出生從不缺金的他也不以雕偶為生，不需要指望著驚雷戲迷接他的偶，除了為推辭不掉的人情利害雕些偶，就是按合約給驚雷交點偶頭，權當為支持布袋戲事業發展盡份義務了。平日裡悠閒自在，愛雕偶也愛找人下棋，與愛宅疏懶的溫皇有幾分意氣相投，又加上溫皇家裡是中醫世家，也方便時常求些藥將養體虛氣弱的身體。

誰料到，自從他雕的普通偶被驚雷用來上戲後，便因偶的那種難以言喻病態美一炮而紅。提起他，戲迷們只知雕有姚金池和醜孔明，而不知道劇裡多少令人印象深刻的惡人丑角都出自北競王手筆。

眾所周知姚金池乃是北競王一時興起，按照心中夢中情人所雕。所以他也樂得在人前對心頭好表現各種癡迷。溫皇大概是見得最多的人，對他只是輕描淡寫一笑道：“哎呀，這麼捨不得，不如你我兩鋒質子各回各家？快還我鳳蝶來！”

這是圈內的玩笑話。要說溫皇家裡最多的偶頭是鳳蝶的話，競日家裡最多的偶頭應該便是姚金池。雖然手感好雕出自己滿意的偶頭不是時時都有，但還不至於心心念念，難以割捨至此。不同門派雕偶師之間把這種互送心頭肉的行為戲稱兩鋒交換質子。

競日轉去看著史精忠笑道：“哈，我看正好相反，今天大概又是溫皇痛失愛女之日了。”

“我心愛的蝴蝶在此。”溫皇不置可否地笑笑，便將史精忠引到了一排架子跟前，“敢問聖僧，我家女兒美不美？”史精忠正待細看架上的偶頭，突然被溫皇扇子撫臉，貼耳低問這麼一句，登時莫名其妙地羞紅了臉。

“看來溫皇想要的質子可不是憶無心啊！”競日也在一旁曖昧地煽風點火。

史精忠並非聽不懂兩位前輩的打趣，只是位底臉薄，有些消受不起這樣的調戲，只能裝傻充愣，一本正經地把後輩的謙卑恭敬做足，“俏如來一定不會辜負前輩美意，不久便把新近的得意之作奉上。”

說罷，他開始心無旁騖認真賞起偶來，在得到溫皇允許下，他將偶頭拿在手裡轉看。一連看了好幾顆鳳蝶的頭，隱隱皺起眉頭來。一旁溫皇眼毒：“便問，怎麼，沒有眼緣？”

“溫皇前輩，後院那些鳳蝶偶頭怎麼跟這些，差別如此之大？！”史精忠躊躇了一會，才開口問起他在後院時就有的疑問，“因為熟悉前輩的手筆，所以後院那些似是而非的偶頭讓俏如來百思不得其解。”

“哈。”見史精忠問得認真，溫皇竟好似一時有些語塞，笑著掩飾，轉眼望向競日，好像答案只有他知道似的，直看得史精忠也轉望競日。

“咳咳。別看我。第一個藏刀的懶人，今兒怎麼不好意思宣揚你那偉大光榮的絕學呢。”競日也是邪魅一笑，又捂嘴輕咳起來，還不忘給溫皇來一句補刀：“教默蒼離的徒弟藏刀，也不怕钜子生氣，後果很嚴重。”

“哎呀，王爺說的是哪門子話。”溫皇眯眼一笑，一副你的補刀我接了的模樣，也拿起一顆鳳蝶的偶頭，用羽扇輕撫著臉蛋，侃侃而談：“算算日子，這個月驚雷公司偶發售偶單就要出來了，憶無心必定榜上有名。俏如來，有人跟你提過驚雷外發偶不成文的規矩嗎？”

“外發偶不成文的規矩？”史精忠有些訝異地喃喃重複。“外發偶不得跟本尊很像，大概只能七八成而已。”驚雷角色的公司偶和私偶，史精忠都有收過，他素來知道外發偶跟本尊差別很大，原以為是手雕本就不能重樣，加上外發批量趕工沒了精雕細刻，自然是不能比擬。如今竟得知原來還有這樣不成文的規矩在。

