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04.09 《絕獍芙蓉‧奈落黃泉》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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舞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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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06-04-09 09:47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4.09 《絕獍芙蓉‧奈落黃泉》完結

--芙蓉無豔--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她，一直記得他這麼對她說過。

儘管傷痕累累，儘管早已疲憊不堪，她依舊不怨不悔的走下去。

只是一心期盼，能尋回那熟悉溫暖的寬闊身影，就算已經走到盡頭，她仍舊……不願放棄。

※ ※ ※ ※ ※

「把藥喝了吧！」

「嗯。」

她自他的手中接過藥碗，不自覺的微側過臉避開過於靠近的接觸，自從知道他說他天生嗅覺缺陷只是為了讓她寬心的謊言，她就開始稍稍的與他保持距離。

看著她默默的喝完藥，他走到她的身旁坐了下來。

「好些了嗎？」

耳邊傳來他沉穩低柔的嗓音，她不自在的別開臉，下意識的稍稍退離他身邊。

「好很多了，多謝你。」

意識到她的閃避，他不再靠近，一手端起空碗。

「妳在此休息，我到外面去，有事叫我。」簡短的說完，轉身朝洞外走。

不等她的回答，白色羽翼般的身影緩緩走出山洞，一如過去幾日一般，她知道他總是默默的守在洞外，每日早晚煎煮著藥汁，就怕她喝漏了一次。

沒有過多關懷的言語，只是一句『好些了嗎？』，她心中卻明明白白的知道，有時候關心一個人，並不需要刻意誇示浮華，過多的言語卻比不上實際的行動。

只是現在的她，是一個拖累他的人，早該知道他上絕仙谷會遭到義母的刁難，卻萬萬沒有想到竟是他自斷一臂以換取解藥……

她明白，重情重義的他只是為了報恩，但她卻……迷惘了……

夕陽落下，孤獨的背影斜斜的倚靠在洞外的樹蔭旁，微風緩緩吹動墨色髮絲，俊眉深蹙，一滴冷汗卻自額際滑落他剛毅俊美的臉龐，微閉起眼，吐納胸中滯抑的氣息，右肩傷口處傳來的劇痛，令他蒼白了起來。

賈命公的話他並不想多理會，但是以自己目前的狀況，究竟……還能撐多久？

「你連我已經走到身後都沒有察覺。」

驀的睜眼，一轉身只覺得頭昏眼花，定神一看，只見姥無豔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後。

「妳該在裡面休養，外面風大，進去吧！」

「你的傷勢已經惡化了是不是？」她關心的問著，看著那斷臂之處染著血跡的白衣，不禁微微皺眉。

「無妨，我自己清楚自己的傷，妳不必擔心。」避開她急切詢問的眼神，隱忍著傷口處傳來的悶痛，試圖以平靜輕鬆的口吻要她寬心。

「你不要再瞞我，方才你與賈命公說的話我都聽見，為什麼不去治療你的傷？」

面對她柔聲的疑問與關切，他默然不語。

「讓我看看你的傷。」

她走上前去，想要看視他右肩的傷口，他卻是一閃，低喃道：「不用。」

伸出的手又收了回來，如果不是因為聽見他和賈命公的談話，她不會知道他傷的這麼嚴重。她明白這些日子他寸步不離的照顧著她，深怕她臉上毒傷的惡臭又招來閒雜人等的欺負，以致耽誤了他肩上的刀傷……

她怎能……再拖累他？

「只恨我身旁沒有藥物能替你療傷，在這樣下去你的傷……」

「無妨之事，我還撐的住。」

他刻意輕描淡寫，但額上不住落下的點點清汗，以及他略顯蒼白的面容，是怎麼樣都瞞不住她。

「我的傷已經好了很多，你就放心去找大夫治療你的傷吧！我能自己照顧自己。」

「我不放心。」他淡淡的說著，仍舊記得上回因他一時離開，使的她受惡毒的村民毆打的事情。

「你……」面對他的固執，她無奈的輕輕嘆了一口氣。

這些日子的相處，她漸漸了解羽人非獍，她知道他是個重情重義之人，雖然她並不了解過去的他經歷過什麼，但在絕仙谷相處數月的日子裡，那對心的交談，他對她不厭其煩的傾聽與開導，她深知在他沉穩堅毅的外表之下，一定隱含某段焠鍊之後的醒悟。

