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04 【史俏】白鹿青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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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7-04-04 23: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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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04 【史俏】白鹿青崖

*清明节发刀
*逻辑混乱

【史俏同人】白鹿青崖

（上）

“爹亲，”梦里，有谁在殷切地呼唤着他，唤他爹亲，“爹亲，求你......别忘了我。”

史艳文在睡梦中皱起眉，似乎在为那几近泣血的喑哑嗓音而感到几分奇妙的情绪；那是，心痛？下一刻，他缓缓睁开眼，在深重的黑暗中感受到一种寒意，深入骨髓，如同腐骨之蛆一般让人颤栗。

为何会那般心痛？梦中那杜鹃一般悲鸣的言语怎能如此刺入他的心扉，明明记忆里毫无痕迹......史艳文长叹一口气，百思不得其解。他望了一眼窗外熹微的晨光，索性起身洗漱了。

他整理好身上白衫，束起黑发，温文儒雅的史君子在跨出山庄前下意识看了一眼庄内，恍惚间似乎看到内中草木扶疏之间，有白影一闪而过，再看却又并无异状。

驻足半晌，他自嘲地摇头，关上了庄门离开。他走下山去，太阳在他身后升起，驱散了黯淡的天光。

史艳文原本家境优渥；史家世代书香门第，只是传到他这里人丁凋敝，爹娘去得早，家里只剩他与同胞兄弟史罗碧两人相依为命，两人十五岁以后，二弟便投身江湖，但他却仿佛文曲星高照，满腹文华，落笔生花；史家大公子年仅十七便被御笔钦点为状元郎，当年游街时满京城花影摇曳，春风十里都是他丰神如玉的身姿，不知叫多少怀春少女失了一颗芳心，叫人艳慕。然而不过半年，他便辞官回乡，隐居在无人居住的老宅正气山庄中，平时只到山下当个普通的教书先生。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今日，正好教到古诗十九首；史艳文领着堂上一众小童诵读诗句，哪知越读越是声音低微，最后竟是低不可闻，淹没在孩童清亮的颂声中。

——为什么，读这诗句会令他又感受到与那梦中相同的痛楚？他捂住心口，低眉思忖。这痛仿佛是刻在他心上的印记，在不断提醒他，有什么最不该忘掉的东西，被他忘掉了.....

是什么呢？史艳文整理好心情，重新讲解起书上的诗句，心里却一直萦绕着这个疑问，难以排解。

暮春的山间，花草长势喜人。史艳文本是不爱侍弄花草的，但他回到老宅以后，却不由自主地在山庄里种下了一大片薄荷花，大部分是白色，中间点缀着些许粉紫色，星星点点，笔直的花茎立着，花朵也是小小的，但很多，互相拥簇着，染成一片花海。

史艳文回到山庄中后，习惯性地先走向了这片花田。他也说不清为什么对这花儿这么上心，明明并不受他喜爱。

就像他也想不清，那噩梦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做起的。

绕过一座小亭，便到了薄荷花田；风声拂过，刮起正是花时的白色浪潮。史艳文眯起眼睛，静静看着眼前这称得上赏心悦目的美景，眼角余光突然瞟到某处异样——花海深处，有什么东西随着被风吹倒的花茎分开而显露出来，那是.....一座石碑？

这片花田是他亲手种下，为何他的记忆里对这石碑毫无印象？

史艳文疑惑，分花往深处行去。到了深处才发现，这并不是一座孤碑，而是一座墓碑——矮矮的墓碑后，有一个隆起的土丘，那还没有花茎高的墓碑上，深深刻着一行字：“俏如来之墓”。字体遒劲，入木三分。

史艳文张口结舌，站在这小小的坟茔前，几乎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强烈情感击垮，心脏又传来剧烈的疼痛，痛得他弯下腰去，忘了思考这坟墓究竟是如何出现在他的山庄里，明明从前并未见过。他只觉得心痛，痛得几欲死去，仿佛有谁在他耳边啼血，往他的耳中灌入一句句哀求：“爹亲......”"别忘记俏如来，爹亲，求你——”字字都似乎能渗出血来，撕扯着史艳文的神经，把他折磨得跪倒在地，他奋力地喘着气，仿佛不能呼吸，他几乎要晕过去了，紧咬的齿缝间挤出一个破碎的名字：“俏......如来”

