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1.22 吞赦·某种共死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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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thluc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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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樓主發表於: 2016-01-23 07: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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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2 吞赦·某种共死的可能性

吞佛童子是一個優秀的科學家，在人工智慧的領域無人能望其項背。
但人一旦接近某種極端，就會產生迷惘。吞佛亦是如此。
思考向來極端理性的他看著手下誕生一個又一個與人類無異的機體，總是會禁不住思考：人究竟為什麼是人呢。
想不出答案。
他的領域給不了解答，因為吞佛童子所做的，正是混淆人與機械界限的工作。
於是他翻遍了所有的宗教理論書和哲學書，但除開瞭解了一大堆沒什麼用的名詞定義外，依然毫無所得。
極端的思想拷問下，吞佛童子精神分裂了——他有了一個新人格，叫做一劍封禪。
這件事是在他失手殺了劍雪無名後才知道的。
那天一劍封禪照樣趁著吞佛意識熟睡後溜出來跟戀人——也就是劍雪無名見面。但鬼使神差地碰上了吞佛的好友螣邪郎。
看見萬年冰山獨來獨往的吞佛童子竟然和別人在一起用頗為親密的神態有說有笑，視力2.0的螣邪郎不由得揉了揉眼：這人絕對是污點吞沒錯，就算把一頭火山發染成了棕色，但那張苦大仇深樣的臉，他螣邪郎還從沒見過第二個。
於是滿腹狐疑的螣邪郎大大方方地走上前去打招呼，還難得地叫了對方的全名：“唷，吞佛童子轉性，捨得和人交陪了？”
下一秒，在劍雪無名和螣邪郎詫異的四目注視下，一劍封禪的頭髮剎那間變成了血紅，人更是痛苦萬分似的捂著頭低聲哀吟。擔心戀人狀況的劍雪急忙呼著“封禪”欲伸手扶住他，但痛苦掙紮的人突然抬起頭，眼中全是警戒的眼神，毫不留情地將靠過來的劍雪無名推了出去——剛下過雪的街道，路面濕滑，劍雪猛然被退開，失力跌倒，當場身亡……
後來吞佛童子因為精神狀態被裁定無罪，但他卻從此再眾人面前銷聲匿跡。
螣邪郎知道，吞佛只是把自己關在家裡不出門。本著關心前去探望，屋內的人卻只捨得用手機傳一條“我沒事。需要時間整理思緒”的資訊後就再也不作任何回應。
“呿，死污點，難得本大爺肯來看你。沒事就接著裝你的死，最好是某天真死在房裡……”
看著顯示器裏螣邪郎逐漸遠去的身影，吞佛童子伸手摁掉電源，繼續躺在黑暗的房間裡靜默。
官司結束已經十幾天了。
說實話，對於這整場時間，吞佛童子一點實感都沒有。
他不過是照常睡覺，突然聽見有人在叫他，醒來後便看見一個綠色的身影向自己而來，常年養成的不讓人近身的習慣使他下意識地做出防衛舉動，而後……一切都亂了。
那個叫劍雪無名的青年死了，自己還被查出來和他是戀人關係——雖然不是吞佛童子，而是“一劍封禪”。
把自己關在房裡，吞佛強迫自己去把一切理清楚。
很奇妙地，在一絲一縷地整理過往時，一劍封禪的記憶也逐漸回放。
那不是吞佛童子，也不是他的記憶。
一幅一幅在自己腦內上映的畫面，卻和自己無關，吞佛童子不帶抵觸地以旁觀者視角見證著一劍封禪和劍雪無名的一切。
不知這種重映過了多久，某一刻，它停止了。
吞佛童子想，這個和自己共有一個身體的人終究不是他。最少，一劍封禪和劍雪無名之間那種關係，他無法理解。這種世人稱之為‘愛’的情緒，究竟是什麼？
取而代之蔓延在吞佛童子心中的是一股莫名的焦躁。
仿佛一個人在電子顯示屏上看到相隔千萬裏的地方火山大爆發，明明和自己風馬牛不相及的事情，甚至大腦都不應該抽出資源注意到這件事，但看見之後卻無法不為之觸動。
吞佛無法再安靜地沉湎於孤獨的深思了，他必須做點什麼。
他造了一個‘人’出來。一個科學家的吞佛童子最完美的作品，一個除非打開它的胸腔檢查，否則根本察覺不出這是一臺機械的‘人’。
不用顧忌世間倫理和生產要求等等，吞佛童子只是放任自己當下的情緒，一次又一次地修改、重置，直到‘它’呈現自己最想要的狀態——那是一個淡金色頭髮的少年，額頭和雙頰有火焰似的印記，眉眼秀麗，安靜地躺在那裏讓人感到的不是死氣，而是平和。
軀殼已經完成，只差最後一步了。輸入最終的程式指令後，啟動電源，吞佛童子身邊就多了一個‘人’。一個……他最想看到的人。
鍵入基本的人類生活模式的行動指令後，吞佛躊躇了許久，最終沒有使用代碼，而是用方塊字敲入了“不要愛”的三字短語。和躺在地上的‘人’相連的電腦螢幕彈出對話框表示無法解讀指令。吞佛不去在意，‘啪’一聲扣上筆電之後，啟動了耗費自己長久時間的作品。
在那‘人’睜開眼睛的前一瞬，吞佛瞧了一眼電子錶。
黑暗的空間中，微弱的光芒組成四個數字——05:03。

