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1.01 【吞螣，朱武中心】腾云驾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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羽人不愁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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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8-11-01 23: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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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 【吞螣，朱武中心】腾云驾雾

朱武提着月饼在建材市场里的一个小十字路口，远远看着他的前妻和儿子。他们正在有条不紊的埋头工作，螣邪郎在切割一条十几米长的塑钢条，他身前地面有根黑色的漆线做比照，可他几乎不用看，动作大开大合，钢条好像在碰他手之前就是断的，身后有一大堆整齐的成品，赦生在把断口迅速打磨，之后推到九祸面前，她带着脏兮兮的棉手套，给它们打上孔。她得不断调钻头，才能继续工作，是三个人中唯一有点表情的——微微皱眉，她总显得不顺心，看她久点就会发觉她忍耐力惊人。
在这密不透风的合作中却有种形同陌路的味道。让朱武望而却步。
朱武靠着他们歇对面一家店铺点摆放的门窗模型，不时用手摸摸，做出要看货的样子，想等到那母子三人开口说话再走上前。等得发呆，只等到一个老女人推着个瘦小货车，上面喇叭声音甜美，“卖红药水，创可贴！”
这声音唤起了朱武对环境的感性认识——在这货积如山，用巨大的铁门守卫的巨大市场、在浓艳底色的巨型招牌，和那些冷酷无情又得意洋洋的“兴发“和富”之类的店面后，是不断的摩擦和伤害。他按自己的习惯理解了它，自信心在惆怅感慨中复活。
他迈步转身要前进，有个声音叫住了他，
“送外卖的？没错，就是这里。把月饼放门边上就行。”
他吓了一大跳。定神才意识到是店主在恶作剧，房间里有点暗，有副瘦脸细眼对着笔记本吃吃笑，并不看他，好像刚才的话不是对他说的似的。
朱武倒很尴尬，扭头，正碰上螣邪郎的目光。懒洋洋的视线从月饼盒上艳红的牡丹花滑向朱武背后的笑声源，即刻重新低下头，削铁如泥。
朱武慢慢向他们走过去，这冷漠完全没刺激到他，只让他忘记自己日常自给自足的生活，对眼前情况有点应有的清醒。
“九祸。”
只有赦生抬起头。闭着小嘴。
“赦生啊。”他连“爸想你”都说不出来。
“妈。爸爸来了。”赦生说。
“吆，你说你花这钱干什么啊。”九祸抬起脸，神色倒很平静，“假客气个什么劲。”
“我来看看你们。”
九祸站起身，把月饼接下，打开包装盒，是带磁铁的，很好开。
她拿出一个月饼给赦生，“饿了吧？那，你爸爸给买的。”赦生看了看朱武，又看看月饼，接下了，一小口一小口的吃。
螣邪郎说，“我不吃甜的。”
九祸不理他，自己拿了个，又在月饼盒里拨弄了下，说，“吆，你爸爸就是体贴你，这里有个椒盐味的。不甜。”
螣邪郎说，“我不饿。”朱武觉得自己站得住了，感激得不敢看他。
九祸哼一声，坐在矮凳上，自己吃起来。
朱武说，“早饭还是得好好吃啊。”
九祸啃几口月饼，说，“果然你舍得买好月饼。这个好吃。”
朱武麻木地听着，想记起她光身子的模样来安慰自己，可怎么也想不清楚，那蓬乱头发，倒有乱世佳人之感——想到我本善良，突然有了灵感，手也伸向盒子，“我也吃一个。”
九祸诧异地望向他，
他笑笑，“一起吃，团圆嘛。”
说这话时，他盯到九祸的脸色变得更平静和隐忍。他有点死而无憾。
朱武又拿起个给螣邪郎，螣邪郎声音又大又凶，说，“我不吃。一个个啰嗦什么啊。”但接了，“你请我吃饭，大爷我就吃。”

