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7.31 你瞎我裝啞巴（雁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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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ilithluci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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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1)

樓主發表於: 2016-07-31 2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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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1 你瞎我裝啞巴（雁默）

上官鸿信已经不记得上次生病需要住院是什么时候，太久以前了，也许是所有记忆都已模糊消散的童年时期。
总有些事情是他也控制不了的，比如这次因为真菌感染而导致的失明。主治的医生说这只是暂时的，治疗之后上官鸿信的视力就会恢复如常，但他其实觉得：无所谓了，反正入目的一切都无意义得可笑，而他唯一想看的东西，从来就不能用肉眼观测到。
住院的上官鸿信仍然如常地处理着公司的事务。眼睛看不见了并不影响听觉，人与外界的联系永远比自己想象的更加根深蒂固。但没了满目的缭乱，本就荒凉的世界以无法拒绝的方式呈现在了上官鸿信面前。
他实在他无聊了，无聊到了自己与自己下盲棋消磨时间的程度。
凰后依上官鸿信所言，从他家里带来那副被小心翼翼锁在保险柜里的围棋时。不无讥讽却满是诚挚地说：“真希望你就这么瞎了，自己与自己为敌，世界该多么和平啊。”
上官鸿信不理会她，手指抚着棋盘，仔细地描绘着纵横交错的纹路。半晌，他对仍在病房里的凰后说：“你可以走了。”
“再度拿出他留下的东西，我还以为能看到什么改变”，凰后的话不乏试探的意图，“仍是看不出情绪。该说是你们情分太浅，还是你与他太像呢？”
“我听说，东门朝日死了”，上官鸿信嘴角扯起一丝笑，“合作伙伴双目失明，’无暇分心’，得力的部下又含恨而终，我要是你，此刻又怎能不担忧自己的处境。”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
哒哒哒的声音响起，凰后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上官鸿信端着棋盘和两盒棋子，朝着光亮的方向稳步走到阳台上，他扫落原本摆在桌子上的茶盅茶盏，摆开棋盘，时隔近十年地执起棋子，与自己演一局生死。
不知过去多久，当上官鸿信落下一枚黑子，转而思考白子时，“啪”，轻轻一声，棋子敲在棋盘上，随后，智能程序的女声响起——“粘”。
上官鸿信笑了：这个操纵着程序发声的不速之客，不仅有能力解决警卫和报警系统，悄无声息的进入这个病房，而且还下出了自己所判断的白子下一步。事情，不算无趣。
“来者是客，请坐吧，不过也许你已经坐下了。”
上官鸿信听到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智能程序的声音——“多谢。”
这个人不愿讲话的原因，上官鸿信不想探究。也许他/她如自己一样，因某些原因失去了某些能力，也许这人是来找自己寻仇的，不愿被听出是谁。这都不重要，他现在只想好好下完这盘棋。
“不必用软件发声，我虽看不见”，上官鸿信指了指覆着眼的纱布，“但我听得清你下在了哪一步。”
一声轻微的撞击声响起，上官鸿信判断这人用的是面积较大而较轻的设备，比如平板电脑，而这人现在将它放在了桌上。
没必要的干扰消失了，上官鸿信开始全心享受这场有了对手的游戏……
还差三步，只差三步上官鸿信便要满盘皆输。他思考了所有的可能性，在脑中预演了千百次，但是此局无解，始终无解……就像几年前他与老师仅有的手谈一样。解不开的死局，他甚至不知自己是从第几步开始落入对手的算计，又或者可悲地一开始便没胜算。
可悲啊，上官鸿信在心内嘲讽自己，当初竟然没从那场如此不堪的惨败中得到任何警示，仍旧一步步被牵着走，到了以为是共同抵达的世界尽头，却发现脚下只有无尽的深渊……
回过神来时，医生已进来做晚间检查。与上官鸿信下棋的那人，正如无声来，也已无声走了。
护士问道：“上官先生，需要帮您把棋子收好吗？”
“不用。”上官鸿信摇摇头。
破不了这个死局，就算棋子被分别捡好，他也会在脑中一次次复盘重演。反正天长日久得无聊，正好消遣。
失去了白天与黑夜的分辨力后，上官鸿信便丧失了规律的睡眠。他想着今天的棋，就这样在床上坐到了天明。耳中声音渐丰富起来，上官鸿信走到阳台上，夏季清晨的日光已近乎灼热，就这样炙烤着暴露于它面前的一切。
没了视力，但太阳还是一样的“刺眼”，上官鸿信这样想时，没任何征兆，大滴的雨水突然密集跌落。日光依旧照耀万里，但大雨也丝毫不停，无差别地落在阳台、上官鸿信身上和未收捡的棋盘表面。
听着雨滴敲打棋盘和棋子或被因为被冲击，或随着水流而被带下，坠落在地面的声音，彻夜未眠的人因这样变幻而激烈的天气，心中久违的生出一丝戾气来。这时，他听到了伞被撑开的声音，随后是雨滴击打紧绷布料的声音，而再无雨水敲打棋盘之声了。
是来做定时检查的医生吗？上官鸿信疑虑间，有人用冰凉带水的手牵起了他的手，将掌心摊平，许多枚扁而圆的物体纷纷落入掌中——是棋子。
不是医生，也不是熟识的人，他们绝不会，也不敢与上官鸿信有直接的身体接触。
棋子渐次掉落而尽，上官鸿信用另一只手握着为棋盘撑伞，又捡起棋子那人的手，问“你是谁呢？”
对方没应声，随即，一个薄薄的金属物体轻敲上官鸿信的手背。
“原来是你”，上官鸿信松开了手，“多谢了，棋手。”
一局之缘，身份不明的来客，与其说是棋友，更合适的也许是棋逢对手。
太阳雨终究是短暂，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便停了。天地间除了尚未日晞的积水，再无什么能证明它刚刚还存在过。上官鸿信走到桌子旁，移开雨伞，照着已经刻在脑中的棋局重新将棋子摆回。
这副棋子最初与其他的棋子无异，但从策天凤离开后，八年的时间，上官鸿信一枚枚地在老师曾执过的白子底部篆上了字。所以没了视力，依照触感他也能明辨玄皓。
复盘未毕，大风吹过。穿着被雨水淋湿的衣服，上官鸿信在夏日也觉出寒凉来。一件衣服被轻轻搭在上官鸿信身上，想来仍是那位“棋手”。
椅子拖行在地板上的声音响起，停止，“棋手”引着上官鸿信的手触到椅子的扶手，随后按着他的肩膀示意坐下。上官鸿信从善如流。
“多谢”，上官鸿信坐下后继续复盘，“这是今天第二次道谢了。”
对方自然仍旧没有应答。
“可惜昨天的局还未尽，今天不能再开新局了。”
“嗯？”上官鸿信手中的最后一枚棋子底部有被镌刻的痕迹，和他刻在所有白字底部的字一模一样，但昨日棋盘上白子一共七十三枚，他刚才已经全部确认过，这一枚是哪来的？
罢了，也许是从棋盒中掉落又被拾起来的吧。
开门的声音传来，是医生来为上官鸿信做定时检查，而从众人与常无异的反应判断，“棋手”兄该是又不知何时走了。
医生告诉上官鸿信，手术的准备已经做好，但是由于感染的部位太靠近脑，过程中有相当风险。
“死的风险吗”，上官鸿信讲出被遮遮掩掩的那个字，“术前我会签字，尽快开始吧。”
医生本想问这名病历记录上八年前曾经濒死的病人“不需要再多一些时间做心理准备吗”，但看见上官鸿信似笑非笑的表情，心底无端升起一股寒意，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手术被安排在当天下午进行。
直到因为麻醉剂的作用而失去意识为止，上官鸿信依旧想着怎么破昨日的局……
一阵茫茫的黑暗之中，上官鸿信追着白色的棋子，跨越一道耀目的光芒后，来到八年自己和策天凤住着的地方。
他在与策天凤下棋，棋盘上黑白纵横，是上官鸿信输了，惨败。
策天凤问道：“如果我说，不只是棋局，所有的一切，从相遇开始，便是我的算计呢？”
上官鸿信提起一枚黑子，放入老师的手中，凑到他耳边，轻轻吻着策天凤的鬓角。
“若你连自己的真心也能算计，我又如何看得清。”
“这是在发问吗。”策天凤轻笑，握紧了黑色棋子，闭上眼睛，不闪躲让自己觉得有些痒的吻。
上官鸿信知道这一切都不是真实。真实是，当他输了棋局，开始查探并最终找出策天凤的真实身份时，他便被暗杀，险些丧命，而策天凤也就此离开了。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坦诚的对话，从未进行到直面对方的一步。
但上官鸿信仍是伸出手将策天凤紧紧地拥住。梦皆是会破灭的，至少在那之前，让他永远不要醒来吧……

