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8.16 鬼話[中元節特輯更新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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kyri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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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8-16 2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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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16 鬼話[中元節特輯更新03]

先前有貼01在金光巨塔的，後來想想[鬼話]還有源源後續，索性獨立拉一篇出來

以下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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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鬼話] 中元節應景文

    「1包、2包、3包……好咧，要乖乖喔~」飛淵雙手合十，仿效神社參拜那樣啪啪啪擊掌三下祝禱：「千萬要撐過著個七月啊！」

    「飛淵，這是在做甚麼？為什麼牆壁上會有餅乾？！」俏如來恰好來檢查室追報告，正看到飛淵虔誠地把一包包乖乖零食釘在牆壁上。

    「史醫師，你不知道嗎，釘了乖乖，儀器就會乖乖了~」飛淵笑嘻嘻地說，比了比乖乖正下方的檢查儀器。

    這倒新鮮了。七月半、中元至，先前略有耳聞工程師常在電腦旁擺乖乖，以求電腦不要臨時當機中毒斷網，不過在醫院裡釘乖乖，俏如來是首次見到。

    「就是之前我們都太傻了，都沒釘乖乖，所以才一堆檢查CNT(can not test)，寫了CNT又被健保核刪，真是太傻了。」檢查室主管在一旁發牢騷：「聽著，以後通通不可以寫CNT，要寫A(absent)，做死做活檢查了半天還被刪，真豈有此理！」

    「而且A只要一個字，一筆就能完成。」

    一個是「儀器因故無法運作」，一個是「如期檢查但因病情因素而影響結果判讀」，說穿了所有的報告都是在玩文字遊戲而已。

    俏如來聽完點點頭。確實，國健局常以「儀器運作不良導致檢查無果」為由核刪該筆健保點數，任憑醫師再怎麼拿出做學期報告那樣認真的態度寫申覆，最後往往也都因無法提出確切檢查報告而申覆無效。
    某一次全院主治醫師會議時，檢討起各科各醫師的申覆案件數，一向在會議中神遊太虛幻境的溫皇醫師忽然醒過來，開口詫異道：「咦，為什麼上面沒有我啊？？」還抓了坐在旁邊的俏如來很認真的問：「為什麼沒有我啊？？那是甚麼？」
    俏如來哭笑不得的表示：「溫皇醫師，沒有你不是很好嗎……」
    「喔……」溫皇長長地喔了一聲，又神遊去了。

    事後俏如來想想，那不排除是出於溫皇個人的惡作劇心態所做出的諷刺性行為。

    「辛苦你們了，還特意去買乖乖。」俏如來想著雖然乖乖一包沒幾個子兒但畢竟也是出的人家的血汗錢，思忖要同仁拿發票報科費。

    「唉唷還好啦，樓下耳鼻喉科檢查室那裏放了一箱，分了幾包給我們而已。」

    「一箱？！」是有沒有那麼需要乖乖……

    「他們去參加公會，會員禮竟然是一人一包乖乖，好像因為這樣所以出席率很低，結果有去參加的就一人抱一箱回來。」

    「……」俏如來遙想著醫師公會春酒還能拿到一個陶杯。

    「嗯嗯，不過還好他們拿的是綠色乖乖，不然真的要重買了。」飛淵說。

    「耶？顏色有差喔？」檢查室同仁好奇地問：「我還想說反正我不愛吃奶油椰子口味。」

    「當然有差囉！」飛淵推了推臉上根本不存在的眼鏡：「一定要放綠色的。」

    「為什麼？」

    「紅燈停、綠燈行啊。」飛淵一副這是常識的表情。

    「乖乖啊，有啊，刀房還掛了乖乖門簾呢！說起來，俏如來，你要去刷吉祥月的學分嗎？」外科學長何問天問道。

    醫院有別於民間傳統，將「鬼月」稱為「吉祥月」，倡導敬天惜物、孝順父母等中華傳統美德，一向會舉辦大型祈福活動，參與活動的員工將核予院內人文學分。

    「啊，院長室打來問我能不能去參演『無量義經』呢。」俏如來苦笑。

    「不想去，直接拒絕就行了。」何問天說。「你看你，去年一個心軟答應了，往後院長室就都吃定你了。」

    正說著，何問天的手機響起。接起來講沒幾句，俏如來便被學長突然爆發的怒吼嚇了一跳：「……早就說過我不要代禮拜三的班，幹嘛不去問其他醫生？！上次好心給大家方便代了班，不要每次要代班都找我！！！」……

