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2.03【侠菩提&赮毕钵罗】入戏（完结，正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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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旱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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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6-01-07 21:46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2.03【侠菩提&赮毕钵罗】入戏（完结，正剧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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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打赮毕钵罗&侠菩提。亲情非cp向。 v"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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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ut！ yL"pzD`[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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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心竹简泛起被久握的温润感，身上的斗篷沉重的分量突然变得一下子具体鲜明起来，赮这才发现自己不知道站了多久，满头都是汗。 n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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助理赶紧上前帮他解开斗篷，然后递过干毛巾给他擦汗，又动作利落地拿过扇子为他扇风。 c.Do b?5
!3Ed0h]Bfa
小心翼翼免得毁去妆容，赮按着干毛巾吸去额头上下巴上的汗，感受着阵阵凉风，才觉得自己好像活着回到了人间，想必如果能立刻回到空调间的话，这种感觉还会更加强烈些。 9UcSQ"D
Qg5-I$0
不过还有更重要的事情没有做，他拖着步伐往导演和摄像机走去，准备看看自己的表演效果。 P3+?gW'
u= yd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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赮，你过来。导演也正好要找他，朝他招招手，指着播放的画面说，我觉得这里感觉不太对。 9Fh1rZ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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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面上是暗红色斗篷的弟弟赮毕钵罗聆听哥哥侠菩提为他讲述两人缘起和九轮天三教本源之事，也要彻底地觉悟自己的天命和责任，接下这一份菩提因果。 `t Zw(Z=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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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哥哥侠菩提也是由自己扮演，所以画面上只有自己在原地倾听的样子，哥哥的戏份将安排在之后单独拍摄。 $|H7fn(r
$LJCup,1"
知晓兄长安排后的恍然大悟，强大敌人在前的沉重压迫，清晰自己肩上重任的明悟，还有……对将到来分离的预感和不舍。 DtOL=m]s
手指伸展又收拢，渐渐握紧，眼神专注，流泻出连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哀伤。 xYD.j~
"V:E BR
赮闭上眼，似乎又回到了戏里，那潮海一样的情绪再一次淹没了自己，他忘记自己正在片场，忘记了这只是一场戏，目光注视处似乎真有面容相似的人谆谆教诲，娓娓道来，含笑眉眼一如初见。 H<C+rAIb
而之后就将是永久的分离。 %z5P%F'5
RtScv
兄长……他用嘴型描摹那两字，不曾出口，心底就已感受到剜割的痛楚。 =7 ${bp!
YY9Ub
}8?1)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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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样。有个声音在耳边突然响起，赮被唬了一跳，睁开眼才看到导演若有所思的目光。 U=>4=gsG
cP&XkAQ
太过火了，表达出来效果是很好，但跟后头的衔接就有问题，情绪还是要再收敛几分。这一幕的意义还是在于天命传承，悲伤的情绪是必要的，但不能喧宾夺主，你再试一遍，不行的话侠菩提的戏份提到明天，让你找找感觉。 <:Z-zQ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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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演一挥手，表示对剧情的交流到此结束。 ~4C: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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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准备上戏的时候助理边拿过斗篷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fv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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赮茫然地看了他一眼。 X)k+BJ
e=w.7DSE
助理把他的长马尾从斗篷上的孔里拿出来理顺，憋着笑说，赮哥，虽然我很喜欢弟弟，不过说真的，每次看到他的长马尾都特别想笑，再加上小辫子，整个都好少女有没有。 O/bpm-h`8c
V.12
赮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马尾，心想我怎么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t*cVDA&K
6/&aBE=
\<4Hp_2?
,?ci+M)
这一遍戏还是没有通过，导演看赮下了戏仍然神情恍惚的样子，终究还是没说什么，挥挥手让大家收工了。 {wyf>L0j
k=r)kkO)
助理忙不迭地把赮领到休息室去，仔细看了看赮的脸色，担忧地问，赮哥，你感觉还好吗？没中暑吧？ ;,Q6AS!
$H2HVJ
没……赮任由化妆师过来把他的脸扳过来卸妆，疲惫地挤出了一个单音节。 Q2 @Ugt$
n;,>Fv
化妆师卸完妆后，嘱咐赮今晚必须早点休息让气色好点方便上妆，然后掏出一张面膜打开往迷迷糊糊的赮脸上一贴。 {ehAF=C
#E#.`/4
赮：……？！ u=9)A9
sCwX|
但化妆师已经噔噔噔地踩着高跟走远了，留下还穿着暗红斗篷的赮糊着满脸面膜茫然地眨眨眼，看上去分外滑稽。 SwVdo|%.?
ECF \/12
助理笑眯眯地说，赮哥你不知道吗，化妆师可是侠菩提的脑残粉。 9;k!dM
|"XxM(Dm
那跟我有什么关系……赮还是有点不太明白。我又不是侠…… pu9ub.
6m!%X GZT
只是这一句话尚未来得及说完，深沉的疲倦夹杂着痛楚就从骨子根里凶猛地泛上来，让赮有一瞬几乎忘记如何呼吸。 b+3QqbJ[F
ZJeTx.Gi6
不，我演的就是侠菩提…… QwL'5ws{q
f0,,<ib.w
我就是……侠菩提。 dJYQdo^X
~Q/G_^U:
X9xXL%Q
!;ipLC;e}
赮说不出自己为什么会为这个事实感到痛苦。 Rr0@F`"R
b3RCsIz
>:yU bo)
%.+#e
耳边助理的声音还在喋喋不休地响起，说，赮哥，这回这部戏肯定是你风头最盛了，一人分饰双胞胎两角，气质又各不相同，关键是人设也好，不管哥哥还是弟弟都容易吸粉，又显示演技又有颜，这部戏赮哥肯定能大红大紫。 84uHK)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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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足了十五分钟才拿掉面膜的赮把湿毛巾盖在自己脸上，慢慢地、慢慢地嗯了一声。 !1s^TB>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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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BC "/MA.zEl0,

[ 此帖被墨旱蓮草在2022-08-13 19:41重新編輯 ]

咦，那就打個滾好了。這裡是俠菩提腦殘粉&雙子粉【舉手】

頂端

ruka66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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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2)

1樓發表於: 2016-01-09 07:32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第一眼見到雙子時便為兩人出色的外表所驚艷
哥哥溫文儒雅又俊美
弟弟帥氣中又帶點亦正亦邪的感覺
兩兄弟是那麼的相似也那麼的不同
深深迷惑著重新追劇的我的心

赮一人飾兩角
那句我就是俠菩提代表的是霞已不在人世
還是未轉生在這世界呢
不論是哪個答案都讓人挽惜

頂端

墨旱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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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

2樓發表於: 2016-02-03 1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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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S：助理抢戏太多什么的绝壁是我的怨念，戩总听起来很霸道总裁有没有然而我只是想不出更好的称呼……于是……就这样吧_(:зゝ∠)_

等用过晚饭，和剧组其他人打过招呼，赮就带着助理上了二楼。

赮哥，明天是演哥哥的戏吗？助理拿一个大包包揽了赮的所有零零碎碎的东西，边开住宿区房门边问，不等赮回答，又兴致勃勃地说，赮哥，虽然哥哥逼格比弟弟高多了，但说实话我觉得哥哥很会坑人啊。