也之所以他對自己所堅持的事情，會是如此固執，那必定是曾經失去，所以不願再有憾恨。

「你不肯去療傷的原因，就是因為你不放心我，那麼我只好離開。」
她輕輕的說著，轉身欲走。

「別走……」他輕喚一聲，微微沉默了半响，才緩緩開口：「我就在這附近尋找治療傷口的藥草，不會離開太遠，妳自己小心。」

「嗯。」

※ ※ ※ ※ ※

曾經，她以為遇見了生命中的摯愛，不顧一切瘋狂的迷戀著，卻在飽受內心摧殘與歷經種種變故之後才深深明瞭，該放手的……就該放手。

最怕是有一方……不願放…

那會如惡夢一般緊緊糾纏著，揮之不去。

就如同現在這一刻------

她只能噙著淚水，滿懷著對身旁這個她曾經深深迷戀之人的恨意------她不願恨啊！但是為何他不願放過她？為何連那個她最不願拖累的人，都要再次與她糾纏其中……

她望向車前那拖著車子步履蹣跚，每走一步路就顫抖著身子的背影，雙肩上深鉤的利爪使得那早已受傷的肩膀滲出大量鮮血，染紅了他純白的衣衫，也染濕了她的雙眸……

「北山…到了。」負傷拖車的羽人非獍，氣若游絲的吐出話語。

「恨不逢，北山已經到了。」深怕身旁的人沒有聽見，她急急切切的又重複了一遍。

「哀呀！我突然想起來，我要的東西好像不是在北山，應該…是在南山啊！」

「恨不逢你……」她氣結，瞪視著坐在身旁一臉詭笑的人，激動的淚水又要奪眶而出。

「無豔美人，我不是存心忘記的，就在南山，南山！」

恨不逢洋洋得意的笑著，一手就要往她身上輕薄過去。

她厭惡的一閃而過，急急縱身跳下小車，飛奔到拉車的羽人非獍身旁。

「你……你不需為我受這種屈辱，讓我自己承擔就好，恨不逢要的是我。」

她半跪在他的身前，只覺得他看起來憔悴不堪，傷口不斷滲出血水，緊蹙著雙眉的臉有著深深的憂愁，她不忍，卻一點辦法也沒有，只能任由淚水不停的滑落。

「我不會丟下妳。」

他淡然的說著，語氣中卻有著不容改變的決定，即使已經身心俱疲，他知道自己一定要堅持下去。

淚水，佈滿了她紅腫的雙眸，凝望著代她受苦的羽人，彷彿他身上所受的痛楚也加負在自己身上一般，這樣的痛楚在內心煎熬著。

這些……不該是他欠她的呀……

抬眼望見她眸中的清淚，已被痛楚麻痺的左手卻無法舉起為她拭淚。

「你受到這樣的折磨和痛苦，我卻……卻只能眼睜睜看你受苦。」

「妳承受的不比我少。」

一句話，深深觸動她的心，是安慰，也是體諒，她不懂……真的……不懂……他的身子已被折磨成這樣，為什麼還能反過來安慰她這個只會流淚的無用之人？

為什麼他……要待她這麼好？

「為什麼你總是這樣……溫柔？」

她噙著淚水問著，而他……只是默然不語。

驀然『啪』的一聲，一記狠鞭重重落在羽人的背上，震的他雙腳失衡的跪下。

身後的恨不逢早已不耐煩。

「你們這對狗男女情話綿綿夠了沒？夠了就快走！不要浪費本大爺的寶貴時間！」

她怒視著恨不逢那囂張殘酷的臉，卻更恨自己什麼也做不了，緩緩的，耳邊傳來羽人低柔的聲音：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她一直……沒有放棄希望啊……

懷抱著破碎的胡琴，懷抱著可能的希望，她從沒有懷疑過羽人非獍的生死。

羽人……

曾經是展翅翱翔不受拘束的自由飛鳥，如今……卻落的如此……

如果不是遇上她，他就不會為她斷臂，為她遭受屈辱和折磨，為她落的至今生死不明……

「為什麼會思念？」

平緩單調的語氣，執著單純的問著心中的疑惑，面對著不斷落下晶瑩雪淚的芙蓉絕顏，只想知道「思念」究竟是什麼樣的一種心情，會使人這樣不顧自己，橫衝直撞。

「因為……因為我戀慕著羽人非獍，所以我更加的痛苦與悲傷……」

不曾坦露的心意，不代表不曾發現，只因為明白自己的情意，更不願這樣的心情負累到對方。

因為她……總是拖累了他……

而，那一顆單純不染塵的心，一心一意的想要體會著所謂人類的心情，又……或者說，想要體會「她」的心情。

懵懂無知的心，隱隱約約彷彿知道，如果能夠找到畫像中的人，「她」是不是就會停止哭泣……

因為，當她看見自己帶回那把叫神刀天泣的刀時，那總是盈盈淚光的慘淡容顏，有一瞬間……笑了。

不曾移動的身軀，靜靜的坐在不見天日的牢獄中。

不知不覺，冰冷無知覺的手撫上心窩，腦海中浮現的是她最後離去時回眸的身影，雪梟帶來的是遍尋不著她的消息。

原來，這就是心口疼痛……

疼痛……

過度的疼痛，是早已麻痺的知覺，彷彿連外界一切的聲音，聽在耳裡……都似雲煙。

就像耳邊傳來恩人叨叨絮絮的碎唸，背對著坐在輪椅上的他，聽而不聞。

「可以拜託你一件事情嗎？」他虛弱的緩緩開口。

「唷千萬不要拜託我，你昏迷的期間已經添了我不少麻煩，昨夜好不容易才醒過來，別再給我添麻煩了。」

留著兩撇小鬍子的恩人又開始叨叨絮絮了起來。

「這件事情對我很重要……」

「等你好了再說吧！現在的你根本處理不了任何事情，還是專心養傷，等傷好了再說吧！」

接下來的叨唸，他根本無心細聽。

跌落山崖那一刻，他根本沒有想過自己還能活命，唯一懸念的……是她的安危……

望著黃昏的夕陽，斗大的太陽就要落下。

就算能夠再睜眼看見這樣的夕陽，他也十分清楚自己的身體……

不知道……她人在何方？是否……平安……

她的所有不幸，在遇上自己之後接踵而來，就如同與他有關的每一個人都遭遇不幸。

只能……將所有可能發生的情感，一一摒除在外，不用擔心任何不幸的發生，也不會再拖累任何人。

但，為何……會懸念……？

為何再度從這世界睜眼以後第一個想到的……是她的淚顏……？

只是想知道她安然無恙，其餘的……那…深刻的……情感，他會深深埋在心中……

生離與死別，不知歷經了多少回？記憶中的故人，也曾這麼對他說過……

『你若死，我所做的就失去意義。』

爽朗風趣的笑聲不再，總是藥香纏身的白髮故人，如今……只能在回憶之中……憑弔…

他不願再有憾恨……

熊熊的烈火，猶如滾滾黃沙一般侵蝕著她全身百駭，疼痛著她殘燭一般的身子。

她不怨也不悔。

死，不可怕，只怕還不清……

『只要活著，就有希望！』

腦海中……是她心心念念的絕然身影……

『我等妳。』

還有那單純懵懂的初生之人……

淚水又一滴滴滑落，羽人……宵……請原諒我食言了……

炙炎的焚火吞蝕著她的身軀，凌遲著她連死都要這般痛苦的心志。

腦海中浮現一道白色如羽翼振翅一般的頑長身影……

她……還來不及對他說……說……

彷彿，幽柔的胡琴音律又再次回盪耳邊，那總能撫平她心口疼痛的繚繞旋律。

你終於……還是來了

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

可惜我不是他……

無豔，是她的名。

我的世界在睜眼的剎那，

也是……一片無豔。

[ 此貼被舞蓮在2006-07-12 11:23重新編輯 ]

