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0.06 【翳流桃花系列】桃花瘴（藥師）作者：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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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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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6-10-07 05: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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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 【翳流桃花系列】桃花瘴（藥師）作者：霜風

桃花瘴

「若以植物之名冠之，則此類瘴病多與流行季節之物候相聯。如江南草長有青草瘴，梅雨時節行黃梅瘴，新禾漸秀稱禾黃瘴，秋茅蔽野曰黃茅瘴。此四瘴，於歷朝文獻中最為著稱。此外又有，百花瘴、黃芒瘴、黃茆瘴、梅瘴、梅花瘴、新禾瘴、黃麻瘴、菊花瘴、荷花瘴、黃竹瘴、交頭瘴、芳草瘴、黃葉瘴、黃瓜瘴等。」

——除去豔情時文之中，其實世上，原本便無什麼桃花瘴。

0

因果是什麼？

因果種下輪回，還是輪回促成因果？

報應是什麼？

報應貼合命運，還是命運帶來報應？

迷谷中的藥師一杆煙、一盞茶，左有小貓滿場蹦躂，右有白鳥無言悶騷，側耳風中好友笛聲婉轉，放眼青山淥水旖旎如畫，悠悠然，哎呀呀。愜意至此、夫複何求。

「呼呼，藥師我可是從來不信命的啊。」

那麼，相信什麼呢？

「這嗎……」

秘密唷秘密唷。這可是屬於藥師的小小秘密。不重要、不起眼、無關緊要、但說無妨。只是真要說了出來，藥師可是會臉紅的。

所以，是秘密。

阿九抬起頭，只看見藥師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風，又是如此堅定。

羽叔叔說，追根究底不是好孩子。

所以，疑問按下。換一個。

「少艾，朱痕的飯做好了沒有？」

00

時隔多年再度相見的面識，禮貌上，是不是該說聲「你好，好久不見？」

雖然藥師心中揣測，對方卻似乎絲毫沒有這般考量，自顧自的怒極反笑，咬牙切齒間迸出字字摻冰，恨流如潮。

「人說翳流南宮教主毒霸天下，卻半分也比不上你的冷情！」

藥師只是得體微笑，風度氣質冷靜一樣不差，應對圓轉真心誠意水到渠成。

「既然勸不了他對霸業的迷戀，那也只好割袍斷義，對不起他了。」

言語間，屬於藥師的獨有氣質靜靜彌漫。

那是看似溫柔卻難以動搖的堅強，以及對某種理念深信不疑的天真。

醒惡者斂起故作的惡性惡狀，深沉的面色掩住一絲疑惑。

這個男人，竟是真的相信？

那麼空洞的虛偽的泛泛的，在腥風血雨爾虞我詐的江湖中脆弱的不堪一擊的言辭。

「對邪惡仁慈，是對善良的殘忍。」

000

——是。他真的相信。

如果被樓上那個霸佔了麒麟穴的老奸神人聽見，一定會搖頭大歎吧。

因為對那武林名人而言，世上根本沒有永恆的敵人沒有永恆的朋友，沒有絕對的正沒有絕對的邪，亦不存在鐵板釘釘的仁慈和殘忍。

所以武林第一人可能為了一個隱晦的計畫將大批志士俠客拖入武林血路，可能為了一個共同的利益而與人人不齒的邪魔惡道合作無間，可能翻面如翻書犧牲身邊至親至友，也有可能任性的拋卻大局只為一人。

這等厚面皮的功夫藥師自歎弗如，亦從來不曾羡慕嚮往。

縱然幼稚到說不出口，藥師也有自己的堅持。

『邪者該殺，善者該護。』

非關愛憎。

這是心中更為重要的，超越了己身情感意志而存在的信條。

每當穀中風雨大作、周身往昔舊傷隱隱作痛之時，當一張張模糊了細節的面孔哀嚎著詛咒著飄搖入夢之時，藥師總是微笑著，將之重複。

一遍、一遍，告知自己。

不悔。

不曾後悔。

0000

有時候斜倚臥榻之上，吞雲吐霧之間，藥師怔怔想著的，是世間之人。

天下蒼生。萬民福祚。

世上確實存在著一種人，為了多數人的平凡而普通的小小幸福，可以犧牲一切，無怨無尤。

世上也確實有著一種人，完全無法理解這等心境。

一者是正道。

一者是邪魔。

所以正邪勢成水火，此消彼長，不可相容。

所以，兩條一度因外力而有所交際的命運之線，終究會彼此背離。

1

初次站立在天之界限外的時候，他其實是帶著點挑剔的眼光去看的。

那石牆那回廊那屋宇那密林，總歸一字：平凡！

看來鼎鼎大名江湖中聞之色變的翳流黑派，於審美品味一道，也著實沒有什麼獨到見解。

他有些失望的想著，周圍被擄略而來的百姓、投誠而來的罪徒混作一片，嘈雜不已，卻分毫影響不到他的思路。

一般來說，居所環境如此普通者，貌似都生得平淡無奇……

時辰一到，正中大門緩緩打開，他身邊平民頓時爆發陣陣哀哭，戰慄失魂者大而有之。而那些江湖人士亦囂狂起來，恃著一身武藝撥開眾人全力向前，生怕慢了一步便會被未來的主子瞧不上眼。