为什么？赮下意识地反驳，侠菩提对赮毕钵罗一片拳拳关爱之心，哪有什么坑……

欸这我也知道啊，助理进屋开了灯，放下大包开始往外拿东西，说，但赮哥你想，他自己当和尚去了，转头拉着菠萝也出家，妖市皇位都不要了，但这不是坑是什么？

赮想自家助理脑子里才有坑，黑洞那么大的坑！

不过……菠萝是怎么回事？赮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奇怪的玩意儿。

不要在意那个，是粉给弟弟的昵称啦。还有叫小龙虾的呢。

这让以后我看到菠萝和麻辣小龙虾，是吃呢还是不吃呢……？

赮觉得看起来那是自己理解不能的一个世界。

等助理收拾完东西出去了，终于可以清静一会儿的赮先拿过剧本，把侠菩提的台词在心里过了两遍，其实这角色的台词他早已倒背如流，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觉得还差点什么。

对着剧本沉思了一会儿，赮伸手取过了一本佛经注释，翻开书页，却并没有开始看，只是眼神放空，语调缓慢地念着。

因僧问我西来意，我话山居不记年……东庵每见西庵雪，下涧长流上涧泉……

僧者说白云消散，窗前明月，明心见性，为西来意，可他却站在那临门处，举目白云遮眼，朦朦胧胧，无法彻底代入侠菩提的感觉。

正一遍又一遍重复的时候，助理推门进来看了看，满脸古怪地对手里的手机说了几句，然后挂了电话蹲赮面前，说，赮哥，戩总让我转告你一句话。

赮抬起头，看上去有点呆，几秒后才突然反应过来，师父找我？说什么？

戩总现在有个重要会议没法给赮哥你继续挂电话，他让我转告你六个字……助理深吸一口气，模仿着龙戩的口气，严厉中带着温柔，说。

赮儿，不许出家！

欸？

赮蒙了两秒后，觉得自家师父的脑洞也挺大……

转述完的助理看他不能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赶紧眼巴巴地看着他，说，赮哥，你可别学弟弟去出家啊。

我没想过出家啊。赮觉得这个想法简直是无稽之谈。

可赮哥你看看你对佛经那个热衷程度！助理痛心疾首地控诉道，刚入剧组的时候你看完了住宿区的房间就跟剧组说你想要二楼最大的那个房间，我以为赮哥你终于懂得耍大牌了，没想到你只是看中了房间里书柜足够大可以放所有佛经和译本，连偶尔剧组放假都窝在这里看印度神话剧，恨不得房门都别出去，怎么能让戩总和我不担心！

我不想出家……赮没有理会助理的控诉，认真地说，出家了师父怎么办？

把自己抚养长大，教自己读书做人，支持自己进娱乐圈，把自己牢牢护在翼下……师父为他做的一切，太多太多了。

没有师父，就没有今日的赮。所以，他怎么舍得。

助理眼瞅着气氛正好，就赶紧趁热打铁。

赮哥你知道就好，前段时间你看佛经那个走火入魔劲儿，饭也不吃，一句话翻来覆去能念几百遍，什么念起即觉，觉之既无，念得我这个对佛经一窍不通的人都能说两句了，戩总打你电话打不通就天天给我挂夺命call让我把你从佛经堆里拉出来，没法子叫你按时吃饭就要换个能管住你的助理……助理越说越委屈，赮哥我觉得我也很不容易。

……有这么严重？连师父都惊动了？赮有点底气不足。

有啊！助理斩钉截铁地一摆手，面上十分的苦大仇深，赮哥那段时间连话都不能好好讲了，好不容易把你拖出去，去剧组旁边的小县城里溜达，不巧迷路了手机又快没电，我说叫剧组的人来接我们，赮哥你非说什么随缘寻缘，始于足下，自会有缘指引我们回到剧组，结果带着我瞎转了三个小时都没走回去，最后急上火的导演差点没去警察局报案，回来后全剧组围观我们挨批……赮哥你都忘了吗？

……

赮尴尬地摸摸鼻子，捡了本《楞伽经》往床上一歪，摆出一副我要研究剧本和背景了的样子，彻底不敢接话了。

等到快十点的时候，助理跟赮的经纪人兼娱乐公司老总龙戩再一次汇报完情况，在自己房间里收拾好明天要用的东西，往赮的房间里一探头，发现赮早已换了睡衣歪在床上睡着了，他轻手轻脚地给手里还抱着本佛经的赮检查了一下被子，把空调调高了一度，熄了台灯，退出房门去了。
佛经是别想从他手里拿掉了，就算睡着了赮哥也能把佛经拽得牢牢的半点不放，就没见他把其他书拿得这么紧过。

助理觉得戩总的顾虑不无道理，决定明天要继续照吩咐加紧对赮哥灌输出家大大不好决不许出家的观念。

#为了不让赮哥有出家的念头，戩总和我都操碎了心QAQ#

大概是白天太累，赮睡得很安稳。

他梦见了一棵菩提，一个怀抱。

鼻尖有很清淡的气息，像风吹过阳光晒过，说不出来的好闻。偶尔挪个位置，还会感到被抚摩得圆滑莹润的佛珠蹭过脸颊边上。

头上有谁在慢慢诵经，说如是我闻，一时佛在舍卫国祗树给孤独园，与大比丘僧，千二百五十人俱……尔时佛告长老舍利弗……

赮迷迷糊糊地听了几耳朵，听出念的是佛说阿弥陀经，不知怎么就想起助理悲痛欲绝的模样和师父一个又一个的电话，于是把头往那怀里钻了钻，伸手抱牢，嘟哝着说，不要当和尚。

我不要，你也不要。

头顶上的诵经声就怔住了，赮觉得自己帽子顶上被摸了摸，隔了一会儿才又听到那声音，语气有点说不出的微妙，只是很快恢复了平静安宁的调子。这回念的就是般若波罗蜜心经，说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

赮还想嘟哝什么，但那声音太过温和催眠，不知不觉睡意涌上来，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一夜好眠。

赮隔天睡到自然醒，看看天色还早，就揉了揉脸颊坐床上发呆，他记不得昨晚到底梦见了什么，只对耳边一直以舒缓调子念着的心经残留着少许印象，为这部戏做准备看资料的时候他就听说过有些地区幼儿受惊长辈会给幼儿念般若波罗蜜心经压惊，只是……他难道是在梦里受了什么惊吓吗？居然梦到有人给自己念心经？

赮想不明白。

TBC

[ 此帖被墨旱蓮草在2022-08-07 12:09重新編輯 ]

咦，那就打個滾好了。這裡是俠菩提腦殘粉&雙子粉【舉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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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旱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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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22-08-07 12: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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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第二次入戏。还有第三次入戏我会说？ /ivcqVu]

昨天有没有好好睡？

有。

化妆师拉开化妆室的窗帘，让清晨明亮泛白的光线泻了一地，然后把赮带到靠窗的位置坐下，居高临下地打量了几番，很是满意地点头。

嗯，没撒谎。当然，我的面膜也有功劳。

赮就偷偷撇了撇嘴，趁着化妆师开始掏出各种瓶瓶罐罐，又沉浸进了对侠菩提这个角色的代入之中，不比演赮毕钵罗时呼吸间就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入状态，侠菩提的角色总是给他一种难以深入和把握的感觉，如天边停驻的渺渺白云，看着分明，实则虚无缥缈，真要想走近想碰触，除了满手清凉沁入心底，难有所得。所以哪怕他阅读了再多的佛经，私下里心态也有所受益，但离诠释这个人物，还差得太远。

他放弃了昨晚所设想的从禅诗那种朴实返真的韵味入手模拟出侠菩提波澜不动又能颇得意趣的心境的途径，转而反复推敲这场戏中侠菩提所说的每句话，思考着他看到赮毕钵罗时的情绪变化，当他于菩提树下静待天命传承那一刻来临时，他所想的应当是……是尘埃落定的慨然，或是最后别离的伤感，还是、无思无绪的通透澄明……

昨晚感受到的那种隔阂和朦胧感再次出现了，代入角色的最快方式本是情感的共鸣，可是很显然，侠菩提的高度决定了他不会有过分波动的心绪，看透了，超脱了，七情六欲便无从影响他——