頂端

蘭龍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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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06-04-10 07:5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一位追求真愛的傻女人～永遠不知何為真？何為假吧～
不願再見到自己關心的人再度消逝．．也是羽人為自己不能解救摯友的遺憾吧～
那滴落的每一滴血代表自己不放棄的決心！！～每一個生命都自有生存的意義！
再者．．．那冰雪原上的黑暗生物．．．不知生存意義的宵～
三者串連出來的情．．．只能說這個世界太險惡．．不適合他們生存～
幾近單純的個性和思緒．．每次表現出來的動作和情感，都是那麼的清晰！
乾淨到．．為他們的傻和痴心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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財富:40 (by 朧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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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舞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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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06-07-12 10:37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殤翼‧煙茫茫

其實我並不恨你

因為你

才讓我遇見羽人

這是羽人的不幸

卻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寵

死不可怕

只怕還不清…

※

如果能有來生，她不知自己該如何選擇？

唯一期盼的，是懸在心中那最後的冀望，明知成空……卻仍盼念…

腦海過往的片段，是彌留前最後的回憶。

頑長的羽白身影，展翼振飛的絕然英姿，無奈又孤獨的胡弦曲調，在耳畔…縈繞不去……

嘆自己永遠化解不開他眉宇間的愁鬱，孤獨是為何？沉默……是唯一的回應…

死不可怕，只怕還不清……

死亡對我最大的折磨，就是……再也見不到你……羽人非獍…

『如果能有來世，我不會……不會再拖累你……』

※

一切，猶如一場夢境。

夢中的自己，身負重傷跌落萬丈深崖，氣若游絲的當時，有人救了自己。

渾渾噩噩的七天，知道自己生命將盡，卻總想殘下那麼一口氣……不到最後，絕不放棄希望。

如果是『退隱』，那麼……會是她最完美的歸處，至少能讓她遠離這無情的江湖。

可是西風的淚，是那樣的突兀與傷悲……

「欸，我說西風小妹，羽仔不過是受傷，又還沒死，妳何必哭的這般傷心？燕歸人知道了可是會吃醋的！」

雨中硯搭著斷雁西風的肩寬慰著。

一聽前輩故作輕鬆又語帶暗示的話意，她怎樣也無法忍住假裝不曾發生過任何事。

無法正視懸念著姥無豔的羽人，西風掩著面難過的奔了離去。

「西風……西風啊！唉，這個西風實在是小孩子脾氣……」

雨中硯對著西風的奔離搖頭無奈，耳邊卻傳來一陣手指骨節咭咭作響的聲音。

轉回頭，只見羽人的左手掌緊緊握著飽拳，指間似乎要陷進肉裡一般的用力。

「退隱嗎……？這樣……也好。」

隨著西風奔離的背影，他的心似乎被什麼東西緊緊揪住一般疼痛，一股莫名的哀慟震擂著他虛弱的身子。

他怎麼可能看不明白？不擅說謊的西風，那垂淚的眼神中透漏的不是擔心，而是一種……哀傷……

腦海浮現糢糢糊糊……她的影子，卻又一下子支離破碎。

怎麼……最後……仍是……

痛楚襲上心頭，一直以來的掛念與擔心，竟被淹沒的如此徹底，活著的意義卻又是什麼？

感覺到羽人非比尋常的異樣，雨中硯擔心的走上前道：「你現在覺得如何？」

「我……我咳咳…啊…啊…」

羽人突然痛苦萬分的按著心口，一股窒息而來的痛楚似乎要將他吞噬。

「現在又是怎樣一回事？」一旁的一瓢仙急忙問道。

雨中硯見狀急忙取出銀針，在羽人的背脊刺上一針，拿出一顆丹藥送入他的口中。

片刻，羽人稍有恢復，痛楚銳減，只是虛弱無力的攤在輪椅上。

「現在感覺如何？」

「好多了，多謝。」

「一瓢仙先生，麻煩你先帶羽人進去休息一下，醫治的事情我會再設法。」

雨中硯說著，看了一眼羽人，轉身走了出去。

「唉！」一瓢仙嘆著氣，推著羽人緩緩走入屋內。

如果是這樣，那麼此生……便不須再為她掛心……

原以為無論聽見她任何消息，自己都能坦然接受，但是真正明白之後，卻為何是這般心痛至極？

為她所做過的一切，他從不曾感到後悔，即使賠上的自己的命。

她，在他的心中，一直是個需要保護的女子，即使她總表現的那麼堅強……

閉上眼，不願再去想這種糾結於心的疼痛……

※

記憶中，她的淚……不曾停止過。

她的眉，總是鎖上一層陰鬱。

「姐姐，念在過去情誼，妳放了我吧！」

柔弱的聲音泫然欲泣，方才硬接下攻勢凌厲致命的劍氣，只覺得身子搖搖晃晃。

「情誼！哼，妳與我有何情誼可談？」

見到眼前的人那故態嬌弱我見猶憐的模樣，瓊玦憤恨的心更怒，提起劍更上前逼近一步。「自從妳進入谷中，妳就讓我嫉妒，一個來路不明的人這麼容易就得到師父的垂青，還不就是妳那張惹人憐愛的臉！」