等螣邪郎繞著地球轉了好大一圈再回來的時候，破天荒地收到了吞佛童子發來的郵件，說是有人要介紹給他認識。
揣著‘污點還沒餓死’和‘心機有人了，彗星要撞地球了’的感歎，螣邪郎一秒鐘都沒耽擱，讀完資訊的下一刻人已經到了吞佛家門口。
按下門鈴後，即可就聽見有人來應門的腳步聲，納悶於吞佛變勤快了的螣邪郎本來準備好好地“問候”一下門後的人，卻在看清來者面容後生生閉了嘴。
一個纖細美麗的金髮少年。仿佛人偶一樣的精緻，但周身充滿著令人安心的氣氛。面上的火焰印記更是跳動著令人心顫的生命力。
不知從何處傳來的吞佛聲音打斷了螣邪郎更多的感想：“是螣邪郎嗎，帶他進來吧。”
面前的少年點點頭，道了聲“請進”，螣邪郎從善如流地跟隨少年進入。
來到客廳後，少年旁若無人地屈膝踡縮在沙發上閉目養神，螣邪郎正想再好好欣賞欣賞美少年之時，餘光卻瞟到了驚世駭俗的一幕：那個吞佛童子，那個不要說自己會泡茶了，甚至根本連茶和咖啡是用不同東西沖泡而成這個常識都不知道的吞佛，居然托著茶杯從廚房走出來了！
還沒等螣邪郎從當機中恢復，吞佛童子腳步輕盈地繞過螣邪郎，將托盤放在桌上後，便徑直坐到了美少年的旁邊，將人往自己懷裡一撈，悠悠地開口說：“喝茶。”
螣邪郎覺得肺要炸：“喝你xx的茶，現在是怎樣，從哪裡拐了一個美少年之後刻意把本大爺叫出來放閃光？”
吞佛一派優雅，手輕輕撫著懷中少年的頭髮。
“他是我造出來的。”
“本大爺就知道你這個污點肯定是用了什麼手段才……不對，你造的？！”螣邪郎反應過來吞佛話中何意的時候，一時無言以對。
“對，我造的，但還沒有取名，想讓你代勞。”
螣邪郎“嗤”地一聲笑出來：“讓本大爺想名字？也對，像你這種人估計也只會取什麼奇怪的數字代號。”
“但是”，螣邪郎話鋒一轉，眼睛也上挑了幾分，帶了些嚴肅意味對吞佛說：“取名字這種事，就算養的阿貓阿狗也會有感情，何況你的這個情況。心機，你究竟怎麼想。”
吞佛童子低頭看著懷中不知何時睜眼的少年，吻了吻那琥珀色的眼後，他語氣平靜地回答說：“我想，他會是我的戀人。”
“啪”“啪”“啪”，螣邪郎一邊大笑一邊拍手：“不愧是心機啊，鬧完精神分裂之後想談個戀愛都這麼……與眾不同。”
玩笑歸玩笑，螣邪郎當下還是仔細地思索起來。不管少年是不是“人”，總該有一個和那樣難得氣質相符的名字吧。
打量著仿佛獨立於時空之外的兩人，螣邪郎有了主意。
“不如叫赦生吧。赦你吞佛童子免於孤獨老死的一生。”
“赦…生…”是金髮的少年喃喃低語。
吞佛童子扯出一個難得的微笑對螣邪郎道謝。