他和螣邪郎一起要走的时候，赦生正在开第二个月饼。他本想带上小儿子，但螣邪郎说“我给他带饭好啦。”明显不想弟弟去。朱武想他跟自己出去，只是要气自己罢了，居然拍拍螣邪的肩膀。
连他自己都觉得被骂一顿比较好。否则九祸的怨怒得不到转喷，下一次估计面都不用见了。毕竟，他是对她提了那么刺激的问题，”你能不能和黥武找个时间见见面？这孩子，你也知道，我就当他是我亲生儿子了。所以，我觉得说你是他母亲比较合适。这就十八的人了，你去看看他，也让这孩子安心别老猜啊。”
“银鍠朱武！”九祸尖声低叫，“那我是不是得一脸忏悔、说儿啊，你妈想你啊。这么多年，妈妈多想你你知道不。还得哭。怎么烦人恶心人你怎么来是吧？”
“就一次——十几年演一次。”
“你当当人妈就是演一演那么简单啊？啊？我认了他做亲生儿子，那我不还得给他抚养费？银鍠朱武，你给过我儿子抚养费没有？你还再想办法和我要抚养费？”
他知道这个事情没什么余地了。心里一片凉，就懒了下去，连例行的道歉都连不起词。这事情让他尴尬——这个提议是九祸八成不会同意的，问她只显得自己在找碴。像是故意要被拒绝——为了暴露她的冷漠，为了嘲笑她。她想必会这么想——他在给自己不再娶她寻找借口。
可他总也需要点借口。只是这样的借口烂得他愧疚，就算用了也没法承认是借口。
他胡思乱想的等着螣邪郎。他们过了十字路口，沿着街走，螣邪转到挨近的一家店里去，他肯定在和里面的人说话，这让朱武有点不安，想保护自己似的，他想该不该向螣邪再解释一下抚养费——是九祸自己拒绝收下。
那时自己预见到这可以给九祸一个刻薄的机会，也可以让自己难堪。只想抚慰她快点了事，一点抗辩都没有。现在想来，万一她是虚让呢。
那么她受委屈了又是他的错。真为她高兴。
不过或许他可以对螣邪郎说，“该给你的那笔钱我一直给你存着哪。还有你弟弟的。”虽然他其实没有存这样做。可他的现款够那个数额。何况儿子肯定不会拿。
这样说的话，也许吃饭能吃得舒服一点。
螣邪郎出来了，肩边跟着一个人，居然就是方才恶作剧的店主。一白遮百丑，可这人若黑点肤色，也许能不这么精明诡异。至少不会让天气显得越发秋高气爽和凉。——看着他的脸，朱武觉得自己被批判了，总有什么比他差了点。
这个家伙说，“伯父好。我是吞佛。”神色漠然，好像那会那句调侃真是朱武误会。
螣邪说吞佛知道这附近哪里烤肉店好吃，然后上了吞佛的摩托车。让朱武开着车跟着走。朱武说，“一起上车就是啊。等下我送你们回来。”
螣邪说，“吞佛还有别的事。走吧。我饿了。”
他们在前面走，红白相间的头发和酒红色的头发和吞佛的摩托车颜色很搭，反而让人心里发堵。这里是建材集散区，敢往前走就要奋不顾身，一个个迎面而来，呼啸而去的机动三轮上的青年们，也都有着差不多的入时打扮，神色冷漠，一感到有人看自己，就立刻显得怡然自得或者专注在什么不知名的东西上。
他们几乎全天都在进行枯燥的工作和奔波。服装不被纳入社交，他们当自己是模特（塑料的），把想穿的东西大辣辣披挂起来，就好像随便贴在身上那样纵情又无情。挺怕人的。在这种亡命气息里，想到有个至亲混迹其中，倒有一种温暖一种安全感。

吞佛介绍的烤肉店倒符合他风格，其实他自己的店也挺整洁的，朱武记得窗棂堆积外的空间，有几个线条简洁的柔软小沙发，还有两张桌子，一个是玻璃的，上面还放着个小紫砂壶。看着个卖建材的小青年过的井井有条，比看着邻居蒸蒸日上更让人心生麻痒。
吞佛要找座位，朱武精神倒回来了些。拍了拍螣邪肩膀，说，去那边包厢吧。里面吃也方便。
吞佛笑了笑，就跟进去了。落座后就把菜单拿起，递给螣邪郎。手那么快就为了多递一下，控制场面。真是好强的小孩。
但可能结合到他过的还不错。他对这行为并不能完全一笑置之。
朱武说，“吞佛你是客，你点吧。”
螣邪郎倒先笑了。看着吞佛，摇头晃脑的说，“我爸说你是客唉。”
朱武又觉得有点照应不住螣邪郎，亲疏难辨。
不过螣邪郎很快翻开菜单，“那本大爷替你点，就算是你点的了。”又嘴里说着，“饿死我了饿死了。老爸你以后天天来好不好。”
朱武说，“多点你喜欢吃的。”
螣邪哈了一声。

