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23 【戮史】停灯向晓（正文已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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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8-06-23 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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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23 【戮史】停灯向晓（正文已完）

第一篇修整齐了的戮史，搬过来一下。

停灯向晓

（一）
御魂笑光辉坐在舞台上想：在这里遇见史艳文真是个意外。

距离他上一次站上舞台已经过了快两年，而距离他上次见到史艳文却已经过了整整十四年。

要不是因为煞魔子拜托他们过来酒吧临时演出，这个时间还能无限延长下去。

他们四个人——御魂笑光辉、网中人、公子开明、还有煞魔子——大学的时候是同班同学，住一个寝，关系挺铁，友谊自毕业后一路延续至今天。大二的时候煞魔子喜欢上了校公选课的梁皇无忌老师，他们计算机专业的人出来大概率都是单身程序猿，忙到没有找对象的时间，如今好不容易出现个爱情的苗头，煞魔子说什么都不想放弃。

梁皇无忌老师教授西方历史文化，从事考古专业，四个人在寝室挠破了头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近对方。煞魔子愁眉苦脸一星期以后，被看不下去的寝室大哥网中人拖进了酒吧。也真是喜鹊落头上，煞魔子看到从工作室里走出来的梁皇无忌时直接傻了眼，这家叫“六道恶印”的酒吧居然是他开的。

酒吧刚好在招驻唱，他们四人一合计，回寝室罗列了一下彼此会的乐器，居然还真组了个乐队出来。在酒吧这一干，没想到干到了毕业进公司实习以前。

好笑的是，直到毕业为止，煞魔子和梁皇无忌的事儿一点成的苗头都没有。煞魔子的恋情太过小心翼翼，因为害怕失去，便谨小慎微到几乎可以被忽略。御魂笑光辉和公子开明一致同意像煞魔子这般低调的暗恋只有傻子才做得出来。

“爱他就要轰轰烈烈大声说出来缠到他离不开你为止才对！”这是公子开明的意见。

“想要什么光等可没有办法，要去争取，费尽心机也无所谓。”这是御魂笑光辉的说法。

在他们毕业前的最后一晚上，煞魔子回复他们说：“谢谢，祝你们早日找到对象。”

他们是损友，对彼此的恋爱观都不甚赞同，互相都等着看对方的笑话；他们又是死党，帮任何忙都义不容辞，没讲过价。

毕业后，网中人、御魂笑光辉和公子开明进了“修罗国度”公司，煞魔子却没有，他考了历史学院的研究生，还留在酒吧兼职当一名调酒师。他毫无怨言地认为只要能留在梁皇无忌身边就够了，剩下的三个人也只能摇头祝他得偿所愿。

这是他们毕业第二年，也是煞魔子终于吐露真心的第一年。

酒吧新招的乐队因为一些原因辞了演，碰巧梁皇无忌有个阔别多年的朋友要过来。煞魔子想尽力去做些什么，便叫了过去的朋友过来充个场。他们两年没演出过，手有些生，好在煞魔子选定的都是些慢节奏的曲子，熟悉起来并不难。

他们坐回地下一层角落里的狭小舞台，这个点人不多，因而只有舞台上方一盏暖光还开着。煞魔子边键盘边说晚上来的人跟梁皇无忌岁数差不多大，来只是谈老朋友见面、谈心聊天，让他们不必太过紧张。御魂笑光辉琴弦一转，笑着问他：“你不吃醋呀？”煞魔子摇摇头不为所动，淡淡地说：“我早就满足了。”

他这话在场的三个人听不懂，理解不了，也就耸耸肩不再应答。

御魂笑光辉就着琴声的调子扯着嗓子开始唱他现编的歌词，诸如“今天的天还没有下雨”，不知所云。网中人被他吓得差点按错弦，头上青筋暴起，冷冷道：“不会唱就别唱。”

却听见另一个不属于他们任何一个的声音从稍远的地方穿过来，温和地说道：“不也挺好听的吗？”

他们四个人一齐抬起头来，从楼梯上走下来两个人：一个穿着黑色风衣，一个穿着白色衬衫。黑色的那一位他们知道，是梁皇无忌；穿白衣的人正撑在楼梯扶手上冲他们微笑，眼睛弯着，温柔得就像一抹清风，手上还拿了杯跟环境极度不相符的清茶。

御魂笑光辉拿在手里的金属拨片悄无声息地滚到了地上，直到网中人低沉的贝斯响起他才低头慌张去捡。

坐在他面前昏暗灯光下的是他这辈子都人错不了的人。他永远也不会错认他那双透如浩瀚的眼眸里折射出的流光溢彩、和他高高束起，落在背后的如瀑黑发。

那是史艳文，他十四年来的噩梦，他十四年经历过的暴雨天。

这场演出御魂笑光辉始终心不在焉。他坐在话筒面前，一抬眼，就能看到坐在下面的史艳文带着笑听得认真的样子。他心跳不太平稳，节奏便总是容易漏上一拍。

十四年的岁月把他变得面目全非，可对史艳文却额外留情，舍不得在他的容颜上留下哪怕一丝痕迹。他还能看见十四年前放弃了他的史艳文脸上是怎样的表情，史艳文却已经不认识他了。

他的和弦弹不准，音也不在调上，连累网中人为他补音补得手忙脚乱。等公子开明落下最后一阵鼓点，煞魔子匆匆下了台，御魂笑光辉跟着他一起猛地站了起来。他看着史艳文推开桌子离开的背影，张了张嘴，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来。

他注视着史艳文消失在楼梯口，衬衫白得发亮，黑发垂在腰后，没有回头。御魂笑光辉怔怔地想：简直和十四年前一模一样。

他抱着吉他站在舞台上，突然陷入了曾经熟悉的无措里面。

等他回过神来，只见公子开明眯着眼睛笑得神秘莫测地问他说：“你们什么关系？”

他愣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反问自己：你们是什么关系？

正确的答案是：御魂笑光辉和史艳文没有关系。

（二）
御魂笑光辉回家的路上下起了雨。他没带伞，但雨势很小，绵绵密密但又实在没有打伞的必要。他到家后拿了张浴巾搭在自己头上，从冰箱里开了两罐啤酒喝。外面雨下得大了些，没个要停的迹象，他被雨声吵得有些心烦，走过去把窗帘拉上。

御魂笑光辉不喜欢下雨天，也不喜欢打伞。

雨天总会勾起一些他不想回忆起来的东西，比如他第一次和史艳文的相遇。

那时候他还叫做“史仗义”，穿着黑色的礼服，站在哥哥弟弟们中间，面前摆满了黑色的雨伞、白色的菊花。那天是他们母亲的葬礼，他还记得她闭着眼睛躺在白菊花里的样子，恬静得就像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

六岁的他问自己的哥哥史精忠：“大哥，妈妈什么时候跟我们回家啊？”他弟弟史存孝听见这话，也红着眼眶巴巴地看着他们大哥，等一个回答。史精忠叹着气摇起了头，抱住了他们两，大颗的眼泪从他眼里落下。史存孝虽然没有全然理解，但也跟着哭，可是史仗义却没有。

史仗义不像他弟弟那样天真懵懂，他其实什么都知道，他只是也不像他哥，他接受不了。

他们三兄弟没有父亲，只有一个母亲。

听说他们父亲去世得很早，死在一次意外里。他们母亲偶尔会提到他，说那时候双胞胎刚出生，精忠也才两岁，不幸发生得猝不及防。雨天路滑，对面的货车司机疲劳驾驶，一场事故让他们的父亲失去了性命，母亲也落下病根，常年躺在病床上休息。

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提起这段往事，御魂笑光辉已经连他父亲的名字都想不想来，只能肯定他也姓史罢了。

但那时候只有六岁的史仗义，却一直记得“史艳文”这个名字。

提起父亲的时候，母亲说得最多的是：“我既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史艳文。”再问便不肯再往下讲。

而没有提到父亲的时候，他们母亲也总是会提到史艳文。

六岁的史仗义既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谁，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可二十四岁的御魂笑光辉懂得。

他母亲的床头柜上总摆着一张双人合照，照片中的人不过十七八的年纪，神采飞扬。她在床上无事总爱织毛衣，给他们三兄弟织了许多。可等她去世了，他们才发现在她的柜子里还堆满了他们从未见过的手织物品：白的围巾，墨蓝的手套，不知共有多少，也不知道是织给什么人。

她的病时好时坏，好起来的时候还能记得带他们三个去院里转转，但大部分时候都只能躺在床上。三兄弟爱趴在床边陪母亲，他们母亲总是笑着给他们讲一些往事，几乎都和“史艳文”有关。她讲他们那些年如何相识，如何成为好友，却唯独没有讲过在这之后的故事。

史仗义第一次见到他好奇了许久的史艳文是在母亲的葬礼上，在这个念叨了史艳文一辈子的女人香消玉殒后，他终于捧着一束白菊花出现在了她面前，和快十年前的、她照片里飞扬的少年人一模一样。

他们三个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已经全部都消失了，只有“史艳文”这个活在母亲故事里的男人对他们来说还不算陌生。因此，当史艳文弯下腰问他们三个要不要跟他走的时候，他们毫不犹豫地同意了。