如同风暴一般的情绪将他逼得几欲崩溃，然后一线清光突然映到他面前的土地上。

史艳文勉力抬眼看去，却如坠梦中——一只纯白的，裹着清光的鹿，不知何时从那矮矮的墓碑后走出。它的身形几乎与人一般高，一对光滑的角自然地伸展，全身包裹着匹练般的白茸，它的肌体矫健而修长，当它从墓碑后走到史艳文面前时，奇迹般地使后者所有的痛苦尽数消弭，那朦朦清光洒落，一双温润的眼瞧着这略显狼狈的书生，史艳文愣怔地看着它，这一双眼睛浑然不似走兽之属，如人一般温柔，看着他的时候，还带着湿软的孺慕，仿佛久别的游子终于看到思念的父亲——父亲？史艳文不禁被自己的联想吓了一跳，微微晒笑，站起身整理了一番衣饰，转眼又是一位佳公子，对着这与他一样高的白鹿躬身一揖；

“在下史艳文，今日相救，万分感谢。”他施了一礼，抬起头却犯起了难，不知该怎样称呼这如神如仙的白鹿，“唔，鹿大仙？”听了这不甚好听的称呼，白鹿似乎楞了一下，看着史艳文的眼里仿佛又有嗔怪，也没有如何抗议，只低头用毛茸茸的鹿角蹭了蹭他的腰，便默默忍下了这个微妙的称呼。

后来，史艳文便常常能在花海深处见到这只美丽的白鹿，每次去的时候，它都趴在墓碑旁边，只用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一身白衣而来的史君子，只要有它在，那墓碑似乎便不能影响史艳文的情绪，每日回房睡下以后似乎也不见了那噩梦，白鹿周身朦朦的清光洒在他身上，只让人觉得舒适而安心，史艳文渐渐去得勤了起来，每次去的时候，都爱带着一卷书籍，风采卓然的青年对着白鹿席地而坐，相对无言，只品岁月静好。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时至盛夏，史艳文在烈日下坐于墓碑旁读书，一只巨大的白鹿卧在他的身边，朦胧清光笼罩四周，让那毒辣的日光投不下半分热意，文人惬意间，念起书页上一段诗句。却不知，他身旁的白鹿听了这句，竟似受惊般抖了一抖，湿润的眼里瞬间满是惊惧，好险没让史艳文察觉，但它摇了摇头，站起来退了两步，也收了那近乎深情的目光，转头晃了几晃，消失了。

史艳文被它的突然起身惊到，回首四周，却再不见那白鹿了。

这天晚上，史艳文又一次做了梦。

梦中深秋九月，木叶萧萧，漫天苍黄，似曾相识的山庄里，有两个模糊的人影对坐，一者白衣黑发，一者白发僧侣，史艳文朦胧间，只听得那僧人双手合十，低声道“爹亲，俏如来这便要走了。”声音清朗，竟是个少年白发的，俏如来，难道就是那墓碑上的那个名字？史艳文对这少年竟是很有好感，只这么一想，不由得心里就疼了起来.....他看起来是这么好，合该受尽这世间宠爱的，端方的史君子第一次对一个人有了这么明显的偏爱。

俏如来保持着合十的动作，一动不动。他对面的那个黑发人也长久不动，时间仿若凝固。

秋风漫卷，枯叶瑟瑟地被吹到脚边，黑发人突然悠悠吟诵道：“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史艳文听着这声音，却没来由的觉得耳熟，同时，一阵久违的心痛伴随着一股对黑发人的厌恶席卷而来，叫他不知所措。君子君子，他对这种明显的厌恶非常陌生。