「啊…」無豔往後退了一步，看著瓊玦那充滿憎恨的目光，原來……原來她是這麼樣的厭惡自己……

「讓我更恨的，是妳不該霸佔他！我更怨恨……怨恨為何救到他的人是妳不是我！」

咆哮而來的怒意，令無豔似是驚醒了一般：「妳對羽人……妳錯了，我們只是朋友！」

「哼！上天將所有好運都交給妳，卻被妳視若無睹，豔妹，妳真是令人恨入心肝啊！」

想起羽人臨行前最後一晚的拒絕，瓊玦羞怒又憤恨，衣袖中青豔現芒，一招『寸斷肝腸』倏的襲去。

無豔無奈閃招，說穿了，瓊玦對她不過就是嫉妒之心罷了！

同為悲哀的女人，又念過去同門情誼，心軟的她遲遲猶豫發招。

相對無豔的退守遲疑，瓊玦是極招上手，完全沒有一絲餘地。

「是妳逼我太甚…」

面對著瓊玦凌厲的斃命招式，無豔手中緊握毒粉，忍無可忍，迴身一掌『沒蠱屍風』灑向瓊玦。

漫天金粉撲來，瓊玦身形迴旋似風，擋住襲捲而來的金粉毒素，風勢的助長使的毒粉向外擴散，波及一旁隨侍而來的兩仙女。

「啊……」

眼見兩仙女被自己的毒粉波及喪命，瞬間的劇變令人錯愕，此時的瓊玦見機不可失，凌厲的一招提劍直取無豔咽喉。

閃避不及的無豔，向後退步的同時只覺喉上一涼，倏然眼前一黑，一條人影擋了進來。

「啊…啊……我的手……」

淒厲的慘叫伴隨著血濺的腥味，瓊玦驚駭的看著自己的右臂瞬間落地……

不急反應的劇痛，慘白著臉不可置信的瞪視著擋在無豔身前的羽白身影。

那個她朝思暮想的決然身影……

「竟然…是你！哈哈哈……竟然是你！你竟然為了一個心有他屬的殘花敗柳這樣對我……你…」

突來的轉變令人措手不及，無豔驚魂未定的怔著望向地上的斷臂。

「我……」他無言，只為一時的情急，若是差了一步，那一劍可能早已刺穿了無豔的脖子，唯有以速度取得先機，斷她一臂……

瓊玦搖搖晃晃的撿起自己的斷臂，怒目著眼前的兩人。

眼前的兩人……站在一起，宛如一對璧人……

這個念頭令她更怒不可遏！

「羽人非獍，這一刀不是劃斷我的手，而是剖開我的心！你記住了！」

隨著一陣狂怒的笑意，瓊玦染滿鮮血的身影消失在疾風中。

風中彷彿還迴響那陣陣狂笑，無豔只覺得頓時虛軟無力，她沒有想到前來救她的竟然是羽人非獍。

「你……啊…」

一陣目眩，連他的樣子都還沒看清楚，就毫無半分力氣的向前倒去。

羽人輕輕將她接住，安安穩穩將她摟在懷裡……

妳累了……

那是第一次，她受傷又疲累的倒在他懷裡。

他一直都知道她只是故作堅強，好不容易交付的情感，最終還是成空，教她如何再敞開心扉？

愛情對她而言是如此，同門如親之情呢？

如果那時她沒有救他，他就不會踏入絕仙谷，不會擾亂了她原本平靜無波的日子，不會讓她被同門誤會，不會讓她落的如此狼狽不堪……

「為什麼？為什麼會是這樣？我以為我避開了一切，為什麼惡運還是降臨？為什麼……」

她哭的肝腸寸斷，淚珠一顆一顆如凝雪般滑落，止不住內心翻騰狂濤的折磨。

只能無助的哭倒桌案，唯有在他面前，她才能放聲哭泣。

原以為……已經走出了那負心之人的陰影……

命運，卻是弄人如斯……

他只能沉默，無言的望著被情傷重的她，他不知道自己該再說什麼？還能說什麼？

「你說話啊！你告訴我一個答案和理由，你不是愛說大道理，你說啊！」

他在幕簾後默默的注視著她，那被情殤啃噬的歇斯底里的淚顏……

是因為那一段情把她的心扯碎了、剝離了……

他不懂愛情，也無心去懂，因為情字已讓他背負得太沉重，親情，友情，師情……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傾聽她的心聲，試著解開她那閉塞的矛盾。

