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12.06 [赮戩]荒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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漁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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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12-06 18: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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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6 [赮戩]荒城

管理提醒︰ (妃茗) 標題的CP為網路用語，請修改~ (2015-12-06 19:46)

应该算無配对……架空。昨晚翻《飲水詞箋校》時，看到了《南歌子•古戍》一詞，心有所感。
——————
塞外荒涼之地，黃沙莽莽，風刀割面。一身落拓的行者在無際的沙海中踽踽獨行。
艱難地翻過又一道沙丘，赮畢缽羅扯了扯厚重的兜帽，抬眼看向前方在漫天黃沙遮掩下的斷壁殘垣。「呼……看來就是此處了。今夜就在此落腳吧。」
之前聽聞赮畢缽羅欲前往傳說中的龍城遺址，嚮導大驚失色，極力想打消面前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的危險想法：「少年仔，那處去不得，去不得啊！當年的血禍你清楚，現在那處地方仍有魔影作祟！每到深夜，就有妖邪出沒，血鴉巡邏，旅人遇上只有死無全屍啊！龍城當年雖有『塞上明珠』的美譽，那番戰亂之下，除了一片焦土，哪會有什麼寶物剩下呢！聽老人家一句勸，莫為了那無稽之談枉送了性命呀！」
赮畢缽羅決定了的事，是不會輕易動搖的。
嚮導苦勸無果，只得無奈一嘆，為赮畢缽羅指點了一下方向，留下乾糧與水回返村落了。

赮畢缽羅抬頭看著面前高大卻殘破的城牆與坍塌了一半的城門，不由嘆息。這片廢墟在沙丘上遙望時，便能感覺到它的廣闊，現在走近一看，只覺滿目凄涼。雖然這古城的殘骸已半數被黃沙掩埋，但暴露在外的殘牆斷塔仍堅持屹立於地表，好似無聲哭訴著當年的慘禍與歲月的無情，讓眼見之人不由心生一陣悲慟。
眼前雖是殘敗頹然的凄慘景像，但遺留下的綿延的牆垣能讓人輕鬆地聯想出這龍城當年恢宏壯麗的盛景。在族中老人的追憶中，龍城當年的富庶繁華可稱人間奇蹟。城中遍植佳木，蔥蘢茂盛；四季奇花綻放，芳菲滿城；更有一龍泉，其水甘冽，人畜飲之，百病全消。金磚鋪道，白玉作牆，市列珠璣，戶盈綺羅，香車寶馬充塞大街小巷。各地慕名而來的商販讓這座古城每日都熱鬧非凡，人間罕見的奇珍異寶盡數匯萃……可惜，一切都已經湮沒在歷史洪荒之中了。

是的，赮畢缽羅是龍城遺民的後代。
龍城的一夕覆滅，只能說是天意作弄。
百年之前，沙漠中突然出現了一支極為兇殘野蠻的部族。族中之人儘是力大無窮，性情殘暴之輩，更有以為人食的駭人聽聞的惡俗。他們一路南下掃蕩，所經之處奸淫擄掠、無惡不作。受難的城池屍骸遍野，雞犬不留，盡成焦土。僥倖生還下來的人，也被所經歷的慘事嚇得缺心失魂，口中除了哀嚎慘呼再無其它言語。
這樣兇殘的蠻族很快就抵達了龍城。
然後，止步於此。
這讓人心安的結果，伴隨的是令人痛心的代價。
繁華的龍城覆滅在兵燹之中，僅有提前撤出的老弱婦孺與一支護衛的精兵流亡至關中。
當日的慘況已無人知曉，只有數道傳說流傳。
傳言，當年，龍城的精兵與城外的蠻族戰得血肉橫飛；傳言，城主重傷，士氣驟降，糧草耗盡，龍城兵力漸漸不支；傳言，城破，殘兵敗將引火焚城，自刎以殉；傳言，城主肉身入魔，一人一戟迎戰囂狂蠻族；傳言，蠻族被盡數屠戮，城主龍戩也血戰而亡……

