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8 【温赤】败北（24章完结，含3天3夜车）| 九脈峰| 金光論壇 - 三十六雨布袋戲同人論壇

三十六雨金光論壇九脈峰 02.18 【温赤】败北（24章完结，含3天3夜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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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樓發表於: 2023-03-25 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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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囚笼
议事厅大门紧闭，内中不时传来争论声，时高时低，令人紧张不安。
外头是被锁住功体的慕容胜雪和凤蝶，俩人站了大半天，还没能出来个结果。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慕容胜雪叹口气：“吾是不是一定会死？”
凤蝶对他还算客气：“有赤羽先生作保，吾若是你的话会乐观一点。”
“但劳什子楼主令，该怎样办？莫非神蛊温皇愿意打自己脸，出尔反尔？”
凤蝶皱皱眉：“公子，你到底做了什么，让主人竟然下此命令？”
“只不过是挖几个人而已，吾以为生意往来竞争，都是明牌，没想到贵楼主气量，呵呵……”
“挖了谁？”
“除了你们知晓的几个一阶杀手，还有酆都月、赤羽阿叔……”
“啊，你！”凤蝶一脸原来如此好吧我也救不了你。
“怎样？你们这里是楼主大，还是代楼主大？赤羽阿叔是不是要被楼主做掉？”

话音刚落，门吱呀开了。赤羽带来的消息不算很好，慕容胜雪要被关进还珠楼的囚牢，等候发落。
慕容胜雪：“是不是哪里搞错，违反楼主令的是你，又不是吾，为何要关吾？”
赤羽：“劳你委屈几日，待吾跟楼主寻到解决之法，自然会送你回去。”
慕容胜雪：“最好如此，不然你们以大欺小，以老欺幼，落花随缘庄不会善罢甘休。”

事缓则圆，眼见暂时按压下这桩风波，赤羽心头稍微安稳些，他回头望了望议事厅大门，回想方才发生的事，只觉内心沉甸甸。神蛊温皇又不是炎魔，说服他的难度，不亚于打一场硬仗。是以两人一见面，赤羽便先请罪。他先用代楼主的身份，堵回温皇那热烈的不安分的眼神，然后再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徐徐图之。
“慕容胜雪得罪楼主，楼主要杀他，无外乎三个理由，其一落花随缘庄挖墙角猖獗，挖到吾头上，吾虽不予理会但难免被有心人利用此消息，说吾意图反水，引得楼主震怒。”
温皇赞许地点点头：“也许是个理由，但你若有反水的可能，当初也有除了还珠楼第二个选择。当初没有，如今也不会有，这一条吾暂且保留。”
“哈，楼主明鉴，多谢为吾省下辩白的时间。其二，慕容胜雪的身份，楼主要与剑神慕容烟雨一试高低，要一个久不出江湖的人全力一战，最简单直接的方法就是威逼利诱，用他的儿子做引，好过一切战帖。”
“耶，吾岂会如此小人行径？”
“自然不是，所以只剩最后一个理由——楼主已经察觉落花随缘庄的资金动向，并非从慕容山庄而来，背后的局已经敞开，楼主所为只不过激化矛盾，让一切提前发生。”
他每说一句，温皇的眼睛就亮一分，说到最后，羽扇摇得轻快。他点点头罢，又摇头：“虽然如此，吾大可以下一道普通命令，而不是动用楼主令，连自己也不能更改。”

“这嘛……”赤羽略一沉思，转过脸，“普通命令和楼主令的区别在于楼主不可撤销，更增加信服力。整个还珠楼能违抗楼主，而让楼主为难的……”他苦笑，“只怕便是吾了。何况还珠楼谈得上与慕容胜雪渊源的人也有吾一份，所以吾大胆推测，楼主令的唯一目的，就是——逼吾违抗楼主令！”
温皇又一阵长笑：“吾下的命令，又逼你违抗命令，不觉得太矛盾？”
“两件事才能彼此矛盾，若楼主的前后动作是一件事，就不算矛盾。”
“哦，你以为是何事？”
“吾还没有想清楚，但可以大胆推测一下：放走慕容胜雪，吾便只能逃走，吾与楼主生隙，这一连串反应也许可以给有心人造成错觉，以为对还珠楼有机可趁。但若吾只是配合楼主，并未与楼主交恶，便可以引蛇出洞……”赤羽说着，脑海一道闪光，“莫非近来针对还珠楼的，除了落花随缘庄，还另有其人？”