这个在当时还不满三十岁的男人一手牵着他们三兄弟，一手撑起一把大伞，就这样穿过大雨，把他们带进了今后数年的容身之地。

御魂笑光辉很少去回忆这段往事，因为回忆总是会被时间加上一层柔化滤镜，让你怀念它的美好，又清楚地认识到再也回不去。那一天的雨有多大、史艳文的手心有多暖，他记得越清楚，就越不能忘记：在另一个狂风骤雨的天气里，他曾被史艳文抛弃。

喝完后的易拉罐被他揉皱，再扔进了垃圾桶里。御魂笑光辉倒在沙发上，毛巾遮住眼睛，他关了灯，不想再去回忆。

在淅淅沥沥的雨里，多年不见的史艳文通过晚上那一瞥毫无预警地再次地走进了他的梦里。

史艳文的手又大又稳又暖和，胸口的心脏在夜里砰砰跳着，坚实有力。他蜷缩在他怀里，手抓着他的衣领，含糊不清地对他撒娇抱怨说：“爹亲你好慢哦……”

在他迷蒙的睡眼里，史艳文的笑容变得有些朦胧。他语气轻柔地对他说：“是爹亲不好，让仗义久等了。我们回家吧。”

他说：我们回家。

御魂笑光辉睁开了眼睛。

昨晚一夜大雨后放了晴，阳光透过窗帘缝照进来，晃得他眼睛痛。

他又想起史艳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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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8-06-23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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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御魂笑光辉去修罗国度找了煞魔子。

“你不是缺人吗？你晚上多请我喝两杯酒，我帮你镇场子，不亏吧？”

煞魔子没说话，看了他两眼后点点头权当同意，只补了一句：“好自为之。”

他们四个大学这么些年也算是知根知底，对御魂笑光辉另有所图这件事煞魔子根本不需要猜。但他是个不喜欢过多干涉别人的人，所以也就由他去了。

御魂笑光辉想再见史艳文一面。他没有主动去找他的理由和借口，唯一可以做的便是等在这里，等可能会有的下一个偶然相逢。

那么见到史艳文以后呢？他还没有想好。

史艳文再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半个月。

御魂笑光辉正抱着吉他坐在舞台边调琴，一抬头便看见史艳文从楼梯上走下来。他与半个月前没什么不同，袖子挽起来，黑发垂在脑后，手上还端着杯茶水。鬼使神差般，他冲他招了招手。也不知道史艳文又是怎么想，居然真的走过来坐下。

御魂笑光辉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史艳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有些尴尬地开口说：“你手上拿的是？”

史艳文低头看了看说：“这个？是竹叶青。”

御魂笑光辉颇有些无奈地说：这里是酒吧。

史艳文面不改色地答：三楼改成了茶室。

御魂笑光辉选择不把“没有人会来酒吧喝茶”这句话说出口，他只是低头调起了自己的弦，也不再多讲一句话。

他觉得好笑，明明在他主动离开的十四年里，他都从不曾想过要回到史艳文身边。可现在他却在这里，只为了这番无趣的对话。

他见到史艳文了，然后呢？

御魂笑光辉低下头，把自己那把琴推到了史艳文怀里，再抬起头说：“你弹弹看？”史艳文的有些讶异的样子倒映在他眼眸了，他的心跳微微有些过速，决心突然就下定了。

他还是没有办法放下，他忘不了史艳文那样干脆地把他抛下。

史艳文匆忙把茶杯放好，用手揽住怀里的琴，怕把它摔了。他冲史艳文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说：“先生，我并不会弹啊。”

“御魂笑光辉。”他说道，“我叫御魂笑光辉。”

史艳文顿了顿，把琴递给他说：“我叫史艳文。御魂先生，我不会弹琴，请您收回吧。”

御魂笑光辉没有伸手去接，只是说：“我看你一直盯着我看，还以为你对吉他很感兴趣。”见史艳文准备摇头，他接着说，“要不然，其实你是对我感兴趣？”

前后都是陷阱，否定一就等于承认了二，史艳文有些苦恼。御魂伸手把琴推回史艳文怀里，把琴摆好，用手指着琴弦示意他把手放上去。既进退维谷，史艳文只好顺从。

“左手按弦，手指分开一点，右手拨弦。”御魂笑光辉极有耐心地说道，“从最外面那根弦开始，你一根一根拨，听听音。”

史艳文叹口气，无可奈何地开始学，弹得有些笨拙，脸上带着些苦恼。

他张口把简谱背给史艳文听，史艳文皱着眉头找弦，再如释重负地弹出声。一个音一个音，御魂拖长音节地哼唱着：“1—1—5—5—6—6—5——”，恍然间想起曾经似乎有过相似的往事，史艳文拿着音乐书，也是这样拖长声音教他唱的。

“4—4—3—3—2—2—1——”御魂笑光辉接着哼道。

“满——天——都——是——小——星——星——”史艳文的声音和御魂笑光辉的声音重合在一起，又和过去的史仗义与史艳文相重叠，令御魂一下子愣在原地。

水蒸气仍在上涌，浮上水面的茶叶悬在那里，沉不下去。御魂笑光魂从回忆最深沉的地方一路浮上来，史艳文接着唱下去的歌声还在耳边断断续续，从他们相见的那个黑色雨天开始，到史艳文没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个阴天为止。

史艳文是个温柔得令人心灰意冷的人。他的温柔让人沉溺，让人误以为他是爱你的，到头来才发现这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一厢情愿。他的温柔对所有人，他的残忍自然也一视同仁。

就好比史仗义，好比他的母亲。她爱史艳文，最可悲的是她曾误以为史艳文同样爱她，最可怜的是在她发现史艳文不爱她以后，她仍然爱他。所以她将这无望的情感托付给一个和史艳文极其相像的男人，他们甚至连姓氏都一样。她只能在愧疚和遗憾里终了一生，抱着她无望却永不凋落的爱情沉睡。

而史仗义也曾以为史艳文爱他。就像史艳文是史仗义唯一的英雄，他曾经也认为他是史艳文生命里不可缺少的独一无二。直到他待在那间四面刷白的病房里，直到乌云压境，手术台上的灯光晃得他睁不开眼睛，史艳文却始终没出现在这里。

那时他才知道，史艳文根本不是他的英雄。甚至，史艳文可以是任何人的英雄，却独独不会是他史仗义的。

他做不了这个“史仗义”，他也不想做。

所以他选择收拾东西绝尘而去，就当“史仗义”死了般没有任何留情。

他不只一次想要问，史艳文究竟爱过他没有。从一开始，到后来的岁月，不断地问自己。可他不想守着无意义的东西过下去，所以他决定要做那个和史艳文没有关系的“御魂笑光辉”。

可那个本和史艳文不相关的御魂笑光辉却坐在这里，像当初史艳文教史仗义唱歌那样去教史艳文弹琴。

他不甘心。

御魂笑光辉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做。在岁月里沉淀过后的愤怒与怨怼都糅杂在了一起，苦得就像莲子芯，隔着时间就像盖上了透明糖纸，就算苦也让他忍不住再回过头去。

时过境迁，他闭上眼睛前所看到的灰白墙壁与黑云像极了母亲房里的那般风景，同样是多年自以为情深不过一厢情愿。

他忍不住再问一次，史艳文有没有爱过任何人。

他想要知道，究竟如何才能让史艳文爱一个人。

好奇心像碳酸饮料里的泡沫一样不断上涌，冲动像是酒精混进去，往事是苦咖啡，它们混杂在一起，饮一口又苦又辛。在理智能找到出口之前，御魂笑光辉不想放下。

他问史艳文：“你学弹琴吗？”

史艳文笑着摇头说：“不好意思，工作太忙了没什么时间。”

御魂笑光辉接着说：“乐队主唱亲自教学，价钱公道，童叟无欺，还可提供上门服务，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

史艳文被他逗笑了，想了一会儿后回答道：“我有个上初中的小侄女儿想学，你能教她吗？”

御魂笑光辉倒不知道史艳文什么时候多了个侄女儿。不过用他残存的记忆想，他猜应该是罗碧家的，而罗碧常年出差，他女儿应该是史艳文在帮着带。但如果直接说“她住你家的话我就去”，那便是司马昭之心，他想了想然后问：“我没琴房，只能我过来她家或她过来我那儿教，女孩子总是有些不方便，不问问她的监护人应该会不太好吧？”

史艳文回答他说：“她现在和我住一起，平日里她堂哥也在，你过来上课就好。”

御魂当然不会有推辞的地方。

他把史艳文的号码存到了通讯录里，才发现这还是那串他曾背得滚瓜烂熟的数字。

这十四年来，史艳文都没有换过号码。

御魂笑光辉不知道史艳文是不是曾期待着史仗义的声音在电话彼端响起。

他转头去看史艳文，史艳文笑着跟他说：“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有空，艳文带你去见见你的学生。”

御魂笑光辉说：“你等我一下，我现在去跟店长辞职，我们马上就走。”

