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4.26 【双秀无差】平生，緩緩（现pa，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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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22-04-26 1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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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26 【双秀无差】平生，緩緩（现pa，完）

　　倦收天坐在火车站的长椅上，背脊挺得笔直，面上八方不动，垂着眼睛，沉着神情，让人看不出半分破绽。只是反复点开手机屏幕、查看有无新消息的举动，终于还是暴露了他忐忑不安的心思。
　　正值深冬，明天就是元旦，也就是新年。倦收天原本计划着这一天在图书馆温书，跨年的时候与好友通上一会儿电话就好，一如往年，却不料今年的原无乡不知道从哪里起了心思，一定要赶在这几日，千里迢迢，从南方赶到这座北方的小县城，来同他一起跨年。
　　倦收天自然是高兴的，准确地说，在他看到手机屏幕上的那行小字时，心口便被数种不同的喜悦之情填得满涨了。可是从南到北，路途遥遥，难免舟车劳顿，又要辛苦原无乡来迁就他了。倦收天想到这儿，更忐忑了几分。
　　倦收天就读的这所大学虽是名列一二，却并不建在大城市里，而是依傍着群山，颇有风骨。倦收天时常天色未明便起来，沿着操场后头的小道往山上走，走上约莫一个小时，便是看日出的地方了。
　　原无乡乘坐的列车到站的时间是九点十五分，大屏幕上显示还需晚点五分钟——受天气影响。
　　倦收天移了移视线，越过火车站里寥寥的路人，望向并不算干净的窗户，外头正飘着鹅毛大雪，一片片落着，稍稍平复了他焦躁的心情。
　　这样的景色，倦收天看惯了，不觉稀奇，原无乡却是喜欢的，说是“哪个南方人会不喜欢雪”这样的，于是倦收天也喜欢了起来，时常随手拍些雪景发给他。
　　“叮咚！”
　　手机突然震了一震，倦收天解了锁，点开消息。
　　「好友，我到了。」
　　倦收天下意识地站起了身，出站通道里远远传出了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但还没有人出现。
　　「我在出站口等你。」
　　倦收天快速回完了短信，直直地站着，盯着出站口。先是一两个人走了出来，随后大部队就到了，可能是有两辆列车同时进了站，下车的人非常多，五分钟前还冷冷清清的火车站，突然间便人声鼎沸了起来。
　　倦收天的视线快速地在每一个出站的人身上扫过，终于，一个熟悉的人影背着背包拖着行李箱，从通道里走了出来，被夹在人流当中，东张西望地寻着谁。
　　倦收天没由来地轻笑了一下。
　　就像倦收天从来不会错过原无乡，原无乡自然也不会错过倦收天。他被挤在人群中，相隔一个闸机口，一道人墙，与倦收天对上了视线，笑着做了个口型——好友。
　　原无乡到了跟前，倦收天颇为顺手地帮他负担了背包。
　　“好重。”倦收天皱了下眉毛，同他并肩顺着人流往车站外头走。
　　“给好友带了元旦礼物，所以就沉了些。”原无乡笑着说道，“晚一点再送给你。”
　　倦收天应了声。原无乡从学校赶过来，得先乘飞机，再转火车，已经是足够折腾，他是想说些什么，并不需原无乡带什么礼物的，只是见着了人，就是弥足珍贵的一份大礼了。然而话到了嘴边又停下了，说这些个也没什么趣味，原无乡所做的事总有原无乡的道理。
　　这场雪是从夜里开始下的，下了一宿，已经积了几厘米厚。原无乡发出了一声惊叹，伸手去接那雪，倦收天将伞撑了开来。
　　“在车上看，还没那么壮观。”原无乡等他开完伞，说着就要往前头走。
　　倦收天又将人从冷风里拉了回来，“等等。”
　　“嗯？”
　　“你穿得太少了。”倦收天将伞递过去让原无乡帮忙拿着，然后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替他围上。
　　原无乡任由他动作着，只是笑，“行李箱里带了厚的，火车上暖气都足，还没拿出穿。”说完了又往戴好了的围巾里埋了埋脸，围巾上还带着倦收天身上的温度，很暖。他刚下火车时还带着些兴奋劲，感觉不到冷，这会儿风一刮起来，寒气往身上灌进去，还真觉着冷了。
　　倦收天接回伞，带着人往路口走。银灰色的天空下飘着白色的小雪，雪地里两对脚印，一道行李箱拖出来的轮子印，长长连着，不曾间断。
　　两人打了一辆车，往旅馆去。旅馆就订在倦收天学校边上，是原无乡的提议，方便又省钱。
　　“做什么一直看着我？”本来盯着车窗外的原无乡忽然转过了头。眼神相撞，被抓了个正着的倦收天怀疑他背后也长了眼睛。
