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4.17 [墨雪/胜弦主]亲爱的 6.12 更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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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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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4-17 23:3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4.17 [墨雪/胜弦主]亲爱的 6.12 更新5

我不太知道该怎么用繁体
所以如果有看到的是乱码的话请告知我，感激不尽

1.

深深的话要浅浅地说
长长的路要挥霍地走

银灰色的摩天楼像黑鸦的羽翼——从机场高速下来，一路的景致便没有什么变化。路灯光影擦过流线型的车身，驾驶座上鬼飘伶高挺的鼻梁上架着雷朋，香槟色的短卷发，用不熟练的中文询问。她轻声道，声音一下坠入万家灯火中，无处可寻：“去A市图书馆。”
接到天花板的橡木书架挡住了视线。穿过一列靠墙的阅览桌，走到拐角两个书柜夹着的一方天地。小朋友盘腿坐着，身下垫了张莹白的绸缎，手里厚厚的大部头。泛黄书页里有点潮湿的霉味，她从书架隔层间看过去，只见到刘海下紧皱的眉头。

“给我带了什么？”
小孩子趴在车窗上，昏黄的街灯穿过行道树照在他微微嘟起的唇珠上。
“你不用去图书馆看它了。给你找回来的首版《佩皮斯日记》，印度纸粗裁，你最爱的牛皮封面，还有开明叔叔带给你——”
“什么叔叔啊——我从没见过搂着秋海棠在电线杆边跳舞的叔叔。”
“WHAT???XIAO MING??”
小孩子老气横秋地指着自己的脑袋：“我怀疑他这里有问题。”
长琴忍俊不禁，下巴被软软的手捏转了过去。皱着眉头的模样好像不甚满意，小孩子伸出短短的手，把她前前后后地打量了一下，袖子翻转折了一折，露出手腕儿上缠着的琥珀。凉凉的指尖，上面的指纹都是可爱的簸箕型。手上沾着的旧书上的灰尘已经被仔细清理干净了，修整过的指甲盖儿润润的，就点在她的脉搏上。
“在研究什么？”把他抱在腿上，抚开他渐长的刘海。
“手腕都晒黑了。我看了天气，你不是去的伦敦。”小孩子点点头下了个结论，从他喜欢的专属座位上挪下来，侧身倒在后座上，蜷着的腿叠得整整齐齐，背脊上挂着的白色棉质T恤勾出一道微微的皱褶。
“你骗我。”

霓虹灯里流泻出繁华光景，物欲从来没有一刻纵横得如此形象。悠长的轻巧呼吸，倒在身边的小朋友已入浅眠，时常皱着的眉头也松开了些。撑开他的小手，取出攥着的白绢，叠成四方，放进他的口袋。
一切好像都拉长了，时光的流逝飞速可见。而几天前，她才穿过以占巴勒斯坦边界往至巴格达。边界哨卡，惨白的石灰线上排布着荷枪实弹的卫兵。一个满脸胡须的男人拎着她的护照，用希伯来味道的英语盘问不休。被要求从丰田越野车上下来。半个多月不见一丝云和雨的大地，热气灼烤着细带高跟鞋里的脚掌。精心挽起的发髻松散了，绸质套装在不透风的世界里也不够清凉，贴在背脊上。趁大兵还在检查证件，她打理着自己。
“包里是什么？”
被迫打开车门，打开手拿包，里面一支手机，还有一个挂着琥珀坠子的项链。
“就这些吗？”大兵把枪杵在手里喝道，盘问看起来并没有尽头。她理了理脖颈上沾湿的发丝，点了点头。正想打电话联系首都巴格达里的商会负责人，抽出手机的手一滞——危险！矮身扫翻面前的以色列大兵，训练有素的擒拿手一把拧来。伸手一错压下对方的头，借着越野的掩护，头顶一梭子子弹飞来，堪堪擦过两人头顶。大兵反应不慢，回头朝她笑了下，抱起枪消失在浓烟掩护中。
她知道那个笑容。

裸露平原的千年古城，边界上又爆发的小规模冲突。车被撇下，只能靠太阳辨认方位。半路中遇到来接应她的维和部队，从锦烟霞那里拿到一块白色方巾，才打理完自己，便问有没有电话——她的手机落在了边境上。坐在吉普副驾座的锦烟霞，一身迷彩，跟来自加拿大的上校沟通了一下，过一会儿才拿到一个特制的通讯工具，黑色的方匣子，用胶带贴着反追踪仪。
“有更普通的吗？”她颇有些歉意地笑了，“那孩子……很敏感。”
在锦烟霞惊讶的目光里，她又重复了一下自己的要求：要一个行李箱，一个Doctor Who的超音速起子，可以对接房间遥控的那款。
跟着维和部队穿过荒漠和小规模冲突战场，直到巴格达才被大使馆安顿在酒店。通过使馆联系到策君，她带着锦烟霞给的登机箱，踩着高跟走过外交特别通道时，转头朝耶路撒冷方向看去。古老的悲惨的大地上习于流亡的民族，一大丛蔷薇开在烈日下的苦路，身后万民匍匐。炮火和信仰还在昨日，她已身在异方。时光流动像铮然的琴，世界太大了，人心太小了。泼天富贵里仿佛从未有过苦难。
“下次要带上我。”
半梦半醒的小朋友吩咐了声。
笑着理了理他压在头下的胳膊，袖口的皱褶压在脸上，印了个印子。不自觉拨着他颔下的软肉。

“睡吧。”

Doctor Who的周边是小朋友钦点。长琴问他，想不想要一个剧中的电话亭，就放在卧室的角落，你可以坐在里面看你的漫画。小朋友换上室内拖鞋，理好玄关处的水莲，回头看她。
“你不需要补偿我。”
“嗯？”
“但你以后不要再说谎。”
蹲下来要抬头才能看着他的眼：“那就是不要啰？”
“……我也不会拒绝，你非要买的话。”