他皺眉閃開一團混亂，苦著臉打量那邊守立在門口的教眾，心下已經開始遲疑。

這種程度的貨色，那笏老大也好意思誇口是美人集團？我就說放眼當今江湖敢稱上上下下全是美人的組織也只有汗青編和冥界天嶽了……天呐天呐，又出來一個更醜的！不行不行，萬一黑派之中竟無美人怎麼辦？那我接下來的日子豈不難過於死？

想想這生死攸關的大問題，再掂掂算算回頭的代價，被五方正道圍殺似乎也沒最初那麼恐怖了。主意既定，他身形一動，無聲無息離了人群，進入反方向的密林，準備打道回府。

接下來的事實向萬分驚訝的他證明，損友所贈的路癡之稱，原來竟不是純粹的空穴來風。

他艱難前進在密不見光的林中，不時閃避各類看了便覺得劇毒無比的花草蟲豸，越走越是陰森，越走越是莫名。

足下泥土柔靡，一腳落下便滲出詭譎紅液，並有腥葷氣味彌散，神似人血。

一步泥濘，一步血漿。生理加心理上的厭惡感襲來，他愈發確定了黑派絕不可能是個好地方，愈發堅定了離開是正確的信念——然後，走得越急，迷得越深。

不知何時開始，林中竟然連蟲鳥也不見了。純然的死寂籠罩在黑壓壓的樹影枝蔓之間，耳邊唯一的聲響，是他自己低低的呼吸聲。

汗水將滑未落，凝結在鬢角發際，黏膩滯澀之感令他甚是不快。面上隱隱的搔癢，似是被極細微的絲線拂過，伸指觸摸卻又尋之不得，心下漸漸生出煩躁。

還好天無絕人之路。就如經歷了最深沉的黑暗圍堵後便可以接受光明同理，前方林中忽然有了人聲響動，他一抬頭見遠遠的似有佇列前來，大喜之下急急奔上前去，忙亂之中似乎無意（？）的順手（？）破開了一道阻在自己面前的黑鍛屏障……