但赮毕钵罗对他而言毕竟不同于他人，他是侠菩提的孪生，是他精神的传承，更是侠菩提牵挂和思念寄托的对象，宛如镜面中对立的倒影，世界上另一个自己，赮毕钵罗对侠菩提，有着与芸芸众生截然不同的意义。

所以他见到赮毕钵罗时，应该……应该……

思绪再次陷入了僵局，赮脱力般地向后仰了仰，无可避免地感受到一股求而不得的挫败感。

我需要一个切入点。他想。

然后他脑门被警告般地轻轻拍了一下，化妆师把手上的眼线笔拿得远了些，捧起他的脸仔细查看，紧张兮兮地说，别乱动。

大概是那一下动作并没有对妆容有什么破坏，化妆师面上明显松了一口气的样子，拿起眼线笔来再添了几处细节，转身换了粉扑，又开始往赮脸上折腾。

看赮转而聚精会神地看着镜子里的上妆效果，化妆师一边麻利地上粉打高光，一边对赮解释，虽说是双生子，但尼桑……咳，侠菩提的长相和弟弟的并不完全相似，弟弟更瘦些，而哥哥会有点婴儿肥，所以脸颊那里就不必打阴影，粉底和腮红就能让哥哥面容更加莹润，更还原剧照。让我想想，对了，哥哥头稍低时脸型又显瘦，我可能会试着在下颌骨这里打少许阴影……

对侠菩提这个角色自定妆照后的第一次正式上妆，化妆师当然已经提前做过充分的准备，但具体的成效和还原度如何，还是要看化妆后的效果，在此过程中和演员的沟通也非常重要，虽然赮的性情好，不耍大牌，人缘也不错，一点也不像个当红的明星，但平时开玩笑归开玩笑，真正到了这种时候，化妆师还是极为敬业地向赮解说起了自己上妆的思路。

赮认真地听着，并不贸贸然地提出自己的看法，只让化妆师继续在自己脸上一层层地扑粉打高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渐渐蜕变成五官端和的侠菩提。化妆师的手艺确实很好，明明是相同的五官，借助阴影、高光、眼线和唇彩等的修饰，气质上就跟赮自己还有赮毕钵罗有了截然不同的感觉。

他不期然地想起了之后的剧情，想起后来赮畢鉢羅为自己一件件套上侠菩提的衣服，承担起十佛和侠菩提的身份重新步入动荡局面，临行那一刻凝视水中自己，不知是否会有种透过倒影看另一个谁的无端恍惚。

赮垂下眼眸不敢再看，心头渐渐涌起难言的空落落，像丢失了什么珍贵的东西，再也无法找回。

好在他还记得自己要演的是侠菩提而不是赮毕钵罗，花了点力气把赮毕钵罗的状态压下时，妆容也接近完工。

还有哪里要修改吗？化妆师手里还拿着定妆图，边退后用挑剔的眼光左右上下无死角地观察着效果，边问。

赮平复了一下情绪，抬眼看了看镜子，忽然说，眉毛这里，再淡一点。

化妆师颔首，取出了眉粉，想了想又迟疑地说，你的眉毛颜色比较深，眉粉也可能没法达到最佳效果，再淡可能要修眉，反正也差不多，要不就算了……

那就修吧。

赮没有把目光从镜子里的那张不需要任何表情便已现出隐隐慈悲的面容上移开，刚才的情绪波动不曾留下任何影响，演员的本能和专注让一切异常都暂避于外。

现在，他只想见到最还原的那个人。

圣者侠菩提。

助理拎着一大袋东西过来的时候赮已经做好了发型，正张着双臂任由造型师摆布。

助理熟门熟路地把饮料和戩总送来的便当什么的放在小冰箱里冰好，手脚麻利地给化妆室里的人都放了冷饮，然后挤到赮的不远处坐下，笑嘻嘻地问，赮哥，昨晚休息得还不错吗？

挺不错。赮任由服装师给他套上佛珠，整理背后披风，目不斜视地回答。

助理松了口气的样子，拍了拍胸口，放心了一般地说，这回可真是幸运，出戏的问题居然没有困扰赮哥，昨天收工的时候赮哥的状态看上去可不是怎么好。

助理还在说些什么，但赮一句话也没有听进去，身旁服装师托了托赮的手臂让他举高点，他怔怔地抬起手配合，然后几乎是带着疑虑般地想起昨天恍惚的状态和毫不受影响的睡眠。

入戏和出戏的问题会困扰每个实力派的演员，当体会那人的感情，模拟那人的性格，揣测那人的思维方式，投入全身心地让自己成为另一个人时固然会带来精彩绝伦又富有感染力的演出效果，同时，自那种状态中重新回归自我也会愈发困难，实际上，因为分不清现实和角色所以产生幻觉出现严重精神障碍的演员并不在少数。

自从接演赮毕钵罗以来，他对这个角色的入戏一直意外的顺利，但与此同时，从赮毕钵罗的状态走出来的难度也在相应增加，尤其是昨天这场戏，他几乎可以毫不费劲地进入赮毕钵罗的状态，切身体会他每一丝细微情感的变化，却在下戏后，哪怕助理刻意喋喋不休地插科打诨，师父也不惜配合着开玩笑，都不能在入睡前帮他完全从角色的压抑情绪中摆脱出来。

因为赮是故意的。

作为一个演员，他明白过度入戏的隐患，但这场传承的戏作为全剧的一个高潮，确实太过重要，如果不全副心神地投入，恐怕并不能达到他想要演出的效果，所以他放任自己短暂地沉溺于赮毕钵罗的状态，做好了被悲伤压抑的情绪反复困扰的准备，也提早跟导演打过招呼，在拍完这场后请假几天来走出角色——

但他没想到自己会这么轻易地走出来，明明只是睡了一觉，明明只是梦见……

般若波罗蜜多心经。他没头没脑地喃喃了一句，转眼看到助理满脸困惑的样子，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一句，我梦见有人给我念心经压惊。

赮哥你莫非受了什么惊吓？助理这么嘀咕着，起身去倒了杯热水帮赮晾着，一本正经地表示，就说赮哥是看佛经看傻了吧。

虽然是为了帮我，但昨天你的脑洞还有师父的脑洞，还不够我惊吓的吗？

赮心里默默吐槽了一句，还来不及说什么，助理又好奇地追问，不过最奇怪的，不该是到底是谁给赮哥念的心经吗？

当然是……

赮不假思索地回答，一个名字到了嘴边又顿住，心里隐隐生出几分荒谬之感。

他不是赮毕钵罗。那个人自然也不可能是侠菩提。

何况那只是个剧本里的角色。

自己演的角色。

只是被问起之前，自己竟好像……从未奇怪过。

理所当然地认为会是那个人，理所当然地认为可以被纵容被亲近。

笃定到近乎理直气壮的地步。

他不知道自己臆想的自信来自何处。

来不及翻涌情绪，赮被服装师轻轻一按肩，推到了全身镜前。

好了，来看看最终效果，服装师带着种大功告成的满足感拍手说。

赮转正了头，抬眼望向镜子。镜中人眉目端重，神韵如水和悦，颈间、臂上佛珠光泽沉稳无华。

目光相接，他下意识地牵起唇角，看见镜中人同样唇畔隐隐含笑，像他想象中梦里的谁抚摩他的头顶会有的神情。

不需要再怀疑自己是否臆想，不需要再奇怪自己为何笃定。

耳边仿似又听闻睡梦中那稳而不乱的声音，念着佛经为他压惊，抚在背上的力量不轻不重。熟悉亲近得让人想要掉泪。

……是你吗？我梦到的人，给我念心经的人……是你吗？

侠菩提。

于是那诵读的字字句句，流水般呈现心头，微妙明悟中仿佛一见般若，一念菩提。

他慢慢闭上眼，默立于一室静默光线之中，想象着这个人的眼神、这个人的样子、这个人的气息，这个人的一切一切。

然后他睁开了眼睛。

化妆师整理好繁乱的各式化妆品，拿着粉扑过来观察最后的效果，只见全身镜前的赮缓缓转身，手拈法印，颈带佛珠，神情闲适，浅紫的眼眸静谧安宁，深邃如广袤的宇宙。

只是微微含笑，便化开一室温柔慈悲，让人油然而生亲近之意。

这僧者站于何处，何处便是一方清静。

禅意隽永。

直到赮的身影离开化妆室，化妆师才猛地回过神来，手里的粉扑早已经掉在地上。但她半点不心疼，只顾着像小女生一样捂住绯红的脸。

啊啊啊啊是尼桑是尼桑，我尼桑果然美如画！而且是我给尼桑化的妆——天哪，还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吗有吗有吗有吗！啊对了！等会儿我还要为尼桑补妆！

