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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隻字片語中聽出俏如來委婉的送客之意,落拓子善解人意地欠身告辭,不忘表達沒事不要相找的強烈希望。 ^|(w)Sy
換得黑心的俏盟主滿面笑意,「好友放心,若無要事,絕不會打擾你。」但在他們退出尚同會前,卻湊近其耳畔,輕聲道:「就勞好友監視八師叔了,若遇無法應付的狀況,可再找俏如來。」 K 8gd?88
對墨家這種什麼都要猜疑跟設下防範的態度,落拓子早習以為常,他當然知道俏如來不可能真的放任太叔雨這個太大的變數。明面上給他放了假,實際上卻是指派這種麻煩事,除了搖頭喟嘆遇人不淑外,好像也無可奈何。 N}*|*!6hI
一路沉默會讓空氣變得沉重,太叔雨自動擔下開啟話題的重責大任:「筆者以為好友怕麻煩,會堅持將筆者交給俏如來處置。比起把不穩定的因素放在身邊,這樣比較符合你的──」 hl[!4#b]K
侃侃而談卻在望進落拓子雙眼時截斷了,太叔雨嘴角浮現淺笑:「是什麼改變了你嗎?」 JKkR963 O
優鉢曇摩曾經說過,自己是被誰影響了,但聽見太叔雨低沉的聲音,落拓子只能故作冷漠:「與你無關。」 )&j4F)
既然落拓子不願多言,太叔雨從善如流地換了話題,他總有無數可以談論的:「我是說真的,最好回去後就把筆者埋了,否則,你恐怕後患無窮。」 45hjN6
「認識俏如來就已經麻煩不斷了,不差這一項。」落拓子擺了擺手,輕易否決了對方好心建議。 +##b}?S%
洗墨幽居的石碑已映入眼簾,進屋後太叔雨主動往陰暗的角落坐下了,顯然在落拓子剛回來時他就是從那邊發動攻擊的。 _:,:U[@Vz
「你隨意吧,不用在乎筆者。」 T{iv4`'
落拓子不愧號聽雨,聽出了太叔雨弦外之音,不飲不食、對自身漠不關心,是鐵了心的慢性自殺。 'j)xryw
「你對小生寫的史書紀錄可有興趣?」落拓子深諳直接說教會被四兩撥千斤,從簍中取出書冊擺到桌案上,隨口一提。 H-9%/e
太叔雨瞬步來到桌邊,微微俯低身子看落拓子輕撫書皮,用行動作為回答。 y6lle<SIu
「你先答應小生,之後會睡床上、好好進食、不再自虐,就讓你隨便翻。」本來也是打算燒給太叔雨的,只是現在需使心機,與對方交換條件。 }wh)I]]U
「筆者答應了。」太叔雨迅速取走書冊,在落拓子對面坐下後,認真研讀起來。 "(hhb>V1Wl
這下終於獲得了暫時的寧靜,幫忙點起燭光的落拓子不忍打擾他,只好取出最近從俏如來處借來的墨學書籍。 ov=[g l
一時之間只餘書頁翻動的微響,自弦月初升至已越中天,落拓子把手中書冊前後翻了兩遍,在有疑問處另作筆記時,太叔雨才闔上史冊,他看得非常仔細,因此拉長了閱讀時間。 (=H%VXQH
見太叔雨若有所思,落拓子悠悠開口:「你若真是太叔雨,對這記史必是──」 (o1*7_]e
「必是不會滿意。」太叔雨笑著接下他未竟的話端,明明閱讀時指尖反覆觸摸玄思族數個文字,讀完卻未露任何情緒,僅是以平靜的語氣道:「寫史本就不需涉入私情,這樣就足夠了。多謝你,好友。」 D-/K'|b
對那難得認真的態度,某方面很彆扭的落拓子終究撇開了視線:「別叫我好友,只是受人之託、忠人之事罷了。你若想要,那本給你也無妨。」 4*4s{twG
太叔雨發出一聲輕笑,鄭重地收起記載自己一族史跡的書冊後,視線才落到對方的書上,忍不住打趣:「好友真對墨學有興趣?如有疑問,筆者或可解惑。」 1Z +3=$P
「沒興趣,不勞費心。只是借來書冊,補齊部分闕漏的兵器紀錄,忘了歸還罷了。」還不知道自己已經一腳踏在墨家邊緣的落拓子著急否認。 @LS*WJ< w-
畢竟對方有篡改歷史的前科,若真有興趣或對書中內容產生疑問,落拓子也會選擇相對公正的現任鉅子。 =8r%zLDw
二人曾並肩同行的光陰中,談天說地、道盡人生哲理;如今關係不再,相顧無語、唯有靜默蔓延。 @N,EoSb :
不欲繼續跟太叔雨面面相覷,主要是看著那白皙的面龐會想給他一拳,落拓子正欲吹熄燭光,對方卻率先開口:「好友不怕筆者趁人之危嗎?」 gc 14%
「你嗎?你現在甚至不是小生的對手,是能做什麼?」落拓子毫不留情地吐槽。 ?*~W
復生以來的太叔雨,第一次被堵得啞口無言。 BpL,<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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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機老叟的後人不可能長時間待在同一個地方,愛熱鬧兼喜歡說書的落拓子,更不可能一直賦閒在洗墨幽居。 b8QA>]6A