    ……『大醫王們個個面帶嚴肅，在師姐的悉心指導下拉開架式，作出在風雨中不畏海濤前行的法船，救苦救難……』

    「哈。」欲星移捲著電腦頁面，一邊看著醫院的日誌電子報一邊發出意謂不明的笑聲。

    「……有啥好笑，虧你興致勃勃。」夢虯孫沒好氣道。這個人，堂堂主治欲星移大醫師，自己有躺椅的醫師休息室不待，跑到檢查室硬是佔了唯一一台電腦、開了院內信箱(用的還是夢虯孫的帳密= =)。

    「怎樣，你是裡面演鯊魚的那個嗎？！」

    欲星移呵呵地笑著，戳了戳螢幕上圖片一小角，示意夢虯孫靠近些看。

    「……北冥主任為什麼會跑去演無量義經？」重點是，為什麼當主任的都下海了這隻藍幽幽的鯊魚卻可以若無其事地閒在這裡看電子報？！

    「因為他是主任。」欲星移秒答。

    「可是你是副主任。」

    「難道你會去記副總統是誰嗎。」

    「……我知道了，主任欠學分對吧。」

    「唉，我可捨不得封宇為了湊人文學分又跑去義診結果碰到土石流回不來啊。」欲星移故作長吁短嘆。

    夢虯孫心底狠狠吐槽：我看你是不甘願星期天被北冥主任一起拉去義診吧！

    「『大醫王們面容肅殺、示怒目相，演技生動、眼神到位，現場觀看者無不為之震懾……』」欲星移用他那好聽的語調唸出電子報上的段落。夢虯孫深深體會到為什麼堂哥在學期間每次都拿演講冠軍──單只是這樣朗讀都讓他聽出有深深的諷意潛藏在字裡行間了。

    ……是是是我知道，大醫王們的怒目相表情是純天然不靠演技的。廢話，誰有精神一天到晚跟你搞這些啊？！

    「對了，你這裡怎麼沒有乖乖？」欲星移冷不防跳出一句。

    「安怎，你肚子餓喔？有也不給你吃！」

    欲星移瞥了一眼灌有分析軟體的電腦和隔壁間的內視鏡：「儀器故障，你這個月的業績會很慘喔。」

    「看到鬼，你會信那一套！！這套儀器從啟業用到現在你能指望它多利索？！call醫工和廠商來卡實在啦！！」夢虯孫碎念起來：「上次廠商來還說這種型號已經停產了。」

    員工滿意度調查就算了，為什麼連財添單和科內預算單都是連著三年複製貼上？！真正是看到鬼！！

(the end? No end?)

[ 此帖被kyrie在2016-08-30 23:4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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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6-08-16 21: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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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

「風逍遙，你怎麼還在這裡？」晚上十點，蒼狼路過值班室，看到風逍遙無精打采地坐在地上，一向精神的馬尾耷拉著。

    「老大仔叫我顧家。」風逍遙懷裡揣著手術排程本：「暑假到了，好多人進廠維修，尤其這幾天，你看，」他抖了抖排程本內頁：「暑修的課表一下來，又一堆病人打電話來要改手術時間。」

    「這樣啊，辛苦你了。」蒼狼說了一聲，回頭逕自在大白板上寫新一臺刀的術式名稱和排刀時間。「可是……現在已經超過你的下班時間很久了吧，真的只是要留在這裡接電話？」

    「阿不然咧，等著和頭上生角的一起看到鬼喔。」風逍遙扮了個鬼臉，模仿時下流行的蛋黃哥的語氣。

    「沒有啦！」蒼狼笑了起來：「從前親友一聽我要進醫院工作，紛紛祭出一堆鬼故事嚇我，說甚麼三更半夜的無人電梯啦、自動滑進護理站的急救推車啦……都被唯一支持我讀醫學系的叔叔說是鬼扯。」

    「哈，你叔叔是心臟科的權威醫師，鬼門關前拉回多少人，黑白無常的腿都跑斷了也沒搶到一個亡魂，當然鐵齒。」風逍遙想起千雪孤鳴每開完一臺心臟移植必定抓著他一起大醉一場第二天繼續開刀的豪氣，舉起擱在旁邊地上的啤酒瓶：「敬妙手回春，乾杯！」