　　“好久没见你了。”倦收天说道。
　　“不是昨天才有视频通话过。”原无乡笑道。
　　“不一样，”倦收天顿了顿声，视频里跟活生生的人怎么一样，“快三年了。”
　　“是不一样。”原无乡笑道，又看回了窗外，南方也下雪，却不如北方的雪这样爽快。
　　“好友，我们一会儿一起堆个雪人。”
　　“堆雪人？”
　　倦收天看着原无乡，原无乡煞有其事地点了点头。
　　两人到旅馆登记完入住放下行李，就在楼下堆起了雪人。倦收天捧起一把雪团子递给原无乡，看着他往雪人上头糊眼睛鼻子，回想着自己上一次堆雪人是什么时候，却没只搜寻到一片空白。他不善交际，朋友不多，对堆雪人也没什么特别的兴味，并未觉得玩雪是一件有趣的事。不过此时却是很有趣。倦收天侧侧头，看着原无乡兴致勃勃的神情笑了下。
　　“笑什么？”原无乡问道，他正在努力地把雪人的脑袋弄得更圆一点儿。
　　倦收天真的在怀疑他背后有眼睛了。
　　“在想，为什么无论跟你做什么都格外有趣。”
　　商业互吹要适可而止，所以原无乡没有正面回答这个本身也不需要回答的问题。原无乡给雪人用树杈做了手臂，摘了两个树果子做眼睛，倦收天供献了一个红菜头当鼻子。
　　“红菜头？倦收天，你为什么会随身携带红菜头？”
　　雪人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之间堆好了。原无乡打开手机正准备拍照，动作却突然停了下来，倦收天猜他又有什么想法，果不其然，原无乡跟他说了句稍等片刻，就拿了房卡进旅馆房间取了件东西。
　　“烧饼？”倦收天看着他手里的塑料袋问道。
　　“烧饼。”原无乡蹲下身去，先把雪人的手弯了弯，再把烧饼拿出来，给雪人揣怀里。
　　倦收天默了会儿声，原无乡忙完转身看他，哄他似的笑道，“放心，我带了不少，给他一个没关系的。”
　　倦收天在聊天里时不时会提到学校食堂卖的烧饼“不尽人意”，原无乡便起了心，带了些来，要吃的时候问旅馆老板借下微波炉转一下便好了。
　　倦收天对这个理由不是非常受用，又不好驳回原无乡的说辞，过了几秒才颇为勉强地点了点头，“嗯，分他一个，无妨。”
　　等原无乡拍好照片发完社交软件，两人才发现已经过了十二点，原无乡本就没吃早饭，又错过了午饭的点，站起身才发现已经饥肠辘辘。
　　“好友想吃什么？”倦收天问道，招招手让原无乡低下头来，仔细帮他扫掉了头发上的落雪。
　　“不挑，有什么好吃的？”两人沿着街道往外走着，街上的行人不多，原无乡搓搓被冻红了的指尖，呵着热气。
　　“……”一直吃食堂饭的好学生倦收天沉吟了良久，看着原无乡没有口袋的大衣，捞过他的手搁进了自己口袋里。
　　“我们沿路走走？看到好吃的就去吃。”原无乡看倦收天不说话，就猜到了一二，及时又贴心地提议道。
　　倦收天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这条路是去超市的必经之路，倦收天自己走过很多遍，这回走，感觉却不太寻常。
　　圣诞节刚过去几天，街上的节日装扮还没完全撤去，玻璃橱窗上喷着的圣诞老人也还留着，远处的商场放着音乐，倦收天叫不出这些歌的名字，原无乡时不时会跟着哼起几句，他便觉着好听。
　　遵循着原无乡鼻子的指示，两人八拐七拐地进了小巷子，找到了一家吃牛肉炖锅小店。店面不大，虽然已经快要过午饭时间了，还挤满了人，原无乡和倦收天坐下点了菜，又要了两瓶啤酒，满满一锅子牛肉、牛杂，炖得酥软入味。
　　原无乡喝着冰啤酒，又起兴说要吃棒冰。
　　冰天雪地里吃棒冰。倦收天略有不赞同地皱了下眉毛，还是回忆了圈哪儿有卖棒冰的。
　　两人买棒冰的地方是一家店面颇有岁数的小店，既卖文具，也卖零食。走过去的路上倦收天同原无乡说，他第一个学期来时，在那家小店里打了一个小偷。
　　“打……小偷？”
　　“嗯，”倦收天看他感兴趣，在红灯前停下脚步来，想了想再慢慢地同他说，“我去的时候小偷已经抓到了，看那人表情应该是个惯偷，店主拿着笤帚把人拦在了店里，刚喊着要报警，小偷就狗急跳墙，推了店主一把要逃。”
　　“然后你就冲了上去。”原无乡笑着说道。
　　倦收天点了点头，走过路口时风太大，吹得他有些拿不稳伞，忽然声音闷了闷，“嗯，是第二次进警局。”
　　原无乡侧头看了看他，知道他心里又想着了中学时那件事，抬手搭了一把帮他扶稳了伞，等风歇了再放开，扬着声打趣，“哎呀，那北大芳秀的美名不是第一个学期就得传遍了。”
　　倦收天本是不在乎这种名号的，只是原无乡在他耳边调笑得多了，他也忍不住抬起嘴角来。
　　“小当家可否有幸请北大芳秀吃一支棒冰？”
　　倦收天煞有介事地陪他闹，应道：“准。”
　　小店的雨棚上盖满了积雪，屋檐挂下了一道道冰棱，颇为好看。倦收天移开推门走了进去，两人顿时被店里的暖气包裹，原无乡往里探头一看，店面虽小，却是干干净净的，柜台后头还摆了一个取暖器，小太阳形状，亮着一圈明媚非常的橘光，不远处放着一块灰色软垫，垫子上趴了一只橘猫，体态十分幸福。那猫听到推门的响动，抬起眼睛看了下两人，闪烁着荧光绿的眼睛盯着倦收天眯了下，然后打了个哈欠，又揣着爪爪睡了过去。