“.....采之欲遗谁....”俏如来沉默了许久，接了下去，声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黑发人声音沉郁，带着压迫。

“......”俏如来又沉默了更久的时间，史艳文几乎都能看出他的身体在止不住地颤栗，他缓缓地，恍惚间仿佛撕裂了喉咙一般，“不”

“不，爹亲.....我不知道了，我不记得最后一句了.....”他摇着头，仿佛这样就能逃避什么深重的压力，他固执地拒绝念出最后一句诗，似乎在拼命守着他手中的最后一点希望；明明是蒙了一层雾的景象，史艳文却奇迹般地，看清了那少年的眼神，纯然一股天真气，如同初生小鹿一般纯净的，却点着明明白白的黯沉。

“精忠.....”黑发人叹息一般，念出一个名字，轻柔的声音，落在史艳文耳边却仿佛惊雷炸响，一下将他惊得双目睁开，离开了那诡异的，沉甸甸的梦境。

史艳文急促地喘气，梦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熟悉，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一线朦胧的清光突然从窗外流水一般泄入室内，史艳文盯住了那一方窗口，一点白色的影子映出来，那双纯然温柔的眼眸悄悄探进，正撞上史君子深沉的黑瞳。

“你......”史艳文感受着额上的冷汗，凝望着那双入了梦里的眼，斟酌了语气，小心翼翼道，“你是，俏如来？”

那白鹿怔住了，清泠泠的眼里一颤，突然流露悲色。

它转身，消散在了夜里。

（中）

深冬时节，正气山庄也不免铺了一层薄薄的银白，薄荷花早谢了，庄里只剩荒凉景象。史艳文拢着披风立在花田旁的小亭里，望着只剩叶茎枯干的丛丛掩映间，那一座已然荒草丛生的孤坟，那黑沉沉的墓碑上，俏如来三字，仍然如同泣血，字字刺目。

白鹿自那一夜便了无踪迹，无论史艳文何时再徘徊于墓前，那清光都如同烟云，再也没有出现过，而那噩梦，也似乎随之消失了；一切都好似黄粱一梦，无从寻觅。

不，那并不是梦。史艳文非常清楚，这一座孤坟不曾消失，时时提醒着他当初的一切。曾有一只极美丽的白鹿，破开黯夜向他走来，它的双眼湿润而温柔，望着他的时候仿佛在凝望着求而不得的情人。

定是求而不得的，否则又哪会时时含着悲伤呢？

（下）

史艳文又做梦了。

楼台亭阁，一树梨花纷纷，场景是熟悉的正气山庄内，他惊觉自己手中拿着一卷书页，正坐在梨树下的小几前，而眼前，站着一只白色的小团子。白发白衣，厚重的纱衣裹着矮矮的身躯，配上粉雕玉琢般的面容，活生生一只白团子；他倔强地立在史艳文面前，小小的身体站得笔直，面上是他极力掩饰的委屈神色，却在那双眼睛里毫不伪装地显露了出来，只叫史艳文看得心头软成一片。

“爹亲，精忠......想修习您的纯阳掌！”史精忠软糯的嗓音透着坚定。

史艳文感觉到自己这个身体动了起来，他矮下身，抱起了这个强装镇定的小孩。“爹亲明白精忠的心思，想早日为爹亲分忧，那精忠，要先长大哦。”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带着笑，这是听了二十几年的，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声音。史艳文抬手拉起小孩脑后的兜帽，白底黑边的大兜帽被拉起，几乎盖住了史精忠整个小脑袋，“精忠的体质不适合修习纯阳掌，爹亲肩上的担子也不需要你这小身子来扛，我的精忠啊，只要当爹亲的儿子就好。”

他笑着看着小孩粉嫩的耳尖渐渐红了，“精忠莫不是害羞了？”却被小孩推了一把，挣开他的拥抱颠颠跑走了。他只笑着摇头，“精忠可要记得刚才教你的诗哦，下一次回来，爹亲可是要考校的。”那孩子停了停，大声回答：“精忠会的，请爹亲放心！”