她，該是一朵帶著笑顏的芙蓉，而不是鎮日鎖眉流淚的凋零殘花。

本是一朵嬌豔綻放的凝水芙蓉，如今……卻猶如殘風中飄散的零絮花瓣，孤單無依……

「為什麼……為什麼妳總是比別人不幸？為什麼妳的遭遇會是這麼痛苦？又是為什麼妳越想擺脫的感情越是束縛著妳？為什麼別人能快樂度日？而妳卻只能守著悲傷。」

他低沉溫柔的語調緩緩訴說著她的傷痛，一種近似明白又非了解的陳述著。

她，流著淚，難過的無法自己。

他無法為她解答，只因為感情的事……沒有歷經過……就無法坦然說懂……

「我也不懂為什麼，許多事情總是沒有來由，但來了…總是要面對不是？」

「面對？你告訴我要如何面對？殺了他嗎？還是殺了我自己？我不能殺了他，義母會很傷心……」

她，總是這樣，臨到最後一步，仍然在為著別人想。

「如果妳已經放下，又何必為他傷心？如果妳依然放不下，妳可以再去找他……」

「找他！找他做什麼？」

「妳好似還沒聽過他的說詞……」

「不需要了！」她含著淚，眼神中透漏著異常的堅決。「我不需要再讓他傷我一次！夠了！」

最後的字眼透露著她強烈的抗拒情緒，是害怕……是極度不願……

默然──

空氣中迴盪的，是她濃重的泣息聲。橫隔在兩人之間的，是幕簾，是沉默。

良久，他注視著她已漸漸平復的情緒，緩緩的走出幕簾，走到她面前。

「做一個了斷，是我給妳最後的建言。」

聞言，她猛然抬起頭。「你要離開了？」

注視著她凝水的雙眸，讀出了一絲不捨，轉過身說道：「天下無不散的筵席，多謝妳這段日子的照顧。」

她斂眉垂首，脆弱的心因著他的話，又湧現了無比孤單的惆悵。

「該走的始終要走，而我，又將是孤獨的一人。」

「孤獨是自己的選擇，有很多朋友的人也可以很孤獨！」

「聽你的語氣，你是過來人？」

「該說是過去人。」

這麼近的距離，她彷彿可以從他的眼中尋找到過去的滄桑與醒悟，一如他的沉默與無言，總是那樣孤獨。

「你現在孤獨嗎？」

「早已不再了。」

「為什麼？」

他轉過身，緩緩走回幕簾內。「有很多人……活在我的心中，所以我不再孤獨！」

沉穩平和的敘述著過往的心境，再無任何事情能撩撥他的心緒，聽似淡然，卻只有歷經相同不幸的人才能明瞭箇中滋味。

一種淚水奪眶的莫名情緒又湧上她的心頭，是為自己，也是為……他。

「讓我最後一次聆聽你的琴聲好嗎？」

不再言語，手中琴弦緩緩流瀉出深沉的哀愁曲調，撫慰著同為傷心人的她……

願她不再情殤……

※

恨不逢，死了。

死在西風小妹和雨中硯的手裡……

對於那個他從來就『無話可說』的人，死了……就好。

他只可悲一個從來就不懂何謂真情的人，卻連到死……都無法明瞭『情』為何？

「跟我回去！」

他隱忍著怒意，沉沉的俾視著眼前這個視情如糞玩愛如戲的天殺之人。

「回去？回去哪啊？」

愛遍千里，一向的遊戲人間，永遠不改那玩弄愛情於股掌之間的花心本色，不削的看著像是前來興師問罪的羽人非獍。

『噹』的一聲，翠綠色的鐲子落在桌上。

「這支手鐲的主人身邊。」

看見了那只鐲子，恨不逢哈哈大笑了起來，拉著左右婢女的手，將她們手上掛著相同鐲子的手亮出來。

「你是說這個嗎？是她還是她？又或者……」

只見恨不逢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大串的翠玉鐲子丟在桌上。

「是這其中的哪一個呀？你倒是說清楚。」

微微顫動的手是極度隱忍著將欲爆發的怒意，眼前的人，竟是如此將真情踩在腳下，慍怒的手緊握天泣，乍然刀光一瞬，翠玉鐲子應聲爆裂，碎了一桌。

「唉唷！好可惜喔！」兩個小婢女同聲說著。

「無所謂，反正這東西便宜的很！哈哈哈！」

又是一陣狂傲輕浮的大笑，眼前的人越怒，他那不平衡到近乎變態的心裡儼然得到滿足。

握著天泣的手始終不曾鬆開，腦海中浮現的是她帶淚的泣顏，會來這裡，是為她，如果帶回他能使她快樂，即便要他低聲下氣他都能忍……

不能忍的……是眼前這輕浮浪子竟將她的痴情視如糞土……

「怎樣？不說話？有意見嗎？」恨不逢輕笑著，一嘴接過小婢遞來的葡萄吃下。

羽人沉默半响，微閉起眼沉聲道：「對你，我無話可說！」

刀光劍影的一刻，神刀天泣併出的氣芒襲向刀劍合壁，六翼一張，極招上手。

「啊……」

恨不逢哀嚎著跪倒地上，氣芒穿射過他的雙腿，膝間滲出點點血漬。

「你不配得到她的真情！」

從來無話可說，於他的死……更無言……

死了，就好。

※

飄雪紛紛，空蕩蕩的孤亭，蒼茫的白色雪花落下，天與地……是一片銀白無暇……

緩緩步上積滿皓雪的石階，熟悉的地方，心，卻好似轉了一大圈。

走上了亭中，環顧四周的一切，景物依舊……

落下孤燈，想不到我能這麼快就回來……

落入眼簾的，是一封被風吹落亭角的信，他緩緩走過去，彎身拾起。

「嗯…」

署名『羽人非獍』絹秀的筆跡，他遲疑了……

一陣輕穩的腳步聲傳來，他已知來者何人，將信斂藏懷中，轉身迎向來人。

「你來了。」

風雪中，只見雨中硯緩步而來。

「有一些事，我想還是必須對你說清楚，關於姥無豔她…她……她…」

支嗚著不知如何啟齒的雨中硯，難以道出欲說明的事實真相。

「我早已知道了。」羽人平靜且平淡的道出早已知道的結局，眉宇間隱藏著一股不易察覺的心緒。

「你知道！」

「西風小妹太不會騙人。」

「唉！還是被你察覺了。」訝異於羽人的知情，本以為自己的說詞能掩蓋西風的情緒，沒料到羽人的心思是如此細密，他又無奈的說：「其實我早知瞞不了多久，但是在安樂居，你為什麼要假裝不知？」

「西風不想讓我知道的用心，我明白。」羽人側過身，低著頭緩緩說道：「悲傷已經夠多，何必再讓她增加一條為我憂心？」

「原來你是為了讓西風小妹安心……你真是……」

雨中硯不禁嘆了一口氣，腦海中浮現那時來落下孤燈尋找羽人的姥無豔，同是滿身的創傷與悲苦，她也是選擇隱瞞不願連累他人……

莫是造化真要如此弄人？

「你對姥無豔是一種怎樣的情感？」

問出了心中長久以來的疑問，雖然在安樂居的時候也曾問過，但是得到的答案卻是讓雨中硯疑惑……

一個救命之恩，讓羽人非獍險些付出生命，要說報恩，未免太過？

等待著羽人的回答，空氣中卻是滯滿凝結的氣氛。

羽人握著信的手仍藏納在懷中，他緩緩收緊……

感恩之情……戀慕之情……憐憫之情…

她，再也回不來了不是嗎？那麼……

「現在……重要嗎？」

看似平靜的回答，卻又有著沉重的無奈，是問自己，也是問那來不及追回的過往，既已逝去，又復何言？

雨中硯搖了搖頭，嘆著氣說道：「唉……我告辭了！」

隨著來人的離去，斂藏在懷中的信緩緩拿了出來。

無比沉重的心情，染上了羽人抑鬱的雙眉，他將信輕輕的置於石桌上。

凝眉，注視著信上自己的名子……

猶豫和遲疑，羽人的手始終落在桌沿邊，是遲疑著…信中的情感會否與自己內心深處相融？是猶豫著……那已沉痛過後收斂起的情感……能否在承擔一次…？

『我也該離開了！』

山洞中，羽人背轉過身去，她的毒患已癒，臉上也恢復昔日嬌豔，是該要道別的時候。

『你要去哪裡？』

『回落下孤燈。』

『讓我與你隨行吧！』

『不用，我有我的路要走，妳也該尋找屬於妳的歸處。』

一聲拒絕，阻斷了她想接續的話語，抬眼望向他的背影，掩不住眸中的落寞，她斂眉低首，眸中泛酸。

『人海茫茫，哪裡是我的歸處？』

感覺到她語氣中的哽咽，不讓自己透露更多莫名的情感，他轉過身去看著她，語氣異常的堅決：『只要妳有心，這個山洞不能是妳的歸處嗎？能立足的地方到處皆是，真正找不到歸依的不是去處，而是妳的心。』