　　“老板，我们要两支冰棒。”倦收天说道。
　　原无乡听倦收天的叙述，原以为店主应该是个凶神恶煞的大爷，现下看着眼前慈眉善目打着毛线的老奶奶，不由将方才的听闻重新脑补了一回。
　　“下着雪还吃冰棒，”店主奶奶摇了摇头，不赞同地说了一句，放下手里的活计，指了指边上的冰柜，“在那呢。”
　　两人凑到冰柜前头嘀咕了一阵，最后要了一支牛奶的，一支巧克力的。
　　原无乡拿出零钱付账，将几个硬币从木柜台上推了过去，店主奶奶将几颗裹着亮晶晶糖纸的糖果推了过来。
　　“听娃娃说要过什么节，”店主奶奶慈祥地笑道，“你们拿去吃。”
　　原无乡捧着糖看看倦收天，倦收天也是意料之外的模样，与他对视一眼，两人反应过来，乖乖地齐声道：“谢谢——”
　　“接下来去哪？”倦收天问道。
　　“随处走走吧，”原无乡说道，啃了口自己的冰棒，他的是巧克力的。“先给我尝尝你的。”
　　倦收天同他交换了冰棒，在被啃过的另一边咬了一口。
　　“嗯，我觉得还是好友的好吃些。”原无乡评价道。
　　“你总是这样说。”倦收天说道。
　　“有吗？”原无乡笑道。
　　两人把冰棒交换回来，原无乡正好一只手举着冰棒吃，一只手藏在倦收天羽绒衣的口袋里取暖。
　　“吃关东煮那次。”
　　“咳，咳咳！好友不要翻那些老黄历嘛。”原无乡脸上臊了臊。
　　话一歇，倦收天就默了声。
　　原无乡觉出他神情有异，在口袋里戳戳他掌心。
　　倦收天摇摇头，“无事。”
　　原无乡又戳了戳他掌心。
　　倦收天只好说道：“好友远道而来，只是和我沿街闲逛，似乎不太好。”
　　这般单调的行程，他自是舒心的，也并非担心原无乡不喜欢，只是思来想去，似乎与人情世故相悖。若是立场相调，是原无乡带着他玩，肯定会有意思得多。
　　原无乡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相处得久了，很多话便不需要说了。
　　“啊，好友是不是给我发过这里的照片。”原无乡忽然说道。
　　倦收天抬眼顺着原无乡的视线望去，是公园。有一年马拉松，这里正好是中途站，倦收天在这边做志愿者。难为原无乡还能认得出来，那时候是春天，现在绿植都被冰雪埋了大半。
　　可能是天气太冷，公园里没什么人，本是漫无目的地闲逛，两人心照不宣地拐了进去。
　　“对了。”倦收天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去看原无乡，“那时候你给我打电话，突然断了，是要说什么？后来我给你回电话，你也没有……”
　　“啪！”
　　倦收天闭了闭眼睛，一团松松垮垮的雪球正砸在他的脸上，碎着好些雪块，顺着他的鼻尖脸颊滑下。
　　“原、无、乡。”
　　“哎！打重了？”原无乡笑了下，又见他不动，有些心虚，凑近了过去，“我没捏实啊。好友麦生气，我同你闹着玩……”
　　“啪！”
　　这一回，轮到原无乡的声音戛然而止。
　　“哎，好一个北大芳秀！”原无乡甩甩头抖落脸上的雪，再抬起头来时，笑容便渐渐黑海王，手往边上叶片一摸，搓上一个大雪团。
　　倦收天不多相让，弹药在手，往后一仰躲开了原无乡砸过来的雪球，即刻反击。
　　“别逃！”
　　“我又不傻！”
　　倦收天沉息凝气，双手一合，超大号雪球逐渐成型，眉目一抬，金瞳耀耀。
　　原无乡喉结上下一滚，不住往后退步。倦收天这个表情，分明是……玩嗨了啊！
　　“倦收天，冷静啊！”
　　“嗯，”倦收天一步向前，“好友，仔细了。”
　　“救命啊！”原无乡闪身夺路，小树林急急而奔！
　　倦收天眼下闪着些笑意，追上去。“来了。”
　　“来什么来啊！”原无乡哀嚎，大雪掩埋，也分不清哪里是小径，哪里是草地，雪里本就行动不变，此时边喊边笑着更是稳不住气力，埋在厚实绵软的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身形摇晃踉踉跄跄地冲到大树后头做掩护。
　　倦收天一个箭步将人跟在其后，喊了声“原无乡”，就将手中的雪团扔了出去。
　　“等——”原无乡闻声，往树后头躲避的动作却是突然停住了，反身径直向倦收天扑了过去。
　　偌大一个雪球，依旧大半砸在树干上，原无乡挨了点台风尾，也不管自己半身上落着的雪，牢牢地抓住了倦收天的手腕将他拉了过来，另手高高举起勾握住头顶的枝桠，双脚离地用体重一压，即刻松手。
　　倦收天被人扯拽着往前一步，看他动作顿时明了，一抬头，只见树木摇晃叶片震颤，无数积雪劈头盖脸地滑落下来，纷纷扬扬，将两人埋了个半身。
　　两人歇了口气，相看一眼又是不住大笑。
　　原无乡比倦收天年长一岁，原无乡二十二，倦收天二十一，加起来约莫是三岁不到。
　　“真是胡闹。”倦收天评价道。
　　“是了，是了。”原无乡附和着。
　　雪凝着的时候倒是无妨，但要融化湿了衣服就不妥了。两人拍干净了身上的雪，才觉出冷来，看看对方，十指都冻得通红。
　　倦收天试探性地问道，“烤地瓜？”
