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6.14 【宁离】忽梦蛇满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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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4-06-14 14: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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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14 【宁离】忽梦蛇满案

小离是蛇，内涵g向和一点意识流车

十三叔手腕靠动脉处有两枚圆圆的红疤，慕容胜雪喜欢把手搭在他的脉相上，枕在臂弯上凑近，着了迷去看那小疤随着血管的跃动起伏，仿佛活物在慕容宁的体内呼吸。他数拍子跟着呼吸，没一会儿就闹着头晕，目眩神迷地想：这是江湖。他知道十三叔下江南前还没有这圆圆的朱砂般的疤痕，像女子温存噬臂之盟，混着泪水和胭脂，情色和离别活跳跳混同，一场风月与剑光的梦。
他闹着慕容宁为他讲述疤痕的故事，带着青春期懵懂又鄙流的渴望，要在寡淡的府邸里剖出每个人滑潺潺如鲜肉的秘密，一口一口吃掉。
慕容宁总是轻轻避开话题，被他闹得不耐烦了一把折扇啪得打在他的额头，印子红红，有次攥住扇子不让它下落，劈手一夺将从未现过真容的折扇打开，只有陈年的水渍游离于扇面，他眨眨眼又揉揉眼，恍然看到那水渍如透明小蛇，轻轻一摆。
扇子会老，这是常识。慕容宁还在壮年，可扇子一天一天老去，沾水后太阳会舔舐水痕，湿气蒸腾后扇面皴皱，眉眼的纹路也加深，只有透明小蛇在月光下纯如水晶，莹莹发光。
慕容胜雪十八岁，他要出府，这事府内的人一天比一天有默契。月夜他提着酒找慕容宁，这是默契的践行，慕容宁把玩酒盏，碎冰裂成花，握也止不住寒。
“不要下江南。”
他开口说第一句话，酒盏一歪，酒水扑出，在两枚朱砂痕上凝成晶莹一团，月亮在里面圆圆颤颤，撑破水珠，滴溜溜回到天上。慕容胜雪敏锐察觉出那桩旧事的影子，不由正襟危坐。
慕容宁第二句仍是说教口吻的告诫：“带足水，不要半道取水，免遭忌讳。”
“什么？”
这没头没脑的话让慕容胜雪有些恼火。他直接道：“宁叔不让我去江南瞧瞧你的相好是否得意吗？”
慕容宁哈了一声。
江南爱湿漉漉，一场雨下来八十支棉密密匝匝织罗为一幕袈裟，铺天盖地铺在天上。自他剖竹取水已过两个时辰，那竹沥水沉在胃里，团成水囊在他体内弹跳，带着无知无识的恶意坠破脾脏。他一身剑骨钢筋，淋半天雨也难免发热，借住农户之家，土墙冒雨珠，他兀自发热，被土腥气扰得难以安眠，只能拥着棉被拭剑，不知是否要以此壮胆，恐吓病情。
半夜里他靠墙睡着，额发污湿，迷蒙中觉得有人在背后吹冷气。
他一把攥住那滑溜溜的东西，举至面前才发觉那是条细伶伶的小蛇，安详地缠在他手掌上，尾尖冰冷，搭在手腕，他燥热极了，病急乱投医，一把将其塞入被窝中，头蹭着鳞片酣然入梦。
土墙崩塌，蛇虫蝎鼠密密麻麻。慕容宁一激灵，身体比意识率先清醒，过冷如热，背后腾出一层汗，涔涔的几珠挂在额角，一手撑床，另一手扼着脖子，呕出一团缠绕之物，眼前黑茫茫，半晌才抽着气，皮肤一鼓一鼓散着白汽，经络中有物游走，痛痒难当。
慕容宁明白是着了道，攥着手腕要捏碎血管中的不明事物，环扫一圈，陡然间天旋地转，窗户破开木屑飞散，地板柔软而冰冷，腥气黏腻，有音嘶嘶，一钉入脑。