古戍飢烏集，荒城野雉飛。何年劫火剩殘灰。試看英雄碧血、滿龍堆。

而赮畢缽羅也是因流言來此。
赮畢缽羅成年後，便離開族中外出遊歷。行至邊塞時，聽到了這樣的流言——昔日肉身入魔血戰而亡的龍城城主死後魂魄仍在龍城中巡遊，凡是入城的旅人在夜晚就會被他當作當年入侵的蠻族屠殺……
我必須去看一看。赮畢缽羅這樣對自己說道。若真如此，英魂不應蒙塵，我定要助城主從無盡的殺戮中解脫。這是我們一族的責任。

赮畢缽羅步入城中，才走幾步，便覺腳下踢著了硬物，彎腰一探，竟是一骷髏頭，連忙甩開。「哎，真夠晦氣的！」他擺了擺頭，心中默頌往生咒，繼續前行。等走到了大約荒城中心之處，便尋了一處能遮擋風沙的矮牆，就地安置了下來。
入夜，赮畢缽羅被籠罩周身的森冷殺氣與起伏不斷的鴉啼驚醒。
「！」就地一滾，赮畢缽羅躲開了直刺而來的戟尖。他翻身站起，定睛一看，只見一道高大的黑影立在自己之前休息的矮牆下。眼前突地一花，黑影已消失，赮畢缽羅只感頸後寒毛倒豎，忙飛身一躍，躲開身後凌厲地一刺，隨後極速抽刀回身一擋。
「當！」「當！」「當！」「當！」赮畢缽羅只覺眼前之人出招迅速、兇狠。一鉤一刺直指要害，數招之間，自己已在鬼門關外打轉了好幾個來回。若非自己功夫過硬，只怕此刻這遺址中又要添一具新的屍骸了。
借著來人兇猛的一挑，赮畢缽羅後退數步，與對手對峙。這一次，在月光照耀下，他終於看清了方才與自己打鬥之人的全貌。持戟之人半身隱於黑霧中，身披玄甲，身材高挑，龍首兜鍪覆面，只露出一雙充斥著血色凶光的眼晴。此人周身鬼氣森森，顯然不是活人了。
「請住手，我非敵人！」
意料之中，來人並不聽自己的話語，依就猱身而上，長戟猛刺。
赮畢缽羅為免再引出來人凶性，不願傷人，艱難應付。
這樣纏鬥了數個來回，赮畢缽羅漸漸不支之際，耳邊傳來粗嘎刺耳的鴉啼。忽地，他額角一痛，原來是被暗處飛來的烏鴉趁隙叼啄了一下。被這樣一打攪，赮畢缽羅一時不察，隨後只覺肩膀一陣劇痛，血濺三尺。
糟糕！赮畢缽羅暗道不妙。
然而，玄甲武將在舔去濺在手背的鮮血後，驚疑一聲，停下攻勢。
「你是……我的族人……」沙啞的聲音從玄甲下傳出。
「是，請問，您……您是龍城之主嗎？」
「離開……你不應在此……退至我身後……敵人交我……有我在……無人能傷你……」玄甲武將長戟一橫，做出守護的姿勢。
赮畢缽羅只覺眼中一熱：「城主，請清醒！一切……一切都結束了！」
「莫怕……莫放棄……有我在……無人能越雷池……」
「城主！」赮畢缽羅走上前，握住了龍城城主持戟的手，「蠻人已經全被你殺死！請停下來吧！」
「你說……什麼……」城主眼中血光一氳，但又快速聚了起來。
眼見面前之人又要身陷殺戮過往，赮畢缽羅忙出聲吒道：「快清醒！城主！百年已過，人事已非！」
城主怔住了。
「已經過了百年了，一切早已結束了，城主，清醒吧……」