　　原无乡同他击掌，“烤地瓜。”
　　倦收天打起伞，侧目盯着原无乡走神。后者正一边往手心呵热气，一边搜索手机地图，查询附近哪里有卖烤地瓜的。
　　如果世上有魔法，那原无乡一定会。从小到大的那些漫长的年岁中，似乎没有原无乡做不到的事情，似乎没有原无乡想不出来的主意。但凡是与他一起，乏味的时间也会变得有趣。
　　原无乡是最好的。倦收天抬着嘴角，悄悄收回视线。
　　与此同时，搜索完目的地的原无乡关上了地图，转而打开社交账号，发了一条动态：小当家携北大芳秀同大家摆个早年。
　　配图是漫天飞雪与倦收天打着伞的手。
　　原无乡看着没见过的都好奇，两人是一路边吃边走过来的，此时自然一点都不饿，便拼买了一个地瓜，刚刚出炉，正热乎着烫手。他们在步行街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头顶有店铺的雨棚遮挡着，落不到雪。
　　倦收天将地瓜掰了半递给原无乡，“笑什么？”
　　“我们第一回一起吃烤地瓜，不是也是这样，”原无乡说道，那时两人还是小学，倦收天插班进来，回家路上被烤地瓜的香味勾了过去，原无乡摸摸口袋与他凑出了三个硬币，只能勉勉强强买下了一个烤地瓜，“那时我便想，哎呀，这个叫倦收天的，吃相真好，大家闺秀。”
　　“原无乡。”倦收天低头咬了一口绵软香甜的地瓜，闻言抬起头不赞同地看着他。
　　“真的。”原无乡一脸无辜地看着他。倦收天从小到大都是这副神情，似是一点都没有变过，无论是低头吃什么，都是认真而专注的模样。
　　北大芳秀吃东西的样子可治愈人心。原无乡偷偷地在心下如此定判。
　　“对了，好友刚刚问我的事。”原无乡忽然说道。
　　倦收天些有诧异地看着他，他本以为原无乡不想提起这件事情了。
　　“那个时候我爸病逝了，律师跑到学校来找我，商量资产继承的事。”原无乡捧着地瓜，故意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好友，努力也没有用了，我必须回去继承百万家产了。”
　　倦收天深深看他一眼，“并不好笑。”
　　原无乡却是笑起来了，仰头看着天空，天空就是这样，看不出有多宽广，看不出有多深远，白色的雪花一片片地落下，由远及近，在视野中慢慢放大，又消失无踪。
　　在高中时代，两人原本的计划里，他们是要考去同一所大学的，他们确实也那么做了，大考之后聚在图书馆里敲着计算器反复算分，一本参考手册折着页角，里头全是两种不同笔迹的圈圈点点，他们挑着这个学校师资不行，那个学校硬件不行，浏览器的搜索记录里全是哪所大学有空调暖气，哪所的食堂伙食好吃。然而天不尽人愿，计划赶不上变化，原无乡家里生变，父亲重病，只能听从家里的安排就近择校，倦收天本想跟着原无乡过去，然而只是刚提了这个想法，就在家族中掀了轩然大波，倦收天是他们的荣誉，他们怎么可能同意倦收天去那种地方上学。
　　倦收天想做的事，想行的路，无人可阻。原无乡除外。
　　倦收天本有在专业上求学深造的意想，可以挑选的名校不多，如果跟着他跑去那所以商学闻名的学校，岂不埋没。原无乡不许。于是，便那么尘埃落定了。
　　原无乡说，等四年后，倦收天读硕博有独立的宿舍了，他就来北方投奔。可惜如今看来，又是不成了。
　　原无乡侧过头看了眼倦收天，说道：“你生气了。”
　　倦收天抿了下嘴唇，片刻后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一，伯父离世你不告诉我。第二，原无乡，你自己想去吗？”
　　原无乡吃掉了最后一口地瓜，拍了拍手站起来，“算不上想，也算不上不想。”
　　那我去你那。
　　倦收天正要开口，原无乡转过身来，正色道：“不行，不能，不可以。”
　　“我还没说。”倦收天抬眼看着他。
　　“但我听到了。”原无乡笑道，大雪在他背后不停不歇地飘扬着。
　　雪天里的落日看不太分明，只是一个光廓，不动声色地就沉了下去，直到天色暗下，人们才会反应过来，原来太阳已经落山了。
　　晚饭是真的吃不下了，两人穿过步行街，正好是市中心，沿街行道树上金色的霓虹灯都亮了起来，街上全是说说笑笑三两结伴的人。他们各买了一杯摩卡捧着暖手，一路走过去，最后在游戏厅……旁边的抓娃娃机前头停下了脚步。
　　倦收天出了声：“好友。”
　　原无乡了然地点了点头，跟他一起盯着那个有些劣质、看不出到底是饼干还是烧饼的小玩偶。
　　两名青年男性挤在抓娃娃机前头，斗争了半个多小时，终于成功得到了想要的。
　　下一站去哪？原无乡在电影院门口停下了脚步。
　　“看电影？”倦收天问道。
　　“嗯，上次不是说好要一起看，正好这次机会来了，”原无乡抬头浏览着荧幕上的排片，“最近的还有一场动画片，看不看？”
　　“看。”
　　爆米花还是要买的。
