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0.29 【月无缺×戾祸/解天籁】白玉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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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17)

樓主發表於: 2022-10-29 1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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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29 【月无缺×戾祸/解天籁】白玉诔

Summary：
心照神交的刹那动摇，月无缺成为天地主宰。
*谪云一人论
*隐月all

　　01

　　九月鸣促织。窸窣颤着不成章的秋鸣的草甸轻轻托起一双裸足，露花半染芙蓉裾，帝女出神端详着明月下的繁枝草影，双膝压向地面，不顾那攀上云衣的尘屑，唤了半面藏在阴翳中的侍卫，这处鸣声最嘹朗，她压声惊呼，满将期待的目光投向先前讲“促织”的人，她的玩伴。

　　小邪，为我捉来。

　　这有些不合时宜，捉促织的人想。黑影熟练地，无声无息地靠近被那双杀人的眼锁死的一丛草根。秋虫么，夜不成眠的女眷向来只是听声响，针尖拨针尖的萧吟，教她们饮病含悲，裹一身十八披霞色的秋衣卧云吟死，或有虫儿栖身珍笼中作一只地上的黄鹂，却绝不会有女人企图用指尖摸它琥珀般的背翅。倘若落入男子栅中，便又换一番面貌成为争食同类的兵器，帝女有先天人的好耳力，俯首半夜终指出最似钟声凝然的一只，是他所讲最适合争斗的“上品”，但侍卫确定，帝女总不可能用这只将落入她掌心的鸣虫与另一只虫子相残，莫小邪了解帝女，就像……帝女的玩伴眼前似乎闪过什么，“自己”面对掌中耀武扬威的“斗将”，却对另一人说希望它不要厮杀而死的画面，那张稚嫩的面孔分明与自己一般无二，可他分明又心知这不起眼的虫子即或不今日死、明日死，也捱不过这秋百日。他只是恍惚了一瞬，莫小邪依次张开五指，露出被他用内元毫不讲理地压在掌心的近墨色蟋蟀，如记忆中最好的虫子那般生龙活虎。秋蛩被转移至帝女掌中，不需要任何压制就变得异常乖顺，宛若一名觐见的臣子般讷讷噤声了。帝女见状，又绽出与她芳容几乎形影不离的朝云破光似的笑靥，仿佛不需要任何理由。

　　莫小邪读不懂，他的心却在这一刻一如既往地明悟，他是了解帝女的，亦不需要理由，她不是女人，不是男人，不是任何人，无灭灵界的帝女与任何一个人都不同，就像……世主，她的父。他是如此诠释着。

　　不知何时，帝女的目光从掌心转移至皎若玉团的明月。

　　侍卫为帝女捉到的促织在两翅无声中悄然退场，帝女允许它跃离自己搭在膝头的手，不，或许她已根本无心关注这些。

　　月晕下，帝女衣上纱罩显得格外轻薄，像一层珍珠色的云雾笼罩她尚未发育开来的幼秀身躯。直至高空的云霭突然掩蔽月色，帝女伏膝草中的身形忽变得十分黯然，她的笑靥没能在眉梢眼尾停留太久。

　　守卫帝女的人脸色大变，红瞳凝月，像锁定草中那只秋蛩般死死锁住月上“云霭”。

　　遮蔽光的是一个人的身形，足够陌生，气息却不完全陌生。

　　月上身影渐渐近了，他离月愈远，便归还愈多月色，光芒又一梭梭回到帝女身周。侍卫急转的思绪排除一个又一个荒诞的可能，此时的无灭灵界不会被人入侵，靖玄岛正自顾不暇，何况正道么，还是被动防守居多，盟友倒或许有安全进入的方法，但总不可能是那劳什子隳魔帝子突然反悔来提亲——他不是都出家当和尚了……