手术室中，上官鸿信所有感染部分已经被清理，只剩最后一步伤口缝合，但医生却注意到，上官鸿信的所有生命体征开始快速下降。
手术一切顺利，也没有任何异常和意外情况发生，谁都无法解释为何手术台上的人，他的心跳越来越慢，用尽了所有的应对方法，但就是无法阻止他一步步向死亡靠近。
就在这个时候，助手中的一名突然凑到上官鸿信的耳边，像对垂危的病人说了什么。医生还来不及斥责他这莫名的举动，便听见汇报——上官鸿信的生命体征开始恢复了。皱着眉头看了那名带着无菌口罩的助手一眼，医生继续缝合工作。
除开莫名出现又莫名解决的插曲，上官鸿信的手术一切顺利，术后他也很快恢复了意识。
梦虽然美好，但醒来后他便不再去想。占据他脑海的仍是那个术前未解开的死局。
术后修养的这段时间，那名“棋手”也时常出现。上官鸿信虽然疑问他如何每次都能避开警卫和警报，但却并不想知道答案。
如此小心地隐藏了自己的讯息来接近上官鸿信的人，没理由在他视力恢复之后还会继续这样不速的造访。该消失的终究会消失。
拆纱布的那天，也许是觉得惹不起的病人终于要离开了，医生心情也轻松了许多，甚至开起了玩笑。
“上官先生在手术中，要不是助手跟您说了什么，也许您现在还醒不过来呢”，医生转头看向一直负责上官鸿信的看护，沉默寡言的助手，“默苍离你当时究竟说了什么，简直魔法一样，讲出来跟大家分享一下吧？”
纱布被全部拆下，上官鸿信闭着眼睛缓慢地适应变亮的世界，失明以来变得灵敏非常的耳中，响起一个绝对不可能的声音——“只对他一个人有用的魔法而已，我说……”
上官鸿信睁开眼，一个阔别了太久，但早已刻入意识最深处的身影随着世界的一切渐渐变得清晰——“我回来了。”
“我还说”，如今被叫作默苍离的人一步步走到上官鸿信身边，触感冰凉的手摊开上官鸿信的手掌，一枚黑色的棋子落入重获视力的人的掌中，“这是你想知道的真心。”
一枚黑色的棋子，当初策天凤离开时唯一带走的东西，他仿着上官鸿信的笔迹在底部刻下一字，来自他们共读过的词中的一字，也是化入两人名字中的一字——
“归鸿无信，何处寄书得？”
“此情深处，红笺为无色。”

死的过程比麻木地活着痛苦只能乞望长梦不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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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31 你瞎我裝啞巴（雁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