盛夏来临后就是升学考。蝉鸣声里，低矮的老房子里热气浮动。长琴看他侧躺在中门廊，手肘曲起来支着头，正在以一种挑剔的眼光看待一本数学教材。
“阳光太强了——来里面。”
小朋友合上书本，仰躺着看她，手顺势牵上她棉麻质地的长裤。
顺着他的手劲也放松坐下，那个小脑袋不失时机地移到了她的腿上。她的腰立刻就被两条白软软的手臂环上了，曾经胖得如同藕节的模样好像不久远。现在伴随着夜里的生长痛，像橡树拔节，已经纤长而消瘦——再过几年，也会冒出肌肉线条，有了为一个粉红粉蓝的少女遮风挡雨的资格。
抚开他微湿的刘海，白T恤也沾了星星点点的汗水：“会很热吗？”
“很热。”
“那黏着我做什么？”
“你比较凉。”
她忍不住笑了：“那要搬新家吗？”
宅子太老，每次改造都是提心吊胆，装个中央空调可能让它彻底毁灭。长琴用手巾抹净他额上的汗滴，细密的绒毛里又冒出一些。
“不要。”
“那种高高的房子——你可以坐在床边看楼下来往的车流，像你故乡的萤火虫，还有——”
“不搬家。”小朋友把她的双手盖在自己脸上，舒服了叹了口气，“我喜欢老房子。”

这个对浑浊世界的一切都抱有排斥的小宝贝，执着地生活在清洁的无菌室里的孩子，却始终对老旧的古物有些莫名的好感。入手的新书翻了一遍就扔掉，对崭新的油墨和硬朗的道林纸嗤之以鼻，却会坐在地毯上慢慢收拾她的藏书，晾晒在阴凉处，用小苏打水清理烫金牛皮封面上的油渍。保留扉页上前任收藏者的签名或印章，却会清理掉不合他意的阅读批注。字太丑的前任们还会引来小朋友的批评。
周末她会带他去附近高校里逛旧书集市。小朋友垫着脚拎着昏黄书页，总是被埋在一片片的书堆里。“你要负责讲价，不要离我太远。”他这么吩咐道。握着她的手指，然后分开她的指缝，把自己的小指头一个一个插进去，嘟囔了一句：“讨厌的人。”这么牵着手有些别扭，她只好蹲下来，问他怎么回事。小孩子揉了揉眼睛，正午灿阳下看太多书，果然觉得有些干涩。“每一章的标题都写了凶手的名字，实在太讨厌。”
几个月前她的床头柜上摆了本劳伦斯布洛克的《酒店关门之后》，小朋友理所当然拿起来看了，所以最近爱上了推理小说。伸手揉开他皱起的眉头，笑问他：“那比起被策君剧透呢？”他还不太懂什么叫“剧透”，只知道最近夜里总接到公子开明的电话，那个讲话咋咋呼呼的男人每天都要缠着他聊天。
“阿雪仔——《无人生还》的凶手是最后一个死的人你哉吗？~”
“《恶意》的凶手是——喂——你在听吗，喂喂？”

有一天小朋友找她交流，说她床头放的那本书，实在是很无聊的故事。那时候他的小脑袋里已经装满了各种推理桥段，熟悉了各类杀人方式，几经比较之后，得出了这个结论。把他抱到沙发上，自己坐在地毯上，刚好可以平视他——这是小朋友比较喜欢的聊天方式。她每次这么做，小朋友都会讲很多话。
好像这是一个“我有时间，会听你说话”的信号。
那本书已经有些旧了，显然是经常翻动的。她只是歪过头，鼓励他接着说，小朋友却说：“这时候你该跟我讲，你为什么喜欢它。”
她：“我亲爱的，你——要安排我们的对话吗？”
“我要听。”
把不知什么时候蹭到她怀里的小孩子抱了起来：“有点像……一个朋友。”
即使比同龄人老成不少，是一个年纪轻轻的资深藏书家，也不会想到在一些失眠的夜里，那一盏调暗孤灯下，起身散步怕惊醒隔壁一向浅眠的小侦探，只好抓着这本书看。波本酒与她毫不相关，可里面收束的寂寞与温柔……
酒店关门之后，我无处可去。

猛然惊醒，小朋友掰正她的脸，双手，皱着眉审视着她。那双墨色的眼像是黑夜里的深渊，这双眼什么时候也会看尽世事，从执拗的坚定一直转到无波的淡漠。这么长长的一段路，人总是长得太快，走得太快，一觉醒来，会是怎样？
所以她只是像很多次一样，伸手抚了抚他软软的黑发。
“等你长大了，就明白了。”
“要多大？”
从他的双手里解救出自己的脸，把他的小脑袋压在怀里。小朋友已经到了会自觉喝掉牛奶的年纪，会偷偷拿着尺子扭着身体量自己的高度。蜻蜓会离别，美丽会老去。这一切惊人的甜蜜和疼痛，来时不觉，去时方知。她只是拍着他的背脊，垂着眼睫想了想。
“我们慢慢地长，很慢很慢的。”
不要心急。
请你，很慢很慢地来。

TBC

[ 此帖被beam在2016-06-12 11:47重新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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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6-04-17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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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竟不知时间是如此的浅
一举步便踏到明天

老宅子里不常来客人，从墨雪记事开始，这个昏黄的小楼便人迹寥寥，只有策君偶尔回来借住，一住便是一两周。房子里只有客厅有现代痕迹。白色幕布和投影，小朋友自己动手安装的PlayStation——谁让监护人对现代社会的一切都很苦手。在小朋友的眼里，那个叫公子开明的不正经的家伙，总是霸占了她端来的凝神茶，手里攥着他的游戏手柄，坐在他的私人位置上，是个非常讨厌的人。
“溺爱，这是溺爱，虽然人家讲这个年纪的小子确实是被叫做什么花朵，可是啊——还是好不甘心！！”公子开明躺在地毯，把他举在空中翻来覆去地看，“胜弦主你偶尔也来溺爱溺爱我——”
“策君很缺爱吗？”
胜弦主的声音还是这么好听呜呜呜呜！
“当然该然必然！！——阿飘每次对我都好嫌弃，臭鸟仔又对我冷暴力，火烧头阿婆尊牛头尊傻愣愣的，网中人又冷津津阴阳怪调——还是胜弦主这里最好了！”
“放我下来。”小花朵说话了，扭头躲开了公子开明对他的捏捏揉揉。
“真好命啊呜呜呜呜——”