菜上得有点慢，吞佛起身出去拿啤酒。螣邪郎突然从圆桌挨近了，拍着朱武的肩膀，“爸。你别害怕。”
朱武看他一眼，听他接着说，“我这次跟你吃饭，不是为了挖苦你的。”
朱武忙笑起来。“你个小孩。”
螣邪郎说，“你看那个吞佛人怎么样？”
朱武声音小了点，说，“心眼挺多的。看起来倒很能干。你是不是和他要做什么买卖？多留神点。”
“是挺能干的，干我啊。”
“什么？”
螣邪郎认认真真点头，“你的话我都记在心坎了。”他拿手拍拍胸口，“我会对他说的。”
朱武瞠目，不知他在说什么，又笑。
“你和我说他坏话我会告诉他啊。所以你多说他好话吧。”
“我又不在乎得罪他。你是我儿子，该说的我还是得说。”该死的，为什么他总得撑起来场面。
“可他是我的配偶啊。配偶是啥你知道吧？你没事得罪我配偶干嘛？”
朱武还没反应过来，吞佛提着扎啤酒回去了。吞佛说，“螣邪郎你别和你爸胡说啊。”朱武听了这句倒明白了。他儿子真不是胡说。他发现自己没什么冲动，只是下沉，好像已经到了桌子底感到地板砖冰凉，但还安坐在座位上来质疑自己身在何处。

朱武觉得多年来，自己关于螣邪的零星印象，突然有点立体了。螣邪一岁半的时候，他和九祸因为给弟弟治病出钱的事情闹了一场，那是她第一次回娘家。螣邪大哭一夜，“找妈妈，找妈妈。”他怕邻居记恨，以后生了孩子也放任大哭不管，三九天只得抱着他出门，哄他，“奥奥，去找妈妈喽。”觉得他快睡着了，抱他上楼，可这孩子敏感得神乎，突然哇的又哭了。再向下走，他就不哭了。这个事情螣邪长大后不许他提，他因此反而记得异常清楚。
原来那个哭着找妈妈的小包袱的最后结果，那个喜欢打架，下雨天怕爹娘给自己送伞总是提前逃课跑回家，被淋得一身湿的小孩的结果——是变成同性恋了。
他知道螣邪不上职高的时候，觉得他会混社会，可能模样穿戴会越来越像街上的店铺招牌。也没有想到他会变成同性恋。这起码意味着——他当着个男人的面、光着身子射过了。
朱武怔怔，竟有点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感觉。心里酸苦是模模糊糊，有种踏实感倒沉甸甸。不过他不敢释然。
在想这些期间他在吃饭。好像还说了几句话，但没打破游思的完整——九祸那么多年都没能。这种完整自从他立志做文学青年每天抄红楼梦来磨砺手指就开始生成了。看到可动感情的事物就一个猛子扎进去，徘徊流连，认真抒情但不动声色。
这事情让他对很多事情心不在焉，当然，也和他觉得自己最后能靠这个功成名就有关。但有一天他发现自己没法写了，在他用近一个星期的彻夜不眠谅解了九祸的所有动机、言行，证明了自己理解力无所不能时，他发现装才华的小口袋漏成了只套袖，只能防脏了。
——他什么都想得开了，开了。口子再系不上了。他没想到自己当初满怀理想跑去上大学而让病弱的弟弟接了父亲在电力局的班之后，风水轮转，自己还会在弟弟死后去接他班。好像弟弟是为了自己而死。也没想到离婚后没几年，九祸会从当年条件那么好的铝厂下岗，看起来若不拿走房子和孩子，她不会那么倒霉。不过他本来以为她会变成大款，那么能干，可五六年过去了开个菠萝王子。在二十年前，他从没想她能过得好到开辆自己的小轿车，可是，总觉得她会前途无限闪闪发光来着。
而他也没得到他想要的，失去了一些。但总也不算落魄，甚至确实过得还好。但他没想到会落到此时地步——一切都有点与以前不同了。
他定定神，看见螣邪郎在挑五花肉里的肥肉，吞佛也在帮他挑，腻腻的白色透明物在碗里支楞楞，像生的。螣邪就拿筷子夹起它们，一块块送到嘴里。
“别吃这么多肥肉。都是脂肪。”
“我喜欢吃。”
吞佛笑笑，说，“他喜欢吃。他觉得吃这个才刺激。”
“和男人上床也刺激？这都是什么玩意的破事？”
朱武这么问。他心里颤抖，觉得在发火。问完他打定主意，如果要打架，就打吧。豁出去，大不了被两个小子揍一顿，不能去接黥武回家。
螣邪郎哈哈笑，“是啊。”
吞佛倒平静，顺着话题说，“螣邪郎他爱好是有点古怪的。除了喜欢吃肥肉，他还特别喜欢我。他还不喜欢我当着他面穿袜子。我们好上的时候是在今年四月，他那时就让我脱袜子，天很冷，可我很高兴。现在是9月了，和他一起出来我还是不穿袜子。我不知道到冬天自己该怎么办，不知气温能让我爱多久。还是到冬天我两不出门就行了呢。”