　　距离越近，莫小邪越觉得空中那道苍白的身影气息熟悉到可怕，像世主，又不全是世主，玉色枝条盘起的半盔与世主最喜那匹缀袖的镂空荷边之风格大相径庭，世主之外的部分，来者举手投足间流露的沛然道蕴直指孕化天地的谷神玄根，如此外放的澎湃巨力已远超世主元功、等等，是了，谷神玄根，他早该想到的，世主作为天地主宰的一部分向来以精气神重聚为务，如今大功已成吗？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作为天地主宰的世主身上流露的气息如此像……师父？

　　帝女忽地潸然泪下。

　　身具皂识异能的无灭灵界帝女这一刻精神波动之大令莫小邪头痛欲裂。

　　父亲，你还在这里吗？

　　瞳朦，他一直都在。苍白的手抚上帝女额头，揩去她睫间绝无仅有的泪水，秘银珠帘下传出的却是另一个熟悉的声音。

　　歌舒莫邪箭步上前，却不敢再靠近展露于那只看似不施寸劲的掌下的帝女，只低头听候差遣。

　　师父。

　　他们有很久未见了。

　　望见昔日弟子明显流岀一丝戒备的陌生姿态，天地主宰不置可否，将手抬离了泪落芳尘的帝女额间，平淡嘱咐一句，像以前那样保护好瞳朦，便要折身离去。

　　徒弟无关紧要，也许心忖总须给帝女一个交待，神秘瑰异的苍白身影顿步，又添一句不必要的解释，你该相信我，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也为成全戾祸。

　　他这句话说罢后万籁俱籁。

　　仿佛万籁都无胆反驳天地的主宰。

　　帝女再度含泪的目光自此一直缀在天地主宰颈后垂下的一枚环扣白缎的银梭上，随那枚镀光的步摇跃动着，缩小着，弥散至无形。她依旧跪伏地面，膝关、裸足被结露的柔软草叶酥酥亲吻着，浸上一身寒意。苦境人惯将一切视作苦兆，秋声离怀，明月为砧，此际没有蛩鸣的世界，却似将霞端帝女拉回人间，陪伴她的只有曾为她捉来促织的玩伴，她的莫小邪。

　　帝女嗫喏唇间似轻轻吐出四字，但更像一声合景的太息，故如云烟散得渺远。

　　……道枢阿叔。

　　当时潦倒朱颜偃庭草，她不敢唤出声。

　　02

　　解天籁说，我在保护她。

　　玉枢丹桂不置可否，却被迫闻道枢继续娓娓道来，如果不是你我投身精气神合形，你以为戾祸还能以何为天地主宰力量的载体呢。

　　这么说来应该是我做替命鬼“救”了她，事已至此竟连这种血汗功德也要抢，月无缺闷闷想，无聊至极时心念转动却又流向，倘若有机会出去，还要将这消息传与丹青，解决过戾祸、解天簌这种首犯，再将那个帝女看得死死，天地主宰就再无合体余地，大劫也自然弭平了。

　　然而他此刻所面对的并非“以后”，而是被道枢禁锢在体内与昔日仇雠做狱友的当下。

　　戾祸蓦地笑出声来，他容色较帝女秾丽，如花唇瓣上却覆着一层非人的光泽，金铁般冷硬无情。世主破封以来月无缺几度会面，恼他恣睢情态为多，对这天地主宰元神化体的相貌却不全然留意，只记那一张仿佛凝固的芙蓉笑面五官依稀与故人重叠，只消一看便难扼心烧，如今形势所迫下难得和平共处一“室”，目光交错间终于品出几分突兀。太冷了。分化后纵已经世千载，这具神躯依旧似稚拙模样着众生七情的死物，比起他一双无缘的儿女，戾祸的笑无有分寸动人之处，直看得人心生惊惧，故而羞恼。

　　即使同作了阶下囚，沦为道枢融合天地主宰的备体，戾祸仍是气定神闲着与心冷神劳的月无缺截然不同，月无缺怀疑他根本没有恐惧这种情绪。

　　听进道枢一句不如不言的解释，这世主竟笑道，你向来待瞳朦不错，好友临阵倒戈与我翻履千年交情，到头来竟是为她么。

　　是为你。

　　道枢只言一答，教戾祸面上笑容应景地扩大几分，方要开口再说些什么在月无缺看来惊世骇俗的话，却闻道枢又添一句，以人世观念看来，如今情形，你我再做不得朋友了，莫要唤我好友。