她激动地跺了跺脚，手忙脚乱地换了个新的粉扑，在化妆室里转了三四圈才带齐了装备，急匆匆地往片场去了。

赮每往片场走一步，便多感到一分宁静。

直到无波无澜，止水般清静。

并非不喜悦、不难受，相反，他比世上许多人都更加敏锐，他接受烈日下在面上吹拂的热浪，欣喜于墙角生长在水泥地缝隙中顽强生长的杂草，他热爱每一分生机和自然，也欣赏人类科技的智慧结晶。

然而种种情绪、种种念头如流水般于心底流淌而过，他端坐其间，无所不容，却也不曾、为之所动。

是为清静。

直到他站至菩提树下。直到他望向昨日他站立的地方。

谁身披暗红色密教袈裟缓步走近，斗篷下以相似面容相对，神情似是了然，似是明悟，最终落到眼里，清晰地印入痛楚。

无波心湖终于一动，七情渐生。

而侠菩提并不阻止。

他没有听到导演在喊Action，他没有注意摄像头的走位。

他想自己等这一天，确实已经太久了。

最初的相遇，菩提子的来由，机缘的交托，彼此的牵连，因果的轮回不息，庞大阴谋沉寂下蕴藏的不为人知的抵抗和交锋、挫败与潜伏，汹涌暗潮，诡谲异动，尽数化为最精炼平实的语句，由他口中一一道来，信手间牵连成线，完整呈现于赮毕钵罗面前。

望向自己的面容压下最初的惊痛难言，在他的叙述里专心凝神，将整个来龙去脉和关键处烙入内心深处。

好像之前每次聆听他的指点般全神贯注、不含杂念。

哪怕……哪怕明知最后的离别不知何时就会来临，也不曾让悲恸动摇心神理智。

『当时我不明白，现在，我慢慢知道了……』

所以，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了吗？不再对过去迷茫了吗？以及……

这条艰难背负的道路，这条孤单行走的侠路，这条或许黑暗无尽、不见光明希望的侠菩提之路，你、准备好了吗？

『我明白自己该走的道路，我也……不会逃避。』

对视的目光坦然，是知难而上的无畏无惧。

百年苦修磨练意志心性，漫长沉思铸就智慧耐性，菩提正气潜移默化澄清心灵，还有一路行来江湖历练，人性拷问，异识侵袭，屡屡险死还生。这块质地良好，由龙戩温养教导，侠菩提琢磨指引的玉石终于焕发出属于自己的坚定光芒。

侠菩提仍在讲述，但内心早已浮现淡淡欣慰之意。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赮毕钵罗已成长至此。

而他除了几番引导，几句叮咛，已是……没什么可指引他的了。

心下渐松，被强压的疲倦便重返身躯，凭莫大意志硬生生聚起的灵体逐渐逸散——

他本也支撑不了太久。

听得赮应答间对三教本源的深刻见解，见得赮对未来蹇涩毫无畏难，侠菩提内心涓流般涌过欢喜满足之意，然后在递出手中创神篇上阕后，化转为一片安然。

如风吹叶，如雨落地，尘土各去各处，而他自己，当归来处。

他升起这样的明悟，身躯明灭虚幻，难留人世。

言语或已到尽头，他在昊光里要化散而去，却又忍不住，放纵了自己心头的最后一点遗憾不舍。

目光尽处，谁颤抖着握紧了创神篇、抬头深深凝视的眼神流泻出清晰痛意。

未曾想到别离来得如此之快……他原以为自己可以陪伴他更长些、更久些，直到……

泯灭形体的侠菩提在虚无中轻轻摇头，拂去因此升起的那一丝对生的贪恋。

路已到了尽头。

当入涅槃。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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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樓發表於: 2022-08-07 14:51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谢谢你继续下去这一篇，很惊喜现在还有双子的文，更惊喜的这是一个原来看过居然还能更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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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旱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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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樓發表於: 2022-08-10 21:23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眼前渐渐黑暗下去，他自侠菩提的状态中挣扎着脱离出来，却还是晚了一步。

那魂体散离时深沉若大海的安然与疲惫虽只有一丝蔓延到他的身上，也足够击溃于和平年代成长的年轻人的意志。

赮竭力控制着自己的神智不要陷入漩涡般拉扯着全身往下坠去的昏迷，残留的视野中人影晃动重叠，嘈杂声响隔了遥远时空般，传到耳边已是只言片语难以成句。

……

让开，病人在哪里，让我看看！

无关人士都离开，该干什么干什么，让医生过来，场务，去维持一下秩序。

湿毛巾拿来了吗？先给赮哥敷上。赮哥？赮哥？你听得到我说话吗？医生！医生！

……

他拼命想做出回应，然而手脚麻木，冷得发抖，嘴唇翕合，可是发不出半点声响。

知觉被缓慢剥离，渐渐地听不见心脏跳动的声音。

耳边助理带着哭腔的声音逐渐远去，隐隐约约只能听到戩总、交代这样的字眼。

他却不知道哪里来了力气，揪住了身前最近的一个人。

竭力睁着眼睛，从嗓子眼里挤出声音。说。

不要告诉师父。

他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如何嘶哑如石块磨砺，他不知道自己的唇色苍白几乎透明。

他只要这个人答应自己，答应自己不要把这意外情况告诉龙戩。

不要告诉他，不要让他担心。

答应我。

被揪住的人先是摇头，然后在他几乎失去焦点却还强撑着的涣散视线里，终于点头应诺。

早已用尽了所有剩余意志的他这才松开脱力的手，随后在无尽的黑暗里，向着最深处的安眠，一路沉沦。

直到肋下传来一股温和的力量。

一双手在无止尽的坠落感中牢牢地、牢牢地捞住了他。

他如溺水的人一般死死地抓住这双手的主人，紧紧地、紧紧地环抱那人身躯，鼻尖压在又圆又滑的物件之上，因为太过用力而挤得眼角酸涩，然而稍一吸气，便能嗅到那怀抱中洁净安然的气息。

慢慢地不再发抖，也不再害怕。

意识回笼的时候，他面朝下地埋在那个温暖的、熟悉的怀抱里，任由那人按上自己的后背，暖洋洋而宏正的热流自对方掌心输入，流转全身。

乏力的手还执拗地环在对方腰上，他舍不得放开。

或许是怕这人再散华而去，徒留追不上挽不回的痛楚。

噬空胸腹仅存的余温。

他张了张嘴，他想他该叫这人一声侠菩提，但那一句呼唤自然而然，像谁在心里反反复复铭念，最初生疏，到毫无窒碍。

连轮回彼岸都无法忘却脱口的熟稔。

兄长。

他就这样闷闷地，闷闷地又叫了一声。

残存的理智提醒他这是梦境，但他无法阻止在胸口长久涌动的喜悦。

像有什么在身体里渐渐苏醒，透过他的感观体会漫长轮回中与这人的短暂重逢。

近乎贪恋。

但如今他终究只是和平年代成长的赮，不曾被坠上毕钵罗三字，没有菩提机缘背负在身，没有和师父生离死别，没有数年深海沉沦鲜血染手，没有数百年沙海画地为牢，虽然同样也没有了……那最熟悉陪伴一路走来的孪生。