螺旋而上的楼梯栏杆还有老旧的雕花痕迹，木板踩上去就有咯吱咯吱的声音。小朋友就站在二楼卧室门口揉着眼睛：“好晚。”
那时候的她，拎着细高跟鞋，赤脚踩在楼梯上，被逮个正着。可这一次，没有得到料想中的“下次不要这样”的评语，而是：“那个老头子把事情推给你做了吗？”她知道“老头子”指的是应龙师，自从上次在公司门口，小朋友从副驾座看到她与应龙师不快的对话，应龙师就荣登了反派排行榜。“……嗯？为什么这样讲呢？”
“那你最近缺钱？”
“嗯？”
看到她明显有些跟不上谈话内容，他下了几级台阶，走到可以跟她平视的地方，掰正了她的脸。
“我说过不能乱花钱的。”
“墨雪，你可能有所误会——”
“我会等你回来。”
“墨雪——”
“所以你不要加班。”
“墨雪，工作是我的责任。”她想了想还是没有承诺什么，“而你的责任是该早睡。”
“我会等你。”
叹气：“晚睡长不高的。”
“……”

在小朋友的心里，这个监护人是没有什么钱的概念的，所以极有可能因为大手大脚乱花钱造成财政困难于是拼命熬夜赚钱。平时他说想要什么就买什么，或许那个东西在同学眼里贵得咋舌，上次提到的电话亭，她还真正联系到剧组买了一个退休的道具；去超市时他说这个比那个便宜，这个女人也只会笑一下说什么“那好的”。
世界上仿佛只有他知道她的笨拙，从浴室出来换鞋的时候会扶着门框失去平衡跳一下，永远搞不懂生抽和老抽是什么，晨间加热牛奶时总是忘记将解冻换成中火，偶尔不知道将平光眼镜摆到哪里，找了一圈发现就架在脸上。可那些人，包括那个精得像猴子一样的公子开明，都对这个女人毕恭毕敬仿佛她是天人一般，好像她什么都懂什么都可以做得很好。
这真是最最奇怪的事情了。

盛夏里最热的几天就是毕业考。监护人对他一贯没有什么成绩上的要求，他也对很多升学捷径毫无兴致。他仍旧记得监护人拿着所谓的奥赛试卷盯了会儿，有点迷茫的表情。等到几个还算熟悉的朋友拿到金牌保送A市最好的初中时，六年级A班最后一排，只剩下他和风逍遥。风逍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坐到他旁边那个很早就没人坐的位置上来。墨雪皱着眉头，不着痕迹地往外挪了挪，班主任是个白胡须的老爷子，只是这样解释道：
“风逍遥的数学很好，你们可以相互帮助。”
他才不信，数学好的人早回家玩儿去了，所谓的保送，就是不需要考试，因为拿到保送资格前就已经考试过了。可人为什么要做这么麻烦的事呢。根据这位新同桌的观点，管它呢，大人总有各种名头折腾小孩子。说这话的时候他靠在椅背上，用一只椅子腿儿支撑，晃呀晃的。
墨雪移开眼光，否则他会一直在意新同桌啃在嘴里的铅笔。
“其实我也保送啦——只是为了等折腾人的家长下班才来上学咯。”
“……原来你不是个笨蛋。”
“喂喂——你这么讲是什么意思？？”
风逍遥的家长不在这个小学任教，在校名里“附属”之前的大学里，就在一条路外的本校区，学校里的内部消息他都知道一些，非要拉着墨雪八卦。
“你可以说，但是可以离我远一点吗？”
“……”
据内部人士风逍遥独家消息，他们的班主任老头子也是大学知名教授，比起他家家长好像资历还要老一些。“资历就是年纪啦，没什么大落用——听说白胡子是犯事儿了，所以，咔嚓——下来了，哎，我不是说脑袋啦，是讲被降级了。”
“……降到小学？”
“是啊！不然为什么别班的班主任都是漂亮大姐姐，只有我们班——诶，说起来，你——”他突然凑过来，眯着眼睛笑得很开心，“你有收到过那个吗？”
“那个？”
“哎，我俩之间的默契，真的是麻麻——我是讲，情书啦。”
墨雪皱着眉头回忆了下，他记得有很长一段时间（也就是刚刚转来这里的时候），每晚整理书包的时候，都会有几封粉色的信，上面歪歪扭扭的写了他的名字（字可真够难看的）。里面有说他长得好好看，他的衣服很干净其他男生都臭臭的，会写好多字认好多字发作业本不认识同学名字的时候我就是来问的你呢——他看信时家长每每都在一旁忍笑，问他“这个妹妹长得好看吗”什么的，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信都没有署名，他改完错别字，也没有办法还给失主（？），家长就帮他收了起来，腾空了一个装脂粉的朱漆匣子里。好看的匣子，里面却装着那些乱七八糟语句不通错字连篇的信。他反对了，可家长非要这么做。
“喂喂——回神啦，怎么我身边的人都这么神神叨叨的，花痴也好，那谁也好——回神啦——”
墨雪合上书，看了看教室后面的钟，开始收拾东西。
“还在上课诶，老师在看你啦——呃……”
那个神神叨叨的新同桌，刚把书本按色彩码好，抽出书包放在桌上，下课铃便响了。他怕死了一个人，出于江湖道义，作势去拉新朋友的手：“不要那么早走啦，我带你去大学路那边玩儿——干嘛皱眉，你爸妈会骂你？”
“……”
“说话呀？”
“放手……”
“……”

墨雪答应了新朋友的邀请，只因为大学那边的风景非常漂亮，风逍遥也算一个不那么让人讨厌的人，因为他虽然和公子开明一样话多，但仅仅是话多而已。和风逍遥走到门口，跑了几步去对面梧桐树下，跟来接他的治屏蓬讲明缘由。监护人可能是知道了他的好恶，派了个不怎么讲话的老实人过来，可这个老实人却不好讲话，一直重复“这是胜弦主的命令，要将你接回家”，他只好回头朝风逍遥做了个手势，接过了手机。
“要跟朋友去玩儿？！OH!!MY!!GOD!!——胜弦主你快来，你的小baby终于交到girlfriend了——！！”那边噼里啪啦闹了一阵，终于找了个会讲人话的人来接，说话凉得像刀子：“胜弦主在里面开会，她说让治屏蓬送你和你的girl——”
“THAT’S RIGHT!!!第一次的date作为男孩子一定要drive，会有一个好印象~”
“你们都这么没用吗。”
“WHAT?”
“怪不得她工作到那么晚。”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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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6-04-17 23: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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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我曾以为
你是上天给我的礼物