史艳文惊讶地问：你要辞职吗？

御魂笑光辉回答说：毕竟我找到新工作了。

史艳文顿了顿后说：再来这里就听不见你们乐队的歌还是挺可惜的。

御魂笑光辉说：那就不要再来这里。

“喝茶的人不适合来酒吧。”御魂笑光辉接着说。

不要再投入汹涌的江流激起千层浪，再若无其事、从容地抽身而去。

暖黄色的光打在御魂笑光辉的脸上，说出口的话轻如鹅毛飘在灯影里，他说：“你等等我。”

“哈，”史艳文笑着说，“好，我等你。”

那杯不适合出现在这里的热茶凉了些，史艳文把它起来喝了一口，苦在前甘洌藏在后，润物无声，确实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御魂看着那杯子里的茶叶随着史艳文的动作起伏摇摆，飘在最上面那一叶在水面打转，被水没过也没沉下去。

他转身去找煞魔子，突然想起来了那句他之前没想起来的歌词：

“在我升仙得救前/糊涂一次”

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像他母亲那般抱着一地心碎不敢再见他一次，不甘心做那个一厢情愿被抛下的人。他不甘心史艳文的从容和独善其身，不甘心他的全身而退。

他无论如何，都想让史艳文爱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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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8-06-23 1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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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御魂笑光辉去酒吧给煞魔子辞职的时候，对方看他的眼神里写满了“无可救药”四个大字，和他当年看他如出一辙。御魂笑光辉没多说什么，把琴放下转身就走。

夏天天黑得晚，他跟着史艳文走出来时，晚霞都还没散尽。外面的光线比酒吧亮了些，刚走出来的史艳文不太适应，只好拿手挡着被刺得有些发痛的眼睛。

御魂笑光辉想也没想便走到了他的前面，他个子比史艳文要高些，自然而然地帮他挡了阳光。他回过头本想问史艳文这样有没有好些，才发现光斜着照过来，他的影子被拉长，和史艳文的叠到了一起。

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开口道了一句：“走吧。”

史艳文挡在眼睛前的手不知是什么时候放下的，他点点头，冲御魂笑着说：“走吧。”

在无数个星辰璀璨的夜里，史艳文也曾低下头对他微笑，然后轻声说：“走吧，我们回家。”

我们回家。

御魂惊讶地发现，他竟然开始有些怀念过去。

两人并肩而行的路上，谈话断断续续。从最近的天气一路走高到令人难以忍受的程度，再聊到人流量增多下愈发举步维艰的生活。

自然而然地，史艳文问他为什么想要来教乐器。

拉近距离是与人交好的第一要素，透露信息又是再一前提，御魂笑光辉便装模作样地叹口气，言语间透露出世道的艰辛。

他说他大学的时候为了赚点生活费跟朋友组了乐队在酒吧演出，现在虽然工作稳定下来，但既然酒吧缺人他也缺钱，就顺应形势留了下来。

这些当然是他现场编的，又结合了些真实的背景，为的是半真半假才有说服力。

他皱着眉头做出困扰的样子对史艳文说:“其实我也是第一次做教学工作，所以本主唱决定给你双倍教学时长以及市场半价的大礼包，感动不感动？”

史艳文看他一眼，甚至配合地露出了思考的样子，再问说：“擅自压低价格动荡市场，或许不是一个好选择？”

御魂摇头摆手：“只此一家，不上市流通。”眼中带了些狐狸般的狡黠，故作神秘地说：“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而已。”

史艳文轻笑：“那艳文还真是好运气。”

“那是自然。”御魂笑光辉说。

他们转过一个街角，旁边也不知谁家种了一路的栀子攀出栅外，殷勤地向行人散发魅力。他的声音乘着风与花香飘在空中，轻轻地问：“既然我做出了这么大的牺牲，那是不是提一些过分的要求也算作合理？”

史艳文扭过来头来看他，通透的蓝看进他的琥珀色里，平稳地回答说：“那要看是多过分的要求了。”

御魂扭过头去，望望天，似是自言自语般嘟囔道：“也不知道加一下你的微信到底算多过分。”

空气的流通没有静止，御魂笑光辉偷偷往旁边看过去，发现史艳文既没觉得尴尬，也没生气，只微笑着道：“我姑且问一下，这是你开始“教学事业”的原因吗？”

御魂笑光辉觉得心口有些堵得慌，似是不在意地说：“如果我说是，你会怎么样呢？”

史艳文平静地答说：“艳文只好告诉你这应该不是一个好选择。”

小心翼翼的试探像尘埃落进湖水，连一丝波澜都惊不起。他的暗示完全不被史艳文放在心里，与其说是被拒绝，不如说根本没被加以考虑。

御魂笑光辉不甘心，他在沙砾里挑挑拣拣，选了个新的扔进去：“如果我坚持，那我会失去新找到的这项工作吗？”

史艳文摇头：“只要你仍旧高水平半价倾情授课你就不会。”

御魂笑光辉沉默了两秒以后颇有些无奈地说：“我觉得我们这场对话毫无影响与意义。”

史艳文只是得体地微笑着，不置可否。

开着栀子的栅栏早就走过了，剪了枝又新长出来的银杏隔着阳光撒下片羽斑驳的阴影，御魂笑光辉嘟着嘴，含糊地问：“所以你到底同不同意……”

史艳文无比自然地回答说：“不算太过分的要求，我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呢？”

御魂笑光辉看了看他，叹口气又瘪着嘴，嗔怪说：“你这个人真的是奇怪，既不拒绝我，又要讲上面那番话。”

“这不矛盾。”史艳文说，“我现在没有开除你的理由，但却有把结局告诉你的义务。”

锋利却又不着痕迹，御魂笑光辉想，这就是史艳文，连毫不留情地拒绝都带着让人容易更加沉迷的温情。

他讽刺史艳文说：“你是有预知未来的超能力还是怎样？”

“哈，”史艳文笑了一声，然后说，“我不会放在心上。”

御魂笑光辉看了看他，扭过头去，轻声说：“我没有要求你放在心上。”

长街走过一条接一条，月亮挂到了仍旧明亮的天空中和背景融为一体。和御魂擦肩而过的风景带着一种微妙的熟悉与陌生，此刻一抬头，他站在小区门口，既视感重重叠叠，恍若隔世。

史艳文带着他走进大门，再走过绿化带，最后停在一扇门外。门口贴着手写的红对联，字体飘逸遒劲。

门打开，御魂笑光辉却有些不想走进去。

眼前是令人生厌的景色，怀念是最汹涌的拒绝。

“伯父！”坐在沙发上女孩跑了过来，御魂并不认识她，但那双和史艳文以及罗碧如出一辙的蓝色眼睛却证实了他之前的猜想。

“无心，来，伯父给你介绍个人。”史艳文说，“记得你前段时间说想学吉他，这是我给你找的老师，你现在还愿意学吗？”

御魂冲她点点头，接着史艳文的话说接下去:“你好，我叫御魂笑光辉，不知道有没有荣幸成为你的老师？”说罢还拿出他吸引粉丝的那一套冲她俏皮地眨了个眼。

少女看看他，又看看史艳文，红着脸叫了声老师，又说谢谢。

因为御魂的琴在家里，所以这天他们只确认了每周上课的时间。忆无心要上学，御魂要上班，便确定在了周末，周五上课，周六练习。史艳文给御魂笑光辉泡的茶添过一次水，月亮爬上半空中，御魂笑光辉站起身，史艳文送他到门口，忆无心冲他摆手说：“御魂老师下周见！”

他冲忆无心摇摇手指，说：“要叫我御魂哥哥哦。”

忆无心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改口，史艳文笑着说：“走吧，我送你。”

御魂笑光辉转过身，踩在台阶上，往下的脚步声和史艳文的始终不在一个频率上。

晚风中，他回过头问：“你要送我到哪里？”

史艳文停下来答：“就到这里。”

“那下周再见。”御魂笑光辉说，转过身打算离开。

史艳文仍旧微笑着，没再往前一步。

就像是千年屹立不倒的雪峰，从不曾为了春雨而松动。

御魂笑光辉不想就这样成为一颗经不起波澜的小石头、做一滴没有任何作用的水滴。他不想被史艳文匆匆带过去，不留一丝痕迹。

他转过来看着史艳文说：“对于你之前的问题，我的回答是‘是’，我对你抱有兴趣，并认为你对我也是同样。”他说得冷静又自信，毫无剖白的忐忑与小心试探的期许。

史艳文挑了挑眉，仍旧波澜不惊地回答他说：“对于你的措辞，艳文不会否认。”

御魂笑光辉有些惊讶地说：“我倒是没想到你没否认。”

“我确实对你抱有兴趣。”史艳文坦荡地回答说，“我想知道像你这个年纪的年轻人都会喜欢做些什么。”

御魂笑光辉问：“哦？这又引起你哪里的兴趣了？”

“谁叫我有个和你差不多大的儿子呢。”

史艳文笑了，就在这夜风中，像被怀念淹没了一般。

“就算不在身边，但总是忍不住去想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御魂笑光辉听见史艳文说：“看到你，我不由得就想到了他。”