他一臉震驚地又看向競日，而競日則很正經地對著他點了點頭，表明溫皇確實沒有信口雌黃誆騙後輩。“確實是有這麼一潛規則，不過也形同虛設。你也清楚，雕偶師本就很難雕一模一樣的偶來，能像個九成多已經是竭盡全力了。除非……咳咳咳~”關鍵處，他卻打住了，借著咳嗽，又將滾燙的山芋拋給了溫皇。

“嘖嘖嘖，總是在高潮處停滯，王爺隱忍之能非常人耶。”溫皇將手中的偶頭遞給俏如來，問：“你覺得這裡的鳳蝶跟後院裡的鳳蝶有何不同？”

“粗糙。雖然五官相似，畫法一樣，但完全體現不出前輩的雕偶功力。”史精忠答得直言不諱，“看起來，就像是車出的粗胚直接上的粉。”

溫皇微微點頭，眼露贊許之色：“嗯，夠直接。嘴要是再犀利些，就能初具钜子舌風采了。若是那樣，我與王爺會聽得更愉悅。”說著，他好整以暇，不忘打趣競日一句題外話：“說來你倆好久沒碰面了，當初被默蒼離用钜子舌來愛的日子十分讓人回味啊。”

競日也笑得曖昧：“這一回，小王可是很期待溫皇如何請招了。”溫皇和競日時不時打趣的言語，史精忠聽得似懂非懂，只覺得四鋒之中水深得很，別說左右逢源，無意得罪了一方神聖都不能自知。於是他有些坐立不安，很後悔怎麼跟外人聊起這種敏感話題，這些應當是一鋒之中師徒之間的教誨才對。

“只有機器，才能讓產出看上去一模一樣。”溫皇慢悠悠地繼續著正題，解釋道：“要角色偶與本尊相像，首先需要相同的偶骨來車出粗胚，主機板不同，眼槽嘴板的位置就會有細微的差異，再往後便是差之毫釐失之千里，這一點你當深有體會。人眼對人臉的辨識是很精確細微的，五官眉眼要是在任何一處差上半毫米一毫米，大多數人可能說不出具體差異，但都能看出來兩者不像。”

“難道說要讓偶跟本尊達到九成以上的相似度，便是用相同的偶骨車好幾回？”溫皇話剛告一段落，史精忠便領悟通透了，“可是同一主機板車多了，偶頭就會變形，五官會開始漸漸歪斜，那樣很難達到與本尊相似九成以上。通常，這般製作出來的偶頭都交片場做了副尊武尊，偶爾一兩顆沒用上的便是所謂的同批特殊偶頭。”

“然也，所以理論上，外發偶一般也達不到超過八成的相像度。這潛規則也就沒什麼人會提及。”溫皇以扇指著史精忠手裡的偶頭又道：“在這房間的偶頭，都是精雕以上水準，後院裡的嘛……”

“後院那些恐怕只是車過兩回，粗略打磨了一下便上了粉，想來這畫法上也有些省略吧。這些就是前輩們所謂的藏刀嗎？”史精忠不免有些憤慨，他自己是雕偶師，但也是一名不折不扣的布偶收藏人士，不僅癡迷於赤羽手筆，對其他的偶也是愛得熱切，對好偶收藏過程的艱辛深有體會。

作為手工製作的工藝奢侈品，好偶從來有價無市，懂行的都用盡關係弄來，藏著掖著不到萬不得已不會輕易轉手，一旦現市，搶得也快，於是圈裡收偶都在講個緣分，常言不只是人選偶，偶也挑主，進不進家門只能天註定。

本來雕偶就講個手感靈感，出不出驚豔特別的偶，連雕偶師自己也不能把握。現在雕偶師們精雕細刻的得意之作不是拿去做了人情，就是送進了片場成為本尊。正兒八經對外發售的偶卻是這樣默認的粗製濫造，故意藏刀。也難怪偶市緊俏，求大於供，滋生出多少歪風邪氣。

溫皇看出史精忠壓抑的不悅，語重心長道：“溫皇一向以誠待人。所謂一分錢一分貨，雕偶賣的是技藝，錢給多少就買多少功力的雕工，公平。”“可這堪比古董的偶價……”

“俏如來，虧你也是圈內人士。一尊偶從偶頭，造型到偶衣，哪一環少得了手藝。手藝的修煉，必須一心一意，一做就是一輩子，少了年頭浸淫的功力，做出的東西如何，外行也許看不出，內行卻心中雪亮。公不公平你自己清楚，時間就是金錢啊~”