酷热的夏天，整个白天的烈日铺陈在柏油马路上。现在夕阳落下，慢悠悠地冒出来发挥余热，蝉了不叫了，风也停止了。城市像放在一个沉默的蒸笼里，现在水烧干了，关了火，密密实实地再捂半天。风逍遥嘴里咬着一根冰棍儿，腾出双手把过长的褐色头发绑起来，墨雪瞅了很久，最终没有伸手去整理他散乱的刘海。
“你过去真久。”风逍遥把含在嘴里的冰棍换一个地方搁着，咔擦咔擦咬了两把，“那是你爹吗——不对啊，以他那副尊荣，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儿子。”墨雪扭过头，他很想告诉这位大大咧咧的朋友，吃东西的时候不要讲话。
“他不是。”
“哉啦，刚才不是讲不对了吗。”
梧桐树遮天蔽地。在路边行道树的阴影下，风逍遥每一步都跨着走，嵌进地面的照明灯罩一一都被他踩过。“这个灯啊，好亮。还是绿色光。亮的时候又好烫，我上次——”他凑过去搂住墨雪的脖子，“偷偷试了下，打了个鸡蛋上去，你猜怎么着？熟了！起码有，唔，八分？七分熟！”
为什么绿树下要放盏亮亮的发着绿光的灯呢。
“不知道啊，大人就是喜欢瞎折腾。”
在小小少年们的心里，不能理解的事就是不能理解了，伤春悲秋的人、虚与委蛇的人就是瞎折腾。有那么多不平凡的事要做，却总在一些琐碎到不行的小事上来来回回地原地踏步。这是多么奇怪的事，个子小小的人，仿佛只能看到最远的地方，而一抬手就可以碰到门框的大人们，却总低头徘徊。
走过这条柏油马路，再拐个弯，就是大学路。内部人士风逍遥很权威地一挥手，我们不走那边，走这边！墨雪跟着他走到一个两米高的铁门前，风逍遥十分熟练地把书包褪下来，一把甩过去，猴子一样地蹿到顶。“快上呀！”墨雪这才环视四周，没想到从繁华的八车道拐几个弯就到了这样地方，建筑材料扔在一旁，还有搅拌到一半的水泥和沙土，围墙上用红漆刷了好几个大大的“拆”字，外面还画了圈儿。到膝盖的野草上挂着小小的花，附在灰色的墙角。他正皱眉打量着，风逍遥就跨过了铁门，双腿一蹬一蹿，一溜身就顺着铁门下去，把书包拎起来才跟他做了个手势：过来！
他立在原地眯着眼睛想了下。
以前黑夜的稻田里，他拎着手电筒去看青蛙。他听人说，那些吵吵的绿油油的东西跳得高跑得快，却好像笨笨的，灯光罩在它们眼睛上，就不会动了，怎么捅也不会。他试着把腿塞进污泥里，想去捞一只起来。那个总是看起来干净得不得了的女人，也跟在他身边，弯着腰把细细的手指塞进他的手掌里，一直穿着的细高跟也脱下来了。小洁癖和家长都不敢动，他想着那东西滑溜溜的，可又十分好奇，鼓起勇气去捏，逮着它的一只后腿拎了起来。手里的手电一晃，刚好照在家长有些迟疑的脸上，他觉得十分有趣。那双干净又漂亮的手，一起伸过来，抱住他的腰往上提，轻轻说了声：“过来。”没想到一直挣扎的青蛙，一个没攥稳，啪地跳在了家长的手腕儿上，一下蹦跶走了。只听见一声细微的轻喘，两人都栽倒在田里。手里的电筒甩到水沟里熄灭了，一片黑暗里家长微凉的脸贴着他的脖颈，略有些慌乱地呼吸着。他分辨了一下，用没有脏的、没有握过青蛙的手，轻轻回抱了下她。
他有点生气，也不知道是对谁：你很怕。为什么要跟来。
那女人微微地动了动，声音轻得像雏鸟落在稻草人的头顶上，细细地说了什么，在漫天蛙声鼓噪中，他没有听清。

铁门后是一个废弃的体育场，上面还斑驳可见足球场的边线，野草茂盛地生长。风逍遥从球门后找到了三个蹲在一起的小孩儿，他板起脸说：说了多少次，不要扒铁门，把月摔倒了怎么办！
当大哥的自豪感让他完全忘记了几分钟前自己也是这样到达这里的，果然——马上就遭到了吐槽。两个奶声奶气的女孩子抬起头：“风你还好意思讲哦！”“风就只担心月呢~！”
“呃……”风逍遥挠了挠头，“月比较笨嘛……你们两个比猴还精，你们见过爬树摔下来的猴子吗！”他插着腰：你俩又结婚了！又不带上月玩儿！说了多少次——
墨雪这才仔细看了下，原来方才抱怨的两个人，其中有一个是男生，隐约可以看到他尖削的下巴，只是之前两人都带着花冠，手指上还都环绕着一圈儿细细的绿环儿，是个野草缠成的戒指。
“风是大笨蛋——结婚怎么可能三个人！谁让月每次猜拳都输给花，真的好笨哦。”圆圆脸的小姑娘把她的戒指捧给大笨蛋看，穿着一条红色的短裙，蹲在地上的时候大腿露了好大一截出来，墨雪把头拧开了，风逍遥回头正想对他说什么，一楞，生气地把小姑娘拉起来，拍拍她膝盖上的草屑：你是女孩子，说了多少次——
“讨厌讨厌讨厌！风是大色狼！”
“喂喂——刚刚还是大笨蛋，人家都讲，女人总是变得快——哎哎，麦再打了！”
风逍遥抱头，假意躲闪了几下，细长的眼睛从手指缝里往外看。