吞佛接着说，说他喜欢怂恿螣邪郎发疯，来满足自己。买了个MP3给他，让他听歌，这样上起来，似乎自己上了更多东西。
螣邪郎笑得趴在桌子上晃悠，掏出耳机要往耳朵里塞。“你这个婊子养的婊人东西。”
朱武几乎泪眼朦胧。在这种刻意卖坏的娱乐里，虽然边际模糊不堪，却有种非常鲜嫩的内核——他看到了。那是八十年代初也有的东西，那时文艺都不大考虑对手，只考虑让自己变好。那时的歌舞，那些抬高大腿，鲜艳扎眼，在现在看来已经太过刻意，当时却确曾必须。
他发了一点小火就败了。理解力轻易就伸展铺排，他觉得这是自暴自弃。他没勇气考虑什么是真的自暴自弃，他就把理解当作自暴自弃用。
儿子也没什么错啊。和女人谈就一定好吗。他也做错过，叛逆过而且印象鲜明。不然，论据在哪里？没有啊。人人都有道理的。空洞，穿堂风。他感到自己脸上不知道怎么那么多水，不知道从哪里来的。
模模糊糊听到螣邪说，“你哭了。”他拿手在脸上乱抓，“不是。不是。”头晕、张大眼睛也看不清楚什么。隐隐有几只手申过去，好像是吞佛说，“伯父是不是醉了。”他说，“醉了。”螣邪说，“你给黥武找妈妈。我又不能给自己找爸爸。我给自己找个男人有什么不行啊。你说啊。你哭什么啊。你不喜欢自己。也不喜欢和自己血缘近的。”朱武想，喔。你再来一下，你说得有道理。虽然根本是假话。你这孩子真毒啊，倒是好事。
他抹脸啊，一把又一把。水还很多，再狠狠一把。外面是不是下雨了？他喘息几下，睁开眼，好像刚才睡着了。
吞佛支着手看着他。螣邪郎手里拿着两只手绢，神色有点烦躁。

大家吃几口饭。都不大说话了。吞佛跑出去要了三碗面条。嘴上说着伯父不是很舒服。
朱武等他不来，突然有点毛骨悚然，这家伙会不会偷自己的车去了。轻轻摸一下，车钥匙还在。螣邪郎吧嗒吧嗒的吃着肉，已经不是专挑肥肉了。朱武看着他。不知他为什么突转乖驯。也许吞佛是出去找人来揍自己，装进麻袋扔在河里。反正没人会指正，最后见过自己的是自己的那些亲人。
那样黥武没爸爸了。他们还是不放过他。他弟弟和弟妹都死了。那时他才两岁，他告诉他自己是他亲爸爸。他死了的话，那些人肯定会抓住他，骗他，告诉他所谓真相。
他振作得像跟弓弦。振作的同时，知道这些事多半是妄想。但好像把危险想一遍，就能避免危险。怎么说，他清醒多了。又有力气了。

又说了些话，他起身，说要去接黥武。他在当地师范读书，走读。下午下课很早。下楼时，螣邪郎突然说其实吞佛你不也是大学生么。然后提起来个名牌大学的名字。
朱武说，“黥武本来能去不少学校的。我没让他走远。”这话脱口而出得有点后悔。吞佛的学校似乎根本不用反驳，不知是哪个办证点认证的毕业证。
吞佛笑笑，说了个工工整整的“哈”字。到了外面，吞佛说我知道从这边走到师院的近路。不远。咱们走吧。
朱武觉得现在分开有点狼狈而逃的意思。就站在车外等。
螣邪郎从后面走，手里提着大包剩饭菜，好像怕朱武误会什么，说，“给小弟喂狗啊。”
朱武说你弟弟呢。不要给他带点。螣邪郎说，这边不好吃。下次带他去别的地方吧。
吞佛皱眉看了看那堆，“带这么多，它一次吃不完。你带也不好带，弄到冰箱里也麻烦。把炸货什么的扔了吧。”
螣邪郎就扔了两袋，剩下一袋子交给吞佛，等他挂在车把上。先揽住他的腰，又蹭上车。
这次朱武在后面总算注意了，吞佛的一只手是放在螣邪郎腿上的。螣邪在摩托车后座上双腿分得甚开，不知怎么觉得有点刻意。
他给黥武打电话，让他在门口等着。顺带确认了一下他学校方位。他担心被引入歧途。虽然可能不大。可一担心就分散注意力，人也冷清。