    「不過……千雪叔叔倒是有說過一個鬼故事。」蒼狼道：「說是我叔公跟他說的。」

    「喂喂，競日孤鳴都做到醫學中心院長了，他跟甚麼風講甚麼鬼故事？」

    「據說是我叔公的親身經歷。」蒼狼說：「當年我叔公還在住院時，有一晚沒有在值班室休息，隨便找了床還空著的VIP單人房睡了，睡到凌晨多一點的時候吧，他朦朦朧朧中感覺到自己的四肢被壓成了很詭異的姿勢，好像有人扭著他的手腳硬要約束在床頭板那樣，還有一個老爺爺的聲音，在他耳邊很生氣地罵他怎麼可以佔他位置。」

    「啊，傳說中的鬼壓床？」風逍遙搔搔腦袋：「我妹妹也怕我被壓，還教我唸說奉誰誰誰之命、命你離開我之類的口訣……不過我覺得碰到老大仔唸這沒啥用就是了。」

    蒼狼點點頭：「叔公甚麼口訣也沒唸，他嗆咳著、氣若游絲地吐出『我值班……我還要……巡房……』，巡房一說出來人就輕鬆了，所以我和千雪叔叔進醫院前，都要聽這個故事，令我們乖乖蹲回自己的值班室沙發去。」

    「哇，看不來競日院長這麼踏實負責。」風逍遙聽了鬼故事興頭上來，腦後的小馬尾一彈一彈的。

    聽人家讚美自家長輩，蒼狼靦腆道：「叔公雖然不輕信怪力亂神，但很尊重這些故事和說故事的人，他常說，醫院的鬼故事聽多了，就知道人比鬼還可怕。」

    「這句話老大仔也說過。」風逍遙興致勃勃道：「有一次他被我纏得受不了了，告訴我一個秘密。」

    「甚麼秘密？」

    風逍遙神秘兮兮地壓低聲音，蒼狼不得不湊過去細聽：「更衣室裡的櫃子，有一個不是從來不分配出來用的嗎？有一次我和老大仔一起買科內跨年夜要用的零食買太多了，我說要先收在那個櫃子裡，被老大仔制止了。」
    風逍遙說了一大串，停頓下來稍喘了口氣，蒼狼很知趣地又往他手裡塞一罐剛開好的啤酒。
    「那個櫃子是跟老大仔他們同期的醫師的，當時他們幾個人好像為了爭留在醫中升主治還是要搶國際學術論壇的論文發表資格鬥得很兇，結果那個學長就在幾十年前的七月──」風逍遙意味深長地越過蒼狼背後看了一眼：「對，就是現在這個時節，在住家離奇死亡，而且是不可能犯罪，被列為懸案，據說當時傳喚的相關人士上自醫學院院長、下至他的同學同事全脫不了嫌疑──」

    「這是刑案，哪有甚麼好神祕的？」蒼狼皺起眉頭。

    「不只是那個前輩，當時最有嫌疑的另外三人，也在兩個禮拜內相繼橫死，搞得當時的相關人員人人自危，老大仔和另一個誰──好像也在咱們這兒當主治的──也險遭毒手，動了大刀總算在千鈞一髮之際給搶救回來，而且啊──」

    「──心律血壓回穩時正好是八月初一零時，鬼、門、關。」白日無跡陰惻惻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哇啊啊啊啊阿阿！！！！」蒼狼和風逍遙猝不及防，嚇得尖叫彈跳起來。

    「白目仔，你阿飄啊，又不是財務室裡那一隻！！」風逍遙順過氣，拍著胸口罵道。

    白日無跡晃悠過來：「你那次不信邪，硬是偷把東西亂七八糟塞進櫃子裡，第二天一早，東西一定會被翻出來散在櫃子外的地板上，屢試不爽；起先以為是惡作劇，可是不但值班人員說沒看到有人進去，連監視錄影也沒看到半個人影。」

    「欸，後來外助大哥說有一次他鐵了心躲在旁邊準備人贓俱獲，結果午夜子時不知哪來一陣陰風、一個渾身浴血沒有腳的身影也沒有開櫃門，手直接穿過鐵門隔空抓物把東西全部丟出來，再把自己那件沾血的白袍掛回去……嗯？甚麼？早上打開門後當然沒有甚麼染血的白袍啊根本空空如也……」風逍遙瞟了一眼臉色煞白的蒼狼：「老大仔說，他們很可憐，人都死了還不能離開這個鬼地方。」