“雪已经嫁给我了，你不要盯着她笑。”那个被他错认成女生的男孩子走过来，吊高了眼角，背着双手，细细声跟他讲话。墨雪一愣，他不知道站在一旁的自己，原来从何时开始沉默地笑了。
“花痴，不要这么跟哥哥的朋友讲话，人家会以为你是坏小孩。”风逍遥很无奈地，腰上已经挂上了两个大型挂件，揉着脑袋过来收集了第三个。
“你是不是喜欢雪？”
墨雪退开了几步，这个欺身过来的漂亮男孩身上还算干净——比起另外几个来说。他皱眉摇了摇头。
“那你快发誓。”
“喂喂——你每遇到一个，都要人家发誓，以后雪怎么嫁的出去啊！”

这几个小朋友，连带着风逍遥，叫风花雪月。风逍遥喊前面两个已婚人士不要乱跑，手里拉着一个——那个到目前没讲过话的“月”——跟墨雪走在后面一些，穿过这个废弃的大操场往另一个门走。一边讲自己小时候就在这边踢球，那时候的弟弟妹妹还没到叛逆期，很崇拜我的，坐在场边给我加油，瞎折腾的大人也偶尔会来看看。
墨雪扭头看他，还是一脸满不在乎的笑，眼里有了细细碎碎的温度。
“可是后来市里要把这里拆了——啊啊，说是没钱了，要卖地，以后建高楼。可后来又说如果大家能凑钱，可以买下来，买下来就不拆了。”他把眼睛眯着，看对面坠落的红日，天边灿烂的一圈儿，好像又看到了许许多多次的夜幕升起。
“明明凑够了钱，但还是卖给了别人。”
——我还出了二十块，这里有二十块的地方是我的。
那天公告出来，好多人过来，绕着球场最后散了一次步，也是这么热的天气。我带着球过来，没找到人踢。都是好久以前的事啦，风逍遥摆出一副久经沧桑的表情，哎，后来那个买地的开发商跑掉了，这里就锁上了，又不能踢球，也不修房子。
……大人就是这么不守信用。
他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哈哈地笑了：我那二十块，就算给这几个每天结婚的家伙，买花环钻戒的钱吧——每天都来这里，那块草丛都给你们拔秃了！
一旁一直沉默的孩子，手里攥着风的手，突然道：他们结婚，我和你结婚。
“不要！月要和我结婚的！！”
“雪，你刚才明明说——”
“啊啊啊啊——都给我闭嘴！！”风逍遥扒拉着自己的单马尾，褐色的头发冒着热气，“现在的孩子都这么早熟吗？！”
墨雪轻轻地笑了。
深陷四角绯闻中的风逍遥抬头看向他的新朋友，手里拧着雪和花的脸，几个人的斗争也停了。
“那你咧？”小妹妹大大的眼睛老气横秋地打量他，“你要和谁结婚？”

把那三个结婚狂交到他们家长手上的时候，风长长地出了口气。
“小屁孩。”他这么说道。
“……你没跟我提过，他们就是忘老师的孩子。”
“诶？没有吗？哈哈哈——没有吗？”
忘今焉就是他们的班主任，那个风逍遥口中出了事儿所以被下放到小学的白胡子老爷爷。墨雪拧过头，轻轻啧了声，就被风逍遥拉走，两人沿着河边往理科楼。
“所以忘……老师从来不管你？”他记得风逍遥是相当自由的。风逍遥眼睛转了转：那也没人管你呀，你在数学课上看漫画，在常识课上睡觉——据我家老大仔说，你家长给学校捐了很多很多钱，所以大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你还有个哥哥？”墨雪皱着眉头，在构思这家人到底是几角恋。
“不会啦——老大仔就是我家的那位监护人啦，”风逍遥晃晃手腕儿，“你看，那个。”
“那个绿的？”
“哎，那个丑的。”
屋檐下站着一个很高大的中年男人，咬着烟斜靠在门口，一直在看表。墨雪说的那个“绿的”是一个纤瘦的年轻人，短发卡在秀气的耳后，面无表情地说着话，不时看看手机。“虚伪的大人，”风逍遥深沉地跟他分析，“据我风尔摩斯的推理，这两个人的肢体语言都表达了不耐烦，却还在聊天，真无聊。”

那天还是他的家长来接他的。风逍遥的家长居然认识他的家长，是他最后打电话通知她来的。两人在实验室里叙了会儿旧，领着他走了。
凉凉的夜色里，她把包里灰绿色的长纱巾展开给他披上，被他挣开了。
家长有些无奈：晚上冷，你出汗了宝贝。
他嘟囔了句，也不知道那个女人听到没有。

“怎么谁都认识你。”

那个女人一直开很普通的白色休旅车，不是鬼飘伶每次来接他用的超跑或者什么，搞得周围的女生一直在朝他们看。他坐在副驾座上，等她帮忙系好安全带。
“今天跟着你的girl——噗——”看他皱眉，家长忍不住笑了，修正了自己的说法，“跟你的新朋友去了什么地方吗？”
“去到了他的四角恋还有二十块的回忆里。”
纤长的眼睫，垂眼微笑的时候会看不清她的眼眸，他又细细回想了下，觉得好像没有玩到什么，没有主题乐园，没有游乐场。一路上都在看乱糟糟的四角恋剧场，听风逍遥讲话，还有到不知道某院系的教室最后一排，听了一堂不知所云的课。

“我好像看到了那个讨厌鬼也在，跟一个人一起。”
“……策君？”
“嗯——哦，还有这个。”他把家长放在方向盘上的右手拿了下来，翻转过来，“风逍遥的妹妹送我的。”
把车滑到待转区，家长才垂眸看了：“这是……戒指？”
剥落了叶片的马齿笕，环绕了小小的一圈儿，上面顶着一个颤巍巍的小野花。家长笑出声来，转头细细打量她的被监护人：“小妹妹送你的？”
“嗯。”
“那，她……没有说别的？”
“她跑过来说，一切爱情都是伟大的，让我不要放弃。”
胜弦主再也忍不住，把头搁在方向盘上笑了起来：我真不明白现在的孩子，每个人都是小小的爱的使者。
“嗯，我也不明白这些小孩儿。”
监护人揉了揉他的头，抚开了他眉间的褶皱：“她要你不放弃？”
“恩，不放弃你。”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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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6-04-18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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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墨雪～早熟成阿尼啊……感覺平平淡淡很溫馨…加油更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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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成曲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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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16-04-19 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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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外从容果决对内温柔又有些小迷糊的胜弦主和早熟洁癖男友力爆棚的墨雪不沾衣小绅士的同居生活【X。有些在意小墨雪怎么称呼胜弦主呢～太太的文风超细腻啊，让人忍不住陷入不可自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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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16-04-23 16:1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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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4樓(未成曲調) 的帖子