雨刷子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动了。还不到太阳落山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下了。朱武做了个有点危险的动作，一边开车一边摇开车门，把手伸窗外试试雨。沾了下看看，又伸出去一下，看起来是小雨，沾衣欲湿。但不知螣邪和吞佛在前面淋着久了会不会湿得多。
不知怎么的，又想起螣邪和男人上床的事情了。他想那得什么糟烂滋味啊。他今晚洗澡的时候，要不要试着想象一下。要是觉得自己忍受过了，也许就不那么为儿子难受了。

学校已经近了。他又给黥武打了个电话，让他到学校门口超市去等自己。他的这个儿子说，“爸爸，路滑，当心点。慢点走。别急，我不急的。我身上带单词本了。”
“雨不大吧。”
“没事。从超市到教学楼有走廊。我过去就行了。爸爸开车别打电话了。专心开车啊。”
他停车，摇窗喊螣邪郎。让他们下车——他们到超市里。
他摸了摸螣邪郎的肩膀，他穿的是件皮夹克，好像也没湿多少。裤子是牛仔裤，湿了也看不出来。
黥武还没来，他们在超市门口座位上等。朱武突然觉得时间有点紧迫，急着得嘱咐点什么，“你啊，你回家去对你妈妈好点。你妈妈也不容易。真有什么事情，来找我。都是男人嘛。”
说着一笑。拍拍他。
螣邪郎不自在的左右看了看。突然也想起来什么，说，“那个，你想我妈来看看黥武，我们一起搞场戏就行。我可以骗她说我一个师院的朋友让我给送东西，等哪天她送货走这边让她捎点点心啊什么啊，带信的话咱们事先写好。她去见了黥武，你们再想话骗骗他。说她身不由己啊什么的。”
朱武沉思一下，摇头，说不行。倒不是怕显得假，是这事情太假了。
他总能找出理由不让螣邪郎涉及某些层面，他怕那些事变成儿戏。必须他自己来做，那样即使像儿戏，他也不会知道的。

螣邪还想问，黥武已经来了。两人小时在一起长了四年，一直到朱九离婚。所以见了面客套格外少。特别在朱武跟前，都淡淡的。
“哥哥。”黥武叫人喜欢用老实的叠词。
“嗯。黥武长大喽。”螣邪可能觉得自己某些方面弱于黥武，倒显得随和些。
不过朱武自己也没想看他们多亲密，那样会有点乱，他心更乱。他撇见吞佛眼神灼灼的打量黥武，皱了下眉头。对黥武说，你去买几个碗，我们回家做饭。转头对螣邪解释，说我们的打坏了。然后让他们等一下，在收银台集合，他自己奔去雨具区。
吞佛对螣邪说你爸爸真喜欢约定。还要整他么？要不要我搞下你弟的手机号？
螣邪郎说，我操。朱武不采纳他的提议，正让他感到自己是小孩子——他说了那么多热烈的话，就已经觉得自己是小孩子了。朱武的不采纳给他打击，不管他的提议其实多么不当真。

雨具区没有雨披，只买到一把伞。不久引起双方尴尬。朱武交出后发现雨好像也没那么大，自己乱买东西，大概显得无能而且假惺惺，真的男人谁会在乎下雨啊。而且九祸越会笑自己了。这又算是给儿子及其配偶的纪念品吗？他的妥协俨然失去边际。而螣邪郎不得不一路打着它。雨不大，风却不小，吞佛的摩托车开得很快，伞在风里摇摇晃晃，他却抵死不愿意放下。好像一旦放下，这把伞就会烟消云散。
可他至少还要条手抱着吞佛，那是从容的必要证明。他只得用手死攥着——另外用额头紧紧顶着冰凉伞杆。一切充分显示了他老爹的思维缺陷。但是却又搞得他很在乎似的。因为让他复出努力。
他记得上一次见面，朱武还提过“为什么你不去继续上学。”但这次却完全没有听到。这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扑面而来。
他有火气，这使他不久和吞佛上床的时候，做了两个小动作，（两个人因为在人前宣扬，广告了一番恋情，多少有点不自然。但具体反应一明一暗。）一个是，他用膝盖擦拭眼角的湿润，做这个之后，双腿交叠起来，让吞佛抱他。他绞着双腿，把对方咬得更紧。觉得改变了自己对于吞佛的形象，洗刷了白天。而且让他由朱武感到的挫败感消融了，确保他生活一如从前。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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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8-11-02 03:1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这个帖子发重了。版主能不能帮忙删除这一贴？多谢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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