慕容宁旋身拔剑，催足内力，周身骤然阒静，极静生出耳鸣，他耳内嗡鸣不断，那水凝在他体内，返将上来，偏头一呕，噼里啪啦吐出烂草绳结的一枚荷花，后退两步跌坐床上，一气流拥着他，喁喁细语。慕容宁咬鼓腮帮，面无表情以指为剑剖开小腹，并不觉痛，只是看着血漫涌出去，像河水涨潮，肠子飘荡在期间，滑潺潺粉乎乎，如水草招摇。
不疼么？
有声音轻柔道，似乎有些诧异。
是梦，怎么会疼呢？
慕容宁答一句，手一掐在丹田下一寸捏住一条蛇，血淋淋啪嗒甩在地上，地板湿软坍塌，张开大口吞下这蛇，慕容宁这才看到所谓地板不过是密密麻麻蛇身织罗的网。
他掬起血漫天一洒，血雾融剑意，不过片刻，无知无觉的蠢畜生生受这血，嘭嘭炸开，尸块蛇皮如密密雨脚落下，蛇血腥臭浇个满头满脸，他拄着劫寒喘息，疼痛后知后觉漫上来，头疼难忍，青筋也像条蛇，不管不顾地在一层薄薄的皮肉下挣扎，脑子几乎要破开去盛这碗血宴。
慕容胜雪着人送回家了一尊神像，不知是哪路野菩萨，慈目低垂，面丰容美，宜喜宜嗔，半跏趺思维坐，只说荒村偶然得之，十三叔必定欢喜。
这蛇有佛性。
次日天光大亮，床帏粗糙不能遮光，过量的太阳便迫着慕容宁的眼皮，半晌才睁开，他抬手要抱身边劫寒，却摸个空，原放劫寒的位置搁了把纸扇，他饱提内力于指，屏息凝神，缓开扇子，其上却并无毒粉字迹，洁白的扇面仅有水迹游痕。这痕迹很是眼熟，他曾在家中藏书阁见过，是山中蛇精灵怪所书一种文字，近山近林之地有老人会解。
蛇血碎肉干涸在发丝间面颊上，他去河边洗也洗不净，花几粒银买匹纱兜住头脸，缠勒小腹剑口，拿着扇子请教村中巫医，老人坐在高堂屋内棺材之上，咔嚓咔嚓剪寿衣，拿了扇子一观即扔，慕容宁耐心陪他做完活儿，他才粗粝道：“这蛇有佛性，祂不会害你，你必定做了什么招致报应的事情。”
他说：“去神庙吧，祂在那里等你，菩萨见证，祂不会害你。”
慕容宁拾起扇子躬一礼，缓步上山。夜雨已停，晨雾浓紧，初日隐隐。山路无人打理，茂密野草如大地体毛，顽固又猥琐，藤蔓垂下，飘摇似蛇蜕，宽叶大耳在雾中哧哧作响，恍若野猪刨地，山路之上是山路，慕容宁打个绊，温水漫如鞋中，周边景物画卷般展开，山林徐徐褪色，脚下已成一片荷花塘，数以千亿记的花挨挨挤挤。
慕容宁试探迈出一步，天地同寂，光亮自下起，照得下半张脸惨白无比，每一荷花心都瞪出数十双浊绿的眼睛，死死盯着他，一只肥硕洁白的手捉住他，斯斯艾艾道：“宁叔……你要走么？”
慕容宁近乎温情地笑了，这精怪应是看了他脑中记忆，然而只想得到这样吗？
不出所料，一只熟悉的手带着铿锵有力的侵尔母之穴箍住他的脚踝，纸扇一扫，手扑通掉下去，他耳边隐隐有几声笑。
他使招夜雨拈花不沾身，逼退数十里荷花，露出水面如镜，涟漪泛开，渐渐形出一只饱满丰沛的太阳，一小蛇盘卷其中，陡然明了才慢吞吞游过，慕容宁总觉眼熟。
小蛇左支右绌游走一番，呆在原地陷入深思，缓了一会儿竟趋成人形，一条蛇尾剖为两半，腿原深红浅粉，顿一顿才迅速换成白，一翻滚，上半身已成人形，只有面颊散落星星点点蛇鳞，像城中女子用的花靥，一笑便若隐若现亮在嘴角的小窝。
“你……”
慕容宁不知他所谓何，这艰难模样似乎第一次化为人形，难道能在斗法中占据上风？
他心已提到最紧，那蛇却在地上歪歪扭扭试着站立，新腿比不上旧尾，他撑起坐在水面，双手结印直冲慕容宁腿弯，慕容宁侧闪躲避，蛇不高兴道：“你这人类真是奇怪。向来都是人跪在我面前，为什么你不跪？”
“你使障眼法让那手无寸铁之人跪你面前，我却不怕。”
“我使了什么？”蛇慢条斯理：“他们见我便跪，我以为是人类尾巴易软，习性爱跪，村民都说做人要讲道理，你是怪人，所以也不讲道理么？”
慕容宁一哂，道：“道理讲给人听，妖也说这个？那你纠缠于我是何道理？”
“纠缠？”