　　倦收天和原无乡一起看过的电影非常多，毕竟千山万水，也阻挡不了好朋友要一起看电影的热情。具体操作是这样的，原无乡看到感兴趣的片子就发给倦收天，倦收天安排好自己的时间订下电影票发给原无乡，原无乡按照倦收天电影票上的时间决定自己去看哪一场的电影，然后两人相隔着无数个城市，在同一个时间走近了不同的电影院，看同一本电影，时间一般凑不太齐整，总有一个人那里快五分钟结束或晚五分钟结束，先出场的人会算着时间等对方出来，连上语音通话，趁着电影感染出的兴奋劲还没有过去，一边聊一边慢慢地走回学生宿舍。
　　他们的室友都不约而同地调侃过他们是不是在跟女朋友煲电话粥，知道真相后又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电影还挺有意思的。原无乡也是后来才知道原来这部动画电影正好是今年的奥斯卡。和好友在一起总是会有意外之喜，原无乡如此判定。
　　走出电影院，原无乡一个人背着身在偷偷摸摸做些什么。
　　倦收天凑了过去，“可以看吗？”
　　原无乡下意识地捂了捂手机屏幕，闻言略一掂量，犹犹豫豫地把手机屏亮了出来，“唔……看吧。”
　　标题一行大字，小当家的愿望清单：
　　第一列，和好友堆雪人，完成；
　　第二列，和好友打雪仗，完成；
　　第三列，和好友吃雪糕，完成；
　　第四列，和好友打坦克大战；
　　第五列，和好友看电影，完成；
　　第六列，听好友唱歌；
　　第七列……
　　倦收天看了半天，原无乡干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
　　“看来好友是有备而来。”倦收天说道。
　　“嗯咳，那个，我……”
　　“走吧。”
　　“啊？”原无乡反应不及，被倦收天扣着手腕，在商场里拖行着向前，“去哪？”
　　“游戏厅。”
　　原无乡愣了愣，扑哧笑起来，“真去啊？”
　　“真去。”
　　两人在离零点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一起完成了愿望清单上的倒数第二项——在被雪埋了的车窗上画画。倦收天画了一只猫，但据他说这是雪豹，是原无乡。原无乡画了一只有点像鸡的凤凰还给他。事实证明，道真双秀，都没有什么绘画天赋。
　　“还剩下最后一项。”原无乡拿出手机点开备忘录，在倒数第二项后头加上了完成的字样，再将屏幕往上滑，现在唯一空着的那项是听好友唱歌。
　　倦收天很少唱歌，也不算擅长唱歌。
　　“好友唱吗？”
　　“嗯。”
　　街灯电力不稳地闪烁了两下，雪还在下。
　　原无乡突然回忆了起来，自己与倦收天相遇时的场景，年岁分明已经过去了许久，那些记忆却依然没有淡去。
　　春日里，校园里开着樱花和桃花，转学生跟在班主任后面走进班级，原无乡在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亲切，忍不住多看几眼，而几乎同一时间，那人的目光也恰恰转向了他。他们会成为朋友的。那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莫名其妙，又理所应当。
　　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与倦收天就已经那么并肩走了十年。
　　倦收天静静地注视着原无乡，后者颇为期待地回应着他的目光。
　　好友会唱什么歌呢。
　　倦收天的嘴唇微微张开，原无乡莫名起了几分紧张。
　　“小兔子乖乖，把门儿开开，不开不开我不开，妈妈没回来。”
　　“……”
　　“唱完了。”倦收天平静道，从说不出话来的原无乡手里拿过手机，帮他添上完成两个字。
　　“好友，你这是耍赖。”原无乡愤然。
　　“儿歌也是歌，怎么是耍赖了。”倦收天真实困惑。
　　两人并肩往广场上走，此时已经聚集了不少的人了，打着颜色不一的伞，人声鼎沸。
　　“会有烟火吗？”原无乡问道。
　　倦收天点了点头，“以前会放很久的烟花，现在因为管制少了，不过还是会有，还有钟声。”
　　“你之前来过？”
　　“听室友说的。”
　　离零点还有最后一分钟的时候两人收起了伞，任由白雪落在身上，倦收天问他是不是想那么做很久了，原无乡干咳一声连声道，不可说，不可说。原无乡一只手挤在倦收天的口袋里，一只手缩在袖子里，一脸严肃地发誓说明天一定要穿有口袋的那件衣服，倦收天应了下，问他，一会要不要去吃夜宵。
　　“还吃啊？”原无乡震惊地脱口而出。
　　“嗯，好友既然不饿那就不吃了吧。”倦收天稍稍变暗了一点。
　　“烧烤？”
　　“不用勉强的。”
　　“哎，你一说起来，我就也挺想吃的。”
　　“那……好。”倦收天又静静亮了起来。
　　广场过节就是有气氛。在这一年最后的十秒钟里，所有人一起大喊着倒计时。
　　“十！”
　　“……”
　　“三！”
　　“二！”
　　“一！”
　　“咚——咚——咚——”
　　零点一过，钟声准时响起，应和着万人狂呼。
　　这时漫天烟花也炸了开来，在夜幕中一朵接着一朵地绚烂绽放，连雪花都被映照得五光十色。
　　原无乡抬胳膊肘抵了下倦收天，一边大笑，一边喊道：“好友，元旦快乐！”
　　倦收天看着他，回应道：“元旦快乐。”
　　“听不到！”