溫皇一席話說得史精忠有些難以辯駁，越是知道手藝精湛的代價，越是覺得難以用金錢衡量，但是故意藏刀，還是讓他有些難以接受，憤懣難平。他低頭默默看著手中的精雕偶，一時難以平復情緒。室內氣氛變得凝重起來。

競日見狀便輕咳了幾聲，藉口有事告辭，順便提議搭史精忠一程。史精忠也早沒了參觀還珠樓的興致了，他如蒙大赦，趕緊跟競日告辭離開。溫皇也不留客，只是打趣競日道：“想送俏如來回家啊？王爺也不掂量一下你那豪車開不開得進居民區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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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羽國志異》

出了溫皇家，史精忠隨競日走到大道邊，望見那加長型暗金色豪車，便在心底暗暗咋舌。見兩人走來，車上便有西裝革履的人下來，打開車門相候。不愧是王爺，起居用度盡顯尊貴啊！

“跟司機報一下地址，能送到哪就是哪吧。”溫皇那句調侃其實一針見血，競日知道自己這車不是什麼地段都能鑽的，也不尷尬，坐進後座上，漫不經心地對史精忠道。他一坐進去，就有人給他遞了一杯雞尾酒。

史精忠拒絕了遞給自己的那杯雞尾酒，坐在競日身邊，拘束得有些不知道手腳該如何擺。他還一心處在憤慨的情緒裡，也不知此時如何跟北競王搭話。

競日也不在意，沉默了一陣，他突然笑起來說：“圈裡都說心機溫心機溫，其實四鋒裡面心機最深的是默蒼離，你知道嗎？”

“啊？”這話頭開得史精忠有些莫名其妙。“看你對藏刀之事忿忿不平，想來也不知道就連你師尊也會藏刀吧。其實不只是我們雕偶師，片場造型師做本尊以外的造型也都是留手的。”史精忠難以置信地盯著競日看，腦海中出現杏花君那張正直親切的臉來，比起冷冰冰的默蒼離，他更不相信冥醫做事會有貓膩。

“藏刀留手，不只是因為不盡心、偷懶，更主要的是為了不讓旁人學到。這說到底，也算是自古以來手藝人的陋習，也是手藝人的無奈與悲哀。人無我有，才能立足。”競日抿了一口酒，回味了片刻，繼續道：“不過我開頭那句說的並不是這個。”

“這裡面水很深，你太嫩了，大概也只看得出溫皇很危險，卻不知更要小心提防你師尊默蒼離。千萬別介入他倆之間。”他說著，還忍不住一臉悲憫地拍了拍史精忠的肩膀。

“師尊跟溫皇前輩有什麼過節嗎？”史精忠被他突如其來的言語弄得有些哭笑不得，這話說得怎麼就這麼曖昧。競日又啜了一口酒，一臉回味地講起了神鬼兩鋒之巔的軼事。

神鋒鬼鋒雕偶走的風格路數迥異。溫皇和默蒼離雕偶造詣雖然旗鼓相當，但沒什麼可比性，也沒有利益衝突可言，外行人曾經一度拿這兩人來評定偶界帝王，乃是貽笑大方之事，沒人會在意。真要一爭雌雄，那也該是鬼怪相抗，神珠相爭，這裡面的淵源可追溯自四大世家時代。

早前，雕偶界行話對偶有四大讚美之詞，墨、怪、神、秀。這墨與怪，贊的便是雕偶的技藝，而神與秀，贊的是偶的美。其中墨意指墨家的奇巧精緻。

古代手工藝源出墨魯兩家，只因墨家在歷史發展中喪失顯學之名，實存名亡，所以中國的手藝人拜的祖師爺是公輸般，也就是魯班。現代人也只知魯班如何了得，不知墨家在機關、器械、用具上造詣精深。

雕偶界先後有四大家族崛起，便用了這四字為名號。墨、怪兩家因都走炫技之道，時常多有較勁，彼此叫板的作品至今已是雕偶界中的瑰寶，不可多得的藏品。還珠樓上的小房間裡就有收藏，可惜今日機緣未到，只看了大房間的史精忠未得觀瞻。