鴉啼驟止。
靜默了片刻，沙啞的聲音再響起：「原來如此……」
赮畢缽羅驚見城主周身玄甲化為一陣黑霧消散，露出真容。
原本，赮畢缽羅以為，傳說中以一夫之力屠盡蠻族的龍城城主是一位猿臂蜂腰、昂昂八尺、豹頭環眼、燕頷虎鬚的威猛壯漢，不料他只有「身長八尺」猜對了。
卸下戎裝的城主是一名俊秀至極的美男子。
一身玄黑飾金紋的王袍，身材頎長，雪膚銀髮，面容清癯——容長臉，遠山眉，丹鳳眼，鼻樑高挺，嘴角帶笑。若非眼神凌厲、眸中猶存血色，簡直可以稱得上仙姿絕色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你說……百年已過。」
啊，聲音也很有磁性……赮畢缽羅微一愣神，忙回道：「城主，我所言不虛，當年你已殺盡蠻人，戰事在百年前就已經結束了。」
「那麼，你是……」
「我是當年戰前遷出的龍城居民的後代，現在我們一族人定居關中。」
「是嗎……」
「城主，我來此，是聽聞你英魂未安，仍陷於過往殺戮之中。當年我們一族深受你恩惠，今日合該助你解脫……」
「解脫？哈哈哈哈……」
龍戩腦中又現出往日的慘象。
被蠻族屠戮的士兵的頭顱被斬下，挑在長槍上。
陷入蠻族包圍的愛將被剁成肉泥。
糧草斷絕之後，臣下割下腿肉煮成肉粥哺喂重傷的自己。
城破之日，倖存的兵將焚城後齊齊自刎。
一城之相對著已然斷氣的自己叩頭：「士為知己者死！來世……再做君臣！」說罷自戕殉主……
赮畢缽羅見到對面的人慘笑出聲，眼中流出血淚。
「城主！」赮畢缽羅急忙上前，卻被驟起的風沙阻攔。
「哈哈哈哈……蒼天無眼啊……」
「城主！」赮畢缽羅眼見情況不妙，手拉著兜帽艱難地向風卷中心的人挪去。
「啊——！想我龍戩一生，仁政廣施，尊賢重士，愛民如子，為何天要降此橫禍滅我龍城！縱龍戩有過，天又有何理由虐我子民！蒼天無眼！蒼天無眼啊！」
聲聲控訴，句句泣血。

玉帳空分壘，金笳已罷吹。東風回首盡成非。不道興亡命也、豈人為！

「城主！」赮畢缽羅掙扎著抱住嚎哭的人：「城主！你無過……是天道無常……」
「天道……哈……天道……」
「城主，你的反抗並非毫無意義！」
「城主！至少你護住了身後的子民……」
「城主，若無龍城的犧牲，關中當年便會慘遭屠戮，赤地千里！中原焉能有今日繁華盛世……」
「城主，我帶你一觀關中族人現今和樂安逸的生活可好？」
「城主，我帶你游遍這受你恩澤的江山，可好？我們一起遊歷中原的壯美山河，一起欣賞夜幕中的萬家燈火……」
風沙漸止。懷中的人漸漸平靜了下來。
赮畢缽羅知道自己的安慰奏效了。
「……好。」
赮畢缽羅緩緩放開懷中的人。
「城主……」
「……你可以叫我蟻裳。」
「蟻裳……和我走，好吧？」赮畢缽羅伸出手溫柔地擦去面前之人的血淚。
「……隨我來。」
赮畢缽羅依照著指引，在一處牆根挖出一塊焦黃的硬物。
「這是……」
「我的殘骨。」身後的人平靜地說：「帶上它，我就能和你走了。」
「好。」赮畢缽羅鄭重地將那塊殘骨收入錦囊中，貼著左胸放好。
他轉過身，靜靜地看著面前的人在破曉的晨光中虛化、消散。
「我們走吧。」他撫上胸口，感受著心口的跳動。隨即轉身，踏上歸途。

風沙又起，漸漸將歸人遺留下的腳印埋沒。
——————
至於後續是「人鬼情未了」還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死」，大家就自由腦補吧……其實我覺得不是很虐。

[ 此帖被漁父在2016-02-12 22:29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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