　　倦收天知道他故意闹自己，忍不住笑起来，顺着原无乡的意凑到他耳边，又说了一遍：“原无乡，元旦快乐。”
　　原无乡这才满意，从倦收天的口袋里摸出先前店主奶奶给的糖果，他与倦收天一人一颗，剥了糖纸含入口中，从舌尖甜到了心底。
　　原无乡拉着倦收天往前走了一步，算作是跨年。
　　“完成。”
　　生活需要仪式感。倦收天本以为这是句不知所谓的话，现今想来，忽然觉得竟颇有几分道理。
　　“明年也一起过吧。”倦收天突然说道。
　　原无乡愣了下，随即应道：“好啊。”
　　两人回到旅馆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两点了，不过不是回去睡觉的，而是去拿装备，为了上山看日出。
　　这座山北坡缓，南坡陡，北坡做了旅游景点，路好走一些，但倦收天只喜欢往南坡上山。
　　夜里的山路格外难走，看不分明脚下虚实，又覆了层厚厚的积雪，一步一陷。倦收天是走熟了的，走在前面，原无乡跟在他后头，扒着矮灌木的枝桠艰难前行。
　　“好友，你说——”原无乡开口道。此时已是深夜，万籁俱寂，或许是因为这一层厚厚实实的雪毯，说话还有些回音效果。
　　“嗯？”倦收天停下脚步回头看他。小镇上的人大多都已在睡梦中，只有马路上一连排的街灯散着橙色的暖光，在一片雪色中，汇成一道长河，流淌在原无乡身后。
　　“到底是手机不好玩，还是旅馆的空调不够暖？”原无乡屈膝卡在一个泥坡上，看着上头干枯脆裂的树枝，有些无处下手，少了着力点，不太好攀爬。
　　倦收天笑了下，“好友累了？”
　　“这路……真的够呛，”原无乡长吁了一口气，重振旗鼓，伸出手递给他，“好友，借个力。”
　　倦收天牢牢握住了他的手。
　　“乐意效劳。”
　　原无乡跟在倦收天后头，两人不急不慌地稳步往山上走着。一如他们并肩走过的这许多年月，晴日也好，雨天也罢，一路同行，三两闲谈，心照不宣。一步步踩下，积雪发出好听的“吱呀”声，回荡在山林里，虫鸟山雀都已经睡下，只留着空落落的冷风陪伴着两人。
　　大学几年，倦收天习惯空闲时来爬山看日出，原无乡习惯在倦收天看日出的时候醒一小会儿。北边的人坐在岩石上啃着烧饼就着豆浆，眺望红日高升，南边的人窝在温暖的被窝里，脸上闪烁着荧光屏的光亮，拇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摁着打出一行行字。
　　想到这里，原无乡忍不住地笑了下。他有时会想，好友总是一个人来看日出，太寂寥了些，他虽然心下清楚，倦收天是全然不会介意这些的，但还是想陪着好友。
　　手机联络虽然方便，但是两人不在一处，总归是很不方便。
　　“原无乡。”倦收天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但他没有停下往前走的脚步，也没有回头看原无乡。
　　“怎么了？”原无乡抬头看着倦收天的背影。雪已经停了，天空映着些隐隐的红光。
　　“我跟你一起去南边。”
　　“……”
　　原无乡不是没有猜到他会说这句话，然而即使猜到了，他也没想好怎么在倦收天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拒绝他。
　　原无乡擅长说服倦收天，但拒绝从来不是他的强项。
　　“你我一起，什么困难都能克服的。”倦收天见他不说话，便继续说道。
　　“好友，”原无乡的话里带着笑意，他知道倦收天的想法，但是一时冲动下的选择总归不会是最好的那个，他当然不希望自己影响到倦收天的前途，“你和我就算天南海北，就算走在各自的路上，也一直都会是最好的朋友，北大芳秀那么厉害，什么困难都不成问题。”
　　“原无乡。”
　　“好友，你不是常说，执着而不沉溺。”
　　倦收天不说话了。但原无乡知道，自己寥寥几句并不能打消他的坚持。
　　大雪后的山路确实不是普通人能走的，任凭倦收天和原无乡的体力，也是花费了两倍的时间才走到山顶。
　　新年第一天的凌晨五点十分，两人在山巅岩壁上坐了下来。倦收天打开背包取出一条羽绒毯，将两人裹住，原无乡从背包里拿出矿泉水和烧饼，烧饼还带着些余温，是从旅馆热过带上来的，虽然不如刚出炉时热气腾腾的那样好吃，但在如此苦寒的环境下也能算得上珍馐了。
　　至少倦收天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津津有味。
　　而原无乡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倦收天抬头看他，不动声色地用拇指指腹抹掉了嘴角边的饼渣，“你不吃？”
　　“先饱眼福，再饱口腹。”原无乡玩笑道。
　　倦收天知他调侃自己，视线往原无乡的那块饼上一扫。“哦。”
　　“唔！”原无乡一震，立即按住了自己的饼，老实拿起啃着，“好友冷静，我吃就是了。”
　　“嗯。”
　　离日出还有将近两个小时，兴奋耍玩了一日，又通宵爬了山，这时两人都有些疲乏了，挨着肩膀取暖，对着茫茫夜色随意捡些话来讲。