「刺客！」

令他眼前一亮的美青年大叫著一劍掠來逼他退下數步，接著便止劍不發，惡狠狠的瞪視著被重重兵刃圍困其中的他。

「哎呀呀。」

他有些傷腦筋的撓撓眉角，唇邊心安理得的笑意不減半分。

「誤會誤會，這都是誤會……」

可惜對方完全沒打算將他的話聽完，面上煞氣一現，已經逕自做下了決斷。

「大膽狂徒，竟敢闖入禁地行刺教主！殺無赦！」

那端話音一落，眼前寒刃已破風披面而來，竟是不容分說。無奈一歎，他惟有將終於遇見美人的喜悅強行壓下，專心閃避，兼尋找發言空隙。

他無意傷人，於是只腳下輕巧騰挪；步法精妙，踏位奇准，眾侍衛所施展的刀流劍網縱然威勢無窮，一時卻也拿他不下。

「唉，聽我解釋啊……」

回應他的好聲好氣，唯有愈發犀利險惡的刀光劍影。

他搖頭再搖頭，歎息再歎息，耐心消磨殆盡，終於出手。掌中柔軟的招式帶動一絲馥鬱的冷香，幽幽然如夢似幻，綻放在墨一般漆黑的暗林中。

不帶半分殺意，一點鬱鬱，一點倦，一點將睡欲醒之時朦朧的瑟瑟。

不像殺招。倒似溫情脈脈的撫慰，招徠著陷入其中之人，就此、一睡不起。

永眠。

十數名侍衛在同一瞬間崩裂了軀體，甫離人體的血於半空劈頭蓋臉的瓢潑。其實他完全有遐餘避開血雨，卻是出人意料的動也不動，任猶自溫熱的血撒了他一頭一身。

血盡落，他環視在場一時無法動作的眾人，面上泛起奇異笑意。探出右手，拇指與食指之間一團血色，挾著的竟是顆完好的眼珠。

眼角餘光注意到眾人不出聲的戰慄，他笑意更深，越發興味勃勃的細細觀賞著指間的渾圓滑膩，仿佛展現眼前的，便是絕代名家的不世書畫。下一刻卻是一個用力，汁液四濺。

「你！」

「呼呼，我迷路了；可否告知此地何處，如何方能回歸？」

面對美青年的怒上眉山，他唇角上翹，竟笑得無比溫良無辜。

「胡言亂語！」

美青年又快又急的長篇駁斥他並未聽入耳中，半抬半眯的眼眸望著遠處被重重護衛在內的華衣男子，心略略向下一沉。

他與他之間，原本便是這人山人海的相距。

怎麼樣、才能一步一步走過去；將那男人，他的性命他的基業他的罪孽全部掌握在手裏。

任重而道遠啊。

他在心中短短歎息。隨即自說自話的振奮起來。

罷了罷了。美人如花隔雲端，也叫詩意。

仿佛感應到他強烈的視線，從頭到尾置身事外的「美人」——其實叫「帥哥」也不無不可、或者說，「帥哥」在本質上還要更恰當一些——淡淡的，向他的所在撇了一眼。

無喜無怒，無波無瀾，似是而非，虛無淡邈。他方才一番殘虐，竟是完全不在那雙眼中。

他正心悸，那人已轉開目光，隨意一揮袖，頭也不回在人群簇擁中走了。

只留下他，重新開始應付層出不窮的各等攻擊，疲於奔命。

2

疲憊如藤，繚繞著四肢百骸，叢生肆蔓。他汗滴落土，洗不清重重疊疊深深淺淺一身的血跡狼藉。丹田之中隱隱的空虛隱隱的疼痛，他長長呼氣緩緩籲出，笑容不改，殺人的動作漸漸慵懶。

意識中的血腥淡去，周遭景物柔化得似一個夢境。

誰在怒吼誰在呵斥誰在喊叫。他感覺他判斷他行動，卻是全都出自本能。魂魄似乎離竅而出漂浮在上空，冷然旁觀其下一個軀體傷痕累累血戰難休，仿如非關他家之事。

抬手擋住正面極招，背後又響破空之聲。頭一偏腳步左滑正欲避開，體內乍然一陣炸裂般劇痛，渾身上下竟是連半分也再移動不能。

一把造型委實難看的青磷鬼頭刀就這麼順理成章的砍入了他肩頭。破肉入骨，竟一時拔之不出。

皮肉之苦暫緩了真氣逆沖所帶來的禁制，他反手一掌轟掉偷襲者的半個頭顱，踉蹌幾步，終於跪地。

竟會被如此醜陋的武器暗算，此番還真是掉價又掉價，犧牲甚巨啊。

失去意識之前，他猶自不忘苦中作樂一番碎碎念。

唔，希望黑派會待俘虜好些……

在無盡黑甜中，他做了夢。

事後回想，他每每感慨自己適應力如此之強。傷重昏迷生死一線之際，竟也能悠哉遊夢。

夢中，面前不遠處、灰銀髮色的男子手執特殊長笛，鬢側銀飾在微微風中碎碎搖動。側首，眉間深攏，三分笑顏三分愁。他看得近乎心醉神迷，笑顏逐開張口欲喚好友，一啟唇、卻是絲毫聲音也發之不出。

笑意冰結在面上。一寸寸，分崩離析。

身後有人低聲歎息。無限惜惋。他轉身對上大閒人誠誠懇懇清清亮亮的眸子，其間那個血穢滿身的人，不正是自己。

暗色原來已經完全禁錮了他。由魂靈到肉體，包括心。他畢竟不是大閒人，再花上三生三世，怕是也修不到那種出血障而不染纖毫的超凡脫俗。

他垂首靜默，而後揚聲大笑。意氣風發。

我的信念，決定了就必會堅持到底。

就算要以此身化鬼，永墜血獄，又有何妨？

眼前人影於是一一煙消雲散。但有一點靈音，輕渺渺，淡無痕，若有若無，飄蕩回繚，不去。

『醫者仁心，著實可敬。但，就算你割除了黑派惡瘤，治癒了天下蒼生，可是你呢？誰來救你？誰來醫你的心？醫者，須知醫人醫心啊……』

我？

他搖頭晃腦笑起來，負手抽身，一步步走向夢境之外。

「我哪里還有心……」

「這人在嘟囔什麼？」

「鬼知道！」

陌生的聲音飄過耳旁，他微微睜開眼，瞄見正下方的磚石地面。意識回歸的同時，火燒火燎的痛楚立刻如影隨形而來。他身體一震，方才感覺到鐵鏈與鐐銬捆粽子似的束縛住了他全身，令他保持著跪地的姿勢動彈不得。