仿佛烟花落入海底，悄无声息地炸开。

他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水压重得游不出去。

一瞬间，他竟以为史艳文识破了他的所有的伪装和私心，直到他发现那双蓝眼睛里的情绪与“御魂笑光辉”并无关系。

他对史艳文说：“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交换条件是让我了解你，这很公平。”

史艳文摇摇头说：“我不赞同你这样做。”

御会笑光辉答：“可是你没办法阻止我。”

毫无疑问史仗义在史艳文的心里占据着一个特殊的位置，空荡荡的地方塞满了史艳文这十四年来的愧疚与怀念，真挚动人得就像是他爱他一般，他差一点就动摇了。

可这不是他想要的东西。

他想要的是所有珍珠里最美的那一颗，鲛人一生只会落一颗的泪。摆在御魂笑光辉和史仗义面前的东西琳琅满目，璨如星辰，他曾有过，也将有数不清的选择。

而史艳文呢？史艳文是哪一个？

御魂笑光辉高中的时候曾谈过一次短暂的恋爱。

对象是班里最为清冷的女孩，只对她唯一的恋人表露过热情，而他追她却只是因为一个赌约——你有本事泡到她就算你赢——而已。

要说没一刻动心是假的，毕竟她也曾是他们那群青春躁动的男生可望而不可及的存在，就像课本上描写过的那濯清涟的莲般安静美好。可要说付出真心又太过虚伪，拿到手的雪莲不过是脱了水的山荷叶，无论当时有多美，此刻又与路边的野草有什么区别？

不可触碰的冷令人蠢动，独一无二的热情一文不值。

那么史艳文呢？

史艳文对他来说究竟是那只可远观的莲、雨后惊鸿一瞥的山荷叶，还是海雾迷茫中和阳光一起升起的蜃楼，或者都不是？

史艳文是不会回头看夸父的太阳。

“爱我吧。”

御魂笑光辉想要得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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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8-06-23 11:5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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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自从御魂笑光辉在史艳文家上课以来，他每周五下班的效率总是出奇的高。以前第一个完成工作的人总是网中人，现在则换成了他。

他把东西收拾好，快步走出了办公室，没管公子开明趴在办公桌上抱怨世态炎凉人心不古。他先回家冲了个澡，换了身轻便的衣服，由拿个黑色项圈把头发随意地绑在颈后，这才背着吉他出了门。

他之前染的紫色已经差不多被新长出来的黑发替代，只剩发尾还留了一点。他拿起来看了看，想着什么时候再去趟理发店把发尾剪了，顺便换个颜色染。

他还是喜欢念书那会儿染的绿色，要不是为了通过面试才不会换。

他第一个周五也是这样站在史艳文家门口。等史艳文开门后，他走进去看到一桌子菜才想起来自己出门得太过匆忙，竟忘了吃晚饭。他在沙发上尴尬地坐下，史艳文却已经走到厨房里给他添了一副碗筷，笑着说是他家的晚饭做得晚了些，来都来了不如坐下再吃点。

饭吃到一半，史艳文又说：“你以后干脆过来吃吧。”

御魂笑光辉把碗放下，咬着筷子听史艳文继续往下说：“家里平时人少，就只有我、无心和银燕三个，你要是来得早不如就过来一起。”

忆无心还有御魂笑光辉第一次见到的银燕都一个劲儿地点头，史艳文笑着看他，御魂笑光辉便也跟着点了头。

御魂笑光辉公司和史艳文工作的医院顺路这件事，还是他下班偶然发现的——他下班后刚好遇见了刚从便利店里走出来的史艳文，提着包的同时还拿着装满食材的塑料袋。他走过去把塑料袋接下来，史艳文顺势问他要不要去吃个便饭。

这很难理解，在知道他“企图”的情况下，史艳文竟然对他一而再再而三地递出橄榄枝。

“你这人真的很奇怪，”御魂笑光辉瘪着嘴说，“你就不怕我粘上你天天到你家吃饭哦？”

史艳文说：“有什么不可以呢？”

“反正你了解我，我认识你，很公平。”

这话他说过，现在被史艳文说出来，却多了些不一样的意思：认识，友好，仅此而已。他耸耸肩，提着塑料袋走向前。他倒没真的每天都去史艳文家蹭饭，只不过时不时两人会在下班后的这条街上相遇，再一起走一段。等到周五例行上课的时间，他会去得稍微早一点，仅此而已。

这天御魂笑光辉也一如既往地敲响了史艳文家的门，开门的人却是银燕和无心。这两人一个叫他“御魂大哥”一个叫他“御魂哥哥”，一前一后把他推到沙发上坐下。忆无心兴致很高地跑到房间里拿琴，御魂笑光辉左右看了看，开口先问：“史艳文不在吗？”

银燕回答他说：“父亲发消息来说今天可能要加一下班，让我们晚饭不用等他。”

御魂笑光辉边调琴边问：“我不抱有期待地问一下银燕你会做饭吗？”

银燕想了想，然后下定决心般回答他说：“我可以试试！”

简直是预料之中的答案。

“你让无心先练着，我去做算了。”他叹口气，边把袖子挽起来边朝厨房走，“吃到我做的饭可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哦。”

在史仗义的记忆里，三兄弟中只有他进厨房不会搞得毁天灭地。史存孝会做出一些惊世骇俗的一看就不能吃的东西，而史精忠做出来的则色香兼备，味却毒性十足。

其实在他的印象里，史艳文的做饭水平也是令人忧愁的。他们四个人一起住的时候，史艳文刚从学校毕业没几年。三十还差好几、又没怎么谈过恋爱的史艳文每周末下厨房都惊天动地，一开始还搞错过盐和味精。不过后来就慢慢好起来，至少能吃。

但还是和御魂笑光辉这几周吃到的完全不一样。御魂笑光辉吃过的史艳文做的饭菜很好吃，是他从来没有吃到过的味道。

等史艳文回家的时候，时针已经快走到了八。御魂笑光辉正和忆无心一起坐在沙发上，一人抱着把吉他，边弹边唱。

小姑娘率先发现了门边传来的声响，冲史艳文招手道：“伯父，欢迎回来！”

御魂笑光辉见状，也放下琴对他说：“你回来了啊。”

史艳文愣了一下，微笑着说：“嗯，回来了。”

这气氛温馨又和睦，让他不由得放松了下来。他怀念这样的感觉，没来得及想御魂笑光辉处在这其中的地位。

待在房间里学习的银燕听见外面的响动后探出头来向史艳文打招呼，御魂笑光辉则把琴放在沙发上，站起来问他说：“吃饭了吗？没吃我去把冰箱里的菜给你热一下。”

史艳文没说话，有些惊讶。

御魂笑光辉眼睛一翻，咂嘴说：“吃惊啦？我跟你说哦史艳文，你不要瞧不起单身独居青年的动手能力。”

史艳文回过神来，掩着嘴笑道，“是艳文孤陋寡闻了，还劳烦你帮我准备点吃的。”

御魂笑光辉装模作样地哼了一声，手脚动作极快地把放在冰箱里的保鲜盒拿了出来。

他其实是预先给史艳文都做好了别的菜放进保鲜盒才开始准备晚饭的。

因为常年加班和熬夜，史艳文的胃状况不太好。他自己经常强忍着不在孩子们勉强表现出来，可御魂笑光辉还是知道，并且过了这么些年还记得。他边在心里吐槽自己超绝的记忆力，一边把汤放到灶火上加热。他下午熬的粥还放在电饭锅里保温，他舀了一碗出来，又把做好的小菜放进微波炉热好，把他们全部端到了史艳文面前。

换好衣服坐在桌前的看着一桌子清粥小菜有些愣神，他说：“你们今天下午吃得好清淡啊。”

御魂笑光辉不说话，在练琴的忆无心偏头看了看这边后说：“没有啊，我还被辣到了呢！伯父你吃得和我们不一样啦。”

史艳文抬起头来看着御魂笑光辉，难得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还真是劳烦你了。”他最后这样说道。

御魂笑光辉笑着问：“又吃惊了吗？”

史艳文喝了一口热粥，抬头问他：“你怎么知道我胃不好？”

“我不知道，我只猜你下班晚还是清淡一点好。”御魂笑光辉撒了一个小谎，接着说，“但是现在我知道了，我会记住的。”

史艳文愣了一下，叹口气说：“是我小看你了。”

“那可不，”御魂笑光辉接着说，“单身又独居还是程序猿的青年可都是非常可怕的。”

御魂笑光辉知道，这可能会是一个开端，一个史艳文为了他的付出而给出回应的开端。顺利的话，他便能够找到通往他想要的宝藏的路。他像是一个精巧算计的赌徒正盯着骰子，冷静地思考到底应该下哪个注。

那碗粥在安静又多了一丝紧张的空气里被史艳文喝得干干净净。

史艳文说：“我必须要告诉你，我大了你二十多岁，还有三个儿子，儿子比你年纪都大。”

御魂笑光辉说：“无所谓，我不在意。”

史艳文看他一眼，蓝色的眼睛一如既往地沉稳而冷静，仿佛要把御魂笑光辉看穿。

“我不知道你这股热情的原因，但如果你是认真的，那我便不会再质疑它的真实性。”