神、秀兩家也總是彼此競美，置氣相鬥。可雕工優劣還算明眼能辨，這審美卻因人而異，誰也說不清楚，誰也不服誰。故而墨怪兩家還算良性競爭，彼此共同精進，神秀兩家的關係就向來比較惡劣敵對。要說呢，手藝人輸不起，輸了就是折面子，折了面子便損了招牌，招牌損了，身價就掉了，財路也就斷了，斷人財路那就是化不開的恩怨世仇。

後來秀鋒因家族內有人到日本發展，便在風格上分家分出了珠派，融入日本雕偶技藝大成後，逐漸佔據主導，發展到四鋒時代，四鋒並稱時，有叫墨怪神秀的，也有叫墨怪神珠的。赤羽本就出自珠派，以赤為名，意為朱，乃諧音珠。在他和默蒼離成為一鋒之巔後，這四鋒的名稱才最終定為鬼怪神珠。

一鋒之巔不愧為巔峰，就連講古也盡是史精忠平日裡聞所未聞的秘辛。尤其是提及赤羽相關，他更是聽得兩眼放光，希望能多聽到一些他所不知道的。可惜，競日的重點並沒放在這上面。在粗略講了四鋒之間歷史淵源後，終於說到了正題。

“溫皇和默蒼離各憑本事吃飯，各占一鋒之巔，門派淵源上也沒太多恩怨糾葛，怎麼看都該是相安無事，井水不犯河水。結果啊，活色生香第一流，手中移得近青樓。誰知豔性終相負，亂向春風笑不休。”

競日說著說著，開始吟起詩來，史精忠一陣錯愕，一時不解詩意，只覺得詩中一片曖昧，看著對方意有未盡地喝完杯中酒，又吟起下一首來，心中感慨，怎麼這些前輩都有些古裡古怪的，都雕偶雕出毛病來了？

“一枝紅杏出牆頭，牆外行人正獨愁。長得看來猶有恨，可堪逢處更難留！林空色暝鶯先到……”這一回，史精忠總算是聽懂了，沒等競日念完，驚道：“過節是因冥醫前輩而起的？！怎麼會！”

他想起在杏花君家吃飯那天，在溫皇遞給自己那顆糖之前，這三人的關係沒看出這麼微妙啊，再說赤羽既然都跟他說明了默蒼離和杏花君的關係，為什麼卻沒跟他提起溫皇這個第三者身份？

“……春淺香寒蝶未遊。更憶帝鄉千萬樹，澹煙籠日暗神州。”競日沒停下來，繼續慢悠悠將那首詩念完，這才問：“身為鬼手徒弟，你應該知道默蒼離和杏花君的關係吧？”史精忠連忙點頭，做好了聽貴圈真亂的八卦準備。

“噗。先記住小王剛才念的兩首詩，等聽完了，你就會覺得古人的詩神總結啊。”競日喜歡一到關鍵處就不踩重點，各種拖磨，讓人忍得抓心的癢。他讓隨從又斟來一杯雞尾酒，才終於轉著酒杯，以極其優雅地姿態繼續微笑八卦。

溫皇、杏花君是發小，一起長大關係很鐵，要不是當年因為癡迷布袋戲，關鍵時刻出了點意外，估計也會一同讀醫科大，現在當的是醫生。

杏花君當年複習充分，自信滿滿，考試前一天沒心沒肺地陪鄰居小妹——另一個青梅竹馬茹琳去漫展上出驚雷布袋戲的COSPLAY，回家路上淋了大雨，倒楣地都發起了高燒，結果生病發揮失常，差幾分失之交臂。

而溫皇落榜原因不明，估計是不動聲色地跟家裡對著幹，出生中醫世家，又聰慧過人一學就會，卻偏不去當醫生，只對做當雕偶師有興趣。

溫皇家裡雖比不得北競王那樣豪門，但也很是殷實，不然也供養不出溫皇那疏懶得離奇的性子。祖輩父輩也都對布袋戲情有獨鍾，加上家裡人丁興盛，不愁醫術家學沒人承襲，也就未加管束，由著溫皇任性去了。

杏花君倒是為落榜失落消沉過好一陣，被溫皇攛掇著竟放棄重考醫科大，繼續讀同一所大學，借著近水樓臺的關係，拜了茹琳的父親為師，學習布偶造型，從此步入布偶圈成為專業人士。那時候，茹琳的父親是驚雷片場的造型師，手藝是世家的傳承，而茹琳的母親則是怪鋒專屬偶衣師，算起來，茹琳和競日之間是沾點血緣的遠親。