谢谢大大的回贴，可能因为不好意思所以只能叫“喂”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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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16-04-25 20: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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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啊啊啊好棒！
这种年龄差的cp我好喜欢！！
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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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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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16-05-15 22: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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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6樓ztysat于2016-04-25 20:31發表的 : =`l).GnN2`
啊啊啊啊好棒！ N{$'-[
这种年龄差的cp我好喜欢！！ EpO5_T_
比心！ bBFdr

谢谢回帖=3=我也是因为这对才有点理解到大家说的“年下”的意思呀XD好喜欢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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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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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樓發表於: 2016-05-15 22: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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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你想知道，永远年少的方法吗？

“如果应龙师知道真相，一定会被气死。”
策君捏着鼻子，她垂下眼睫想了想，决定同意这个看法。
今天的会议又是一场旷日弥久的拉锯，应龙师那边抵死了19%的线不松口。会议间歇里，玄狐进来给了她一个电话，她就着玄狐的手，轻声答应了几下，抬起眼睫看到应龙师忽然晦暗的双目。这个老对手一定自以为从她这里发现了什么天大的秘密。
——她知道自己刚才的表情有些惊讶。
因为电话里的小朋友吩咐道，你下班后来接我。
他说的地址，是个快餐店。
这实在不能怪她大惊小怪。事实上，如果社区里有个健康宝宝的比赛，她觉得小朋友肯定能夺冠。拒绝一切快餐饮食和碳酸饮料，一如他讨厌新印刷的油墨和加了荧光的道林纸。拒绝一切形式的对生活质量的敷衍和掩饰——他甚至在春天来之前，抓紧在院子里嫁接了一株葡萄藤（把结出来的酸果子全部送给了策君）。得到她的允许后，找人清理了荷塘里的淤泥（找到了好多银光闪闪的失物），重新栽种了更符合他审美的白仙子。她偶尔趁着夕阳回来，看到小朋友站在一片开垦之后的土地里，像模像样的，可后来的收成情况，证明他却是一名妨碍植物生长的小小农夫。再然后莳弄月季和茶花，也总是失败——她也不太懂园艺，只好陪他去采购了许多相关书册作为补偿。最后两人决定把所有吃力不讨好的花花草草都换成竹林，清风一来，枝影横斜。
她有些分神地想了想。
曾经怕过精神洁癖内在挑剔的孩子无法融入这方混沌的天地，人总该什么都能受什么都能尝，才会快乐。总不会自动地走进新天新地：他交到了值得他妥协的朋友。

这时候有些晚，驱车通过主干道，落日后城市里灯火通明。漆黑的夜里擦出一圈儿白茫茫的倒影。实在应该给他道歉——可迟到本也非她所愿。下属鬼飘伶从来不会给她增添意外的麻烦，所以她乐见这个金发后辈自由地思考和行动。今天走出会议室的时候，若不是她眼疾手快一把拉住，鬼飘伶差点冲上去揍了上官鸿信一顿，后者轻飘飘地用气声回应道：“反正他们都要死。”
本来项目的初衷是善之又善，为了给三世界国家里的化工厂提供配套的防护器材和治疗药品，所以邀请了默教授所带的尘肺病研究组一并进行。一期方案启动后在动物身上得到了不良反应，前期投入的所有人力物力算是走了一遭冤枉路，只是没想到——眼前这个淡然甚至看起来有点寂寥的年轻人是这样疯狂。核心资料外泄，地球上相隔甚远的铁窗栅栏里，加班加点地生产这些残次品，然后饮鸩止渴一般地分发给亟待解救的、整日咳嗽的病人。
“反正他们都要死。”
是啊，反正都要死。为何不在深渊里，一同凝视白昼前的黑夜呢。
——价值观约束的永远不该是别人，黑与白的平衡木走多了便成了坦途。她只是垂下眼睫，不曾相看。可那一瞬间，身旁鬼飘伶徒然僵住的身体，还是令她悚然一惊——那样鲜活的，甚至是肤浅的憎恨与愤怒，不知是厌恶还是恐惧，攥紧的拳头里捏着的，或者还有她的漠然和安详。
“反正都要死，所以就可以把人当做——动物吗？？”
让玄狐强制送鬼飘伶回家休息三日，那个面容深邃的外国男孩，金色的发尾上迸溅着乌黑世界里的星辰万象。她出神地望了许久，才问道：“……是上官鸿信透出去的吗？”策君暗金双眸里阴晴不定：“胜弦主的问题，真难回答呢。”
难回答的，到底是哪个问题，或许问题本身，又是哪个问题呢？
因为这个混乱的插曲耽搁了时间。
到达时看到他坐在落地窗边，那个标有24小时的连锁店。小朋友的对面有个褐色头发马尾绑的松松的小男孩儿，两人一边儿高，对坐在一个做成蓝色汽车模样的卡座上。桌上堆了餐盘、纸盒和纸杯，被放到一边，那个小男孩儿笑起来有灿烂和洒拓的眉目。她家的小朋友下意识地躲开对方的拍肩和拉拢，以及小动物表达亲切的一切方式。窗外的灯、店内的暖光，车流过时偶起的亮色，打在他们漂亮的、稚气的侧脸上。有点像一出没有故事和缘由的默剧。
她认出来了，另外一个是御兵韬家的那孩子，上次便睁着眼睛不停地打量自己，甚至走上来给她鞠了个躬——虽然她马上就被小朋友拉走了。