御魂笑光辉的心跳有些加快，肾上腺素就像是骰子停下转动的前一刻般飙升。

“我会认真考虑。”史艳文说。

御魂笑光辉站到了通道的入口处。

这不是史艳文曾以为的一瞬间的迷恋，也不是什么少不更事的年轻人的错误。御魂笑光辉以一个成年人的身份站到了史艳文追求者的方向上，最重要的是，史艳文不再当这是一个很快便会褪色的玩笑。

御魂笑光辉背着吉他走到史艳文家楼下，按照惯例仍旧是史艳文送他。

他站在离史艳文两步远问他：“我现在可以吻你吗？”

史艳文笑着说：“我们有什么亲吻的理由呢？”

御魂笑光辉又说：“我们要是在酒吧的话，只要我请你喝一杯我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接吻了。”

一杯酒，接吻，再然后就是酒店，干脆利落，可惜这不是御魂笑光辉想要的。

史艳文说：“我不喝酒。”

“对，”御魂笑光辉说，“所以别再去酒吧。”

他离开史艳文家，街边的栅栏边开着火红的三角梅花。七里香的味道从不知道哪个地方传来，他拐进了一家理发店。

“剪短，再染个发。”

（六）
史艳文是个很好的人，却是个很差的恋人。在他那些数量极少又短暂得惊人的恋情中，他总能得到这样的评价。

他是个会在大雨天给你打伞的人，伞面倾斜的角度自然得仿佛不是有心为之。他会和你同行，肩膀却永远不会擦过你的。他会把你送到家门口，却不会在你狂跳的心脏搏动和意乱的眼神中把你拉到伞下送你冰冷天气中唯一一个热吻。

可惜你想要的只有那一个吻。

他好得挑不出错，对你礼貌、尊重、温柔，完美得就像对任何一个人。

捧着一颗装满了自私爱情的心去找史艳文的人，换来的只有一张博物馆的入场券而已。史艳文那颗毫无波澜的红宝石总是被装在玻璃柜中，围观的人站在警戒线外面，连个倒影也印不上去。再美再好看，跟他们也不会有任何的关系。

付出过的人不得不把心收回来，再无可奈何地承认：史艳文没爱过他们。

史艳文不知道什么样才算得上爱一个人，但生活剥夺了他为这个问题发愁的机会，让他在成为“一个人的恋人”以前先被“一些人的父亲”这个责任缠住。漫长的时间他怡然自得地过下去，爱情不是什么必需品，他也就不再考虑。

可御魂笑光辉让他不得不捡起这个问题。

他一开始只当这是好奇的试探，不放在心里。可御魂笑光辉比他想象得要更为认真，那是他好多年不曾再触碰过的东西。他爱他来得毫无由头，他冲他要求的东西史艳文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正确地给出去。

御魂笑光辉剪了短发再来的那个周六，给他开门的史艳文吃惊得连说了一半的话度给忘了。御魂笑光辉走进来，拉了拉头发，然后说：“你不要老是一惊一乍的好不好…… ”

史艳文愣了一下回答他说：“很适合你。”

他没说假话。尽管御魂笑光辉染了个不那么常见的绿色头发，可在它的映衬下，他眼睛里的琥珀色更为透亮。比起他之前的长马尾，史艳文觉得现在的样子更适合他——简单，更重要的是年轻：张扬又热情。

御魂笑光辉仍和之前一样坐在沙发上教忆无心弹琴，史艳文忙自己的，偶尔看他们一眼。忆无心和御魂笑光辉相处得很好，比起老师和学生，更像是兄妹。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想要是史仗义在家，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可很快他便不这样想了，因为若是他的儿子，他看向史艳文的眼神永远不会复杂得如此令他心慌意乱。

那是史艳文不知原由的坚如磐石的执着，既让他想要避开又让他想要往前。

御魂笑光辉叫他：“史艳文，你过来。”

这种时候一般他都已经忙完了，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实际上，史艳文也不想拒绝。

于是御魂笑光辉便能够极其自然地把那把琴往他怀里一塞，不等他反应过来便握着他的手把他的手指放到正确的琴弦上，带着他一起拨动出声音。

史艳文的手被御魂笑光辉牵引着在弦上稍显笨拙地起舞，御魂笑光辉在他旁边哼起旋律，忆无心也坐在他旁边，少女配合同他一起弹唱着旋律轻快的歌谣，笑得轻松自在。这一切对史艳文来说都是既欣慰又难能可贵地东西，他只好叹一口气任由这两个人闹下去。

御魂笑光辉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史艳文无法拒绝他的靠近。

他会在史艳文回家的路上等到他，无论什么时候，总是能。史艳文所需要做的只是顺着这条路走下去，仿佛他们真的巧合到每天都是偶遇。两个人或长或短地走过一段路，然后挥手道别再等下一次相遇。史艳文会开始好奇到底今天两人会以怎样一种方式撞见，是在同一家咖啡店里御魂笑光辉刚好多买了一杯咖啡，还是在十字路口一起遭遇了一个红灯。

史艳文一出门便遇到御魂笑光辉的时候比较少，因为御魂觉得“天天都来等你的话你很快就会厌倦的吧？”，但天下雨的时候御魂笑光辉还是会老老实实地准时出现在医院候诊大厅里等他下班。

史艳文笑着对他说：你没有必要这样，我每天都记得带伞。

御魂笑光辉瘪着嘴说：史艳文你是不是傻？我可是在追求你。

他只好摇摇头，两人撑起两把伞走进雨里。

御魂笑光辉愣了一下，收了自己那把非要挤到史艳文的伞下面，在史艳文开口问他之前先一步说：“你这人真是太不解风情了！”声音里尽是委屈。

史艳文说：你有伞啊，这样不容易淋湿。

御魂笑光辉说：我就愿意跟你挤。

史艳文看他，却发现那双眼睛同样看着他，像是要连空气里所有的水分全蒸干一般。等走到岔路口，御魂笑光辉撑起自己的那把伞，道别后不再多停留便走了出去，却又转过身看着史艳文的身影走过了转角。

史艳文没办法不去直视说要追求他的人为了一段共同走过的路而非要“我愿意”的心。

他就像燃起来不燎原不罢休的大火，史艳文不曾体会过。

周末的晚上，按照惯例史艳文仍是会送御魂笑光辉离开。只是如今总有人坚持再往前走一点，再多送一段。

在只有他们两个人的夜幕里，御魂笑光辉走在史艳文的旁边，平凡得就像任何一个史艳文走过的夜晚。可到了分岔口，等御魂笑光辉转过头来，史艳文便混淆不了。御魂笑光辉像那样直直地看着他，眼睛亮得他看不见星星的光，稍一不注意就会被其中的火光灼伤。他们仍相隔两步远的距离，同以前一样，又截然不同。

御魂笑光辉总是像最开始那样问他：“现在我可以吻你了吗？”

栀子花兀自开着，史艳文仍旧只是挥手向他道别，自知忽略不了与日俱增的动摇。

史艳文想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的。他想知道御魂笑光辉是不是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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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8-06-23 11:5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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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
御魂笑光辉看到俏如来坐到自己对面时，其实一点儿都不吃惊。倒不如说从他出现在史艳文面前开始，他就在等着这天的到来。

尽管他的背景做得干净得和史家人没有任何联系，但只要他不永远避开史家人，他便早晚有被找到的一天。如果是俏如来的话，他不怕被拆穿，因为这个人一定不会告诉史艳文。

也不知道是兄弟血缘，还是多年相处造成的熟悉，他们在彼此面前都藏不了太多秘密。就像如今十四年不见，俏如来再坐在他面前，只是搅拌咖啡，也会让他觉得“啊，果然是史精忠”。等俏如来把杯子放下，他便知道接下来这人会认真。

他们就有这么了解彼此，仿佛连脑电波的频率都能辨析。

俏如来说：“俏如来真的很希望你不是我所想的那个人。”

御魂笑光辉说：“那你就当我不是。”

俏如来笑着摇摇头，又往咖啡里倒了包糖，他嗜甜，边搅拌边说：“我说了又不算。”

他们沉默地坐着，叹气比对话多。俏如来不开口，御魂笑光辉也没有想要和他说的话。等咖啡快见底，御魂笑光辉想这无趣的不是巧合的会面终于要结束时，俏如来把勺子放下，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

“小空，别再莽撞了。”

他以一种最为亲昵的方式叫他，把他们十四年的断层一瞬间缝合到一起。御魂笑光辉低头不答话，就当俏如来叫的名字和他无关，内容他也听不懂。

“你和父亲对我来说都是很重要的人，我不希望这事情发展到无法收场的地步。”

御魂笑光辉在心里冷笑一声，拿勺子在空的杯壁上敲来晃去。

俏如来像是把他看穿了般继续说：“你别笑，我是在认真和你说。”

“我能找到你，就代表别人也能，父亲他早晚也会知道。再这样下去，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御魂笑光辉咬了咬下嘴唇，史艳文错愕的样子在他脑子里一闪而过，他不愿意去想。他看着俏如来说：“可是你没有证据。”

俏如来回答说：“我现在没有。但这不代表我以后不会有，也不代表所有人都不会有。”

