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17 中秋月圆（赭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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珞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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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85)

樓主發表於: 2008-10-18 06: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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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7 中秋月圆（赭墨）

中秋节到了。

当红杉木想起这句话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也就是说，中秋，已经快要过完了。这其实也怨不得他的，最近神州正是多事之秋，他身为玄宗留于台面上的唯一一个弟子，为此奔走劳累，本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所以他并没有抱怨什么，他只是在回想，在他入魔后不能离开混沌严池的那百十个寒暑中，他的中秋节，是怎么过的？
会有人给他送来亲自作好的月饼，再戴上一壶桂花酿，两个人就赏着月亮，聊着天，然后子时一到，那个人就会离开，因为自己入魔已久，身体大不如前，需要休息。那人走的时候，还会很细心的检查一遍法阵，以免有什么漏洞。
他记得那个人总是一身墨蓝色的袍子，眉眼细致，唇边带笑，让人即使是身处青梗冷峰这样的恶寒之地也能如沐春风。那人是极喜爱花草的，所以布了个法阵，让他能在望天古舍周遭种植花木。他还记得，那人喜欢弹琴，那个古色古香的琴，陪伴了他数百年，几乎要融为一体。
……
还有什么呢？
他记得那人几乎所有的一切，但为什么，他的名字，他却记不得了？

那个小小的师弟，刚来的时候只有两岁，还是个人见人爱的团子，口齿却伶俐得很，有时连紫荆衣这样的铁齿铜牙竟也说不过他，可说是在四岁时就已经用暗喻讽遍大江南北，让人哭笑不得。
紫荆衣有稍长几岁的金鎏影在照顾，于是照顾这个小团子师弟的责任就落在了他的肩上。当时他虽然已经有二十多岁了，却早已经停止了生长，所以两人看上去倒还好，像是两个兄弟。
这是也常让两位同修调笑，“哎呀呀，赭杉啊~~你孩子都这么大了~~~都会打酱油了~~~~”
初时，他还小，总是会激烈的反驳，那两人也就乐得见小霸王吃鳖，后来，他稍稍长大了一些，就不再反驳了，有时还会顺着他们的花开他的玩笑。
他记得那个小小的师弟，有着极为瘦弱的肩膀，个子也是小小的，可就是这个长不大的小孩子，在未来的某一天，在魔兵的追击下将自己从道境玄宗一路背进了苦境的青梗冷峰。
刚进青梗冷峰没多久，伏婴师的魔咒奏效，他入魔了。再次苏醒，已是一年以后的事了，第一眼看到的事憔悴了许多的小师弟。每每他问小师弟发生了什么，都会被岔开话题。他本就不是执着的人，既然小师弟不想再提，他也就将此事放下了，虽然在他的记忆里，模模糊糊的存在着一些荒唐的片段，但，那毕竟只是自己的胡思乱想吧！

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大对劲的赭杉军作出了一个有些荒唐的决定：回青梗冷峰看一看，看看自己究竟忘记了什么。行动力大于思考的红杉木运起内力，“嗖”的一声就消失了。

再回青梗冷峰，竟连能熊都对他感到几分陌生,混沌严池之内,更是难觅非妙的踪影。出去了那麽久，连他自己都对这个曾经久居的地方有几分陌生了。
说来惭愧，他还从未去过小师弟的望天古舍。虽然离混沌严池不远，仅有百步之遥，但因为这样那样的原因，数十年来，他竟从未去过。
之前是因为他入魔深重，离不开栖身之所；之后好不容易可以离开了，想去拜访的人却已经不在了，于是也就不曾去过。不过今夜，他突然很想去看一下小师弟曾经的住所，更想从中得知，在自己入魔的数十年里，他过的，究竟是怎样的生活？

望天古舍，并没有在主人里去后荒废，而是一如既往的花草绽放。难道？红杉木同学被自己不太切合实际的想法震撼了一下，然后急速冲进望天古舍。没错，是“冲”，红杉木同学并未保持自己一贯的优良传统——沉着，而是以足以将古舍可怜的小木头门打飞的力道将门打开，然后……
然后他看到了他在混沌严池里没有见到的人，非妙。
意料之中，但为什麽，他会感到失望？他原本期望见到谁呢？
“ 道者，你是回来过中秋吗？”原本被开门声吓了一跳的非妙，见到来人后立马放下了心，原来是道者。不过，道遮怎麽会想起赖到望天古舍来看看呢？明明之前墨尘音还在的时候都没见他来过的……
“不是，吾只是回来看看。”环顾四周，赭杉军发现小师弟的日子过得还真是清静无为啊，整个屋子里，除了必要的家具事务以外，别无他物，顶多就是多了几本术法书。
见道者哉打量四周，非妙接过话头，“我一直觉得墨尘音房里东西太少，说过他好多次让他多少添些用的，结果他说道者也不安生，要与道者同进退，不愿过得太好。墨尘音真是一个怪人，你说是不是，道者？”
赭杉无语，只好应和到：“是啊，他一直……都是一个……怪人……”
其实，在他心里，他更想说，墨尘音，其实是个聪明的痴人。