画面一转，原本还沉浸在父慈子孝的天伦中，史艳文抬头却看见一扇门挡在身前。他还未有任何反应，只见那门被缓缓推开，露出门后檀香缭绕的神龛，和一身白色袈裟，低眉敛目的少年僧侣。

他提步上前，握住少年的双肩，或许是力道大了，惹得少年抬头望他，眉间一抹红痕，美丽却又刺目。史艳文又惊又喜，这少年面目，不正是那白鹿的魂灵，俏如来？只听得自己的声音沉声道：“你真正决定了入这佛门吗.....精忠。”......原来，这便是俏如来真正的名字吗......史艳文听得自己心中苦涩的回声，那么，自己现在正是他父亲的角色，难道.....

史精忠，抑或是俏如来抬眼对他温柔一笑，声音温润却坚定：“爹亲，你既然已经发现了，又何必逃避？你该是明白的，我为何如此”

“是，孩儿已经决定了，此生遁入空门，青灯古佛，为爹亲，为亲人祈福。”

少年眉间的红痕越发鲜艳，俏如来的笑容未变，史艳文却听到他的声音响彻耳边，无来由地知道，这是少年未出口的心音

“爹亲，俏如来此生，绝不会让这感情有碍于你，就让我带着这一身罪孽，常伴青灯，以作偿还。”

没有想象中的震惊，史艳文发觉自己仿佛早已知晓，没有一丝意外震动，感觉到自己抬手轻抚少年美若好女的脸庞：“那爹亲，会尊重精忠的决定。”拂过眼角的指尖似乎有了一丝湿润，史艳文稍稍一顿，仍是转身离开。他没有回头，但史艳文耳边仍传来少年不曾停歇的心声：“爹亲.....俏如来多希望能与你相伴一生”

“爹亲，如有下一次与你对谈赋诗，我仍是不会接那最后一句”

“爹亲，我知你即将远行。”

“爹亲，此一别山高水远.....只求你.....别忘了我”

史艳文附在这身体上，未曾回头，但又奇特地知道，身后高墙门院深深，掩映着那檀香里的玉一般的少年，定是在痴痴望着他的背影，泪如雨下。

倏尔身体一轻，史艳文才发现自己脱离了那具身体，如同幽魂一般浮在空中，他转去自己附身过的人面前，果然看见一张与自己一般无二的面容，黑发白衣，清俊君子；他苦笑，这应该便是自己的前世吧，可笑两世儒生，竟不知何时，负了一颗真心。

他似乎不能离开前世的周身，也无法从这似真似幻的梦中醒来，便随着前世一路奔波远行，平息祸乱，侠义仗剑行遍天下，看着这前世的自己一路行去，被世人或尊敬，或厌恶，或拥戴，或恐惧，这是一种很奇妙的体验，书生史艳文明白，这是自己，却也不是自己。他曾好几次看着前世在夜深人静之时，拿出行囊深处的诗集翻阅，每当他读到古诗十九首，总要跳过去不看，就明白，自己也曾是真正在意了那孩子的深情的。只不过，那一份在意，却抵不过他内心坚持的伦理纲常。

后来，他回到了正气山庄。又是一年春深，这时的正气山庄还没有那一大片薄荷花田，只有一树梨花绽放，似乎看见树下白衣人转头望他，一笑如春水，再一看，又不见了。

史艳文再来到那座寺庙前，远远望过去，却看见一寺白幡，唱灵声环绕，满寺僧人端坐，低眉敛目，满面悲悯。

那是，在做何人的往生法事？僧人的经文在一遍又一遍念诵，幽魂的眼睛一眼望去，只看见最高的那一支白幡上血光缭绕，光芒闪动似在挣扎，却也在经声中渐渐微弱下去，一点一点褪色，直到褪至银白。