“茹琳？”史精忠覺得這個名字似乎在哪聽過。競日就笑道：“她現在已經是驚雷三大偶衣師之一了，中谷大娘，你不會沒聽過。”史精忠點點頭，越發覺得這四鋒內關係果真錯中複雜。

有這麼個背景深厚、人脈寬廣的師門兼鄰居，杏花君在布偶圈裡發展得一帆風順，他那好脾氣使得他在圈內人緣極佳，造型手藝也越練越好，又有個青年才俊的雕偶師和青梅竹馬的偶衣師在，前景真是燦爛得一塌糊塗。

“你想想，手藝精湛、彼此私交深厚的雕偶師、造型師和偶衣師鐵三角組合，根本就是人力，最少最經濟的一條線手工作坊，可以避著人耳目做多少私單。”史精忠聞言皺了皺眉，競日表述得怎麼好像一黑社會門派崛起史，溫皇一心組成鐵三角來做的，需要避人耳目的大買賣，其實也不過就是私偶而已啊。

“溫皇跟茹琳的父母一樣，很看好杏花君和茹琳的結合，而杏花君也挺有這意向，茹琳對杏花君也不是沒好感，正曖昧著要捅破窗戶紙呢。誰知，千算萬算算不到，這青梅竹馬敵不過天降。半路殺出個程咬金，不，是兩個。說起來，這裡面也有小王的無意間推波助瀾。”競日一想起溫皇得知消息，一臉便秘的表情，就笑得直咳嗽：“茹琳那邊冒出個冽風濤，他本是我怪鋒的雕偶學徒，小王看他雕偶沒什麼天分，操偶卻很令人驚豔，就引薦他改拜了師門，他拍戲操的偶就是鳳蝶，而那時候，溫皇雕的偶都是杏花君和茹琳負責造型的，兩人因此就有了接觸。”

“接著最精彩的來了。”競日開始心神激蕩地一陣猛咳，咳得史精忠都過來跟他隨從一起拍著他的背順氣。“就在溫皇打算採取行動，幫杏花君贏回美人心時，杏花君就已經被另一個程咬金默蒼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拐走了。”

競日頓了頓，長喘了幾口氣，繼續笑道：“你現在對溫皇還不瞭解。以他的心機，以他對事態發展的關注程度，默蒼離竟能不動聲色將杏花君不僅掰彎，還死心塌地得讓溫皇都回天無術。”

史精忠想了想，就算他對溫皇的心機程度體會不深，師尊這手段光聽起來就很厲害了。究竟是怎麼做到的？！他是不是也能……腦海中不由得浮現那道紅色身影，一念及此，他也不由得有些失態，緊張地抓住競日的手急問：“我師尊他怎麼做到的？！”

“這你只能問默蒼離去。沒人知道，只有猜測。就連冥醫自己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情根深重愛上一個男人了。”競日突然從自己座位邊上的儲物箱裡翻出了一本書遞給史精忠：“對了，說起來，正好這裡有本書，你可以看看，也許可供參考。”

史精忠接過看了看封皮，上面標著《羽國志異》，作者是盜才生，翻了幾眼內容，是本古代架空小說，這是要他參考什麼？史精忠不解地合上書，看向競日。

“你師尊在被人尊為鬼手之前，自號孤鴻寄語。這文裡的主角叫萬軍無兵策天鳳。一個孤鴻寄語默蒼離，一個萬軍無兵策天鳳，而這是一部言情小說，你明白了嗎？”競日見史精忠似乎明白了，卻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又道：“不用懷疑，你看完就會相信這並不牽強。盜才生應該就是你師尊，這本書就是他寫的自傳型小說。我手下人以她職業敏感度考證出來的。”

“你手下？職業敏感度？”史精忠覺得競日越說越不靠譜了。“是女暴君。”聽到這個名字，他有些瞠目結舌。女暴君是驚雷資深編劇，記得似乎也是怪鋒世家出身，可要說是競日的手下人，似乎不太對。