『是我的心嗎…？』她喃喃自語著。

感覺到右臂傷處的疼痛，他硬是強忍住。

『如果沒有你，我早就死了，你為我所做的一切我卻不知要如何償還你？』

『妳救過我，我也幫過妳，這樣就夠了！』

清楚明白的劃過一道界線，冰雪如她這般世故，怎會聽不出他溫柔語調中再分明不過的拒絕之意……

『是……是呀！我救過你，這樣就……夠了……』

這樣就夠了……

這樣……就夠了……是嗎？

靜默的注視著漫天飄雪，回應他的是無聲的寒風。

伸手，接落一片冰冷凝晶的雪花，手中的溫度緩緩化去融雪。

美麗的飄雪在自己的手中，如鏡花水月般消逝無蹤……

落雪的景緻終年不曾斷過，抬眼望雪，卻為何……是這般孤寂落寞…？

落下孤燈，依稀……有她存在過的足跡……

──人生如此多桀，為何不讓我在遇到他之前遇見你？……

我不能讓他為我而死，這是我欠他的，即使我是如此恐懼死亡，

因為死亡對我最大的折磨，就是再也見不到你……羽人非獍…──

彷彿是她的泣顏朦朧了視線，將信收入懷中，望向蒼茫無語的天地……

回首燈火闌珊，風雪依然飄搖。

無聲的冷風，消散的過往……

情煙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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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06-07-12 10:3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番外章─壹

最後一曲‧哀弦

夜，依舊是那麼深沉。

一條孤獨的人影，靜默的坐在落下孤燈的石階上。

風吹動白色衣袂，微揚起的是墨色黑髮，染上愁緒的…是那始終化不開的雙眉……

三大劫，七大限……損師，害友，絕恩義……一生無愛……

這是羽人非獍的宿命，註定他……將孤獨一生。

『喂！我教你一個不會受欺負的方法好不好？』

清秀的黑髮男孩抬頭看著對自己說話的灰髮男子，男孩渾身是傷，有一點瑟縮，小小的臉龐充滿對人世的疑惑。

『有興趣了是嗎？』

小男孩怯怯的點點頭：『我……我不想再受人欺負了！』

『痛就喊一聲，別逞強！』

他低下頭，撿起一旁的樹枝，在地上一筆一劃的寫著……

─ 缺 ─

腦海中，傳來當年那小男孩受人欺負之後，用著不似那年紀該有的冷漠語氣說：『我不需要朋友！』

一直以來，都是如此，從來都不需要。

卻在……

很多年前的落下孤燈，飄了一場紅雪。

那一天的落下孤燈，紅雪停住了誰的腳步？

他聽見天地皆無風雪悲涼的顫音……

『喂！東西我採到了，你這個朋友我也交定了！』

一陣疾風似電的飛影自白髮醫者面前閃離。

『哎呀呀！恩公、朋友、兄弟稍等一下！哈，殺人的眼神你是一流的，騙人的本事我可是最高的！』

『喂，我等了三個月，你老兄半句不說就要離開嗎？』

一股藥香隨著寒風繚繞在鼻息間，飄向羽色的身影，他沉聲問道：『你為什麼不走？』

『你還沒有給我答案！』白髮醫者固執的說著。

『我不需要朋友！』

『太晚了！來不及了。』

像是知道會得到這樣的回應，白髮醫者不疾不徐的解下背上的古琴，從腰際拿出慣用的水菸筒，燃起菸。

吐了口菸圈，醫者瞄了一眼站在面前有些側著身的人，注意著他的表情。

『羽仔，我家阿九每次討不到糖吃的表情，就像方才你說你不需要朋友一樣。』

醫者打趣的暗喻著，嘴角愉快的又吐出一口煙圈。

『別叫我羽仔！』

哎呀呀，我說羽仔……

羽仔……

羽……仔……

手中的樹枝，隨著震盪起伏的心緒「啪」的一聲斷裂，羽人緩緩閉上沉重的雙眸。

腦海中卻又傳來男孩氣魄的女聲……

『我問你，這是什麼酒？』

『酒就是酒，何必分別？』

率性的她一把搶回酒壺：『我認輸了，我實在很想問你為什麼？不過我知道你這顆悶葫蘆什麼也不會講，算是今天我來的不是時候。』

她的俏臉看了看眼前的人，知道今天是聊不出什麼結果，轉身欲走，卻意識到自己的手被身後那人的手迅速攫住。

『陪我，好嗎？』

西風……

『我哥又再囉嗦我們倆的事了！』她扁著小嘴，氣呼呼的來到落下孤燈。

『他一心想把妳嫁出去。』

『喂……羽仔，你覺得我們之間像什麼？』

『好朋友，兄弟吧！』

她似乎得到了滿意的回答，微笑著：『我就欣賞你這點！』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她不會與異度魔界交換造化之鑰……