    蒼狼臉上表情複雜，不知是為了鬼故事還是為了鐵驌求衣那番感慨。

    白日無跡覷著蒼狼：「該不會……你沒親身經歷過醫院的鬼故事？」

    「那個，八字比較重，是這樣說的吧？」蒼狼有點不好意思：「進來後的確也聽了許多傳說，昨天叉玀才說鬼月前後是抓交替的旺季，每一秒都可能有急診刀，有些本來似乎不那麼嚴重的小刀開著開著都會變噩夢。」

    「對了，白目仔，你也值大夜喔，跑來幹嘛？」風逍遙問。

    「我是要來跟你說，其實你不用這麼認真守在電話旁邊的。」白日無跡說。

    「不守不行啊，這些人也不知道腦子裡想甚麼，半夜打電話來約時間沒人接就去投訴，可是現在這樣守著電話好像治標不治本，該請老大仔好好想個對策才是。」風逍遙瞬間無奈起來，翻翻桌上那半打裝啤酒，喃喃抱怨沒酒了真要長夜漫漫了。

    「半夜怎麼可能有人接電話？」蒼狼一時腦筋轉不過來。

    「你明白他們不明白啊。」難得風逍遙和白日無跡同聲嘆氣，想到文書往返加院長室約談的滿意度改善方案和因為簽呈逾期而追加的公文。

    「所以說，半夜真的會有人幫你接電話的，風逍遙，我們回宿舍吧。」白日無跡說著，便要拉著風逍遙走。

    「誰啊，白目仔，你又騙人家R1來爆肝喔。」

    「我沒騙。」白日無跡正經道：「前幾天接到幾個病人都說半夜打電話明明有人接也說定了改時間可是排程本上沒註記、怒罵要投訴──」

    「嗄？！難道是這學期新來的學弟還搞不清楚流程的？」風逍遙再young怎麼說也是個V了，出了這等事還真得好好思考一下新人訓練。

    「早上我聽了一通凌晨兩點的留言後終於明白了。」白日無跡道：「那個人，對著語音留言怒罵『不是已經七月了嗎？！怎麼還會沒鬼來接電話啊？！！』所以我們真的可以下班了，就這個七月好好把握，過了這個月又要開始爆肝了。」

    「喔。」風逍遙同意地應了一聲，沒覺得有哪裡不對。

    「喂，你們等等我啊……」蒼狼看他兩人說完鬼故事就打算把人撇下若無其事地離去，連忙收拾自己的東西要跟上；不經意間一回頭，卻看到白板上原已寫好的隔天手術清單全數消失、只剩一片空洞洞的白板瞪視著他。

    「風、風逍遙……」蒼狼結結巴巴起來：「你剛才……看到我寫滿了白板對吧？……」

    「哎呀！」正要離去的叉玀輕呼一聲，抱歉地說：「真對不住，我昏頭了，以為那是今天的刀就把他們擦掉了！」

    原來是個小誤會。蒼狼笑著說沒關係，寬了心拾起白板筆重新寫上schedule。

    「對了蒼狼醫師，既然都碰到你了，」叉玀拿出準備歸檔的手術紀錄表：「請簽名。」

    蒼狼正要簽名，掃了一下紀錄，指著一處道：「這個輸血量怎麼會是8000c.c.？」

    「血庫紀錄提供給我們那一臺刀的確是8000。」叉玀道：「我親自去血庫確認過了，這個病人確實也不知大換血換幾輪了。」

    風逍遙湊過來一看：「哇，只是開小腿骨折可以開到8000，還好今天跟你的麻醫不是我！」

    蒼狼回想一下，病人單純的小腿骨折，剛推進來時意識清醒，就在開刀途中忽然大失血，血氧血壓直直落，一切都發生的太突然──

    「不對！」蒼狼驚道：「開完刀時，我們實際的輸血量是6000c.c.！」

    「……雖然有點誇張，但是剩下2000可以不見也滿厲害的。」風逍遙下了個不痛不癢的comment。

    「……」蒼狼腦子裡一片混亂。

    「好啦好啦，糾結這個有甚麼用！說不定這個病人本來要被抓交替的，可是來抓他的鬼剛好怕血，用了2000作法、剩6000是黑白無常的路費來把病人拉回來，蒼狼，你功德無量。」風逍遙一把將蒼狼拖走：「還是老大仔說的對，人間都是鬼(＊)，還是乾杯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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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渡る世間は鬼ばかり，即日劇《冷暖人間》之原文標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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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6-08-30 23: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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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08.16 鬼話[中元節特輯更新 03]

03.