没有横亘生死的责任，所以可以很直白地拥抱那人撒娇，可以很坚定地不想出家，可以很直接地表露出最伤痛的那一面，而不是强忍着、强忍着去接下过分沉重的责任——

然后身躯里的谁似乎也终于得以开口，慢慢地，要把头在那人怀里扎得几乎不能呼吸，才不至于让哽咽声太明显。

带着最初无法言说，最后又来不及言说的那一层愧疚，问。

是不是……是不是我没有护住菩提长几，你才就这样离开我？

放在背上的手摸了摸他的头，停顿了一下，又笨拙地改为一个拥抱。

轻柔地，安抚般地回抱着他。

不，一切顺意的事，终是要走向离散。我与你之间，也是同样。

他听见那人这样淡淡言语，不曾责怪，甚至不曾在意，所以自然也无需愧疚。

生死皆已看透，更遑论离别。

足够了……足够了……

能再见那人一次，再唤一声兄长，再感受一次那人体温和守护。

听他寥寥几句，拂去长久萦绕心头的内疚。

唇角分明弯起，却又在这几秒不知多少辗转方才获得的相处时光里。

潸然泪下。

拥抱的力道收紧，是未诉诸言语的无声安慰，那人淡淡叹息着，只说。

你该回去了。

赮在病床上睁开眼睛时窗外鸣蝉正嘈嘈切切，一声一声地不肯方休。

在一旁守着的助理冲到赮跟前来，拉着赮的手迭声问，赮哥你感觉怎么样了？人可有哪里觉得不舒服？要喝水吗？不等赮回答，又拍了拍自己脑袋，奔出病床门口，隔着门都能听到他在走廊上边跑边不歇气地喊医生。

赮在病床上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耳旁蝉声嘒嘒不止，非到盛极方愿歇落一个八度，不等几秒又高扬如同汤沸。

这样单调起伏的旋律里，好像时光都可以静止，无需细思现实和梦境的分别。

但能供他放空脑子什么也不想的时间并不多，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很快带着听诊器等器械走了进来，把他扶着坐起来，开始查看情况。

现在感觉怎么样？医生拿出听筒仔细听了听他的心率，问。还头晕吗？

赮摇了摇头，除了最初刚醒尚有几分不适，他并没有感觉到其他异样。

医生于是搭了搭他的额头，还测了他的血压，又问了问几个问题后，宣布他可能只是天气闷热加一时劳累，并没有其他大碍。

现在你可以放心了吧？医生收起器械，拍了拍一旁的助理的肩笑着说，然后转头朝赮解释，其实你刚送来那会儿我们就已经给你做了全身检查，没有任何问题，但你家助理还是着急得上火，你睡着的时候一有个翻身都能把我从办公室拽出来——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恐怕你还是要休息一个下午。医生补充。

医生走了以后，助理整个人就像劫后余生般一下子放松了下来，说，赮哥，你这回可真是……吓死我了……

他摇了摇头，居然一反常态地没有说个不停，只强打着精神给赮倒了温水，还问了句已经下午一点了要不要吃点什么填填肚子，哪怕粥也好。

赮点了点头，在助理出门前叫住了他。

辛苦你了。赮坐在床上，看着跟自己好几年的助理，缓慢而认真地开口。还有，谢谢你没有跟我师父说这事儿。

赮哥客气了。助理龇牙笑了笑，用手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不过现在我就要跟戩总去打赮哥的小报告咯，就说赮哥的淫威我一个小小助理实在无法违抗所以才没有在出事第一时间告知他，怎么说呢，戩总骂我的时候赮哥也要有难同当才行啊。

赮瞪了这时候还有心情搞怪的助理一眼，低头看着从助理这里拿回来的手机，盯着上头龙戩的手机号码看了许久，还是没敢打出去。

等师父气消了点再……他泄气地想，拿过旁边的枕头蒙住了自己的脸，暴风雨能晚一刻面对就晚一刻吧。

砰砰，病床外有人敲了敲门，赮赶紧把枕头放好坐端正，扬声说了句请进。

刚才替他看诊的医生拿着个本子进来，有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听说你是个大明星，我女儿很喜欢你演的角色……可不可以给我女儿签个名？

这当然不是问题，赮拿过本子，问清了医生女儿尚在上学，就琢磨了句鼓励她好好学习的话写了上去。

医生在旁看到了，高兴之下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我看过你新拍电视剧的定妆照和人设，里头你演的双胞胎真心不错。尤其是那个哥哥……叫侠……什么来着……

侠菩提。赮手里的笔顿了顿，接口说。

对！侠菩提！不好意思，我不太记得这个，总觉得这角色的人设看上去很有禅意，但我爱人就更喜欢双胞胎里的弟弟。我们为了哪个更好看还起过争论，现在想想实在没有什么好争，这两人不都是你演的吗？

……谢谢喜欢。赮停了停似乎还想说点什么，最终只是微微一笑，写完祝福语，签了落款把本子递还给医生。

医生出了门往回走，因这短短接触，心里对赮也有了几分的好感，觉得他为人谦逊也不摆架子，还能细心到多问一句女儿年龄为她专门写几句祝福语。娱乐圈这样不浮躁的明星是很少见了。

何况那一手字也写得漂亮！医生越想对赮印象越好，翻开本子重新欣赏起赮的字来，预备回去叫自家女儿好好学学。

咦……？怎么签名是这个？

他惊讶地挑起了眉，困惑的目光扫过赮的落款。

那里写着遒劲有力的四个字。

『赮畢鉢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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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旱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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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樓發表於: 2022-08-10 21:3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助理拿着粥进来的时候，赮已经换好了衣服，正站在窗口沉思。

窗外的蝉鸣一声高过一声，吵得助理心烦意乱，他勉强压下这种感觉，抬手跟赮打了声招呼，赮哥，粥买来了。

嗯。赮轻轻应了一声，转过头来接过粥，却不打开，只是闲聊般地对助理提起。我想等会儿回片场。

刚挨了一顿狠批的助理一个激灵，仔细观察着赮的表情，发现这人并不是在开玩笑，登时觉得脑袋都大了一圈，赮哥，你今早上还在片场晕倒了！

我无碍。

医生说过赮哥你最好再休息一个下午！助理看赮铁了心的样子，顿时急了，上前拉住赮的衣服说，就算不为自己考虑，赮哥你也要为戩总想想，再出这样一次事情怎么办……

赮看了助理一眼。

这一眼并不冷厉，但助理就是没法继续说下去了。

赮掏出手机拨通了导演的电话。不出意外，导演也并不同意他在晕厥后立刻回去。

他耐心地听导演说完，时不时嗯上一声，然后用一句话改变了导演的想法。

我找到了赮毕钵罗的感觉。他静静地对电话那头说。

本场戏里侠菩提戏份一遍就过的事实增添了赮这句话的说服力。导演最终妥协了。

回到片场时赮又被拉到化妆室重新上妆，助理守在一旁恪尽职守地为赮打理人际关系，虽然平时赮脾气确实好，但当他真的打定什么主意的时候，助理也没有办法违抗他的意愿。

何况赮哥那时候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特别有气势，跟当面面对戩总似的。助理有些迷惑地拧起了眉头，总觉得这不太符合赮平日的画风，况且那样的赮也似乎显得有点陌生……