也就不會因為擁有神器而遭殺身之禍……

西風小妹……

風，又吹散了他身後的髮。

身邊的人，一個一個離他而去，儘管他總是想離他們遠遠的，為免自己的不幸染及無辜……

但命運，卻總是開他玩笑！

一陣寒風吹過，茫茫的……天際緩緩落下點點蒼白，落雪了……

曾經，也是同樣的皓雪蒼茫裡，有個傷痕累累身心俱疲的女子，跛足蹣跚的懷抱著希望來到這裡。

盼的是能尋著那熟悉的身影，能再見那此生心心念念之人……

但最終……回應她的，卻是漫天風雪之中……空蕩蕩的落下孤燈……

如果，伊人猶在，會不會……不再遺憾……？

一樣的飄雪，一樣的寒冷。

凝晶雪峰之上，蒼茫點點的雪霧之中，羽白的身影靜默的佇立。

冰封的身軀，猶如沉睡一般靜止不動。

殘破的胡琴，是她懷抱的希望，連在冰封之中的她，手裡……依舊緊緊抱著那口胡琴。

無豔，我回來了……

深沉低語，自己竟是不曾這樣喚過她的名。

殘疾的右臂，譜不出深情滄桑的曲調，只是默默注視著冰封的容顏，還有她手中……那不曾動搖的眷念…

損師，害友，絕恩義……一生無愛……

一生無愛……

以前，從不曾認為自己需要朋友，現在亦是，孤獨…是羽人唯一的選擇。

不需要朋友，也就從來不曾想過…愛……

情感對他而言只是多餘的累贅。

總以為無情，卻是在墜落山崖死裡逢生之後，明白了……

記掛…思念……

『命運總是如此，很多事情些微差別便是天淵，我只差了一步。』

這是他自己說過的，卻為何……仍是遲了？

她，靜靜的躺在冰雪之中，美麗的容顏不曾改變。

落坐她的身畔，垂首斂眉，衣袖輕捲纏弓，緩緩的，一股渾厚內息運至空袖。

胡音，再度揚起。

無豔，為妳再奏一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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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06-07-12 10:4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那一年的冬雪