忍住不適抬頭四顧自己所處的壞境，他抽抽嘴角諷刺的微笑。

原來黑派也還是挖地為牢啊……沒創意。怎麼大家都只想著向下發展，就沒誰肯動動腦子另闢蹊徑將牢房建到樹梢上去？

正發呆胡思亂想著，繡著雲卷雲舒的寬袍大袖飄進他的視界，綢緞和絲紗相互摩擦的細微聲響著實愉悅了他久旱的聽覺。

而冷得讓燥痛的肌膚感覺十分舒適的手指拂上他的頸，托著他的下巴不輕也不重的施加力道，令他仰起頭。

俯首看著他的人面無表情。清澈的聲音帶著回音，嫋繞出一絲玲瓏的寂寂。

「闖吾禁地，衝撞吾駕，你理虧在先；傷吾教眾，殺吾護衛，又重罪在後。認萍生，初奔翳流寄人籬下，你倒是絲毫不懼。」

「哎呀呀，是有誤會、是我之過。茲事體大，待有機會，我可慢慢向教主解釋清楚……」

但，現在之首要，你不會殺我是吧。

他身負重傷遭受嚴刑，囚在暗無天日的牢中，眸中唇角卻依舊蕩漾著千年不改的微笑。一縷聲線，輕輕柔柔，縹縹緲緲，入耳便感其中無盡的憐惜和溫柔，如醉春風。末了一句反問，仿佛徵求，又仿佛篤定。

「哦？」

明知故問的反詰。他肚裏暗笑，勉力咳了聲，亦是裝模作樣的嚴肅。

「翳流早有染指天下霸業之心，適逢用人之際，自是求賢若渴。我既然已經通過試練證明實力，教主又怎麼捨得再傷我一分半毫。」

「對麼？南宮……教主？」

翳流冷顏的教主收回手指，並未回答。他有些惋惜那冰涼舒適的觸感離己而去，於是為了補償這份缺憾，加倍用力的觀賞面前之人形狀優美的眉目。

琉璃似的眼中，清晰的映著自己小小的影子，仿若對鏡。

「你的實力，確實是翳流所需要。」

被承認的僅僅是實力而已嗎……

身上的束縛被一一取下，跟隨帶路之人走出牢房的時候，他有些怨歎的想。

那我的美貌呢氣質呢溫柔呢？親愛的教主你與我對談三刻間眼睛可是都在看著牆壁？

人間之大不幸、莫過於自尊被嚴重打擊也只得腹中垂淚。

路漫漫其修遠兮。無論如何，眼下至少已能靠近那人身邊。該算是成功了一大半吧。

他滿足的抬眼望向許久不見的湛藍天穹，呼呼笑著。

3

大丈夫、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是要一步步來的。

將血拼之後周身破破爛爛千瘡百孔的自己上下打理好，他用自己的三寸不爛之舌將那天所見的美青年姬小雙遊說得頭昏腦漲頭大如鬥頭痛不已，結果，他如願以償的在翳流中有了屬於自己的一方地產。

就不知是巧合抑或報復抑或抓狂，在對著雜木叢生蟲蟒出沒的所在唉聲歎氣第一千零一次後，他認命的開始動手刀耕火種。

好容易整出一方平地，接下來便該思考房屋樣式的問題。覽遍親切的翳流可以提供的竹房模型後，他終於死心放棄任何得到外力援助的妄想。自立更生伐木修枝破土動工，他抬頭望望轉瞬間已然「再度」烏雲密佈的天空，繼續歎息。暴雨傾降中，他在身側岩石上劃出今日第七道痕跡以茲紀念。