    夢虯孫很鬱悶。

    先是健保讀卡機不能用，再來是VIP病人不滿排程等候時間過久當眾朝他破口大罵、驚動主秘下樓來「協調」他把檢查時間往前挪，緊接著他不過離開診間一下下的功夫，回來馬上聞到一股刺鼻的燒焦塑膠味並聽到一陣不間段的高頻噪音──是的，放在診間的內視鏡，燒掉了。

    那台被他那超級不爽但又事事一語中的堂哥說一但毀損業績將會下滑一半的內視鏡，燒掉了。

    「──」看到鬼！！夢虯孫快手快腳關掉總電源，抓起電話直撥醫工簡碼，直想著幸好儀器不是在檢查途中燒掉。

    醫工來瞧了瞧，說得請廠商前來處理；廠商來摸了摸，拆了被燒掉的主機板說要問國外原廠維修報價。

    夢虯孫認命地向當診的主治醫師說明現在無法排內視鏡檢查的消息。

    「燒掉了？！」一診的主治掩不住滿臉震驚：「之前壞掉的頻閃燈炮不是才剛裝上去修好了嗎？這次又哪裡壞掉？！」

    主機板。

    「──」主治丟著還坐在診療椅上的病人不管，自顧自沉思：「我們這是新機器還舊機器？之前叫他們裝一個zoom in/zoom out的鏡頭搞了半天沒搞到還跟我說沒這種東西，怎麼可能！要沒這東西，人家攝影鏡頭是怎麼調的？！推三阻四──太不滿意了！」

    二診的未珊瑚是陽氣過重的醫院裡難得的紅花。「哦，燒掉了？」她沉吟片刻，手上毫不遲疑地拿點了藥的棉棒往病人咽喉深處轉了幾圈，那手法一整個乾淨俐落，點完藥便迅速往旁跳開以躲過病人因疼痛而控制不了的踢擊。
    「有跟北冥主任說了嗎？」

    等一下會通知，先跟你們說暫時不要再排檢。

    「嗯。」未珊瑚點頭，似在稱許夢虯孫採取應對得宜。「你再請廠商盡快調一台機器借用，維修單、借出單也請醫工一併處理，得讓檢查能照常運作。」

    夢虯孫應完，帶上診間的門時，還聽未珊瑚嘀咕：「前幾天是樓上檢查室不明原因淹水，隔壁眼科的儀器也漏水遭殃，真的是鬼月到了。」

    或許真的是特殊月份的關係，科內自動開啟特殊感應電波：當夢虯孫還為了如何寫信通知主任這件事、順便在信末「商請」主任「適時」的關心一下一直卡在採購組的財添單而坐在電腦前字斟句酌時，北冥主任一通內線打來主動瞭解情況。

    為什麼說是特殊感應電波呢，因為等夢虯孫掛掉電話才想到北冥主任今天根本沒診。

    欲星移也有打電話來關心，但照電話那頭幸災樂禍的上揚語氣，夢虯孫百分之兩百肯定，欲星移只是在高興內視鏡不是在自己的診燒掉。

    如果只是讀卡機當機、病人奧客、內視鏡燒掉，這些夢虯孫都還可以當作小事一笑置之，絕不會將之怪罪到七月；但就在他跨進隔壁檢查室想拿張空白個案紀錄表時，硬生生被高起的門檻絆了一跤、整個人狼狽地跌進檢查室，還撞上了檢查室內隔間的不鏽鋼門把，一只耳朵磕得都發紅了。

    嗯，角度非常之剛好。

    「怎麼了！沒事吧？！」飛淵大呼小叫的人未到聲先到，她聽到「碰」一聲，立刻緊張底從隔間現身，待看到跌倒在地的是夢虯孫，立刻換上一副鬆了一口氣的口吻：「喔，是你啊。」