从小时候开始他们就一直是这样。史精忠总是乖巧正确的，而他则是任性胡来的那一个。他的大哥训话的时候喜欢不把话挑明，却又能明确地让你知道这件事不可取，让人无法反驳。

“我不在乎史艳文会怎么想。”他最后这样说，“你不会天真地觉得我在乎那点儿所谓的亲情吧？”他带着些恶意挑衅的味道去看俏如来，如他所愿的看到对方的眼中一闪而过的刺痛。他等着他曾经的兄长怒不可遏地站起来，痛快地和他一刀两断。

可俏如来没有。

他的愤怒和悲伤都平息得很快，很快眼中便似一潭死水，波澜不惊的样子就像史艳文的翻版，令御魂笑光辉心生厌恶。俏如来平静地回答说：“对，你在乎。”

“你就这么肯定？”御魂笑光辉冷笑了一声，憎恶不加掩饰。他提醒俏如来道，“这十四年，你以为你们算我的什么人？”

他们分别了十四年，御魂笑光辉甩开史仗义的身份生活了十四年。

俏如来反问他：“那你告诉我，你教无心学琴，又天天出现在父亲医院门口是怎么回事？”眉眼间难得出现了愤怒的神态。

“你跟踪我！”御魂笑光辉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周围的人被他吓到纷纷转头过来看，他只好压下火气坐回去。

“你以为沿途的摄像头是摆设？”俏如来冷淡地说，“你真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御魂笑光辉笑了：“哦，这倒是新奇。你以为你够了解我？”笑容里全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在和史艳文度过了这么久的虚伪的太平岁月以后，御魂笑光辉终于想起了自己有多讨厌史家人。他恨透了史艳文的冰冷残酷，心灰意冷至极；他也无比厌恶史精忠总是自以为是的看穿了一切的态度，就像今天一样。

“我不够了解你吗？”俏如来说，“不是你一直像个小孩子一样要什么都觉得不够吗？”

“我可不像你，随便打发点什么都觉得满足。”

“你不是孩子了，小空。”俏如来说，他看到他的眼睛里有万般无可奈何与不忍心说的责备，“你应该知道你向他要求的是什么。”

俏如来的声音轻轻的，落到御魂笑光辉心中却无比沉重。他当然知道他索求的是什么，他想要的是史艳文那颗从未付出过的、独一无二的真心。

“你不该让他心碎。”

御魂笑光辉想，他怎么会让他心碎？

史艳文是他大旱是最想要的云霓和甘霖，尽管他也是让他干涸的烈日灼光。他想，史精忠怎么会明白他有多需要他，他有多么执着的渴望。那是十四年前史艳文吝啬得不肯给他的东西。

“你要用哪个身份去爱他才不会让他心碎？”俏如来说，闭着眼连声音都在颤抖，“更何况你真的爱他吗？”

御魂笑光辉突然想起来，他一次都没有和史艳文说过“我爱你”，连蓄意讨好的说辞都没有过。

他不想再想了。

一场会面不欢而散。

御魂笑光辉权当自己遇见俏如来是做了个噩梦，梦醒了就醒了。

他仍然按时出现在史艳文家，倒也遇见过两回回家拿东西的俏如来，眼神一交汇，两人便成了“不熟”的人。等一个月无心放了暑假，史艳文轮休时，好好的两人约会便变成了三人游乐园一日游。

御魂笑光辉其实没怎么来过这种地方，经过比经历的次数要多一些。他小时候倒是很想来一次，小孩子嘛，总是喜欢热闹的地方和新奇刺激的玩意儿。但他却没和史艳文说过，或者说还没来得及说。

史艳文总是忙得天花乱坠，好不容易有个假期，明明说好去哪儿都行，但他们三兄弟都不约而同地只想待在家里，最远不过去过地铁可以直接到达的景区。

史精忠是个有主意的，史仗义鬼精灵，史存孝行动力高，他们三个其实放学后拖着燕陀龙去了不少地方，从祠堂到湿地公园，若是那处风景好，史艳文轮休的时候他们便会提出想去。说是史艳文陪他们，实际上三个人悄悄地把他们见过的最好的东西都想方设法地带给他。

若是史艳文前一天累得厉害，史精忠和史仗义便会极有默契的一个要小考在家复习，另一个则抱着史艳文不撒手非要给他陪着自己看动画片新出的一集。他们两个从以前开始便极有默契，眼神一换便对对方想做什么心知肚明。

史仗义曾经想去游乐园，因为班里的同学们都去过，他也想去坐一次可以翻天覆地的过山车。他拿着同学给他的传单走出教室的时候，在门口等他的史精忠拿过来看了看，然后跟他说：“爹亲他一周似乎只能好好休息这么一天，我今天听保健课的老师说过于疲劳的时候不应该多受刺激。”史仗义便把它扔进了转角的垃圾桶里，还要对史精忠补一句：“我以后要去的哦，我只是今天不想去。”史精忠只是笑。

其实史仗义没那么想去，史精忠知道。对他们三个人来说，除了史艳文身边，没有什么地方非去不可。

忆无心放了暑假，这是御魂笑光辉把自己的吉他课临时换成补习课、两人辛苦了一个期末后换来的漫长假期。她倒是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只待在家里看看电视弹弹琴，史艳文却操起心来，时不时叹气。

御魂笑光辉被史艳文的担心扰了好几天后，实在受不了，主动问无心要不要跟他去游乐园玩儿，当然史艳文也会去。小姑娘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开开心心地答应了下来。御魂笑光辉看史艳文松口气的样子，熟悉中又带着些陌生。以前史艳文也挺爱操心，总担心没照顾好他们，却总不像如今对待无心般这样紧张。

园区很近，吃了午饭后他们三个才打算出发。史艳文拉着无心上上下下地检查了好几遍，担心她会忘了东西。御魂笑光辉站在旁边扶额，无心最后也没忍住，苦笑着说：“伯父，你紧张得都快变成我父亲啦。”史艳文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过分紧张，不好意思地退到了一边。

他们三个几乎把所有设施坐了个遍。忆无心全程沉浸在各种新奇刺激的体验中，史艳文忙着替她操心些没必要的东西，御魂笑光辉则跟在他们两个后面，安安静静地看。对他来说，这是他第一次和史艳文一起来游乐园，和他想象中却一点都不一样。仿佛坐在忆无心位置上的人才是史仗义，他在看着的是一段不属于他的童年。

等他们玩儿累了，在找休息区的路上刚好撞见园区的花车展览和游行活动。人头攒动，史艳文赶紧拉着忆无心的手，怕她走丢了，自己却被汹涌的人潮挤得一个趔趄，幸好御魂笑光辉一把把他抓住，拉了回来。史艳文靠在御魂笑光辉怀里回头想对他道谢，却忘了两人本就靠得极近，这下眼眸相对，嘴唇离相贴只剩下一层呼吸的厚度。

忆无心转过头来想问他们有没有事，话没说出口便收了回去，转回去的脸上红扑扑，尽管她对眼前景象代表的意义还不甚清楚。

史艳文难得失去了他的镇静，被御魂笑光辉看在眼里，他甚至能听到他心跳的频率失去了一直以来的整齐。不过只有短暂一瞬，他又变回了那个波澜不惊的史艳文，转回身，向前迈开一步，再一次被人流冲向前。只是这一次，他反握紧了御魂笑光辉抓住他的手。

御魂笑光辉低头看了看，满足感由下往上，像蒸汽一样冲击着他的心跳。

史艳文牵着御魂笑光辉坐到了园区的长椅上，无心冲他挥手便跑到了前方不远处的水池那里，边跑边说：“伯父，我听人家说等下会有喷泉！”史艳文笑着挥手放她过去。他拿出手机想看看时间，却发现罗碧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他跟御魂笑光辉说了句“你等我一下”便边把电话播回去，边往水池边走。罗碧暴跳如雷的声音很快在对面响了起来，他和他闲聊了两句便把手机递给了忆无心，她坐在喷水池边，拿着手机讲话的时候满脸都是笑容。

御魂笑光辉就这样看着史艳文走过去，又看着史艳文走回来，只是说了句：“回来了啊？”

史艳文冲他点头，坐下后他看着水池边的忆无心对御魂笑光辉说：“我一直很怕无心她有所顾虑，有什么东西都不跟我说。她很懂事，不向我和小弟提什么任性的要求，每次看到她我就想起了刚和精忠、仗义、存孝住到一起的时候。”

他转过头来，满眼都是笑意，环境太过嘈杂，于是他便靠得近了些，说：“我是不是没给你讲过？我现在给你讲你要听吗？”

“我当然要听。”

史艳文说，忆无心在孤儿院里住了八年，才被罗碧找到带回了家。可能孤独过的孩子都有个通病，那就是太过小心翼翼、患得患失。史艳文的三个孩子是这样，忆无心也是这样。他们总是尽力不去给人添麻烦，怕自己会失去留在这个地方的权利。