就這樣跌跌撞撞坎坎坷坷，新居居然也建成了。

收工那日他向禦廚房的領頭廚娘討了好酒瓜果，窩在自家小宅裏自斟自飲，笑眯眯的環顧四周，是越看越滿意。

「如此美居，自然該有十分風雅之名來配才行。」

究竟起什麼名字呢？迷谷落日、麒麟孤燈、養生之林……

想啊想啊，想得太多，不自覺就想起了、小屋的營造過程之中，認萍生總共領了三次教令。

一次是滅了個意圖反抗的村落，兩次是以恐怖手段收服兩個武林小派門。

如此一念，嶄新小屋中竟也淡淡浮動一層腥重氣息。

「哎呀。」他不覺失笑，「所以不該胡思亂想的。」

仰首一顧，月色如水。正是良辰美景奈何天。

腦中念頭急轉，他起身晃晃悠悠的走出去，腳下隨意踏著步子，不知不覺又行回禁地所在。

「什麼人！站住！你……認萍生？！」

看來上一回的打鬥著實令他在黑派中名聲大振啊。他笑眯眯的心下盤算，對著劍拔弩張全神戒備的侍衛們拱一拱手，溫言道。

「我想見南宮教主。可以請諸位代為通傳嗎？」

「——什麼？」

當嘯引戰川察覺到異動出現時，恰好見到形容溫雅的男子吟吟含笑，將一顆兀自在跳動的紅心硬生生從最後一人胸中挖出，執在手中看看，隨意丟棄一邊。如置一張廢棄的單紙。

「人之治天下也，先文德而後武力。凡武之興為不服也，文化不改，然後、加誅。」

男子口中低誦聖人之言，側頭看向嘯引戰川，微微一笑。

「你也要阻攔我麼？」

他問得有禮，似是駑鈍的學生謙卑的請教著老師。可是另一方，嘯引戰川卻已冷汗濕重衫。

眼前這笑得如春風和悅的人、真的，有心存在嗎？

他開始怕他。莫名的毛骨悚然，縱然身經百戰的身軀亦無力克制。

不願靠近不想有所關聯、只希望轉身就逃。這感覺無以言表，近似本能。

男子禮貌的等待了一陣不見回應，也不著惱，只是微微歎息，神色寂寥數分，冷清如林間月色，銷魂溫柔。

「為何總有如此多的人阻著我去見他。」

語音嫋嫋未絕，嘯引戰川眼前一花，對方已經開始攻擊。他下意識格擋，於是開始你來我往的過招。

這是生死相搏嗎。他已不再確定。為何越打心中不明白的情感越是浮動，為何他竟會想起曾經那個小小的青梅竹馬，溫言細語鶯啼燕鳴，笑靨玲瓏如花。

一個恍惚之後他猛地大駭，怎麼如此輕率、在對敵之際分神。此時卻已是來不及，對方指掌貼近胸前勁力一吐，他喉中嗆血任命的閉目，等待那長而銳的手指穿透自己。

死亡逼近時，隱隱的自暴自棄甜美得令身上血肉如沸，神經戰慄幾乎迸裂。

可是他沒有死。一股宏大冷然氣勁從他側旁擦過，毫不留情擊在修羅化身的男子身上，直將那人如斷線風箏似的擊飛出去，背脊撞上林中巨木狠狠彈落。

嘯引戰川一愣，隨即轉身對著來到自己身後的主上深深跪下。

「教主。屬下無能……」

言語卡在喉中，一時竟不知如何吐出。

不帶感情的目光掃過他，轉向已經踉蹌站起的男人和那人腳下一地的血泊屍身。冷冷一哼，袖袍再掀，將那人再度擊倒。

嘯引戰川的驚呼硬生生斷在胸口。他跪伏在一旁瞪大了眼看著那人氣喘吁吁的艱難立起，對著身邊冷然男子露出平和微笑。

那麼滿足，如此愉快的笑容。似乎此時正身在藍天白雲之下，風和日麗，美人在側，佳朋滿坐，歌舞昇平。

「南宮……」

笑著的男人低低喚著，一步一步掙扎著走向傲立的身影，每一步都是一個血印。他人的血，他的血。

這究竟是怎樣一種執念，才能帶動這般瘋狂的行為？

嘯引戰川難以置信的注視著男人不怕死的動作。也看著教主聽由那人靠近，在對方伸手想要拉住自己的時候，第三次揮袖。

這次就連嘯引戰川也看出來了。男人不是不可以擋，是根本連去擋的念頭也沒生出。

匍匐在地咳了大口的血，男人撐著明顯顫抖的腿強自站起，被水氣氤氳的眼依舊是看著教主，瞬也不瞬的。微笑著。

「你別氣我，南宮。」

男人的口氣中帶著幾分歉然，卻決非針對方才喪生他手中的生靈。亦非對於大難不死的嘯引戰川。他的眼睛只望著一個人，微笑只對著一個人，全部的溫柔嗓音巧密心思，只用在一個人身上。

那就是他一生唯一的專注。唯一的目標。

除此以外，世上再沒有能入得了他眼的人物了。

被這樣的目光深深注視，世間之人誰不會化作春水甘做繞指纏綿？

嘯引戰川正揣揣，卻聽見教主不為所動的聲音，語氣中殺意升騰，似寒霜冷凝。

「屢次三番擅闖吾教禁地，傷吾教眾。認萍生，你當真以為吾不敢殺你不成？」

男人聞言只是笑得越發燦爛，令嘯引戰川不禁懷疑他的神經是否粗如象腿。

「合起來也贏不了我的廢物，要再多又有何用？常言道，千軍易找一將難求。有我還不夠麼？我在，世間任何人也不能動得你……動得翳流分毫。」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吾不期待你等投誠之人的忠心，你也不必寄望得到吾之信任；彼此之間，純粹利益合作而已。認萍生，以你之心機智慧，居然也會說出如此愚昧言語，倒是令吾好奇了。」