    「喂喂，這也差太多了吧？！」夢虯孫自己爬起來，忍不住伸手去揉因撞到而熱熱脹脹的耳朵。

    「唉唷，不是啦！因為自己人比較好講話啊，我剛剛是怕病人又跌在這裡了。」飛淵一邊笑著解釋，一邊意思意思安慰夢虯孫兩句。

    「又？」

    「對啊，上次有個阿嬤跌在跟你一模一樣的位置，我們跑出來的時候就像你現在這樣跪坐在地、一邊揉耳朵。」飛淵比比方位：「你比較倒楣，摔進來的時候那扇門沒關，那個阿嬤摔的時候，門都有關好、絕對不會撞到。」

    「……等一下！！」這文法不對吧？！

    「是不是！！所有人都注意得到問題在哪裡對不對？！」飛淵激動道：「家屬非常堅持『被門撞到的地方很嚴重』，要門診醫生當場驗傷、當場開藥，還要去急診，最後還是一封投訴信到府！你不知道我們為了這封投訴信的公文往返傷了多少腦筋！」

    「……」

    「欸欸，不過夢虯孫，你有沒有注意到，我們的地毯換新了~」飛淵一會兒咬牙切齒，一會兒又笑嘻嘻的眉花眼花，情境轉換之快。

    「哇！真的！」夢虯孫此時才注意到煥然一新的檢查室：「恭喜恭喜，你們申請更換地毯的簽呈也拖了──兩年？三年？」

    阿彌陀佛，那個地毯從醫院啟業至今，應該已經養了十年份的塵螨。

    「三年！！終於換掉了！！」飛淵的表情一向是戲劇效果十足，揮淚感動道：「而且你知道這次單子送出去後多久就換掉了嗎，不到一個月！！不到一個月耶！！我的天啊，你能相信嘛！！！」

    「快！告訴我要打誰的電話！！怎麼動作這麼快！」夢虯孫摩拳擦掌，想著自己的儀器採購有望了。

    「小聲的告訴你，」飛淵神秘兮兮地壓低嗓音：「我們的檢討報告寫『由於地毯老舊不平有凸起，病人絆到凸起的地毯才會跌倒，為預防病人跌倒的病安事件再度發生，建議更換新地毯』……」飛淵得意地說：「本來想說『檢查室隔間因要求隔音效果，但整體格局原就有問題』，但北冥主任說，這樣要整間檢查室打掉重蓋，用膝蓋想也知道不可能。」

    「北冥主任還親自跑來實際模擬跌倒情境哩！副院長也來模擬過一次，模擬後都疑惑地盯著門把手，然後幽幽地問我們如果把問題歸在隔間又有高起的門檻，報告會不會比較好寫。」做完特殊檢查回來的憶無心插進來：「後來院長在會議上說，建議檢查室內豎一個告示牌寫『小心台階』。」

    「但是因為裡面有五個隔間，加上大門，所以總共要豎六個告示牌。」鳳蝶雙手抱胸，加入話題：「病人因為撞到告示牌而跌倒，就再豎一個牌子寫『小心告示牌』。」

    「看到鬼，這裡九宮迷魂陣嗎？！」夢虯孫哭笑不得。

    「順便補充一下，最後投訴的家屬得到了院長和主秘親自登門的水果籃和家屬要求給長輩壓驚的紅包。」鳳蝶冷冷地說：「怪不得這年頭假車禍那麼多。」

    「哎，管他那麼多幹嘛，反正我們終於換地毯了。」飛淵說。

    意思是要買東西還要跟病人套好招？！

    夢虯孫決定改講點開心的事。「聽說妳們也掛起了乖乖門簾？掛哪？」

    「裡面。」飛淵指指最裡面那間：「本來要掛大門口的，但又怕這樣太招搖，才退一步掛裡面。」

    夢虯孫伸頭一看，呀喝，一個門掛兩串長長的、五花八門的餅乾袋，排頭全是規矩的綠色乖乖，近看那一包包餅乾間還極其功夫的用針線縫將起來，門框上還貼了繡工精緻的「中元節快樂」，滿懷崇拜的伸手一摸，那字是繡在衛生紙上的，難得字跡工整讓人不得不誇一句。