但要帶太叔雨出遠門、或到處遊歷也是不可能的,憑那副始終沒有起色的貧弱身軀,不可能離開居處多遠。 )QGj\2I
落拓子不止一次思考過,把人丟在洗墨幽居,自己外出忙碌,但考慮到俏如來的交託(還有太叔雨那副隨時可以與天地歸化的無所謂態度),再有凌雲壯志也只能作罷。 FY [WdZDZ
太叔雨真的遵照和他的約定,天亮就起來乘興書寫,並在此把一整天的體力耗盡,然後乖巧地等落拓子準備餐食,偶爾打趣他一句「愈來愈適合當俏如來的賢內助了。」 ,%#FK|
「賢內助不是這樣用的,有時候真不知道你是有讀書還是沒讀書。」混淆詞義真是讀書人的噁心,但想想面前的人背負著怎樣的過去,所有的研讀與智力,都用在爬升高位與算計,一些相較之下無傷大雅的辭彙,就不想費神理解了吧。 [a;U'v*
「真沒禮貌,筆者再怎麼說也大你十二年──」 6s{~9
「是大數甲子吧,你以為玄思族滅族是近三十年的事嗎?」 {$,e@nn
面對能臉不紅氣不喘裝嫩的老妖族,落拓子的吐槽非常精準有力打在對方軟肋上。同時他也想測試,太叔雨死前的瘋魔還剩下多少,在某些特定情況會有什麼反應。 hHsCr@i
只見男人扯了扯嘴角,臉色似乎更蒼白了些,回話的聲音有氣無力:「是啊……數百年了,對雨仔來說,卻像永遠過不去的昨日一樣。」 l+'@y (}Q
一旦闔上眼皮,黑暗中就彷彿能看見煉獄般的畫面,耳畔也會響起族人的悲鳴,敲成心上灼燒的烈焰。 \f6SA{vR|
「昨日。」落拓子的聲音打斷了太叔雨晦暗的思緒,像一道無法逃避的光芒般:「你陪小生去弔祭傅老,酒是你沽的,卻大部分都推給小生,說過多少次了,喝不完就別買這麼多;傅老肯定也被你逗樂,又開始講古了。」 c(.2D
沉穩的話語勾勒出一幅安定人心的畫面,太叔雨睜開眼,恰對上一雙溫潤的眸子。小屋的淡淡墨味,取代了一直無法驅散的焦味。 2r2qZ#I}
「飲酒適量就好,你這麼容易醉,更該節制才是,別人兩三句話就全飲盡,可是會讓自己陷入麻煩啊。」褪去了執著過去的沙啞無力,太叔雨的嗓音恢復平時調侃的語調。 a$p?r3y
「感謝你的忠告,我現在最大的麻煩就是你。」落拓子考慮託修儒開一些止頭痛的藥物給自己,免得每次跟太叔雨講話,往往三句內頭痛復發。 epsh&)5a*
「不是俏如來?」似乎頗樂於看他苦惱,太叔雨的問句帶上濃濃笑意。 V,<3uQD9a
落拓子突然覺得,太叔雨可能死過一次後心智退化了,要不然就是他本來就如此幼稚,會去計較自己的心思都在俏如來身上……啊呸呸呸,誰擔心那個坑人不手軟的盟主啊? MzRwsf
「因為他是俏如來,他不能飲的,總需要有人幫他擋酒。」當然落拓子也明白是自己耳根子太軟,才會三番兩次迫於無奈答應俏如來。 Xm./XC
或許終究是不忍任那抹潔白的身影孤佇吧。 V?Y;.n&y
太叔雨只是以那雙深邃的眼凝視著他,半晌後開口:「所以承認他稱呼你『好友』?」 a9C8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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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正他這樣稱呼小生,肯定沒什麼好事,小生也習慣了。」落拓子嘴上抱怨,實際上卻一次也不曾拒絕那人。 &v7$*n27
心思細膩的書法家,將話題導往另一個方向:「但你不想筆者喚你『好友』吧?」 *2ZX*w37
「你明白就好,別再叫我好友了。」把準備好的肉粥盛給太叔雨,落拓子強硬地結束了這個話題:「吃完飯你就去睡吧,小生要外出一趟,傍晚會回來。」 9kmkF,
直覺告訴他,這個話題不適合深掘……至少,不是現在。 7F O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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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落拓子滿載而歸時夜色已深,方踏進洗墨幽居附近的竹林,就察覺不對勁。竹枝有被削落的痕跡,地上散亂的竹葉與沙土,指向了一個猜測。 fr$E'+l)
落拓子不自覺屏息提高警戒,卻見一名陌生兵士正手持刀刃,凜然對上正收拾垂掛的宣紙的太叔雨,後者把白淨的紙張推到一邊,避免煙硝沾染。 !63p?Q=
「天璇巨門,你罪該萬死!為我們一族償命來!」聽其口音似乎是來自仙島的兵士,冰冷的刀刃毫不留情朝太叔雨單薄的身板揮下,在接觸瞬間,刀卻不知為何斷成兩截落到地上。 S"ZH5O(