可是转念想想赮从小就在龙戩身边长大，学到一两分神韵也不是奇怪的事情，助理又有点拿不定自己的感觉是否正确，只能暗暗打定主意要密切关注赮的状态。

不管怎么样……晚上跟戩总通电话时这份小报告我是打定了！

助理愤愤地想，随后想起自己还是有负戩总所托没能管住赮乱来，只好垂头丧气地站在化妆师身边替她搭把手递东西。

等赮换好赮毕钵罗的装束要上场时助理终究还是没忍住。

赮哥，不舒服的话一定要及时喊停。助理把赮送到片场边缘，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咬了咬牙，说，如果我看到赮哥状态不对的话我也会跟导演喊停——就算赮哥你要换了我也要这么做！

赮拢了拢头上斗篷，转头扫了助理一眼，从龙戩身边被派到自己这边几年，助理把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平素也是他被助理念得多，倒是鲜少有机会见到助理露出这副堪称壮烈的神情，赮知道这大概就是他能接受自己继续上戏的底线了。

对这种另类的关心，说不感动肯定是假的，只是感动之余，赮也难免升起了点促狭的心思，就在面上模仿出龙戩的几分不动声色，简短地回复了一个单字。

好。

留下在原地的助理傻了眼，这到底是说自己这么做没问题呢还是说换了自己也没问题呢？

助理深深地郁卒了。

走了老远还能感受到助理怨念的目光聚焦在背后像要烧出一个洞来，赮嘴角笑意微弱地闪现了一下又消失，若有所思的目光最终还是落在掌心。

从之前的梦境开始，他就感受到了自己在情绪上的不对劲之处——那句话并不像是他会说出的话，他以前也从来没有细思过赮毕钵罗对遗失菩提长几的那一分愧疚。

但萦绕心中的愧疚确实不是作假，他是发自内心地难受自己居然未能护住长几——

毫无疑问，赮思忖着，这说明自己已经越来越投入到赮毕钵罗这个角色。而入戏对他的影响也将会越来越大。

直到他彻底分不清自己和赮毕钵罗。

不妙的是，入戏的状态几乎毫无征兆，只需要一点点刺激就会无法克制地跌入到赮毕钵罗的情绪和思维里，哪怕旁人只是无意忘却了侠菩提的名字。

他不能明确区分过去、现在，甚至虚幻和现实。有时候他会想起幼时龙戩手把手教他写钢笔字，晃神后却发现自己写了满纸的即念即觉，一生一重。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否真的有个兄长侠菩提，合上眼就会想起那人每个动作每个语气，手掌按在背后的温度暖到胸口。

他愈来愈难以从入戏的状态中离开，不惜违抗助理好意坚持继续拍戏。

那一眼扫过去让助理噤言，只有他知道彼时存活他体内的并不是赮。

而是赮毕钵罗。

所以不敢拨打龙戩的电话，因为他不确定对他知之甚深的龙戩会不会从他的反应里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虽然不敢面对龙戩这个事实本身，就已经说明了答案。

他合拢了自己的掌心，掌纹交叠，温热触感像龙戩牵住他的手心。

他记起龙戩曾对他说世界上没有两个相同的人，如同世界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叶子。再投入，再共鸣，他也不会成为另一个人。

龙戩叫着赮儿温柔无奈的语气还在耳边，而助理的声线大大咧咧地挤进来一口一个赮哥。

那是他的锚准，在虚幻角色与现实生活间交错时定位原本自己的锚准。

我不会迷失。他这样告诉自己。我是赮，生活在21世纪的赮。

不是赮毕钵罗。

然后他抬起头，无须指引，脚步已停留在昨日的位置。

随着导演一声Action，菩提树下摄像机微妙地调整了一个角度，黑色无机质的镜头推近对准了他。

陌生的战栗窜过他脊背，体内或许有谁感到轻微的不安和不适，因为这黑黢黢的注视和被献刑时于漩涡中濒死时看到的景象实在太过类似，冰冷孤寒的感觉几乎如出一辙。

有着多年拍摄经验的赮自然不可能对镜头有任何畏惧情绪，他知道此时升起的情绪属于谁，但他并不打算压制，只是顺应着感觉放开自己的抵抗，任由赮毕钵罗的情感一路旋涌而上。

彻底地吞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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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旱蓮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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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樓發表於: 2022-08-13 19: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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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里尝到腥苦锈涩的味道，身体沉沉浮浮，如从前在漩涡中渐渐感到窒息。