　　“好友，你说今天能看到日出吗？”
　　“不一定。”
　　原无乡抬头望望天边的流云，往倦收天那儿再靠了靠，“嗯，不过也没关系，没有日出，看看好友也是极好的。”
　　倦收天刚想说什么，原无乡便又说道：“北大芳秀就像小太阳一样。”
　　倦收天看了他半晌，摇了摇头，“好友才像小太阳。”
　　这样的无聊话，一来一去说了许多回，平日里作息更规律些的倦收天垂了垂眼睛，困得半梦半醒靠在原无乡的肩膀上。
　　这样的日子，真是再长也不会嫌长。原无乡将视线投向远方，天空的尽头已经有了一道红光，向着那方灰蓝色大片大片地泼墨渲染，云层似乎在渐渐散开。原无乡胡乱地想着什么，又似乎是什么都没有想。
　　倦收天小时候也是这样子，介于有防备和无防备之间，总之原无乡见到的总是毫无防备的倦收天的睡脸，合着眼睛，呼吸平缓，唇角既不上扬，也不抿紧，原无乡曾调笑说他像个小道长，心无外物，身不染尘。
　　倦收天，倦收天。
　　最后原无乡也浑浑噩噩地睡过去了。看着就让人十分难受的睡姿，也不知是因为困得狠了，还是因为好友就在身旁，两人睡得竟都是一脸安然。
　　回忆纠葛的梦境里，一道金光破开了云障。倦收天皱了下眉稍，缓缓睁开了眼睛，日光直射过来些有刺目，白茫茫的天地间忽然亮堂了起来，仿若只是一眨眼，夜色就已经褪尽了。
　　倦收天叫醒了原无乡，两人没有多说话，可能是刚刚醒来意识还模糊着，据原无乡事后描述道，他们像两个呆头鹅，或者向日葵，魂游天外地看着旭日渐渐东升，阳光普照。
　　红日已经高悬。原无乡打了个哈欠，站起身来，揉了揉冻僵了个的膝盖，顺手将倦收天也拉了起来，“好友，我们下次也一起来看日出。”
　　下次。倦收天起了心，“嗯”了一声应答。
　　“哎呀。”
　　“怎么了？”倦收天回头。
　　原无乡像是从低电量待机的模式里走了出来，伸了个懒腰，笑道，“不知道怎么回事，心情莫名地特别好。”
　　倦收天看着他，应道，“我也有同样的感觉。”
　　“因为太阳光能杀菌消毒？”原无乡竖起一根食指晃了晃。
　　“原无乡。”倦收天知道他是乱侃。
　　“倦收天——下了山我们去吃什么好吃的呀。”
　　“你有什么想吃的都可……原无乡！看路！”
　　原无乡像是打了兴奋剂，一路上同倦收天从小笼包讲到蒸米糕，喋喋不休，没完没了，说得两人都是饥肠辘辘，等到山下，早餐店才刚开门，正赶上炉子上头的第一锅清汤馄饨，撒一撮葱花，香气扑鼻。两人各吃了一碗，便回旅馆去了。
　　倦收天沾着枕头就沉沉睡过去了，原无乡却还处于精神过度的状态，双臂交叠靠在脑袋后头，偏过头看看旁边床上的倦收天，又转过头来看看天花板。
　　十年前的这个时候，自己与倦收天刚认识。十年后的这个时候，自己与倦收天又会各自在哪里？不过，无论在哪里，都会一直保持着这样的联系吧，一个人来，另一个人就去接，十年一日，风雨无阻。
　　原无乡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只觉合眼前是一片金灿，梦里是，睁眼了还是。
　　原无乡回程的车票是在第三天的夜里，那天没有下雪，也没有下雨，天气晴好，在原无乡的提议下两人没有打车，走了很漫长的一段路去火车站。他说想看看倦收天生活的城市，给以后提供更多的想象空间。
　　时间在美好的事情上总是过得太快了，分明是三天的时光，却一眨眼就溜走了，分明是那么遥远的一段路，却一下子就走到了尽头。
　　这次的火车站意外地站满了人，连两个连一起的座位都没有。两人靠在检票口前的栏杆上说话。
　　“好友没有偷偷拆我的礼物吧。”原无乡说道。
　　“没。”倦收天回答。
　　“嗯，回去之后再一个个拆，”原无乡干咳了一声，“其实我有点后悔了。”
　　“什么？”倦收天看他。
　　“那个礼物，”原无乡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总之你看到了就知道了。”
　　“嗯。”
　　“还有就是……”原无乡有些迟疑地开了口，“虽然我大概是没办法来这边定居了，但毕业了总是能常来找你玩的。”
　　“我知道。”倦收天说道。
　　“我也不是一定反对你去南方，但你为自己想要达到的目标已经付出了那么多……”原无乡叹了口气，“要多想想。”
　　“我知道。”倦收天说道。
　　“还有就是……”原无乡松懈下肩膀，努力用轻松地语气来说出那句话，“好友，我失约了，抱歉。”
　　“原无乡。”
　　“好好好，我不说了。”原无乡抬头看看大厅中央的时钟，又是忍不住叹气，“你记不记得小的时候，你家大人不让我跟你一起写作业。”
　　倦收天接过他的话头，“你就在天天在我花盆下头压小纸条传话。”
　　“我分明只是留言告诉你，我要去图书馆。”原无乡笑道。
　　“嗯，是我自己想去找你的。”倦收天答道。
　　“哎呀，好友，你真是……”
　　“车站工作人员请注意，列车Z12开始检票。”广播打断了原无乡的声音，循环了三遍，才停下来。
　　“要走咯，”原无乡耸了下肩膀，张开手臂，“要不要抱一下？”
　　倦收天没有拒绝，往前走了一步，同他抱在一起，“原无乡。”