『今夜的雪，異常冰冷。』

『我揹的太重，所以不能沉淪！』

『退隱的人，是一種幸福。』

『對她，我有還不清的虧欠。』

『她要的答案，我無法給她。』

動人悲涼的胡琴音瑟，緩緩飄盪在夜風中，白袂飄然的寂蓼，是只有自己懂自己的悲傷。

熟悉的腳步聲在身後不遠處停步，沉穩而雄厚的佇立在原地。

「你來了。」羽人停下拉弓弦的手，淡淡說著，沒有轉過身卻已知來人是誰。

深紅披風隨著微風飄飄而動，來人開口的聲音渾厚低沉：「依然悲傷的曲調，不適合已退隱的你。」

一生能有幾知己？把酒相交共笑談……

許久不見的兩人默默靜立，漂盪在空氣中的是一股久別重逢的默契。

「來找我有事嗎？」

「我要回悟明峰，你欲隨行嗎？」

許多年過去，每年的這個時節，便是燕歸人回悟明峰的日子。

那是她……生前一心一意想歸去的故園，卻等不及他帶她一同回去，這是他一生之中另一個無法彌補的痛。

每年她的忌日，他便會滯留悟明峰之上，陪伴著她的香塚，弔唁心中深深的思念。

「你先回去吧！」

「那你呢？」

羽人沉默，略低的眼神似是閉目又似冥思，令人捉模不清。

明白摯友沉重的心事，燕歸人也不再多問，走到羽人身旁一顆大石，緩緩坐了下來。

「西風死的時候，我一度以為自己又要發狂，心中有一團怒火，是要痛飲仇人的鮮血才能澆滅。」

燕歸人平靜的訴說著，瞬間掉入回憶的漩渦。「你曾經說過，仇恨不能讓人心安，在宵的身上我看見了過去的自己，但我卻更不能明白要如何去寬恕？所以我一直很恨自己。」

羽人靜靜的聆聽，微風略為揚起他的髮，他只是側低著頭，神情淡然。

「西風一直活在我心中，許多年過去，仇恨早已化消，原來時間是可以消抹一切，唯有對她的感情，無法抹滅。」

只有面對如羽人這般的朋友，才會令平時不喜言語的燕歸人多話了起來。

「西風會因你這番話感到欣慰。」羽人緩緩說著。

談論著西風，變成他們兩人之間的默契，多年來亦是如此，每年燕歸人都會找羽人一起回悟明峰。

自己的心，越來越明朗開闊，但是羽人呢？

每一次的交談，當沉默的時候，他可以感覺到羽人的心中有一團解不開的結，無論在悟明峰、落下孤燈、或是峴匿迷谷，沉默時的羽人非獍，永遠是那樣的心事重重。

一開始，他認為是西風的死帶給羽人太多的虧欠，西風是因造化之鑰而亡，而取來造化之鑰是為了救羽人……

後來，他突然想到……或許……或許羽人對西風……從來就有著某種……特殊的感情…

這樣的想法，讓燕歸人覺得自己很愚蠢，但是……卻又在某一次偶然的機會裡，仍舊忍不住問了……

『在你心裡，你是如何看待西風？』

突來一問，讓羽人有些愕然。『她在我心中是很重要的人，如同你一般，但我欠她的更多。』

羽人的回答，很明白也毫無疑問。

他不禁笑自己的心狹，竟將羽人給看輕了……

那麼，究竟是什麼原因，讓羽人許多年來不曾放寬自己的心？

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很冷……

黑白與渾沌的世界編寫著血腥殘酷的武林，是非顛倒黑白不分，許多無辜的善良之人，就這樣淹沒塵土，灰飛煙滅。

那一年，他的生命中失去了很多人，唯獨聚集所有不幸於一身的自己，卻是安然無恙……

命運是這樣的諷刺，他想起了那年的寒冬，在冰雪之渦上，那孤獨懵懂又單純的紫色身影……

『為什麼別人殺人無罪，我殺人就有罪？人類做事果然都不需要理由。』

複雜難解的人心，疑惑了單純無知的宵，他靜靜的立在風雪之中……

狂濤怒焰的孤問如風如雷一般深深刺入那靜立風雪之中……墨紫色身影的心口。

如果這樣便能解下一切仇恨，他不會阻止。

那一槍，終究還是遲疑了。

『她死的時候你在哪裡？』

雪地之中，終於相見的兩人各自靜默佇立一方。

羽人稍稍側過身，低垂著眼眉緩緩說道：『對她，我有還不清的虧欠。』

『虧欠？』宵不解的重覆著，似懂非懂這兩字的意義。『這是她要的答案嗎？』

長久以來，對於人心的不解與疑惑，總是想問為什麼？從前的她能夠給他答案，但她死後再也無人為他解答。

『她要的答案，我無法給她。』

宵的腦海，浮現著她連在死前都割捨不下的眷念，宵不能明白她在期待在追尋什麼？是期待一個答案嗎？

然而眼前這個人，卻說他無法給她答案……

『原來你跟他們…同樣傷人。』

同樣傷人……

同樣……傷人…

孤單的身影徒留風雪中，依然……是獨自一人……

就算傷人，他所能給宵的回答，也僅只如此…

懷抱著對西風的虧欠，面對單純無知的宵，他除了放下仇恨，除了寬恕諒解，又是什麼……才能回報伊人？

對西風，他有很深的虧欠…

對伊人，卻是還不清的虧欠！

那一年的冬天，落下孤燈……飄了一場很濃…很濃的雪。

再回故居的孤獨身影，仰望著蒼茫雪白的天空，一片片隨風飄散的雪花……像是誰的淚？

沒有勇氣去面對埋葬她的地方，只因那是一份沉重得無法償還的感情，烙印他的心頭……非常之痛…

如果她仍舊活著，也許心中的歉疚會少一點，就算知道她的情意，也能夠默默對她回報以更深的友誼。

但是如今她已不在，只徒留雪地裡悲涼的情音……

再也還不清……還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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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06-07-12 10:4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雪落‧嘆息

就算吾要毀滅，也要你陪葬！

漫天的風雪襲捲，水流與銀流飛散在風雪之中，交織一片雪淚荒蕪的殘景…

耳畔傳來那人狂傲不可置信的嘶喊，宵不及回頭細看，宏大的氣流已將他震飛離地，造化之鑰瞬間從他胸口飛射而出。

倒臥在雪地之中，疼痛渾沌了他的意識，痛楚卻不是自傷處傳來，而是心。

飛散的血華之中，是何處傳來的嘆息？

一切都結束了嗎？

雪梟「嗚嗚」的疾飛而來，緩緩落在宵的身邊。

「最初是你，最後也只有你陪著我，雪梟。」用盡最後的一絲氣力，宵緩緩抬起手輕撫著雪梟，那嗚嗚的叫聲，似是嗚咽的哭泣聲。

※

如果，思念一個人是這樣痛苦，為什麼還要思念？

一直以來的疑惑與不解，在她離去地牢前的回眸一瞬……宵，明白了。

見不到，心口卻是懸念著不曾忘卻，心口疼痛，這樣的心情是什麼？

『這樣的心情，叫做思念。』

曾是她懷抱著胡琴，眸中滴著盈盈珠淚這樣對他說。

卻，又是為什麼…

這心口疼痛的心情，卻也出現在面對著創造他的人的時候？

『創造我，對你真的沒任何意義？』

『無！』

那傷人的回答出口的瞬間，宵的心中滿是狂暴與憤怒。

創造他，又丟棄他，又毫不留情的說這一切沒有任何意義，那心口…已不是疼痛，而是長久以來的疑惑與不解堆積而成的怨憤！

失去，原來也會痛。

『我以為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羽人…』

『我，不是他。』

一直到了生命的終了，她依然是心心念念著羽人非獍，為什麼在說出自己不是『他』的時候，心是疼痛的？

懷抱著冰冷的身軀，他終於體會當一個人的心情。

流淚，原來也不需任何理由。

失去她，『他』會不會心痛？

有一個人曾經告訴他，凡事不用追根究底的問為什麼？許多事情是不需要理由的，放過自己的心吧！

那人也曾經說過：『世上少有完全的好人與壞人！』

那曾經的救命之情，轉瞬間化為難解的仇恨，疑惑的不只是人心，更是對這世間的無奈抉擇感到迷惑。

『你恨我，卻不殺我，為什麼？』

那明明是充滿憤怒的眼神，為什麼不殺他？宵不解。

當了人類，卻無法瞭解人心，宵自問，這就是非黑即白的想法嗎?

『感謝你對姥無豔的照顧。』

『她死的時候你在哪裡？』

『對她，我有還不清的虧欠。』

『這是她要的答案嗎？』

『她要的答案，我無法給她。』

『原來你跟他們，同樣傷人。』

遍地的風雪向宵襲來，無聲無息的寒風中，似忽又傳來那一聲嘆息。

曾經的思念，早已被仇恨化消，隨風飄散，只遺伊人身影佇留於心。

※

雪原之中，一抹銀白色的僧影禪坐雪地之上。

僧人閉目而修，舉足間透露著一股祥和。

對立而坐的墨紫身影專注的看著禪坐之中的僧人。

一隻白色雪梟緩緩飛落在墨紫身影之旁，他輕輕撫著雪梟的頭。

逆天的存在，長伴著不由分說的逆天之路，是救贖之路的終點亦或起點？

曾經的嘆息，消散於重生之路──

=======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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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06-07-12 10:54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引用
下面是引用蘭龍樹於2006-04-09 23:57發表的: wFH(.E0@Q
一位追求真愛的傻女人～永遠不知何為真？何為假吧～ ~8S4Kj)%
不願再見到自己關心的人再度消逝．．也是羽人為自己不能解救摯友的遺憾吧～ 7]0\[9DyJ
那滴落的每一滴血代表自己不放棄的決心！！～每一個生命都自有生存的意義！ zXA= se0U
再者．．．那冰雪原上的黑暗生物．．．不知生存意義的宵～ lUm}nsp=X
三者串連出來的情．．．只能說這個世界太險惡．．不適合他們生存～ 0:nt#n~_
.......

好久沒回36雨~~
把剩下的章回完結~~^^~
也算是為絕獍芙蓉做一個終點，嗚嗚，

可憐的宵
消失在茫茫雪煙之中，何時能再現？

頂端

三十六雨琅琊文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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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4.09 《絕獍芙蓉‧奈落黃泉》完結

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