史艳文给御魂笑光辉讲了那些史仗义亲身经历过却从不知道史艳文是什么想法的故事。

“他们总说没事，但实际上不是这样，是怕给我添麻烦。我很幸运能有三个这么好的孩子。他们总是为我着想，不提过分的要求，甚至几乎连要求都不提。可我却不是一个好父亲。我不知道他们究竟想要什么，在他们最需要父亲的时候我甚至连每时每刻的陪伴都做不到。”

“是我亲手把仗义的心伤透了，他才会离开。我怕给无心也留下同样的心理阴影。”史艳文说。

他看向无心的眼神里盛满了对另一个人的愧疚，御魂笑光辉这才发现，不只史艳文留给他的伤口让他恨到至今，他给史艳文造成的伤害也从来没有愈合过。

“我也不是一个好的恋人，总是给不了别人想要的。”

史艳文给他讲他那些成立过又无可奈何结束的短暂恋情，又给他讲了那些连开始都没有的遗憾故事。史艳文是个残忍的人，又是个连滥情都做不到的无情的人，他不得已地让他人失望，自己却选了一个干脆放弃的结局。

史艳文看着御魂笑光辉说：“这就是全部的我，你愿意接受吗？”

他那对蓝宝石般的眼睛里闪着动人心魄的光彩，御魂笑光辉的心跳声剧烈得像是要是穿透鼓膜。他用同样专注的眼神看着史艳文说道：“只要是你就行。”

空气安静得连呼吸声和心跳声都无法被掩饰，御魂笑光辉的血液仿佛沸腾般往上涌，冲击得大脑一片混沌，他问史艳文：“那你呢，你爱上我了吗？”

竭尽全力。

史艳文把手放在他手心里，手指穿过去和他十指相扣，笑着对他说：“是的，我爱上你了。”

“只有我吗？非我不可吗？”

他像是站在惊喜礼盒前不知所措的孩子一样，必须要一遍遍反复确认才敢相信。

史艳文用手轻轻揉了下他的头发，耐心地回答道：“只有你，你是第一个。”

只有御魂笑光辉曾靠史艳文这么近。

只有他就算是在下雨天也要任性妄为地把史艳文拉过去，只有他会强硬地挤进他的生活，无论怎么劝都不退出去。他是个费尽心机的朝圣者，一旦有了路便赴汤蹈火也要走到最后。每一步都是他的付出，每一步得到他想要的结果。他把自己有的筹码通通都给出去换一场豪赌的胜局。他如愿以偿地拿到了这世上唯一一个宝箱的钥匙。

他曾在它后面追逐了那么久，曾心灰意冷，又万般不甘过。他终于得到了，除了他以外再没人曾见过。

他把头埋在史艳文的肩膀上，手扣在他腰间不自觉地收紧。他没让瞬间汹涌上头的泪水滑出去。

他抱着史艳文，恍如那一年史仗义终于在病房里等到了他的父亲。他的心脏上插着导管，连在令他慌张又无助的机器里，他抱着这个男人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喊他爹亲，把自己所有的恐惧都告诉他，而不是连上呼吸机，让它们死在白得刺眼的手术灯里。

史艳文的心脏就在他的右胸边，一声一声，有力得令人安心，又逐渐加快，乱得真实。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之前俏如来来找他的时候说的那句话：

俏如来问他：“你要用哪个身份去爱他才不会让他心碎？更何况你真的爱他吗？”

他的兄长责怪他还像个孩子，任性得想要橱窗里他想要的精美礼品。他责怪他的贪婪与轻率，他害怕只是因为从未得到过，所以非要拥有。他怕那颗被从橱窗里拿出来的宝石被碎。

事实究竟是什么样的呢？御魂笑光辉抱紧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的东西，不想去再想为什么在此刻他没想过要告诉史艳文“我爱你”这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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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8-06-23 11: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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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御魂笑光辉和史艳文谈恋爱了。这件事发生得很隐秘，两个人的相处也和平常没什么不同，但所有人都察觉到了改变。

御魂笑光辉开始每天都到史艳文家来，在史艳文下班回家的时间点，门一打开，御魂笑光辉便会和他一起进来。等把东西放好，两人便会围上围裙一起钻进厨房里。

忆无心在沙发上看电视，欢迎他们两人回来，一二三四天后终于忍不住红着脸在弹琴的时候小声地问御魂笑光辉：“御魂哥哥，你和伯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御魂笑光辉眯着眼睛想逗逗她，便笑得富有深意地问她：“你觉得我们发生什么了啊？”

忆无心的脸憋得更红了，说话也开始打结：“就，就是，御魂哥哥你是不是喜欢我伯父啊？”

御魂笑光辉稍微愣了一下，竟也开始有些脸红，回答说：“是啊。”

他喜欢史艳文吗？

史艳文会在送他回家的路上凑过来吻他，晚风吹得栀子飘香，还有一两片月季的花瓣飘下来，等空气微微升温，他便会退回到两步以外，微笑着对御魂笑光辉说：“明天见。”史艳文不再拒绝他凑到自己伞下，甚至愿意不带伞那么一两天。他们的距离比以前近了许多，史艳文爱上了接吻，会在任何他想不到的时候把他拉过来亲吻，有时是在他收好伞的瞬间突然倾过来，吓得他伞面上的水全撒到手上；有时是在厨房里做饭的间隙，他会突然把一小块食材塞进他嘴里，再送上一个亲吻；有时是个晚安吻，有时是清风，有时又热情似火，他对亲吻这件事总是乐此不疲，像是要把前半生所缺的亲吻全一口气吻个遍般。

这是御魂笑光辉之前从没见过的史艳文的样子。

他会在沙发上抱着吉他边弹琴边念一些肉麻的情诗，史艳文再纠正他的发音，顺便把诗歌背景也给他补全。他毒舌说他是个不懂浪漫的人，哪里有人会在恋人说情话的时候纠正他发音的，史艳文则笑着搬出歪理说因为是恋人所以才会要求真心没有瑕疵啊。他们两个歪理都各自成一套体系，史艳文要是说不过他，干脆就又凑上来吻他，他要是说不过史艳文也是同样，再不行就削个苹果堵住他的嘴。

御魂笑光辉想，自己应该是喜欢史艳文的。

他喜欢史艳文总是温和的脾气，更喜欢要凑近才能看出来的这人自成一格的倔脾气。甚至连史艳文和他拌嘴时搬出的歪理都成了御魂笑光辉觉得有趣的东西。他喜欢这个他不曾发现过的史艳文。

那么之前的史艳文呢？那个伴随了史仗义四年，是他的美梦又是他噩梦的史艳文又如何呢？

在那四年，以及那之后的十四年，再加上现在，他到底是以哪个身份在爱着哪一个史艳文呢？

御魂笑光辉不清楚，他只知道因为史艳文说“真心不掺假”，他开始做起了噩梦。梦里俏如来一遍一遍地重复那句对他的责备，然后他看见那颗红宝石摔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我能找到你，就代表别人也能，父亲他早晚也会知道。再这样下去，你知道该怎么办吗？”

御魂笑光辉想自己应该告诉史艳文，至少要由自己向他解释清楚。可他既理不清楚自己的思绪，又不知道该怎么跟史艳文讲，便只好一直往后拖下去。

直到俏如来又端着咖啡坐到了他对面。

御魂笑光辉抬起头来的时候，俏如来正拿着勺子搅拌着那杯泛着奶白色的咖啡。他左手边放了个牛皮纸袋，御魂笑光辉盯着它看，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等俏如来把杯子放下，那个纸袋便如他所愿地被递到了他面前。

“你什么意思？”

“你自己打开来看吧。”

受检者的具有亲缘关系的可能性为——

“史精忠！”

“不是我做的。”俏如来再次把咖啡杯放下，示意御魂笑光辉坐下，开口道，“这是修儒从医院截下来的报告单。”

“是谁？”

“警署。”俏如来说，他看了御魂笑光辉一眼，叹了口气，“是叔父。”

御魂笑光辉有些发愣。

俏如来说：“自你失踪开始，你的案子叔父就一直在查。爹亲他出差把全金光能跑的地方都跑了，可是就算这样也还是像大海捞针，你不主动出现也许这一辈子我们都找不到你。”

店里人头攒动，算得上喧嚣，可俏如来的声音传到御魂笑光辉耳朵里却无比清晰。时间把史精忠变得比史仗义记忆中还要内敛，可那双眼睛经过克制仍拦不住情绪。俏如来说：“小空，我们一直都在等你，父亲也没有放弃你。”

御魂笑光辉没说话。

十岁那年史仗义因为先天性心脏病住进了医院里。他很讨厌病房，这里四面墙刷上厚厚的白漆，苍白得就像随时会垮下来一样。

他住在靠窗的那一边，墙上挂的电视机一天到晚都在给隔壁床播放肥皂剧，他不喜欢，便总是偏过头来看窗外的风景。

从窗口看过去刚好是医院大门，史仗义视力很好，能看到日落时分从一条街以外刚下课走过来的他哥和他弟。放学的路上商铺很多，史精忠每天都会提些水果过来，又因为医生说卧病在床的人胃肠功能不太好，他常常还会提着保鲜盒，里面放了在粥铺里买的粥。