　　这是一种奇特的感官，三人命运被迫糅合为一开始，占据主导的道枢便向两名失败者开放五感，月无缺所见是天地主宰眼中的世界，似与他醉后肉眼最朦胧的时刻亦无什么不同，可他分明还能同时“看”清这一片苍蓝心海，乃至直面戾祸那张惹人生厌的脸。天地主宰迤逦过冷石砌的回廊，四下寂静，直入无灭灵界世主的空旷殿堂内，环顾周遭的目光同月无缺一样陌生。世主还未被先前一句冷噎击败，是时开口道，你要住我的宫殿，睡我的床，继续帮我照顾女儿吗，好友，成为天地主宰的你依旧要成为我，这时我该讲一句，多谢？

　　天地主宰会回到玄牝之门。苍白影子招手，拂来一套细木排成的茶案，月无缺颇有几分眼熟，却认出并非玄牝之门那套，他眼见天地主宰行云般掂壶煮了水，与这方辉煌死寂的宫室格格不入，心下是经久不消的荒诞感。

　　好吧，祝愿你，戾祸依旧含着唇边散发虚假温度的两靥，咏叹般期许着，如若好友能可解放这片尘界，那你我便此生无憾了。

　　此生，月无缺有些讽刺地想，非人如戾祸这般，也会有他的一生吗，万物的一生是由生到灭，为肉身所役至皮囊崩毁，走完轮回中的一环，从未出生亦不会拥有永诀、更不曾拥有过“这一世”的肉身的怪物所历的一小段光阴，也能用“此生”来计算吗？

　　当是时雁分黯淡之云，风弄扶疏之月，无温的光穿过殿顶窗棂的镂花石格画在彩绘菱砖表面，为天地主宰雪白衣端添几注水银般的光泽，他掌间虚拢氤氲茶雾，弥散着珍珠色的光辉，坦然佇立月下的影子竟有些压抑的疯狂，这疯狂是如此冷旷，全然不同于人应有的狂热，不同于任何一种生灵，一点热意便足将昔日代天执剑的仙宿与眼前看似平静的天地主宰彻底区分开来。玉枢丹桂默念道，从一开始就非人的戾祸也好，抛下道门与那非人心照神交的解天籁也好，他们都疯了。

　　他终于意识到一点。能终结天地主宰“此生”的人只有自己。

　　举杯邀月，对影成三。无飨冷宴的开端，天地主宰对玄根之叶递出第二份邀请，讲道枢曾对玉枢丹桂宣说过的玄妙理想，前番无果，换得一席月无缺独有的冷诮，如今听客身所重牢，再无法于不耐时拂袖而去，就算有心反唇相讥也不得不将道枢诡辩听个彻底。

　　不可能这样听一辈子，月无缺无法想象，道枢所谓毁灭后再造的新世界中，只剩下他们三人在天地主宰的躯壳内聊到天荒地老的可能。

　　仿佛又一次勘破玉枢丹桂刹那间动摇的心神，天地主宰热心地安抚，不会有那种可能，若我当真实现重洗尘界的愿望，天地主宰那时便只是天地主宰了，你接受我，我便是你，不会再有如今这样聊天的机会，更可能的是尘界洗涤之后便不再需要第二个人族一般的天地主宰，我们投身天地，如同你的兄长，也不会有你恐惧的天荒地老。

　　你认识剑谪仙。他冷静地意识到自己的再度动摇，不过这有什么呢，谁都知道有关剑谪仙的一切都能使他动摇，但连剑谪仙本人亦无法改变他，月无缺是如此麻木地坚信着。戾祸当然熟悉造就他自天地主宰分体而出的剑谪仙，道枢也该知晓剑谪仙，道门不存在对仙宿一无所知的人，可此时天地主宰口中作为逝者的剑谪仙却被比作同他们一般的存在，这使月无缺八成已不复存在的胃被冰锥捏作一团，再度彰显它虚幻的存在感。