一番推论完，忽听耳边一声：“赤羽信之介。”温皇喊出他之全名，赤羽便抬眼望过来，不甘示弱回：“神蛊温皇。”
温皇笑了起来：“吾虽然一早想过，还珠楼有了你该是何等惬意；没想到真实发生，比吾预想的更愉悦呐！”
赤羽也笑了，微微欠身：“与温皇先生共事，吾也十分畅快。”
在场没有第三人，他此言皆出自真心肺腑，智者交锋，乐趣多多。虽则如此，他心底也隐隐担忧，毕竟温皇没有松口撤销楼主令，只怕以后还要再生波澜……

眼下的局还要继续走下去，赤羽命人遣散山下众人各自归位，亲自带着慕容胜雪送到牢房。
还珠楼的囚牢在楼阁地下室，常年密闭，不见天日，好在通风良好，也足够宽敞。囚牢多年未启用，连看守都是现找人，此刻牢内空荡又安静，恰适合赤羽与他单独一谈。
他本意要套出慕容胜雪的话，没想到这位公子年纪轻轻，心思却极为敏锐，不停地打哈哈，岔开话题。
“赤羽阿叔，你虽设计于吾，但吾不怪你，冤有头债有主，神蛊温皇四个字，吾记下了。”
“江湖中有不少人想与他做对，这句话他大概听麻木了。”
“哈哈，”慕容胜雪找一处干净的地方落座，重新点起旱烟，慢慢道，“他的名号虽然大，行为却愚蠢，他以为绑架吾，就会逼老头出手，他错了，老头根本就不在乎吾。”
“你的意思是，剑神若是同意与温皇比剑，便代表在乎你。”
“也许吧，赤羽阿叔，在不在乎什么的吾不关心。”
“安心等待数日吧。”赤羽说罢，转身要走。他已答应再来几天与温皇同行，调查落花随缘庄背后的势力，找到暗处搅混水的人，有许多事情等待他，对了还有卡密他，也不知道是否找到……

没等他走几步，慕容胜雪又开口：“对了——”
“嗯？”
“方才说到‘在乎’，吾要替亲爱的观众问一句，你还会留在还珠楼这座囚笼多久？你对神蛊温皇又是怎样的在乎？事先说好，这件事吾依然不在乎，不过你说了，吾便能多观察你们的行为，印证你们的心。十三叔曾说，观察是一种力量。呵呵。”
这些问题，从没有人直接问到赤羽面前，却不代表他停止过思考。
最想知道答案的人，应该是神蛊温皇，但他从未开口，他像是胜雪口中那样，观察。
赤羽越是把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不露出一丝一毫情愫，温皇就越发兴致，要看穿他的所为，他的心。赤羽每日折衷调济还珠楼事务，既有一贯风格，也有规避温皇的嫌疑，温皇明白却不戳破。他们像棋局上的黑子白子，每日都在厮杀，每日都在试探，每日都在相伴……

“他，曾经在闇忧之涧救过重伤的吾。”赤羽开口了，没有更好的倾吐时机，眼下便是最好时机。
慕容胜雪吐烟：“老套庸俗的故事开端，所以有恩报恩有仇报仇的你，就来还珠楼，为他卖命了。”
赤羽笑笑，折扇轻轻点在手心：“若是真那么简单就好了。闇忧之涧的深洞内，吾身中之毒本无解，全靠他豁掉一半的功体救回，救命之恩本就难以偿还。谁料，西剑流溃逃之后，吾每一天都在面对同伴不断减少的困局。退，万里边防牢不可破；进，荆棘密布寡不敌众。这样的绝境之下，又是他伸出援手，救吾同伴于危难之间。那一日，吾在议事厅接下他的剑，便不再言及’恩仇‘二字。因为恩无法报答，仇，也便只能寄下。”
阿卡巴捏再也没有说过“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慕容胜雪点头：“这样啊，于公他帮你完成撤退使命；于私他救回你的命。这恩报不完，不如换个思路，我们联手除掉他如何？”
升米恩，斗米仇，救命反把命来丢。

赤羽皱皱眉，略过他的骇然发言。
“他之于吾除了’恩‘无法偿还，也许还有’情‘，虽然不知会持续多久……”
“……”慕容胜雪不说话了，这么绝佳的一线八卦消息足够珍贵，他绝不会打断。
“这份情一直脱离吾的掌控，游离在吾的理性之外，也是吾投靠还珠楼的唯一阻碍。这些日子，温皇的坦荡露骨更是出乎吾的意料，对比之下，反倒显得吾不够磊落洒脱。也许有一日，吾有办法回报他之恩情，不过是吾的血、吾的肉、吾的心，全部交出来罢了。但——在那之前，吾要确保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吾要确保再无遗憾……”
慕容胜雪早在他说出“血肉”之言，就羞耻地用袖子挡住自己半张脸，只剩一缕一缕青烟不时冒出来。捂得有点严实，呛到烟，咳嗽几声。
“所以，你的问题得到答案了吗？”
“……咳，足够了，倒也不必如此露骨的答案。”慕容胜雪叹气，“可惜，这番言论没有被温皇听到，否则任凭再有十条离间计，也是惘然啊。”