　　“在。请问北大芳秀有什么要交代的呀？”
　　“遇到事情要告诉我，”倦收天沉声道，不等原无乡回答，又补充了一句，“不准拒绝。”
　　原无乡噎了一噎，松开手臂笑着退开身，“好好好，谨遵北大芳秀教导。”
　　旅客都已经排队进了站，原无乡还站在原地没有动弹。
　　“再看你一眼。”原无乡说道。
　　“视频通话也能看。”倦收天说道。
　　“哎呀，我刚来的时候你可不是那么说的！”原无乡抗议。
　　“快走吧。”倦收天笑道。
　　“嗯，该走了，”原无乡拎起了自己的行李，转身走下了站台，“下次再见。”
　　车站广播又循环了三遍，这次倦收天没去仔细注意具体是什么内容。几辆列车离开，车站里少了许多的人，倦收天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在长椅上坐了下来，他闭了闭眼睛，胸口翻腾着一股难以言述的情绪，让他不断地在意识里想象着自己其实追了上去的。
　　火车的轰鸣声从他的耳边响起，封闭的车站内起了一阵风。
　　原无乡离开了。
　　
　　一年后，又一辆Z12次列车从小镇驶出，银色的火车皮没入茫茫白雪之中，开往南方的稻田水乡。
　　倦收天坐在靠窗的位置上，阳光有些刺眼，他将车票夹入随身的笔记本中，指腹摩挲着第一页那行签字笔写下的小字，缓缓将其合上。
　　北大芳秀，前路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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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anin02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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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7)

1樓發表於: 2022-04-27 00: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這篇文好甜
不管是頻繁分享生活的瑣事
還是即使分隔兩地
也用盡辦法一起看電影
就知道兩人非常珍惜對方
小當家想完成的就是兩人無法一起做的日常小事
希望終有一天
兩人能都達成自己所願不需要犧牲甚麼就能在一起~
是說禮物是甚麼阿~
小當家送甚麼這麼害羞XD

目前霹靂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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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衣深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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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22-05-06 03:0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哇好浪漫的跨年，平平淡淡但是好甜，有最爱的人陪伴做什么都感觉非常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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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5-13 21:1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这篇好温馨啊，喜欢这种细水长流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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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06-19 10:56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雙秀那種細水長流的感情跟互動真的很好，不過為什麼我看到「笑容漸漸黑海王」那句突然很想笑wwwww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