「好奇是有興趣的開端。有興趣是良好關係的基石。南宮，我該為我們之間這個美妙的開始浮一大白嗎？」

這男人……竟在公然調戲教主？！

正當嘯引戰川為自己剛發現的事實瞠目結舌，那廂的教主已冷冷皺眉。

「誰准你喚吾南宮？」

男人難得靜默一下，隨即搔搔頭顧左右而言其他。

「哎呀呀，你看你看，差點都忘記我來這裏的本來目的了。南宮，我是來請你喝酒的。」

「喝酒？」

「祝我新宅喬遷之喜啊！」

「……你就為此事而來？」

「當然，也是想見你……」

冷風霎起，封住男人未竟的言語。望望被點中了穴道而暈厥的男人，又看看怒色難掩的教主，嘯引戰川感應到教主指尖真氣聚了散、散了聚，起伏一如其身周殺氣。

思慮半晌，教主終還是壓抑下滿腔狂性，對嘯引戰川一頷首，命令道。

「把他丟回去！」

「是。」

扛起男人的身體正想離開，嘯引戰川聽見教主略微遲疑的補充。

「通傳侍衛，下次這人再想見我……」

頓了頓，傳來一聲低低的無奈歎息。

「別再攔了。」

4

翳流中大多數房屋為平頂竹屋。他嫌普通，偏造了尖頂的房子。高飛的簷角上掛著串一鏈的銅鈴，有風就會細細的鳴。

然後又覺得屋前景色單調，遂挖了坑，注了水，做成水景。

沒有源頭的水在不見天日的林中黑幽幽凝固，不流無漪。像最深沉的夜色。

初次駕臨小屋的南宮教主只看了水池一眼，什麼也沒有說。

他卻總覺得其後望著他的眼神帶著微微的諷刺。

而待到南宮教主第二次進入他的小屋時，水已經腐了。

百蟲齊生，臭味橫溢。

失了活水源頭的水，到底只有走上悴敗之途。

那離了正道的正道臥底呢？

任務越出越多，殺業越造越重，權位越升越高的他，只是高深莫測的笑，舉杯、一飲而盡。看在八風不動的翳流教主眼底，依舊只是一個纖毫畢現的明晰人影。

「教主何在？」

當他踏入教主居室卻意外不見人影，環視一室空落，他淡淡然而笑，轉頭問恭立一旁的少年。

「屬下不知。就算知了，也不敢告之首座。」

「哎呀，沒想到我做人失敗至此，竟是人人嫌惡，個個推三阻四，就是不肯告知我教主去向便對了。」

「屬下不敢。擅泄教主行蹤在教中可是一等重罪，屬下不似首座，數次犯禁猶能得教主開恩。性命只有一次，當然要好好珍惜。」

面如桃花的少年對答流利，笑意盈盈；明眸斜眄之際，端的是媚骨天成。他胸中一動，記起一事，於是已有了計較。

「你叫什麼名字？」

「屬下人小位卑，名號粗俗，怕說了出來有辱首座的耳朵。」

少年掩唇而笑，高束的棕發隨動作輕輕搖曳，隱約漏泄其下白皙的脖頸。眼角眉梢，皆蕩漾起如春媚意。

「呼呼，如此美人，只有榮幸，哪會沾汙？」

他抬起少年的下頷，拉近彼此間距，令姿態越發曖昧。柔暖呼吸拂面，他堅持自己原本的問題。

「你的名字？」

少年笑得越發動人，眼如絲，頰生暈，吐氣若蘭，水汪汪的雙目只管凝視著他，竟似已經癡了。

「屬下的名字……」

「嗯？」

他伸手攬了少年柔韌的腰肢，不疾不徐，微笑著以動作催促答案。

「啊……」

少年已經開始喘息，只覺得一身酥軟，無以為支撐，雙手不由得輕輕扶上了他的後頸。他身體震了震，唇邊笑影依舊，只俯下頭湊在少年耳邊輕言細語道。

「十二人份的『豔治』，好大的手筆，好狠的心。」

「你！」

少年驚怒交集，迅捷旋身閃出他雙腕，卻終究是遲了一步，陰柔氣勁漸蝕入體，胸口頓時滯澀難忍，一張口便吐出一蓬血。

「不愧是認萍生。難怪會得教主垂青。」

少年抹去唇邊血跡直起腰來，神色已冷。螢藍眼眸傲岸直視他，那睥睨天下之氣度，竟與南宮有了三四分相似。

「不過你居心叵測接近教主，寰宇奇藏留你不得。」

「我曾聽聞寰宇奇藏乃四聖閣之首，卻沒想到竟是這般年幼之人。能得你陪上一條性命同歸於盡，我也不算冤了。黃泉路上好作伴，我們現在就來親近親近如何？」

笑聲朗朗中他手中殺招九式連發，寰宇奇藏面色微變退步化招，卻被他趁此逼近身邊避無可避。

就在此時，門外突入三道氣勁鎖住他的行動，少年身影瞬間已不見。他搖搖頭放下正欲奪命的手，一聲笑歎。

「南宮啊南宮，為何你總是偏心至此。」

片刻之後，如冰男子歸來。皺眉看他片刻，不耐煩的揮手，袖風挾帶粉末，解了他身中之毒。

「別再招惹吾的人。」

將意味甚重的警告置若罔聞，他難掩寵溺的輕輕笑起來。

「你對屬下如此之好，可要讓我著實傷心了。」

「你不也是吾之屬下？」

「那麼，就多分我一些你的關心，如何？」

聽任他天花亂墜，南宮只是淡然。

「來找吾作甚？」

「飲酒。」

南宮在意料之中的點點頭。

「那走吧。」

杯盞交錯，談笑風生，對酒成歡，勾心鬥角。卻在不知不覺間，他與南宮的小屋對飲之舉，似乎已成了種習慣。

習慣，總是帶著種無堅不摧的力量。

「等等。」