等到晚上，下了班的史艳文便会来病房把两兄弟接走。史仗义挥手向他们告别，再一个人靠回墙上，通过窗口看见他们三个走出医院大门。

史艳文总是很忙，这段时间尤其忙。史仗义躺在床上一天能看见史艳文进进出出住院楼大门好几次。他猜他是不断地从门诊跑到住院楼然后跑向手术室，连轴转上一整天，刚脱手术服天便黑了，再来史仗义病房就又要忙着领走史精忠和史存孝。

史艳文那么忙，所以就算他不来守着自己，史仗义也不在意。

他只想早点出院，早点回家。

史仗义在医院住了三个月，继发病情过于严重，医院给下了病危通知单。那时候史精忠和史存孝还在上学，他的主治医生赶紧跑到手术室去通知了史艳文。可手术室的红灯还亮着，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也出不来。

史仗义隔着氧气罩看见他的主刀医生在玻璃窗外，正拿着院内紧急通讯的电话来回踱步，不断摇头。

直到麻醉师过来给他上完麻醉，史仗义闭上他疲惫不堪的双眼为止，史艳文都没有出现。

“史老师说让我们先做，知情同意书他签好会给我们送过来。”

史仗义在猜，如果这就是他人生的最后一刻该怎么办？史艳文会来吗？

史仗义不想待在手术室里，也不需要麻醉药品，他想要史艳文在这最后一刻到来之前等在外面，等着他，守着他，告诉他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史艳文不会来。

御魂笑光辉把牛皮纸袋捏在手里，问俏如来说：“还有几天？”

俏如来看看他，回答说：“三天。三天过后这份报告不得不送到警署去。”

御魂笑光辉点点头，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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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第一天是个好天气，史艳文下班得早，等御魂笑光辉收拾好走出来时，他已经在楼下等了好一阵。回家的路上，他们去了超市，史艳文说天气热最好吃点清热下火的东西，御魂笑光辉想了想，最后买了些苦瓜绿豆。晚饭后，史艳文把冰镇的绿豆汤端了出来，一人一碗递到了无心、银燕和御魂手里。他们四个人坐在沙发上挑了部适合全家一起观看的好莱坞爆米花电影。御魂笑光辉离开前还得到了一个晚安吻和插在花瓶里新开出的一枝月季。

第二天的天气糟糕了些，云铺在天上，可惜没下雨，又闷又热。手机通知说冷空气登陆，接下来的几天全是暴雨蓝色预警。还好今天已经是周末，明后天不用上班。他离开公司没走两步便接到了史艳文的电话，让他先回家。他把手机揣回口袋里，像是习惯了般转个身重新再走。晚饭一如既往是两道热菜、两道凉菜再加一道汤，御魂笑光辉用昨天剩下的绿豆又熬了锅绿豆粥。等忆无心进房间睡下，史艳文才终于打开门走进来。他们在玄关交换了一个热气升腾的吻，进房间的时候雷声刚好响起。

第三天天阴沉得吓人，暴雨下了一夜丝毫没有停的打算。御魂笑光辉醒的时候史艳文没有在身边。他拿过放在床头的衣服穿好，试探性地打开门——电视开着，史艳文正坐在沙发上给忆无心剥水果。听见身后有响动后，史艳文回过头对他说：“你醒啦？快过来吃荔枝。”他走过去把停在史艳文指间的那颗白玉果实吞进嘴里，吓得忆无心红着脸赶紧把头扭开。他去盥洗室洗了把脸，他眼中有些血丝，料想昨夜睡得并不安稳。外面的雨势似乎越来越大，仿佛能盖过水龙头出水的声音。

下午两点半，忆无心回房间写作业，御魂笑光辉坐在沙发上削梨子皮，史艳文刚洗了碗从厨房出来，电话铃声响了。

“喂，小弟，有什么事吗？”

“什么，你说仗义找到了？”

“真的吗？这……这太……”

“和银燕确定了亲缘关系……你做了检测？你从哪里拿到的样本？”

“好吧，我不管你。”

“他过得好就好。”

“见面？等我叫上精忠和银燕我们一起。”

“你说精忠可能见过他但没认出来？”

“原来他和精忠做一个工作啊。改了名吗？难怪。他现在叫什么啊？”

御魂笑光辉手中不曾中断的果皮掉进了垃圾桶，啪嗒一声，和史艳文落到地上的手机一起。

——“喂，史艳文，你什么东西掉了，你人呢？”

御魂笑光辉把手上的梨子切好放进盘里，又递给史艳文一块，史艳文没接。他没说什么，只收回手，把梨放回了盘里。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史艳文颤抖着开口说：“你真的是……”

御魂笑光辉抽了张纸巾把手擦干净，他低着头刘海遮住眼睛，迟迟没有说话。闪电划破天际，昭示着这场雨的进一步加大。史艳文恍惚得快要不知道自己究竟在什么地方，他坐在沙发上，却像踩在云里一样飘忽无助。

等雨势席卷重来，御魂笑光辉抬起头来对史艳文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

史艳文看着他，如履薄冰。

“你是仗义吗？”

“我是。”

空气静得可怕，史艳文平静得就像灵魂出窍般令人心有不安。

史艳文问：“你认出我了吧。”

御魂笑光辉点头说：“想忘也忘不了。”

出乎御魂笑光辉的预料，史艳文的脸上竟然连一丝愤怒也没有。他轻笑一声，从桌上拿了个苹果，往边上靠了靠，拿过小刀便削起了皮，边动手边说：“这些年你吃苦了。多年不见，仗义现在已经这么会照顾人了，真是了不起。”

“当年你也只比灶台高上一点，不过想想其实当年你就是家里最会做菜的那一个。”

史艳文自顾自地说着，把手里削好皮的苹果剖成两半，又再切小，和御魂笑光辉切出的梨放进了同一个陶瓷餐盘里。

“虽然我说这种话你可能不爱听，但偶尔还是回家来看看吧，精忠和银燕都很想你，你叔父表面上看着凶，但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很在乎你。”

御魂笑光辉问：“那你呢？”

史艳文微笑道：“我也很想你，有空多回来看看吧。”

御魂笑光辉不说话，他的拳头握得很紧，指甲钳进肉里，痛得喘不上气。史艳文是个残酷到极致的人，他花了一分钟将自己碎掉的心扫进垃圾桶里，再毫不留情地把它从窗外扔了出去。他平静体面得就像这一切从未发生过，他仍旧是那个陪伴过他四年的包容又温柔的父亲。

史艳文给苹果上插上牙签，又拿了串葡萄走进厨房。水从水龙头里落下的声音和雨声夹杂在一起，御魂笑光辉红了眼睛。

他想不明白史艳文为什么可以残忍到这种地步。

史艳文把葡萄放在果盘里，御魂笑光辉拿起一个递给他，史艳文伸手接下来，对他说了声谢谢，再拿了两颗塞回他手里，坐到半米以外。

那两颗黑珍珠从御魂笑光辉手里滚落到地板上，他伸手握住史艳文的手腕，埋着头说：“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史艳文把他的手握在手心，轻轻地说：“我不怪你。”

御魂笑光辉摇头。

史艳文应该生气，应该愤怒，而不是用一种了然的语气般对他说“我不怪你”。他应该很惊讶，然后像俏如来一样清醒地意识到御魂笑光辉对他不过就是个可耻的骗子。他们应该大吵一架，史艳文压着火气不敢相信他虚伪的真心，他就可以尖酸刻薄地回击，告诉他他的残忍让他究竟多么痛心。史艳文应该和御魂笑光辉吵得就像这场雷阵雨。

等把所有伤口都撕得血淋淋，他就可以选择向前走，选择完完整整地再爱他一次。

可史艳文理解了那颗心掺假的事实，他仿佛不在乎自己被欺骗过般轻松把这一切揭过去，顺势把他给过御魂笑光辉的一切都收回到一个安全距离。一瞬间，只用一个瞬间，御魂笑光辉便不存在了，他和史艳文相遇以来的所有东西都变成了史仗义的附属品，成为了四年圆满、十四年怨恨不甘的合理宣泄途径。

他坐过去把史艳文抱紧，怎么用力都不够。眼泪从他眼眶里流出来，打湿了史艳文白色的衬衣。外面的雨声震耳欲聋得那天游乐场里升腾而出的喷泉，他对史艳文说：“我爱你……”迟来了半个夏季，从晴空万里等到骤雨不停。

他爱他，是在那条开过栀子又开败了的小路上，以及一个一个不停歇的下雨天里。

史艳文说：“我知道。”

他捧起御魂笑光辉的脸，帮他把脸上的眼泪擦干净，再笑着说：“我也爱你。”

他抱着他，手轻拍着他的背，就像以前雷雨天哄史仗义睡觉一样。

史艳文没有吻他。

他终于懂了御魂笑光辉那坚如磐石的执着的由来，懂了形成那燎原大火的火源在那里。

在漫天水花以及拥挤的人潮里，史艳文确确实实地爱上了御魂笑光辉、爱上了义无反顾地爱着他的那一个御魂笑光辉。

而这一开始就不是真的。

御魂笑光辉在史艳文怀里闭上了眼睛。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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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题来自柳永《戚氏•晚秋天》“对闲窗畔，停灯向晓，抱影无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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