琴劲错位，经脉俱创，伤势恶化的无尽黑暗里，耳边琴声幽幽挑捻，维系心口残余清明。

他似乎看到琴箕微蹙的眉心，搭腕时面上浮出担忧的神色。

齐天变嚷嚷着琴箕美人你可要救救他。

救谁？我吗？

我不要紧，别管我……兄长他……兄长他有危险……

但异虫流窜侵蚀的速度陡然加快，经脉断裂又在琴音下勉力续起，来来回回，他什么也无法说出口，只呕出一口鲜血。

思绪益发涣散。

侠菩提留给他的正气早在昏厥那一刻消散，如双生之间一点莫名感应让他匆匆瞥见的侠菩提身形也已然涣散。

明灭难聚，生死不明。

再也没有谁能来护住他。

死亡的味道并不陌生，琴箕的琴声渐渐透出几分焦灼，而齐天变的声音很久没再响起。

兄长、兄长……

他在似沉似浮的清醒与昏迷间喃念，气流淌不过干涩咽喉，这呼唤终究谁也无法听到。

手不能抬起来触到胸口，那里谁曾拿金箭按住了道谁与谁不分彼此。

握过长几的手心接过一片菩提叶，儿时华裳锦衣的孩童靠近了说我们的见面是秘密。

一本正经得像说起我是未来的你。

而转了许久的经轮上还带有那人体温，他想到时你要再与我见一面。

或者好多面。

昏昏醒醒之中他感到有什么重回身边，无法睁眼也能描摹那人温煦气息，和唇畔弯起的微微弧度。

沉冗煎熬似乎落回原地，喃念呼唤终于也能得到回应。

只是哪里来的涓涓暖意缓缓灌注体内，手足渐温，生机重回。

却伴随着谁的气息益发微弱。

不祥的征兆愈发浓烈，融入身躯的暖流终于带出枯竭的迹象，那人在菩提树下转身，隔了太远也能投注洞悉平静的目光，说这一天终于来到——

然后他知道，知道原来再也没有他以为的好多面。

恸缓缓入骨，移交双肩的重担分量沉沉压着这人对自己的寄望，重得喘不过气来，却又分明是、心甘情愿。

伤痛不能流泻，情绪渐渐抽离，于是回视的目光剩下坚定。

他知道这是那人想看到的……赮毕钵罗。

哀而不伤，情仇难移，接纳而不沉溺。

他想谁的期许他会做到。

因为天底下，本就还有更多的事情、比别离更加重要。

佛者慢慢浮现出欣慰的笑意，光华散逸里神情端和，仿佛离别也并不在意。

只有他想起那一瞥瞥见的身躯涣散、生死难料。

他知道他该目送着这人散作光华离去，他知道他该听这人如儿时临别留下曾经疑问好似还有相逢之日，

好似不会后会无期，好似不会阴阳两分。

从此世界上再也没有人手持金箭，含笑说一句你是未来的我。

然后他终于踏前了一步。

侠菩提虚幻的身影也仿佛停顿了一下，好像惊讶他这不该有的举动。

剧本里没有的、赮毕钵罗的记忆里也没有的、不该有的举动。

他本没有踏出这一步、他来不及踏出这一步——

云气波荡如谁心绪已乱，而他只是再往前一步。

踏碎谁后来的追悔难言。

在道路上无尽跋涉，却再也触不到那曾经熟悉身影。

——只是走出了,才发现，原来他与侠菩提的距离，也并非想象中那么遥远。

不过是，一步再加一步。

从生走向死，从未来走向过去。

渐渐接近，直到相对。

手触摸到消散的衣角，似虚似实地抵在掌心，随时可能化散为握不住的流光。

那人容颜近在咫尺，他清晰地看到那人鸦羽般乌黑修长的睫毛，以及色作浅紫深邃若孕化宇宙的眼眸。

还有……还有即使不曾走近，也能感受到的温和而洞悉的目光。

好像明白他为何陡然软弱，好像知晓他为何竭力走近。

为何连手都不敢紧握。

为何连呼吸都开始颤抖。

近乎哽咽。

仿佛透明的手覆上他的手背，他听见侠菩提近乎宽容地叹息，并不着急地，似乎有无限耐心地问着他。

『你的本名叫什么？』

『赮……龙赮……』和谁的名同音，师父呼唤赮儿像在呼唤另一个彼此。

『东方赤色，也是朝霞，』名字同音的侠菩提唇边弧度就微微加深，仿若微笑，『那畢鉢羅何意？』

『是……菩提树别称。』平朔新月王胸口的鲜血沾染菩提子，是谁久远前的交付和指引。

『也是希望的象征。』侠菩提的眼神安静地望着他，他在这人的澄澈眼底看到茫然无措的自己，『那连起来是什么？』

『赮、霞……菩提……』声音渐低，说不出那一样音节的三个字。

……侠菩提。

『你看，侠菩提并没有消失。』年长的兄长于是微笑，朝泣不成声的弟弟摊开虚幻的掌心。

那你呢？如果侠菩提是赮毕钵罗，圆回呗是赮毕钵罗，那你呢？你在哪里？

无法应声，连声音都丧失，赮颤抖着把手伸出，隔着空气小心翼翼放在侠菩提的掌中，不敢多用一丝力气。

而那声悲鸣似从心脏的地方冲出，到了嘴边，又轻得仿佛怕吹散了对方。

只作浅浅两字。泣血般的呼唤着。

兄长……

那你呢……你在哪里？

侠菩提望着他，眉眼是初见时拈起金色菩提叶的端和若水，温柔地、或者还有一丝歉意地，抬手点在他的胸口。

哪怕未出口也知晓他在问些什么。

说。

我在你心中，一直都是。

心口在这一点之下渐温，好像谁真的一直停留、不曾离去。

虽然他向后退了一步，手掌重叠着穿透侠菩提的掌心，并没有感受到一丝温度。

终将要面临的别离，即使挽留也只是无济于事。

侠菩提仍在原地含笑看他，夏日蝉声渐沸，如病床边一般声声问着知了知了。

他想他情愿并不知晓。

再退一步，他看见那人身后菩提，平滑表面刻载谁于树下从开始到将结束的等待。

背后没有了菩提长几的分量，而左手心的创神篇上阕沉甸甸压住掌纹。

一份责任换一份责任。

只是前路无人再来相伴。

这样一步，又一步，直到退回原来的位置，曾经的轨迹。

还有曾经到来过的别离。

侠菩提没有再说那句心有般若，一进一退，他明了有些东西赮毕钵罗做得到放下，有些挂碍赮毕钵罗做得到斩断，而不至于羁绊。

所以已经可以完全放心，再无牵挂。

光终于散去，连思念也不再明说。

他没有再悲恸上前对虚空呼唤兄长，他不会无言泪落如失亲幼子。

哪怕是重来一次，哪怕再经历一次。

赮毕钵罗本就不至于、脆弱至此。

路边湖水倒映出谁平静神情，他伸掌舀起湖中的水，倒影搅成凌乱碎片，颠沛支离难辨容颜。

不再有泪，不再透过倒影看谁的相似面容。

由心而生的思念，并不需要这种方式的缅怀。

泼水洗去面上尘埃，沾湿的鸦长睫毛漉漉，他擦干水渍，转身上路。

遮眼白云已散，窗前一轮明月，见自本性，曾经临门徘徊处他一步踏过——

『因僧问我西来意，我话山居不记年。』

谁人自西而来，辗转交付一颗菩提子，和肩上未完天命。

天净沙数百年不记岁月，日日浇沃灌养，他在等待中看无叶的菩提生根发芽，直到虬结根系接起和那人曾枯去的因缘。

从此于掌心牢牢握紧。

再不愿离断。

『草履只栽三个耳，麻衣曾补两番肩。』

时间长流里寻到熟悉容颜，他穿上谁人旧时衣物，佛珠贴住心口残余微温，披风缓扬，一步步重履荆棘路途，追寻着那人曾经足迹。

哪怕以血开途。

『东庵每见西庵雪，下涧长流上涧泉。』

漫长蹇行的侠途，那人走过的，自己走过的，脚印重合，难分前后彼此。

谁说我是未来的你。

而现在我就是你。

『半夜白云消散后，一轮明月到窗前……』

直到明心见性，直到心有般若，斩去挂碍。

因为这条路的尽头，我们终会再见。

……

赮哥，赮哥！助理追在身后迭声叫着，等看到赮停下转身过来又迟疑了，边敏锐地扫视着赮的状态，边试探地问，你、没有事吧？

心情还是有点影响，人也特别累。赮按了按眉头，神情流露出几分不适，疲倦地说，总算把这场戏过了，我现在只想睡一觉。

看他这么坦然描述自身状态的样子，助理安心了一点，知趣地不再拿喋喋不休的话来轰炸他，忙前忙后地给他端茶送水送毛巾，每一项服务都遵照他的喜好需求来，力求熨帖周到，唯有看到赮只动了几口龙戩送来的便当时，才不自觉地露出了少许忧虑之色。

赮察觉到了，也没有掩饰，放下筷子说，今天戏的强度太大，我没什么胃口。

大概是赮并不避讳自己状态不佳的态度安抚了助理，即便赮吃完晚饭就提出要去休息，助理也并没有格外担心的样子，整理好房间看赮躺下了后还不忘巴着房门提醒。

赮哥，说了要好好休息就把手里的佛经放下！

赮讪讪地合上了手里的书，颇不情愿地往被子里缩了缩，然后不死心般把佛经放在自己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

助理这时才算真的彻底放心，十分配合地假装自己并没有看到谁的小动作，过来关了床头灯，再检查了一次空调温度，静悄悄地离去了。

躺在床上的赮听着助理合上房门的声音，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确定助理不会再推门进来后，强撑着的精神终于放松下来，仅仅是稍稍松懈了些，压抑许久的不适就反扑过来，扯着他的神智一路往无尽的深渊滑去。

大段大段不属于他的记忆片段翻搅在脑海里，近在咫尺的黑色漩涡在眼前压逼下来，张嘴却呼吸不到空气，胸腹之间仿佛还残留着筋脉断裂的剧痛，而在床上睁着眼想了半刻钟的三教本源他才记起那并不是自己需要费神的东西——