從那以後，消失已久的天才科學家吞佛童子重回公眾視線，身邊多了一個形影不離的金髮美少年。赦生童子，據說是這個名字。

又是飄雪的某一日，吞佛童子帶著赦生去了劍雪無名下葬的墓園——今日是他祭日。遠遠避開了其他前來掃墓的人，吞佛拉著赦生的手，靜靜佇立。
老實說，現在吞佛童子還是對在墓碑下沉眠的人毫無感受。
他還記得綠髮青年死前不可置信的表情，還能回想起屬於一劍封禪記憶中的一幕一幕。
但對吞佛童子而言，劍雪無名，是一個初見面就被自己錯手殺害的陌生人。
僅此而已。
突然，吞佛感到胸口一暖——赦生抱住了他。金髮的少年抬頭，琥珀色的雙眼注視著他：“吞佛，我冷，回家吧。”
“嗯，回家。”
吞佛將赦生摟緊了，在逐漸變大的風雪中往回走。

回家後，赦生的聲音出了些問題。原本溫潤的聲線變得嘶啞了。吞佛猜大概是某個部件受潮故障，替換之後就沒事了。這麼想著，卻生生止住了伸向赦生喉嚨的手……
一般，會有人因為自己戀人聲帶出問題了就用手術刀打開看看嗎……大概不會吧。
看著吞佛一臉苦惱的樣子，赦生問：“你很在意嗎？”
吞佛搖搖頭，手轉而向下捉起少年一縷柔順的金髮，用發尾去輕輕去戳赦生的臉頰。
看著又癢又急的赦生，吞佛笑了。
“不，沒事。”
沒什麼，赦生還是赦生。

晚上，赦生趴在紅髮男子懷裡問：“我有一句話不太明白，你能告訴我嗎。”
“嗯？”
“什麼是‘愛’，為什麼‘不要愛’？這三個字在我腦袋裡一直轉著，我不懂。”
夜裡光線太暗，赦生看不清身下人的表情，只覺得那雙萬年不變的眼似乎有一瞬扇動，然後是帶著體溫的大手將自己輕輕按向同樣溫熱的堅實胸膛。
“愛是很危險的東西。”
“今天那個人，他是因為‘愛’才死了嗎。”
“對，所以赦生不要愛。”
還有半句話，吞佛童子沒有說出口——不要愛，不要離開，永遠陪著我。

如今想來，有的話一語成讖。

新年的一天，吞佛童子拉著赦生去看日出。
他不知道赦生會有什麼情緒體驗，但他想讓少年體驗到人應該體驗的一切。
太陽還沒出來時，吞佛將赦生裹在懷裡靜靜等待。
看著懷中人似笑非笑的表情，吞佛忍不住問：“你想說什麼？”
突然一陣強風吹過，他只看到赦生的嘴巴張了張，風太大了，什麼也沒聽清。
這時有一個人追著被風吹走的什麼東西突然撞過來，吞佛一個沒留神，就那麼抱著赦生雙雙跌落下去。
墜落了好一陣，吞佛覺得五臟六腑都被撞出血了，最後一跌，兩人落在崖邊一塊岩石上，衝擊力太大，懷裡的赦生直接被震了出去，吞佛急忙去救，最後變成了一隻手拉著赦生，一隻手攀著岩石的危險狀態。
察覺到赦生在掙脫自己的手，吞佛怒上心頭，大聲吼著：“抓緊，你不要命了！！”
赦生搖搖頭，微微一笑：“我看得出來，你受傷很嚴重，拉著我，最後會一起落下去的。”
崖底傳來激流的怒吼，似乎是在呼應這句話。
沒等吞佛童子開口回答，赦生繼續說：“吞佛，知道我剛剛說了什麼嗎。”
“我不管你說了什麼！不准放手！”
“愛真的是很危險的事情呢。所以這裡，我該放手了。”
太陽出來了，照著少年臉上火焰紋仿佛有生命般地跳動。
“我說，我愛你。”那是赦生墜落崖底之前最後一句話。

吞佛童子最後獲救，赦生童子也在下遊被打撈起來——但那已經是一堆又一堆的金屬碎片。“遺物”被送至家屬面前，吞佛童子仿佛瘋了一般扒著什麼，最後攥著一塊晶片飛也似的離開了。

吞佛童子的房子發生爆炸後，螣邪郎是第一個到達現場的。
火已經基本熄滅，現場被轟得幾乎成為平地。
螣邪郎徒勞地在廢墟中找尋著可能的生命痕跡。
最後他只找到一個拳頭大小，上圓下尖的紅色東西。
小心地剖開之後，只有一組數字印刻在內壁——05:03
霎時，手中的物體開始融化，一滴滴血從掌間低落。
“哈，心機，這是你的心嗎。”
風聲呼嘯過，無人回答。

死的过程比麻木地活着痛苦只能乞望长梦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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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22 吞赦·某种共死的可能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