蛇歪了歪头，陡然游行至他身边，从其躯体盘绕而上，以绞杀的力度勒着他腹部的伤口，头凑着慕容宁的面孔：“这才叫纠缠，我并没有做。”
伤口崩裂，鲜血喷涌，蛇未着寸缕，被血沾上，淋淋漓漓顺着他脚尖滴答，他说：“你疼不疼？”
慕容宁面如金纸，不愿对敌露怯：“此等小伤，吾慕容府男儿不惧！”
蛇点点头，灵光一闪，竖瞳发亮，一昼一夜已过，慕容宁察觉背后一空，竟不受控制跌落，他提气纵身要暂止坠落，蛇已现原型，毒牙凛凛，朝他手腕狠狠咬下，真气登时涣散，酥麻从手腕蔓延至全身，他倒载葱不知多久，才重重摔在地上，这处空间极为逼仄，角落堆着蛇蜕，他呛咳出血沫子，背后火辣辣的疼，慕容宁只道栽了，要自爆丹田拼个你死我活，炸去这蛇几百年道行，蛇却又成了人。
他这次聚成人形极快，甚至摇晃走了几步。蛇体冰冷，隐带腥甜，他瞪着蛇，蛇却跨坐在他身上，低头碰碰他的唇角。
慕容宁怔住，狠意渐化为巨大的荒谬，使劲儿一推要将其推走，蛇纹丝不动，盯着他的手臂沉吟，好半天才招来一截藤蔓将其绑好，很可惜地叹气：“你的胳膊看起来不好吃，算了。”
语罢，蛇不由分说扒去他的衣服裤子，新生的肉体柔软丰沛，蛇散出暴甜重腐的味道。慕容宁盯着蛇的眼睛，一圈绿，他在这绿眼睛里缩得太小又太大，肿胀的眼睛里载着肿胀的他，这一潭水太深太静，他被封在琥珀里，然而还是流动的。他感到肉体流动在他身上，黏液在他体内。是他入侵了他吗？不是，是蛇在啃噬他。蛇的甬道潮湿温热。
人在做爱时会产生错觉。慕容宁在这原始又反逆的律动中得到了一点柔软的安心，蛇毒给他在黑夜中视物的禀赋，他长发披拂，垂在他的面颊微痒，痒酝出无限暗流，淌向他的头脑，他觉得有些东西动摇与融化；蛇摩擦在地面上的膝盖湿红，空间太小，蛇的动作也浅浅，水声带来生命的本能，缠绵带来缠绵，二人腰腹狼藉，血液混着蛇的黏液，他的血液也在流动。
慕容宁想到看过的话本，妖的报恩与报复界限模糊，归于性与爱总是永恒的主题，不知是何催生他开口：“你为何要这样做？”
蛇面颊欲红，眼眸清明，带着轻轻的喘息说：“你在竹林毁去了我的家。”
什么？
慕容宁电光火石之间想起那日水囊空空，寻觅水源不得，他照着六哥的话砍一截竹子喝竹沥，没想到竟是这精怪的老巢？
他的柔软和话本一空，蛇依旧在他身上扭动，血渐渐不太出，想来已到尽头，这时连蛇也是温暖的，恍然间他才明白，性一头连着生一头牵着死，死之国向来由蛇怪把守，他过蛇怪这关，已经要死。
妖怪的爱，想来也不过是人所杜撰意淫。情欲施于报复，这场行为也不过是蛇在拆卸肉团。慕容宁说：“我要死了。”
蛇嗯一声，问他：“死人不会出精，是要我加快吗？”
慕容宁说：“巫医道你有佛性，你要为毁家之仇伤及我性命么？蛇，你该知返。”
蛇近似傲慢一笑：“佛性？我乃妖，妖为何要类佛？”
心跳得要破开骨头与皮肉的拦阻，在一阵飘然中，他的双腿失去知觉，合蛇心意，成了两条死肉。慕容宁知大限将至，抓住一丝灵光，强撑道：“那你不该如此报复我。”
“你……一开始并非想让我死，何故如今改变主意？”
蛇道：“我没有要你死，只是你自己受伤力有不逮才会死。”
慕容宁嗬嗬笑了，双眸半阖，气息渐散，丹田暴出真气，蛇竟被他炸毁半截腰身，喷呕一口精血，肉和血飞得哪里都是，他生来未吃如此大亏，气性一提而泄，这人似乎有些本事。
蛇干脆渡他精气，托腮一想，将劫寒剑放他怀里，拖他出了神像，扔在祭坛前，自己化为原身团在神像中，陷入沉睡疗伤。
慕容宁着人打开这佛像，里面正睡一小蛇，体型缩小一圈，中段半截颜色稍浅。他伸手将其塞进被窝，头一蹭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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