制止了舉步欲行的南宮，他彎下身小心翼翼的將那及地寬袖撩起，握在自己手裏避免沾到地上泥汙。然後才滿意一笑，點頭示意。

「走吧。」

南宮看他一眼，眼神微動，扭過頭去逕自前行。那冰凝霜鑄似的臉上，神色複雜。

很久很久以後回想當時，他才發現原來自己對於呵護南宮的種種舉動、已經習慣到了連自己都觸目驚心的程度。

習慣的形成，千端萬緒、總脫不開長久的相處，刻意的用心，某種的喜好。

——畢竟，無癮、不成習慣。

5

他第一次，做了超出任務範圍之外的瑣事。

返回天之界限的途中，不巧遇上了中原正道之人。雖然只是三四流的角色，卻也知道他被忠烈王定罪之事，當下叫囂著操刀持劍圍殺了上來。

他靜靜站著，手在袖中握緊又鬆開好幾回。終究是眼中戾氣一現，出手狠絕，毫不容情。

「見我面者，不留生機！」

在場之人皆被他趕盡殺絕。驚恐、哀嚎、告饒，竟是再也激不起他心底一絲憐憫。手上殺孽越重，面上越是笑得光風霽月，眉目飛揚輕徉九天之外。形如鬼魅，觀者無不悚然。

他正笑得暢快，身後傳來低聲稟告。

「首座。教主急召，請首座速回。」

「知道了。」

他應聲答道。唇邊笑影風輕雲淡。

趕回天之界限，儘管是一身血一身傷，他依舊笑盈盈的，來到南宮面前。南宮長而骨感的手指中，撚著一份捷報。

「你可知道日前你與血道之人接觸，教中早有人在疑你？」

「我只知道他們蠢蠢欲動，似乎有所圖謀。」

「你可知道今日若無這份密報，你一回返便會是斷頭之災？」

「我只知道你召我不到，定會念念於心輾轉難安。」

南宮望著他的眼睛，問得冷淡。

「如此好的機會，為什麼不背叛吾？」

「哎呀呀，你竟是在等我背叛麼？」

那般肅殺氛圍中，他亦只是閑閑微笑。深深回望南宮的眼中唯有惋惜。

「你一生最恨背叛；我又怎麼會令你難過？」

「你不會嗎？」

「我不會。」

挑起一邊眉毛，南宮面上浮現淡然笑意，卻只是愈顯冰寒。

「那麼，你肯為吾而死嗎？」

他滯了滯呼吸，長歎一聲，搖搖頭。

「不成。」

「哦？」

他望著南宮，面孔上有著令人如沐春風的誠懇。溫柔而清朗的聲線。像是允諾，又像是呵護。

「我若真是為你而死，你必會後悔自責。」

「我不會讓你傷心。所以我不會死。」

「南宮，更信我一點如何？」

南宮揚揚唇角撇出一個笑影，無限譏誚。伸手向雕欄外的密林一指，靜靜問道。

「你可知道，那是什麼？」

他順著南宮所指方向看過去，但見皚皚霧氣一團，左右不出十丈之距，不逸不散，仿若自有生命，悠哉遊哉，徐徐徜徉林間。

「那是什麼？」

他端詳甚久不明所以，難得好奇一番。

「桃花瘴。」

「噢？桃花——卿本佳人，奈何作賊？」他來了興致注目再觀，「可我原以為，世間並不存在桃花瘴。」

「人為所成。」

「雨雪霧瘴均是自然之選，如何人為？還是說，另有隱情？」

南宮面上無波，但一味閉口沉寂下去。他等了陣沒聽見回應，心知實情必定是難於輕易向外人所道，呼呼笑了笑便欲轉開話題，卻聽見南宮淡淡開口。

「那是毒。」

「吾之母親，上一任的翳流之主，為了實現一個承諾得到一個人的心，耗費一生巧智所制的毒。」

「她以為，這毒製成了，就會是她的桃花。所以名之為桃花瘴。」

「卻忘記了、縱然以無害花朵為表像，毒依舊是毒。」

「所以她死在自己的毒中。」

「你所來的地方不是有這樣的話嗎——因劍而生，因劍而亡。在翳流，這句話便是施毒者終為毒所噬。」

「而歷代翳流教主，縱然毒霸天下莫有可抗者，卻依舊敵不過自身的軟弱。所有人，最後都死於自己的毒。」

「我們、也只會死在自己的毒之下。」

南宮、他極盡柔軟的呼喚，換得對方自夕陽中回首而望；神色中，竟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萍生。你是吾的桃花，還是吾的瘴？」

目光碰撞到一處，恁的糾葛如絲。並非心無靈犀、卻只因彼此視線如幕，遮住密密心思海深天闊，終是看不清，摸不透，猜不明。誰也踏不出前進的一步，觸不到對方思緒中最深裏的一塊。

「南宮……」

為何自己的聲音聽在耳裏，卻是如此乾澀軟弱。宛如歎息。

「南宮，這條崎行之道，你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放棄麼？」

「既定之路，後退無門。」

「就算前方是註定的死路？」

「未來之事，誰可或知。」

他於是止了聲。南宮也不再說話。兩相靜立，只聞風聲颯颯，吐息綿長；天也蒼蒼，林也茫茫。

一人清晰沉穩的腳步聲漸漸靠近，他們同時轉過頭去，見到葛衣灰袍的醒惡者。

「惡者。」

「好友。」

和南宮彼此打過招呼後，醒惡者面帶深思的望他一眼，禮節性的頷首示意。

「那麼，吾與惡者尚有要務函待商議。」

南宮收斂起情緒，淡然吩咐。

「萍生，你傷勢未愈，好好休息吧。」