赤羽目露精光，神色一变：“谁人离间，何来离间？”
“啧啧，言多必失，狐狸还是你们老。”
赤羽笑了笑，知道他不会再多透露，便嘱托几句，离开了。

楼外有人摇着扇子等他，他步步靠近，四目不经意相望，有什么东西似乎已然改变。
温皇：“……你？”
赤羽：“楼主，同行吧。”
错身之际，温皇以为自己眼花，他分明看到对方唇角一抹笑意，一抹不合时宜，却让人分外心动的笑意。
隆冬酷寒，苍山已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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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樓發表於: 2023-03-25 1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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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失而复得
俩人出门约会。
不是，跟大老板一起出门公务。
温皇的风格向来速战速决，难得这次放慢脚步，天气虽然严寒，路过酒肆烫一壶好酒，来几个热气腾腾的包子，跟代楼主相对而坐，几分不真实的美好。
不知是不是受寒毒影响的后遗症，如今的赤羽十分不喜清冷的触感，冬日气温低，便用溘钨鐁的气凝聚周身，一靠近他便是一团暖意。连带手边的酒喝三巡，仍是烫口暖心。
他俩不远处是一座拱桥，天气尚早，往来贩夫走卒还不够多，零零星星路过。

赤羽瞥一眼外头，又看对面的人兴致颇高，便道：“难得粗野山村之地的薄酒，也能入楼主之眼。”
毕竟有些人茶凉了要换，涩了要换，浮沫多了要换，不应季要换。酒，更是饮的少而精。
温皇一笑：“四界地的酒虽然廉价，但绝不普通，出了此地再想找寻，难矣。”
四界地是本地地名，过往数年都被如日中天的西剑流统治，不少人东瀛人已在这里结婚生子，混入市井百姓。西剑流带来的酿酒工艺，也被融入本地，因此酒水一入口，赤羽感觉的是亲切，温皇却是新鲜。
听对方一语道破，赤羽便轻叹一声说：“当日数次邀请楼主光临而不得，没想到短短数年，一切都变了。”
“但是对四界地百姓而言，却不是‘变了’，而是‘恢复了’。”
“也许吧，立场不同，看待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嗯，如果你还是当初的你，又会如何看吾？”温皇放下酒，拿起扇子轻轻摇。
“最忌惮的对手，蛰伏的掌权者，除之后快的威胁。”赤羽很坦诚，也恰到好处地‘恭维’了，果然，温皇听完笑了起来。
“我们对彼此的看法一致，赤羽，这该说是缘分吗？”
赤羽一惊：“既然欲除掉吾，为何又选择救吾？”
温皇起身，外头天色大亮，过往行人多了起来，穿着制服的官方衙役也横着肚子开始上班。

赤羽看着他的背影，听他讲道：“如果，这一切都是巧合意外，非吾本心本意，会让你心痛吗？”
“这……”
“寒毒并非无解，吾出于兴致在闇忧涧底寻找无数草药，炼制成功以后，便亲手将之毁去。”这一幕赤羽隐约还有记忆，冰霜覆盖的地上散落着破碎的药罐，没想到是他亲手打翻。只听温皇继续道，“接下来，吾要做的就是眼睁睁看你受尽寒热苦楚，气尽命绝。但随即，事情滑向不可受控的方向……”
他身后，赤羽咳了几声，闷头饮酒。
“如何？听到吾本不想救你，心头滋味如何？”温皇转过来看他。
赤羽蹙眉：“所以一切是意外巧合？”
“然也。”
“甚至不在你的控制范围？”
“不错。你怎样想？”
赤羽：“吾想……吾从未听说，还有什么比这能更好解释‘天意’二字。”
不是你做主，不是吾做主，那便是老天爷做主，天意如此。
人在天意授权下，才能恣意爱恨痴缠。
这个答案显然令神蛊温皇愉快极了，这桩事不大不小，放在他和赤羽之间，话挑明以后，从此便是毫无间隙。

温皇鲜少与人毫无间隙，他观察的多，亲试的少，很多事情唯有亲试，才能体会美妙。
茶如此、酒如此、包子如此、爱人更是如此。
沉浸在如此美妙的氛围中，可以预想接下来几天公务一定很愉悦，当然，连温皇没想到，‘天意’让他的愉悦究竟能到怎样的程度……