再后来，前世的他失魂落魄回到庄中，手里只捧着一坛骨灰。史艳文却不能平静下来，他看见了，从那不甘的血光中。

俏如来，他那有着不伦之情的长子，在他走后，每夜在佛龛前长跪不起，白日里也只是沉默地修习课业，古井无波，死寂清冷。直到一个初春的早晨，他离开寺里下山采买，路经一座学堂；孩童清脆的嗓音在诵读：“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他便停住了脚步，驻足聆听，俊美的脸容上含着笑，仿佛是想到了什么最美好的回忆，然而他又不敢听完似的，下一刻便匆匆走了，一朵薄荷花枝勾在他的衣角，叫他发现了，也就笑着拈起来，温柔地握在掌心，轻叹道：“爹亲若想起当年景象，想必也能会心一笑吧，甚好。”“爹亲，俏如来.....真的很累呢”是笑的模样，让他整个人都仿佛笼上了一层光辉。

那天晚上，他将薄荷花带入了佛龛，一盏长明灯，满身尘埃苦，俏如来跪坐在佛像之前，清明的眼望着窗外月华，低声念了一句，再抬起头，仍是笑了，只有眼角泪滴流淌，他微微闭上眼，睡在了月光之下，再不愿醒来。

他应该也是不甘心的吧，不然又为何魂灵会徘徊不去？

死前所念为何？不过是曾经最恐惧一语，但在这决定了放开的当下，也似乎没有那么怕人了。

同心而离居

忧伤以终老。

爹亲，下一世，我们且放白鹿青崖间可好？愿我梦里，山水纵横，相伴到老，只是不要，再这样遗憾了。

前世的史艳文将少年仅剩的余灰埋在了正气山庄之内，那么小，只堪堪隆起一层薄薄的土丘。他长久地凝望着这单薄的孤坟，那么小，那么瘦骨伶仃，就好像俏如来一直以来在他面前的样子，可爱，可怜，可悲，可叹。他为俏如来立了碑，忍着悲伤，以及一些不能言明的情绪，他只在碑上刻了五字“俏如来之墓”。本应是刻“史艳文之子，史精忠”的，但他最终却没能下手。或许他也明白，史精忠从来不愿只有这个身份。他也不敢再去到这孩子的墓前；到后来，那小小坟茔，也就似乎与史艳文毫无关系了。只是每到月色明亮的晚上，他总是夜不能寐，每每梦中惊醒，也就是望着匹练月光，无人知他内心的想法。

就像他入梦的突然，史艳文的醒来也毫无预警；前一秒，他还在看着那一方新坟，下一刻，他便回到了自己的床上，睁着双眼，望着窗外夕阳，昏黄天光洒落在房内，他突然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的界限，只觉得那一切才是真正的人世。他起身出门，往薄荷花田走去，站上小亭远望而去，一片荒凉景象，只有墓碑沉默无言。

为何会在意薄荷花？或许是因为，薄荷花的花语，是他内心最深的想望

愿和你再相遇。

天光开始黯沉，黑暗吞噬了大地，史艳文转身走下小亭，恍惚间听见身后有人呼唤，转眼回望，仍是只有那一座孤坟，卧在伶仃草间。想起当年白鹿花间信步而来，一身光辉，如同前世故人，史艳文相信，这是那孩子多年徘徊不去的执念，如今追随他而来，想要将当初一切，尽数还他。他回头，似乎想笑一笑，但终究笑不出来，眼眶却慢慢红了：执念已了，魂魄消散吗....哈，我的精忠啊，爹亲还能去何处寻你？

白衣人走过花田边，衣摆在风中漫卷，他在月色下曼声长吟：

涉江采芙蓉，兰泽多芳草

采之欲遗谁，所思在远道

还顾望旧乡，长路漫浩浩

同心而离居.....忧伤以终老。

风声响彻在寂静的夜里，和着随那人远去而逐渐细微的颂唱，泠泠清脆。仿佛有少年人温润的嗓音在相随咏叹，一如当年，山庄梨花树下的白发少年执卷苦诵。

“为何不愿接这最后一句？”

只不过是因为，这对于情爱中的人啊，太过悲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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