　　但他抓住了。

　　剑谪仙的“死”，是玉枢丹桂至今唯一无法触及的过去。

　　苍白的手将琥珀液成注洒向茶案扇隙中，他可以用煮沸变色的热汤温润唇珠，但天地主宰似乎认为自己如今已不该饮下这些。冰冷的宝殿并未因在此停驻的身影而平添几分生气，故他离去时显得如此自然。剑谪仙的问题怎么不来问我，月无缺挥退趴在耳边吐息的戾祸，挑眉反问，被封印至今的一道残缺元神又能知道什么。他们无法伤害彼此，甚至无法拥有真切的触碰，月无缺只能冷顾这个一直以来被他称作戾祸的敌手无法读懂他的抗拒般笑颜不改，我为何不可能知晓，我是剑谪仙至死无法歼灭的对手、无可改易的未来，我拜访过与他同归于尽的血鲲鯩，我确认了他之延续的永灭，你何以断定我不可能知道什么？世主的笑令玉枢丹桂如坠寒窟，本该无知无觉的幻身眼前更一片模糊刺痛。

　　你——

　　他在冥冥中捉住一个答案。

　　仙宿的问题我们可以以后再谈。一道无形的风将苍蓝深处的戾祸倏忽拉远。天地主宰款行间踩过月光萋草，月下帝女与她的侍卫已不见踪影，道枢用渺茫的声音谈论着帝女，说她是位不应生在旧世界的孩子。月无缺匆匆道，我不想知道戾祸女儿的故事，告诉我剑谪仙的一切。道枢继续自顾自地讲着星霜屡变，诉说苍老的苦境与尘封的无灭灵界，诉说代表终点的玄牝之门，他道，你既然已在玉川仙境停驻经年，便也无须在意这一时之差，等到玄牝之门，我所知晓的的一切，在玄牝之门你也会自然拥有。

　　等到与你融为一体吗，玉枢丹桂几乎要冷笑出声，你不会成功的。天地主宰有些无奈，他真切疑问着，为什么呢，我愿意接受幽明无明，接受他的宏愿，也愿意接受你，接受你的感情与无私，甚至愿意接受你心中存留的有关剑谪仙的一切，但是你为什么会这样固执地拒绝我们，连尝试的步伐都不愿迈出分寸？难道月无缺余下的一切仍能让你这般留恋，你还拥有什么无法放弃的牵绊？

　　他这样堂皇诚挚的疑问令月无缺荒诞感更甚，终只能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们的一切我都不能接受。

　　天地主宰说，可你知晓，每一个人的命运自有定数，如剑谪仙，如你，如我，你必定于此刻承受命中的第三劫，直至劫尽命终，无有例外，除非你不再是月无缺，如同剑谪仙不再是剑谪仙，我不再是解天籁。我不理解，作为月无缺就此而殁，与成为天地主宰改写此间错误的一切，你为何会坚持前者？他轻轻说，当你成为我时，其实月无缺的一切也不是那么重要了。

　　他大概是一个人在玄牝之门待了太久，脑子与口才都变得有些问题，月无缺想，不像我，幸好还有一个琴心常跑来斗嘴，这一次就算感谢剑谪仙了。

　　他开口纠正道，这是一个伪命题，道枢。

　　去玄牝之门吧，玉枢丹桂忽地收敛起对过去、现世一切未知的所有渴望，近乎疲惫地开始期盼起那个可能的结束。末夜的月光洒落天地主宰周身，反映出月光的本色，白得有些凄冷，似这片苍蓝心海，浩渺到令人失温窒息。月无缺沉溺其中，却感受不到几分冷意，有一簇黯淡的火在他神魂深处蔓延着。

　　若一切皆如命定的终局，他将带着这簇火焰一同熄灭。

　　

[ 此帖被小乘風在2022-11-01 14:24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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