痛苦地呻吟了一声，他捂住额头蜷成一团。

手按上前额层层冷汗，头颅搅割般剧烈疼痛，整个人都接近虚脱。

甚至连思绪逻辑都无法拼凑。

有一个瞬间他几乎忘记了自己到底是谁，无知无觉地伸手去摸索惯带的斗篷就要起身，却又在最后时刻生生止住动作。

浑身汗流不止。

他没想过入戏的后遗症会这么大，甚至连角色曾遭受的痛苦都如实反馈，而现实和虚幻的边界摇摇欲坠，或者下一秒就要濒临崩溃——

直到他听到一声温和的叹息。

似有温暖的掌心抵住额头，热流涌入抚平他破碎凌乱的精神世界。

痛苦消弭，神智回归，几乎是想要喟叹般，他舒服得昏昏欲睡。

只是那暖流渐渐枯竭下去，似接连使用再难为续，于是心头忽然生出不安的预感，强烈得似乎在提醒他身体里的一部分就要因此失落，失落在无尽长夜里，他所经历的梦境尽头。

再也寻找不到。

手臂拼命抬起想握住那个人的手挽留，却终究被刚才的折腾耗尽了力气，不知不觉间早已沉沉睡去。

重陷长梦。

他并不意外又看到了那棵菩提树，不长叶不开花，虬曲枝干沉默地伫立着。

枯死的状态也许早已预示了什么。

额头上还残留着谁掌心为他擦拭冷汗的温度，他却并不需要茫然四顾，只是举步向前，踏着满地云气往菩提树下徐徐而行。

树下的身影似站立了亘古，听见他的跫音响起时缓缓转身。

不变的面容，不变的等待。

只换了神情更含欣慰，浅色眼眸中倒映他此时身影。

沉稳色调的僧衣蓝白分明，佛珠压住心口，胸前玉佩莹染温润光芒，彼此对接的目光平静释然，澄澈若初生。

那是……他想。那是穿着兄长的衣服，承载着兄长的遗愿，最后也完成了自己的天命的……赮毕钵罗。

何方时空传来转经轮转动的声响，一转一念。

菩提树下相视的孪生如镜像般迥然对立又如出一辙。

赮毕钵罗慢慢朝侠菩提伸出手，掌心之中的竹简上镌刻三字创神篇。

侠菩提伸掌按住，手心隔着竹简相对，如彼此曾经横亘光阴和生死。

然后竹简消散，掌纹合住掌纹，传递相近体温。

过往有谁亲手交予一卷上阕，于是岁月流逝后何人还赠一本下阕，象徵兄弟齐心，不分彼此。

却不提这一路遍体鳞伤，孤影茕茕。

因为彼此早已心知，早已明了。

知晓谁的眼就是另一人的眼，谁的足就是另一人的足。

明了武学、性格、修为彻彻底底地合为一体，命运如双生树枝叶交缠，是谁也无法分割的亲密——

亲密到、赮毕钵罗存在一日，侠菩提便不会消失。

所以……你感受到了吗？

侠菩提慢慢衔起清浅笑意，像早些时候点住对方心口，指尖温度传递无声思念。

温暖每个形单影只的夜晚。

我一直都在，从未离开。

而另一人也渐渐可以微笑，相近弧度下逸出隐隐释然的叹息。

那漫长的跋涉，那久盼的相见，不过是为了告诉谁：

兄长，我想我终于明白了……你所说的思念，是什么……

掌心抵住掌心，执念缓缓消散。

谁想在长路尽头再见兄长一面，谁人又想守护弟弟最后一程。

于是碾转时空轮回还有生死的思念，在共魂的另一世，终于相互传达。

再无遗憾。

赮在曦光里睁开眼睛的时候，感到脸颊上、枕边皆是一阵湿漉漉。

我……我怎么哭了？

他迟疑地伸出手，抹去了颊侧泪水，昨夜翻过的佛经还放在床头，明明一夜无梦，却感受到心底泛起的倦怠，一根指头都懒得动弹。

或许是因为这几日拍戏强度太大，他想。掌心不自觉地摸了摸额头，并不记得有谁曾为他擦拭寒凉冷汗。

甚至连触摸的动作，都觉得有几分毫无来由。

然后他慢吞吞地爬下床，光着脚踩上泛着凉意的木制地板，推开了朝东的窗户。
清晨冰凉纯净的空气扑了满面，红肿的眼睛终于舒服了些。他仰起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比任何时候都更想念自己的师父。

手里电话还停留在拨出的界面，稳定地一遍又一遍地嘟鸣。

喀拉一声，谁在接通的电话那头开口，沉稳的嗓音在宁静的清晨格外清晰。

“赮儿？”

于是他就在这一声温和的呼唤里，慢慢地扬起了欢快的笑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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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35)

8樓發表於: 2022-08-21 2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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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关于剧情只想说两句。

一是虽然文后半部分已有提示，但还是忍不住要提醒，把赮、赮毕钵罗分为两个个体来理解全文会比较容易；二是虽然本文重心在于入戏和入梦，但包含赮所在的没有入戏和入梦的部分，全文整个逻辑都能自洽，这大概是我很是自得的一个点了。

其他的就不再赘言。如果想表达的东西都没有在文字中体现出来，那么也只能是我个人笔力不逮，还需要继续努力。

倒是想为化妆师、助理、医生等一干配角们解释几句。阿匆说的没错，化妆师花痴侠菩提时的风范颇有我的神韵（咳），但她确实不是我的投射，除开我根本不会她的化妆技能以外，另一个原因大概就是我的一点私心。

『即使是在自己笔下，在虚构的世界里，也忍不住想要让更多的人来喜欢这个人。』

『因为这个人值得最深沉的爱和最温柔的对待。』

所以，打个酱油路过的医生两口子也被我拉成了侠菩提两兄弟的路人粉，没办法，喜欢这两只的能多一个人都会让我很开心，尤其是尼桑（捂脸）。

下面就是一些零零碎碎的感想和感谢名单。

战线拉了一个月的入戏终于写完了，1w8的字数也是我目前写过的最长的一篇同人，就不吐槽当初为什么脑抽分个上中下，于是最后1w的内容只能一股脑儿塞到《完》，头重脚轻得让人瞠目结舌。上周一整个星期除了实习其他时间都在写写写，在没有空调只有头顶风扇的房间里挥汗如雨到最后真的脑子里什么都空了。

实际的写作时间当然远远不止那个星期，但唯有那段时日全身心投入不想其他——包括论文（当然现在开始会觉得有种自掘坟墓的淡淡忧伤）。

但我并不后悔，因为我终于做到了自己一直想做的事情，认认真真地、完完整整地、用尽最大心力、豁尽全部能力地为本命写了一篇文——最贴近他们在我内心认知的一篇文。尽管回头看去《入戏》还是有着种种缺陷，但无论长度还是内容，我都已经尽力了。

约摸也能笑言从此无憾。

在整个写作过程中，首先必须要感谢的是我的机油们，在我几度消极的时候各种包容我的负面情绪，没有她们的鼓励和肯定就没有这篇《入戏》，而且最后时刻姬友力各种爆表，专门给我画了尼桑菠萝的图和Q版，收到那几天都要感动得下楼跑三圈了好吗！明明都不是霹雳圈的却为我做到这份上我都被你们宠坏了好吗！后记这里必须拿来表白有木有！爱死你们了！

然后是归翌梨小天使，不但一直坚持不懈地给我发糖给我正能量而且还在被我拿入戏重重捅刀后挣扎着爬起来给我提意见，啊这么说起来我良心都要开始不安了真的_(:зゝ∠)_。还有阿怡，看在同门的份上你就别拿千机匣读追命了，我我我是个短腿啊QAQ

还有阿匆、封尘，三个星期前我以为没人记得这坑我可以蒙混过关了，但你们和阿怡归归默默地提醒了我人在做天在看，而坑挖了你们在那……你们是我填坑的原始动力，否则就凭我的重度拖延等完结恐怕要猴年马月了……（远目

LO上的一曲日姑娘也必须提一下，感谢你惦记这个坑，现在彻底完结也松了一口气了。至少对得起坑底的诸位。

最后当然要感谢所有看完文的亲和同好们，感谢你们能为我驻留至少一时半刻，而这就是对我最大的肯定了【鞠躬】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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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02.03【侠菩提&赮毕钵罗】入戏（完结，正剧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