編劇跟雕偶師並無從屬關係，要說有什麼瓜葛，編劇應該是雕偶師討好的物件才是，這樣可以給自己交的偶頭好戲份或者有什麼重要角色出場，可以點名要自己雕的偶頭。

史精忠正滿腹疑問，不知從何問起，車卻停了，競日的豪車只能把他送到居民區附近的大馬路上。“你先下車回去吧，未說完的話我們可以電話裡繼續說。”競日沒等史精忠下車，就拿起隨從遞來的手機，問了號碼撥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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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5-05-20 04: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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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四鋒萌主

下了車，走進居民區，沒有了競日在一旁不斷地灌輸資訊，史精忠覺得找回了一些思路，把對方越扯越遠的話題拉了回來。“前輩，我記得一開始你好像是要跟我解釋為啥我師尊很危險要小心，跟現在說的師尊戀愛史有何關聯？”

“因為你是默蒼離祭出去的一枚棋子。冥醫跟你師尊在一起之後，雖然與溫皇、茹琳友誼依舊，但終歸親疏有別，溫皇一下子痛失曾經專屬的造型師和偶衣師。要知道，他是最經不起挑釁的。默蒼離這一個拿下，無論是利益還是面子都將溫皇傷得很深很痛。他豈會善罷甘休？”

“難道說溫皇前輩對師尊無可奈何，只好在我這裡找回場子？”史精忠聽得一身冷汗，兩位大手果然是在拿自己當槍使啊！

他想起默蒼離冷冷地對他說過不會教他什麼。按理說，拜了師，除了傾囊相授外，還會引薦師門裡其他同門認識認識，平日裡也好有個交流走動。這鬼鋒同門不少，可拜師幾個月了，默蒼離是隻字未提，也沒有表露出這方面的意願。所以他這個鬼鋒弟子還是個連正常程式都沒走完的。如今想來，他這個只是掛名的徒弟，真要是被溫皇怎樣戲弄了，也算不上折了師門面子。

史精忠想著不免心下撥涼撥涼的。到底是哪個驚雷高層出的餿主意，讓默蒼離來收徒的，借著他的鋒芒也不知到底躲了幾個千夫所指，現在倒是實實在在無端招惹了圈內一尊躲都躲不起的大瘟神。

“俏如來，你自求多福吧。”競日在電話那段安慰得一點誠意都沒有，頓了頓，仿佛看到了史精忠愁苦的臉，又道：“其實，你只要學你師尊堅持不接招就可以了，儘量離他遠點。你沒出現之前，多少年了，溫皇都沒挑釁成功過。”

“他可是前輩，而我一個算是初出茅廬的後輩，不像師尊跟他平起平坐。”“除了輩分有差外，你也有你師尊所有的擋招利器，可能還有你師尊所沒有的優勢。小王看好你哦。”競日也不給史精忠再追問的機會，掛斷了電話。

“擋招利器？如果北競王是指冥醫前輩的話，那師尊所沒有的優勢又是什麼？”史精忠心不在焉地把玩著手機和競日送的書，慢悠悠往住處逛去。

此時已是傍晚十分，居民區裡開始熱鬧起來，行路匆匆下班的，大包小包買菜歸來的，招呼孩子回家吃飯的，都被夕暉撒上一層金黃的光，像是肉眼可見的幸福，有種平凡的美好，看得史精忠心情很舒暢。

今天一驚一乍聽了很多事情，腦子裡亂哄哄的，一直處在緊張不安中。現在總算是放鬆了些，可以喘一口氣。他正要一臉微笑地伸個懶腰，一陣鹵肉菜香飄過。史精忠登時欲哭無淚，很想仰天長嘯一聲：“我的無心~~~~~又忘了拿！！！！”

正苦惱不得不再去見溫皇時，手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史精忠一看是Line來了訊息。只見赤羽劈頭蓋臉就問：“俏如來，你怎麼跑去溫皇家裡煮頭了？！我不是讓你離他遠點嗎？”