小朋友说他们是在做一个劳技课的作业，虽然自己是被迫和这个人组队的。他说这话时皱着眉，下意识地把下巴往衣领里藏。
“什么‘这个人’啦，我们现在是同伴，是队友——您好，我叫风逍遥，您可以叫我——我是不是上次介绍过了？”
她调整了下自己的坐姿，让踩着高跟鞋的脚从做成刹车形状的脚蹬上移开，放开手拿包去抓风逍遥伸出来的手，被牵着摇晃了一下，就被小朋友拍开。
“他手上都是油。”
把风逍遥轰去洗手，小朋友才侧过身来看他。跟她解释说，因为开学的时候有劳技课，需要每个人上交一个小发明，不然就不能放暑假，但是风逍遥忘记了，所以拉他来想办法。“他说他请客。”她实在忍不住笑，问他“不喜欢这里吗”（因为他身前就摆了一份牛奶），这可是人家小朋友的好意。
——天，她人生的第一次，需要给这孩子发明一个别的称呼了。
毕竟现在有了两个小朋友。
小朋友——她的小朋友——没说话，过了会儿才摇了摇头。快餐店对他，对他俩都是新奇的场所。事实上在她的人生里，也是第一次步入这样的地方，坐在一个装饰成敞篷车的卡座里，包也不知道该搁在哪里。她慢慢体会着这种奇妙，直到小朋友把手放进她无处放置的手心里。
“你要喝吗？”没等她答话，她的小朋友跳下座椅，绕去吧台给她端回了一杯同样的牛奶。
“你有发明什么吗？”她侧头看了看之前风逍遥——别人的小朋友——纸上写的东西，上面有长得奇形怪状的字，辨认了半天发现是很多的idea，例如给猫洗澡的全套设备、可以调整跑动速度的仓鼠锻炼器，其他的看不太清了。小朋友捧着牛奶喝了口：“我之前让鬼飘伶给我做的，他说他交给了你们的研发组——是一个显微镜。”
“显微镜？”
“不知道，装纸袋里交上去了，什么都差不多，反正我想发明的，都被人发明过了——你要碰杯吗？”
拉着她的玻璃杯相碰，小朋友又抿了口牛奶，拿纸巾轻轻地碾干净嘴唇上的奶渍，又说，可是老师说那不是我发明的，不准让家长帮忙，让我重做一个。
我打电话给了鬼飘伶，他说让我去找你，然后挂了。
鬼飘伶，也不是我的家长。
——我讨厌他提到你的态度。

小朋友够不着地面的脚一晃一晃地踢着，又想了会儿说。
我现在有点，不喜欢他了。

她有点恍惚。
觉得无论怎样都集中不了精神。这是一个什么样的误会呢，个中曲折又该如何跟小朋友言说。总会有你也做不到的事，总会有你需要与人分担却又无从提起的那一刻。过往并肩而行的那个人——似乎在这一刻，才明明白白地，不在了。
而身旁这个透净的小脑袋里，装满了这个年纪的是是非非和黑黑白白，要一直长到什么时候，才会与她一般就算空闲下来，也不会回头望。“不是鬼飘伶的错，”她学着小朋友的样子，抿了口牛奶，接过他递来的纸巾，“是我错了——”
“你道歉了吗？”
“……没有。”
“那你没错——都不值得你道歉。”
小朋友转过了头，冲刚从厕所出来的风逍遥瞪了瞪眼，示意对方把手上的水渍擦干净，过了一会儿又说。

没人可以改变你，是吗？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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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樓發表於: 2016-06-12 1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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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可以讲个关于你的故事吗？
与他无关的事。

小升初的考试乏善可陈，被监护人不愿意多提，她也没有很大的兴趣问。治屏蓬很恭敬地问，希望把小朋友放到哪个学校里，他可以去和校方接洽，说在隔壁B市有个非常好的国际学校，更有利于他以后出国念书，只是需要寄宿，但周末可以回家。
她翻文件的手停了会儿，才道：我回去问问他。
她与他很少谈论未来，无论是关于谁的。她总是很难理解大部分家长狂热的望子成龙的愿望，正如他也很难理解为何身边的大多数同学放学后不回家，背着大大的乐器在炎炎烈日里挤着地铁去往遥远的地方。她没有兴趣设计与安排别人的人生，即使被监护人不止一次地表达过我很愿意。

这个或许有的分别来得太早，不是现在，就是在不远的未来。
从她将他从那个小村落带到身边时，就应该预想到总有一天，两人必将分离。即使小朋友很多次地与她保证过不会离开她，她的回应不过是苦笑。假若时光倒流几十年，回到她或许有过的青春年少，有这样一个孩子，有这样留在风中的誓言，想来也不是一个会有什么结局的故事。
她想起曾经陪他回过家乡，漆黑夜里穿过那片层层叠叠堆满老坟的山坡，在无雨的夏夜，给他撑起了一把黑色的伞。手里只有手电筒的一圈儿光亮，小朋友拿着她递过去的沉且厚的伞，问她为什么。她手心里栖息着他幼小的指尖，轻声道：
“这样‘他们’就看不见你。”
“他们？”
“嗯。”
她不是一个迷信的人，也从不相信鬼神之说，那把伞是当地人塞给她的，说女人与小孩儿在一起阴气太盛，这孩子八字又轻，撑着黑伞走，不会走丢。那一刻，天地或辽远或逼仄，都隐没在暗淡黑夜里，无星无月。竟然真的害怕有一刻他会随着黑夜离去，终至无声无息。
“那么你呢？”
“你还小。我不怕的。”
那孩子睁着眼，不讲话，看着漫山时有时无的“鬼火”，捏紧了伞柄，问她：有一天，大家都会变成这一团蓝色的火吗？
她没有回答，只是吹着凉下夜里的风，又攥紧了他的手。
她也是无意间才发现，后来小孩子睡觉时再也不把头闷进被子里，无论多热的天，都会把小脚丫缩回去。他开始拒绝与她谈论对于自己未来的设想，也不再将“我会守着你一辈子”当做口头禅，开始沉默地阅读和观察。这个醒悟来得太晚，以至于没有及时纠正他第一次接触死亡的恐惧。她不擅长与孩子交流，也不愿意许下“永远不会离开你”这样无法兑现的诺言。古人说，未知生，焉知死。她很难想象这个沉默而自主的少年，当年是怎样一个人，克服了那段短暂岁月。
如果夏日结束，蜻蜓就会死亡。
还有一场大雨，蚂蚁也会搬走。
他会蹲在树下看蚂蚁搬家，与他们道别（当然这个行为后来就没有了），即使他知道这些微小的朋友，拥有太短暂的寿命。或许他一直疑惑的并不是死亡，而是总有一日会不期而遇的分离。