越过正在整理书桌的非妙，赭杉军进入卧房，卧房的风格和外面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简洁明了，四大皆空。让他注意的，是平整地摆在床头的宝蓝色道袍，以及床后脚边上那个和空旷的背景相比格外不河蟹的大箱子。
这身道袍……看着有些眼熟的赭杉军上前，将衣服展开，恍然大悟。这是小师弟成年礼之时，他送他的衣服，本来以为早就破了，但今日观之……他根本就没有穿嘛！虽然很感激小师弟的珍惜，但是，衣服就是要拿来穿才会有价值呀……唉……
至于另外一个箱子，他就真的没有什么印象了，而且观其年岁，似是在自己入魔之后才有了这口木箱。他真的很好奇，四大皆空的小师弟，会有什么东西多得能装满满一箱？
默念几遍对不起小师弟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有点好奇而已，红杉木颤颤巍巍的将罪恶的黑手伸向了木箱。木箱上连个锁也没有，更没有什么术法保护着，大概里面装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吧？红杉木如是想到。
木箱打开，里面的确不是什么重要的事物，里面是满满的书，可这书，并不是小师弟的。翻开那些发黄的扉页，里面的字迹是他熟得不能再熟的自己的字。他记得，当初小师弟明明是情急之下将自己带来这里，连药丹都来不及准备，这些书，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答案只有一个：在他入魔无法动弹之时，他小小的稚嫩的师弟，独自一人，避过魔兵的追杀，回到当初在苦境的住处，取回了这些书。为什么呢？墨尘音，从来不是一个嗜书如命的人，书对他来说，可有可无，不过是个消磨时间的物件。啊，对了，想必他情况稍好些时，墨尘音送来的书，就是来自这个大木箱吧？
木箱底部，还有一张纸。纸上只有寥寥十个字：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这句话，勾起了赭杉军那个旖旎的梦里的一幕：
当时的他，赤裸的怀里搂着一个同样赤裸的人，他在那人耳边呵气，那人似是极怕痒的，拧着身子想着法的想挣开，却被他牢牢抓住。后来，他拿起笔，给那人写了什么，然后看到对方的眼眶红了。他心疼万分，不舍地给对方拭去眼泪。
那个人是谁？那时的心痛一直到现在还极为清晰。
他不记得那人是谁，正如他不明白，为何小师弟死的时候，自己会悲痛难当。
消灭魔界是他们的责任，小师弟这样死了，其实也算是光荣的，但为什么，自己会对着魔化的叶小杈使出极招？那明明……不是他的错，他明白，但他当时却觉得，杀了小师弟的人，该死！
对了，刚刚听非妙提起，小师弟的名字是什么来着？

“咚咚”，两声敲门声，非妙的声音传来。“道者，墨尘音种的花开了，你要不要出去看看？”

墨尘音！

他想起来了，那个眉眼柔和细致眼底风情无限的人，名唤墨尘音，他的小师弟……
他还记得，他还不能离开混沌严池之时，墨尘音总是会在他无聊的时候送两本他从没看过的书来，然后坐在一旁的地上，静静地看着他，或是看书弹琴谱曲。于是，这样枯燥的日子里，他也就不会感到孤单了。
当时两人还计划过，等到有朝一日天下太平之后，要游山玩水，弥补年少时因修道而未能远游的遗憾。
记忆的阀门打开了，他忽然忆起，那荒唐的数日里，他那荒唐的行径。破碎的衣服，捆绑的布条，暧昧的呻吟，昏暗的光线……望天古舍……这个地方……就是当初那个荒唐的山洞…………
墨尘音……
你说过的，你不会放弃我，你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叛逃的紫荆衣和金鎏影，但，为什么，多年后的那天，你却放弃了你自己，留下吾一个人独活？

玄宗，只剩下吾和苍了，苍失去了翠山行，吾失去了你……

很久以后，天下太平，苍与赭杉君来到道境玄宗的旧址，苍忽而有感而问：“当初汝为何奋力救吾？”
赭杉君沉默了很久，最后吐出一句话：“同病相怜吧……君失骄阳吾失柳……”
于是两人无语，任由残阳将两人的身影拉长。

君失骄阳吾失柳。

后记：虽然红杉木同学已经去了，但在此文里，我还是想让他活着，他和苍，都活着，活了下来，然后两人一起回忆曾经的美好与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