他苦笑，不知道如何回應。本來他心中的男神主動給他留訊息，還是關心他的言語，他應該歡天喜地興奮得都睡不著覺才是。這苦笑搖頭的功夫裡，赤羽的訊息來得連綿不絕。

“千萬別再單獨去找溫皇了。你對他還不瞭解，不會想到他能做出什麼事情來。切記！切記！”
“我知道他是前輩，一旦端起架子，你作後輩的會很為難，但無論他怎麼威逼利誘，你都不要搭理他就對了。”
“不要招惹溫皇，也不要讓他太待見。”
“就算他是要告訴你調粉配方，要送你偶骨主機板，要傳你神鋒刀法，你都不！要！理！他！”
“你一個人要是扛不住，就找我，或者冥醫幫你擋。”
“溫皇最受不了挑釁的，牢記這一點，適合的時候可以跟他嗆聲，找各種藉口以挑釁為名限制他的行動。”

史精忠看著這些留言，一時百感交加，在心底默默吐槽。不會想到他能做出什麼事情來？怎麼口氣跟警告女孩子一樣，總不至於到被侵犯的地步吧！就算他是要告訴你調粉配方……看來你對溫皇真的很瞭解啊！溫皇最受不了挑釁的，這話有點熟，北競王好像也說過。

感覺赤羽他似乎有點激動，這是被溫皇刺激了嗎？一天都沒過完，怎麼他會知道自己跑去溫皇家裡煮頭了？難道是北競王告訴他的？等等，師尊所沒有的優勢難道是指赤羽？！

一堆疑問，又不好直接問赤羽，史精忠猶豫了好一陣，正想給赤羽回個訊息，默蒼離居然打電話過來了。看著手機屏上的來電顯示，他是一陣心驚肉跳，最終硬著頭皮接了起來：“喂，師尊。”

“盡可能離溫皇遠點。你已經在設置好的洗衣機裡，如果不想通電開啟，就不要去拉旁人下水。”默蒼離依舊是聲音淡然，聽不出情緒，一上來就說些莫名其妙的話。

“啊？你說什麼？你的衣服沒在洗衣機裡？”杏花君的粗嗓門同時從電話那端隱約傳來。默蒼離很快掛斷了電話。史精忠已經不知道用什麼表情去看手機了。

師尊的意思……他怔怔望著Line的對話方塊，心亂如麻，這才真正理解了北競王的那句話。“圈裡都說心機溫心機溫，其實四鋒裡面心機最深的是默蒼離，你知道嗎？”

就在他想對赤羽坦白現在的窘境尋求幫助時，默蒼離卻及時打來電話警告，如果說這不是巧合，那他也太料事如神了吧！必然是巧合，只是默蒼離明明有他的Line和臉書，卻不像赤羽那樣留訊息，而是打電話過來說一兩句話，至少說明他已經意識到事情緊急，必須打電話阻止。

其實想想師尊的話沒錯。如果北競王所言是真，那麼他只是溫皇和默蒼離博弈的一枚棋子，如果拉了他人幫忙，那麼就等於給這棋盤上增加棋子。棋子一多，可以布的局設的套就多，那他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添堵嗎？

一時還沒有主意，不過赤羽那邊他還是想儘早回復。想來想去，決定一招借花獻佛，把默蒼離的話給赤羽回過去：“赤羽前輩，多謝你的好意。可惜俏如來已經在設置好的洗衣機裡，為了不通電開啟，不能拉人下水。”

“看來你很明白自己的處境。有能幫的上忙的，你儘管開口，我會配合你。”赤羽回復完，呵呵呵笑了起來，又把手機翻到幾分鐘前溫皇發來的照片。那是溫皇跟競日在樓上翻床底找偶頭時特意抽空偷拍的。

照片上是史精忠在溫皇家的後院，捧著鹵肉飯一邊吃，一邊癡癡看著鍋裡煮著的偶頭。溫皇的留言是：“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我家有只俏俏比你家的巧巧要萌百倍。羡慕嫉妒恨吧。”

手機居高臨下遠距離拍的照片有些模糊，史精忠從那個角度看去，身形很小，真的跟白毛貓咪很像，尤其是一臉呆萌的模樣。赤羽越看越歡喜，“確實跟巧巧很像啊，也聰明得很。等哪天被貓拍一爪子了，你就會知道痛了，溫皇。”

比赤羽稍晚幾秒，收到溫皇訊息的是默蒼離和競日，照片還是同一張，而留言就簡短多了：“四鋒萌主，不服來戰。”競日看了留言，笑了笑，順手就轉發給了女暴君。

另一邊的默蒼離見了，立即就給史精忠打了個電話過去。一旁的杏花君正在往洗衣機裡塞髒衣服，聽見他在身後嘀嘀咕咕，湊過來問個究竟，看見IPad上溫皇發過來的留言，覺得有趣，就順手轉給小師妹茹琳看，默蒼離對他這一舉動沒什麼表示，悄悄為自己那倒楣徒弟眼皮跳了跳。