她清醒地知道，这孩子将她放在了生命中什么样的地方，而更清醒地知道，无论如何，她都无法有等量齐观的正视与报答。或许在不可挽回之前的警告与明知不可为的放手，才是他该有的成长的礼物。
终究要成长，需要他明白人的一生，不仅有一个人，和一件事。

鬼飘伶意外能见到他。印象中这个苗疆小男孩总是一脸“受不了你”的表情对着他满腔的热情。刚考完小升初考试的小男孩把背包往身边一放，宣布要在他这里借住几天。
WHAT????
“天上下红、鸡蛋了吗？”
“是下红雨。”小男孩换了室内拖鞋，皱眉打量他房间里乱纷纷的整理技巧，“红鸡蛋是生小孩才会吃的。”“My little knight，你居然会舍得离开你亲爱的胜弦主？”
“……”
“离、家出走？”
“……算是。”
“OH MY GOD——你也被胜弦主遗弃了吗，ME TOO!!!”
被胜弦主“遗弃”的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鬼飘伶语），趁着月色坐在露台上喝酒。大男人嗅着葡萄酒举杯邀明月，小男人拒绝了酒精诱惑，用红酒杯喝着纯净水——除了果汁和牛奶，他几乎不喝任何有味道的饮料。
鬼飘伶喝得晕晕的，说胜弦主怎么可以这样，那么多性命诶，人又不是动物，怎么能随便做test呢——决、定了！明天就去看看！
胜弦主给他放的假是三天，出于骨子里“非暴力不合作”的坚持，私自将假期延长成了大半个月，转头问小朋友：WHAT ABOUT YOU？你一、起去吗？
直到墨雪打电话给家长报告接下来几天会和“那个外国人”出去玩儿，他才有些慌了神，酒也醒了大半——拐了胜弦主家的未成年，去第三世界国家查看尘肺病的村落，怎么样都听起来是个自找死路的计划啊啊啊啊！！！
“嗯。”墨雪听着电话，“护照在我房间柜子第三格。会很快回来。”
还没等“那个外国人”有所反应，门外一阵风驰电掣。开门发现玄狐里在门口，沉默地递上来一支手机和一个文件袋。原本期望有着正常危险观念的胜弦主会给与拒绝，鬼飘伶捂着太阳穴，给公子开明发短信：MING，我觉得我需要养个孩子，才能弥补和胜弦主之间的GAP。

漫天黄沙的边缘有一圈枚红色的烈焰，从地平面相接处一直延伸过了半片天空，漂浮的热气里弥漫着烤炙某种噬齿类动物的味道。再过一个小时，天寒露沉，夜色里面要蒸腾起一层水汽。当地向导驾驶着自改丰田车，汗水顺着发间滴落。引擎盖上被墨雪架设了一台单反做行车记录，副驾座上的鬼飘伶摘下太阳镜，往西望了望，把遮光板折上去，把擦拭好的一支博莱塔92放回，又打理另一支——这趟旅程的唯一好处或者是他被允许持枪。前段时间在公子开明的影响下爱上了看老旧的香港电影，看到大背头的帅气男人在白鸽纷飞里双枪出巡，回头发现MING靠在他的肩上已经睡得摇头晃脑。
“MING，这个好帅！”
“虾米啊——”那时的公子开明揉了揉困顿的眼，“改天送你一打。”

经验丰富的向导不讲英语，幸好鬼飘伶会一点法语，两人的日常沟通还能应付。已经是冲入沙漠的第三日，还有一天就要越过边境线，到达在地图上只有一串数字坐标的村落。鬼飘伶通过夜视镜打地鼠，消音良好的枪支在黑夜中也只有暗沉的一响，迅速淹没在发动机的噪声中。
“Oh，seventeen——”
“是十八。”
“原、来你有在数？你真、无聊诶。”
顶头上司家的这个被监护人一般是不会接上他的梗，或者像小明那样与他相互吐槽。鬼飘伶再透过红色夜视镜看了许久，觉得无趣，收回枪，按开了车上的音乐广播。
“你在怕吗？”墨雪坐在后排整理昨天的录像，挑了张一队牦牛迁徙过河的照片给家长发过去，“你开枪的时候变多了。”
鬼飘伶用家乡话嘟嘟囔囔地不知道说了什么，巴拿马草帽盖着头，又说胜弦主到底在想什么，既然能做出那样的事，为什么又允许你一起过来。

尘肺病有什么好看的——
鬼飘伶架着墨镜走进村庄口时，忍不住出手抱住了墨雪。他不由分说抱起了他，随着当地人热情的拉扯，往深处走去。绵延烈日烤炙下的焦黄大地，木桩与铁丝圈起来的小小栖息地，其实没有什么房子的概念，建设得最好的一处用芭蕉叶和棉麻布围起来的屋舍或许就是村长的家。
他仅有的法语知识告诉他，当地人是误会了。他们习惯将一个金发碧眼穿着优越的男人看做上天（或者是某个慈善机构，管他呢）的使者，接下来的一切就是铺天盖地的救助与救赎。
“是棉花。”
小男孩很肯定地说道。
世界另一端的繁华社会，偶尔投掷过来的关注怎么会是人道主义。柏油马路来了，外国人来了，厂房建好了，还有比懒散躺着更好的钱来了——庄园里一车一车的棉花运了过来，又作棉线一车一车地走了。漫天飞絮撒下的不是瑞雪兆丰年，干燥枯萎的大地上只有血脉里涌动着暴雪一般白色阴影的黑色血液。
鬼飘伶怀疑这一切是否有这样昭然若揭，一个12岁的孩子也能瞬间明白其中的关窍。他只是用法语愣愣地问了句：药呢？有药吗？
“有啊，当然有啊！”
接过所谓特效药的盒子，鬼飘伶拦住当地人边咳边给墨雪递过去的一碗水，气息像是瀑布深处的嘶吼，还有喉间刮擦不出的血丝。他知道上司家的这孩子有极其严重的洁癖，带点安慰地转头看他。
却见他沉默地接过，认真地喝了一口。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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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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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4.17 [墨雪/胜弦主]亲爱的 6.12 更新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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