「你!可惡!」既然武器無法得手,兵士索性出掌掐住太叔雨脖頸。 @:\Iw"P
呼吸隨著那收緊的指節愈來愈淡,太叔雨闔上眼欲迎接這漫長得過分的死亡,那兵士卻鬆開了手。 MaDdiyeC
「這是什麼妖術?竟然殺不死!可惡,我會再來!」兵士把太叔雨往地上一摔,就憤恨地離去了,甚至沒注意到暫時躲入牆壁陰影中的落拓子。 _KBN
太叔雨調整了一下呼吸後,起身繼續收拾寫滿墨跡的紙。「你回來得太早了,好友。」畢竟是智者,透過蛛絲馬跡推測落拓子去了哪裡做什麼事,就跟呼吸一樣自然。 jj2 [Zh/h
說好黃昏就回來,卻因過於投入而拖延到約好的時間,落拓子多少有些歉疚,但他也知道對方不會介懷、甚至早有預料。 q(sEN!^L`
「你沒事吧?」那白皙脖頸上猶見刺眼的指痕,落拓子忍不住關心。 FES_:?.0
太叔雨僅是微彎嘴角,露出跟平時無異的微笑:「是筆者親手造成,筆者理當受之,倒是要感謝好友不出手。未來若再遇此種情況,你就當沒看見吧,畢竟筆者也無法這麼輕易死去。」 k%|7H,7
雖然很想嘲笑對方活該,但落拓子只是俯身幫他捲起殘餘的紙,「整理好就進屋吧,你要是受了風寒,小生會很困擾。」 u`I&&
「好友難道是把筆者當成五歲稚兒了嗎?」起身隨對方進屋,攏緊了身上的衣料後,太叔雨笑問。 x%Ph``XI
「三歲,不能更多了。」擺擺手隨便回嘴了句,落拓子就去張羅宵夜了,自己少吃無所謂,但太叔雨少一餐都可能變得更虛弱。 36mp+}R#
不想讓他獨自忙碌,太叔雨偶爾會提議幫忙,但都被拒絕了,理由是「誰知道你會不會一時興起把自己毒死。」 ol QT r
準備了簡單的素麵,在太叔雨安靜而迅速地進食時,落拓子就打開書箱整理起今天獲得的大量書藏。分門別類、排序先後,要做的事可不少,在興頭上他能好幾天不睡覺。 m20:{fld
「還說不擔心俏如來,你啊……」瞥了眼桌上攤開的文書與圖畫,太叔雨不禁失笑。 F?#^wm5TZ
人類可以如此心口不一,身為妖他也是第一次遇到,仙島居民坦率多了。 {"T$jV:GB
「小生對只有羽國人能操縱的斷雲石有興趣,中原可沒有多少資料參考,只是這樣而已。」感覺臉頰有點發熱,落拓子著慌的辯解單薄無力,距惱羞成怒僅一步之遙:「反正你也不熟悉羽國歷史,吃完就快去睡,小生今天不熄燈了。」 -j1?lY
吃過飯開始無聊的太叔雨,很沒良心地打擾書生的抄錄作業,故意找他閒聊:「好友可會介懷筆者在洗墨幽居周遭佈置陣法?今日之事筆者無所謂,唯恐打擾了好友。」 ~NT2QY5!K
「你若佈置好,位置圖一份給小生,避免誤闖。」只想埋首書墨中,唯文人的優良教育,讓他不得不分神禮貌回應。 E9e|+$
「其實筆者生活可以自理,如果只是要防筆者興風作浪,好友沒收封筆無墨即可。」 IE7%u92
「想都別想,別以為我聽不出來這就是慢性自殺的一種。」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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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友可曾見過數百年一度的彗星?筆者年幼時曾看過。這兩日夜觀星象,過幾日應會出現在中原。」 ~9%L)nC2'
「你能預料地點跟方位嗎?這麼稀奇的物事,必須一觀……小生要繼續抄書了,你能安靜睡覺嗎?」 jdz]+Q`jq
「好友……」 -]$q8Q(hM
「別叫我──」 72uARF
落拓子反射性想駁斥,卻見太叔雨不知何時趴在桌案上打起瞌睡,不被承認的稱呼在舌尖繚繞成令人心碎的輕聲囈語:「好友,不要……不要走……不要留雨仔一個人……」 oasp/Y.p
落拓子彷彿聽見了泣音,凝成心上不止的雨。 cu{c:z~
既號聽雨,豈可任這雨聲掠過耳畔,而無動於衷?偏偏對象是太叔雨,真是糟糕透頂。 !C13E lf
愣愣地下意識伸手欲覆上那冰冷白淨的手,卻怕驚醒對方而縮手,落拓子一時陷入糾結,所謂無愧於心的選擇── E,u/^V9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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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叔雨、太叔雨,要睡回床上去,你打擾小生抄錄了。」 $*N^bj
將他搖醒時,彷彿望見那掛起溫和笑容的蒼白面頰上,未乾的淚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