不知道自己的偷拍照正在圈內瘋傳的史精忠，坐在工作臺前，反復看著赤羽給他的留言正幸福著。反正煮頭脫漆之後，至少要晾曬個一兩天，才能幹透上第一層底粉。他明後天才用去煩惱如何去找溫皇。

“明天來家取頭，幫帶個肥腸麵線，地址發你。”溫皇卻不會留他清閒，給他發來了訊息。“好的。”史精忠歎了口氣，回得很爽快。伸頭縮頭總要挨一刀，他這時正一心腦補著赤羽一臉關切發訊息給自己的模樣，還意猶未盡地跳播驚雷劇看憶無心和黑白郎君的片段。

“黑白郎君要殺的人，誰敢動！”螢幕上，黑白郎君將憶無心一把拉到身後，風度翩翩地輕搖羽扇，冷眼睥睨著對面的魔兵。

不知不覺，史精忠眼前就變成了一個紅色背影，火紅的高馬尾，深紅的華服，寬闊直挺的脊背，隔著些距離已然能感到逼人的熾熱感，灼得他的臉滾燙。就那麼往跟前一站，便讓人覺得被一道火牆包圍，萬物難侵。

“想要動他，先要問過我赤羽信之介。”看不見他的表情，只看得見他那紅發隨風搖曳，話語擲地有聲，字字燎燒得史精忠心田一片紅蓮火海。

“哎呀，男人是最經不起挑釁的。”對面的溫皇悠悠然羽扇一轉，驀然縱身刺來。赤羽亦在同時作出反應，橫扇相格。

轟然一聲，昊光乍現，史精忠眨了眨眼，再定睛看時，哪裡還有什麼近在咫尺觸手可及的赤羽和溫皇，只有一個電視螢幕，裡面已經演到任飄渺與黑白郎君戰個天昏地暗。

意識到自己又在想入非非，史精忠趕緊關掉碟片放映，電視聲一停，就能聽見自己那顆春心怦怦直跳。他趕快拿起偶頭來做點什麼，免得自己都快羞死自己了。

可是無論是下刀還是下筆，甚至是打磨刷粉，他都沒有心情去做，有點魂不守舍的。正發呆靜心，忽然看見那本《羽國志異》，心道與其發花癡空想，不如好好學習一下師尊如何將冥醫掰歪。

這一看，他終於靜心看了下去，而且一看就看了一夜。天濛濛亮的時候，終於看完，然後倒頭就睡，直到午後睡起來，又拿起書來又粗略過了一遍。然後，就很有給競日紮小人的衝動。

《羽國志異》這本書確實挺好看的，也很值得一看。只是，北競王他到底哪只眼睛看出這本書是言情小說！而且還是默蒼離寫的情感史自傳！先不說這是不是師尊所寫，這分明就是本懸疑小說好嗎？！看完就讓人滿腦子想知道最後的戰役是怎麼回事，跟默蒼離如何追到杏花君有一毛錢關係？！

正抓狂著，溫皇發來了訊息，“人呢？迷路了？還是被拐到別人碗裡了？”史精忠這才想起約好了今天去取頭的，趕緊回道：“溫皇前輩，非常抱歉，我昨晚有些不舒服，昏睡到現在才醒沒多久，我今天還是再休息休息，明天我會趕早過去的。前輩明天沒事吧？”

“三十六天，離恨天最高；七十二病，相思病最苦。好好保重，萌主明天見。”史精忠看著溫皇的回復又是一陣無語。也不知是巧合還是有意，溫皇那些莫名其妙的話總是一針見血。想來自己今天身體狀況那麼糟糕，還不是自己花癡熬夜搞的。

史精忠並沒有花時間深究溫皇話中萌主的稱謂。振奮起精神，解決好飲食和家務衛生，便開始雕偶靜心，晚上十點多鐘就躺床上睡了。雖然經常熬夜，早睡睡不著，但他還是如臨大考，耐著性子閉眼躺著，心裡祈禱著明天溫皇不要太為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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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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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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