    名副其實的乖乖門簾啊！！一定要拍照留念啊！！

   「院長如果看到一定會叫你們去喝好幾天咖啡！」夢虯孫讚嘆道，一邊抓起桌上已開封的餅乾往嘴裡送。

    「北冥主任也這麼說，但我們拍下他剪綵吃餅乾的那一幕~」

    「哈哈。」無心想想覺得好笑就又笑開了。「我聽俏如來大堂哥說，刀房也有乖乖門簾。」

    「看來今年的中元節是我們的最有創意。」鳳蝶解鎖手機螢幕給大家看一則fb貼文：「這是我同學在別家醫院的中元拜拜，拜完後分到的供品，讚吧。」

    從照片上看得出，該部門是很豪氣的在辦這場拜拜，打卡照片主角兩手緊抱著超大包卡拉姆久，笑得眼彎眉彎。

    無心道：「自從我來到這家醫院，已經三年沒有做過中元拜拜了，看著還真有些懷念呢。」

    「院方不會公開全體大拜拜，但刀房病房還是會自己擺一桌來拜的，也是心理作用吧，覺得有拜有保庇。」鳳蝶解釋：「準備供品的要點就是要夠分，最好找那種量販包又有小包裝的，分下來的多半也是些小零食，哪像我同學他們這樣豪奢一人兩大包。」

    「原來如此。」無心說：「早上開科會時，我也有看到帳目細項寫我們科的病房申請的拜拜經費。奇怪，為什麼檢查室沒有跟著病房一起拜？

    「怎麼可能！樓上樓下根本兩個世界啊！」飛淵插了嘴：「檢查室跟門診也只隔了一條短短的走廊啊，溝通協調度比加薩走廊還爛！」

    「門診和病房的經費本來就應該分開啊，何況那一層樓又不是只有我們科的病房，這樣一筆筆呆帳下去當然會出狀況！」夢虯孫不以為然。

    「我同學在別家醫院，說他們科內拜拜只有3000元、難怪他們部門一直都很衰。」無心說：「我是不清楚拜拜要花多少錢啦，可是3000聽起來應該可以準備很多東西了啊。」

    「難怪妳早上看到帳目上寫的2000元就噗哧了。」夢虯孫恍然大悟，鳳蝶也不禁莞爾。

    「既然說到拜拜，我說一個從前還在實驗室的拜拜吧。」鳳蝶慢條斯理的說：「我們是動物實驗室，拜都是拜飼料，直到有一天老闆說有託夢，實驗室隔壁的太平間過客被拜拜引來、結果卻只有飼料這樣悲劇的事，從那年起，我們拜拜一定分兩桌，一桌擺飼料、一桌擺泡麵。」

    「……呃，鳳蝶，我記得你那時的老闆就已經是溫皇醫師了對吧？」夢虯孫試探性地問。

    「對啊，那時拜的泡麵過了一夜全部被溫皇老闆當零嘴吃掉了，根本假公濟私。」鳳蝶一臉真受不了的模樣。

    正嘻笑間，其中一串乖乖門簾疑似因頂端膠帶黏性不夠而整串掉下來。夢虯孫拾起瞧見乖乖包上的造句：「『希望病人像後山一樣好』……這甚麼意思？」

    「喔，我之前去後山總院支援，那裏的病人都超高水準，檢查時間幾點就是幾點，既不會遲到、早到也不會在外面盧，自己做檢查該準備的東西一定準備得整整齊齊。」鳳蝶淡淡的說：「看來這個願望是不大可能實現的了。」

    「拜託，哪怕你許個『世界和平』的願望，都比這個容易。」飛淵才說完，另一串門聯也掉了下來。

    第二串乖乖造句包寫的是「預算乖乖趕快過，要買新儀器」。

   「看來我們科……不，『貴院』真的很窮。」夢虯孫受了感染，一樣是淡淡的口氣。

    飛淵嘆口氣：「『相忍為院』嘛。」

   眾人沉默一陣，還是飛淵打破死寂，輕鬆的說：「我們來開賭盤，這門帘撐不撐得過七月。」

    說結論吧，這賭局之所以不成立的原因，是因為沒人押撐得過的那一邊。

    “小姐，我不是做完檢查了嗎，怎麼門診還不叫我啊？！”
    「檢查報告已經送過去了喔，請你等門診叫號喔……(已經講了上百次的台詞)」

    “嗄，要等那麼久喔，我沒有那個美國時間跟你們耗，你現在就幫我做檢查！甚麼照排時間？叫你們主任來！”

    “我爸爸要申請補助，這樣的檢查結果申請不會過啦！你們機器有問題吧？！你們到底專不專業啊？！”

    ………

    ………

    深呼吸，拆一包餅乾，再帶著不卑不亢的笑容面對下一個病人，當然不保證這樣就完全不會收到投訴。

    中元節，就是鎮鬼用的。是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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