他只是點頭微笑。從來不知、僅僅微笑竟也會令身心如此疲憊。

待兩人離去，他重新審視林間白霧，慣然的悠悠笑顏，倜儻瀟灑中，終是不知不覺帶上分蕭索。

——你是吾的桃花，還是吾的瘴？

南宮南宮，你以為呢？

答案一早便已如此明顯，為何聰明一世的你，獨獨在此裝聾作啞，只當不知。

其實世上，原本便無什麼桃花瘴。

[ 此貼被seungho在2006-10-08 22:30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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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741)

1樓發表於: 2006-10-08 19:0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感覺不太一樣的翳流文呢。
既沒有一見鍾情糾纏不休的南宮教主，也沒有患得患失故作冷艷的萍生，
藥師倒還是一副沒什麽正經的欠扁模樣（順說動手能力也是少見的好XDD），
卻又和風雅殘狠結合得毫不突兀。

喜歡這個萍生。

結尾的瘴，似乎還當有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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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2樓發表於: 2006-10-08 21:3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霜風汝不會又挖了一半跑了吧……………………
黑綫看……
應該會有續篇吧- -+
認南宮也不錯啊- -+++
雖然如果是啊認，我比較傾向南宮認，不過倒過來也無不可。
越美麗越劇毒，用在兩個人身上都適合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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淼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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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

3樓發表於: 2006-10-09 06:48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to 藍郁香

謝謝親的欣賞~~轉個圈ing~-3-
前段時間南宮和藥師的文滿天飛，看多了覺得似乎有些‘框’出現……我就是想寫些不一樣的兩人，仍然是藥師的認萍生，和不那麽色令智昏的教主^^
一千人有一千人的哈姆雷特，當然也會有一千人的南宮認啦~~

to 黑洞

啊哈哈哈撓頭笑ing~果然被看出來了嗎？其實開始的時候是打算寫10節的，但是寫到6之後不知道爲什麽，這文就自己變成南宮方向的描述了= =
所以乾脆到5就結束藥師主觀，另外再開一篇教主當作補遺~~（目前還在草稿狀態，不過應該還是南宮認哦……）
所以我對天發誓，這篇絕對是完結了的~~人家是有道德有良知的好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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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10.06 【翳流桃花系列】桃花瘴（藥師）作者：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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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6 【翳流桃花系列】桃花瘴（藥師） 作者：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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