咳，说正事。
距离他们不远的桥尾，风波渐起。只见一个衙役拦住过桥的拉货驴车，骂骂咧咧。驴车的主人义愤填膺，指着手里的单据在指指点点。
看热闹的人多了，温皇和赤羽二人也在其中。
骂人的衙役：“我们库务司要收的桥头税，还没听说收不到，告诉你，就连一只苍蝇从这飞过去也要交税！”
驴车主人：“苍蝇只会嘴里喷粪。”
“哗——”围观的人哄笑。
丢了面子的衙役举起鞭子就打，只听驴车主人忙讨饶，解释自己已经在桥头交过一次，为何桥尾还要收。衙役可不管这一套，嘴里嚷嚷除了进贡王宫的货物蠲免，其他过税一个别想逃。

听到这里，两位男主角对视一眼，便悄无声息离开了。四界地贯穿两个地方，一个是落花随缘庄，另一个恰是慕容山庄的方向。按照财报看，落花随缘庄持续定期的收入，断不可能绕过这条路，出入便定有记录。更趣味的是，四界地顾名思义连“四界”，除此之外中苗通往落花随缘庄的货物也在此记录，加之本地官僚腐败，多重复收税，只需要多方查找账本，便能看出端倪。
起初赤羽以为暗处朝自己开枪的人，应该属珠楼内部的纷争，照此情形，只怕另有黑手。

两人又沿着官道往苗疆的方向走，一路上，遇到村民围殴奇装异服的外族人，那人被打得鬼哭狼嚎，忽一眼瞥见过路的赤羽信之介，扑过来用母语喊着军师救命救命啊快救救我。
赤羽深深叹一口气，他时常在外行走，如此情形已是见怪不怪。折扇将人护在身后，冲村民们道：“你们为何动手？”
“你是什么人？要你管？多管闲事一起打！”
“上啊！上啊！”
赤羽怒目一睁，掌下气劲将人震退数丈远，村民们爬起来，知道遇到高手，嘴里喊着“打不过啊，咱们快去村头找海姑娘做主！”“对啊，对啊，咱们快去……”“你们两个等着……”
连带温皇也被威胁，温皇好整以暇，点点头表示吾等着。

被救下的东瀛人跪下来致谢，拉着军师大人的衣角，表达对过去岁月的怀念。西剑流统治时期，他也有一方土地，娶本地女子，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如今妻子被迫回娘家，只剩他一人动辄被欺辱……
赤羽认真听着，内心也几分黯然，他正想弯腰扶起那人，只听耳边一道低低的声音：“小心。”
声音的气流贴着耳垂，有些热的气息，有些发痒，紧接着一道蓝影晃动间，已揽着他的腰退出一段距离。再看那位同乡，撒出去的毒药被反噬，药粉糊到脸上，惨叫一声，登时皮肤溃烂冒黑水，没多久便领盒饭了。

若在平时，赤羽断不至于疏于防范，只因一瞬失神险些中招，不禁心头暗惊。“多谢……”他说着，与此同时温皇也松开手，手指留在腰侧的触感似乎多逗留一阵，徒留一阵惘然。
“看来变化的不止是本地的规矩，还有本地的人呐。”温皇指着地上那摊黑水道。
那人先刻意用母语交谈，又聊过往旧事，才让赤羽疏于防范，可谓颇有心机，看来指使他的人不可小觑。

有这一出事耽搁，两人顺理成章转到去村口寻那一位“海姑娘”。只见一个打扮利落地陌生姑娘推开院落的大门，左看看，右看看，噗嗤一乐。
“你们跟卖猪肉的是一路吧？”
“嗯？”
屋内闻声出来一位剑客，几日不见越发魁梧，面上依然冷峻，眼中却是亮光一片。见到两位上司快步过来行礼：“军师大人，楼主！”
竟是神田京一，此地便是那日他找寻到衣川紫的地方。
接着几个人见到完好的衣川紫，故人重逢，百感交集，失落的情谊弥补过往，又消解着再来战斗扩张的意志。恍然间，赤羽对往后的岁月少一分建功立业的雄心，多一分珍惜当下的柔肠。
另外，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看到衣川紫似乎跟温皇交换一个眼神。

“军师大人，吾还有一事要告知。”衣川紫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几个人随着她和海姑娘指引的脚步，来到一处僻静的山脚，揭开遮挡的枯枝乱石，露出一条小径，再往内中走一阵，忽而天地宽广起来。只见一个圆圆的练武场，周围数十间房屋民居。
衣川紫喊：“军师大人来了。”
门纷纷打开，只见几百位男男女女慢慢走了出来，看衣着打扮，正是不断流落的同伴。在他们身后，更有几十个怯生生的孩童，拉着大人衣角，望着陌生的来人。
整个西剑流从败北到今日，侥幸依托还珠楼生存着不足一百人，眼前却忽又多出几倍，失而复得的心情可想而知。众人呼啦围上来，诉说自己的遭遇，赤羽回过身，那抹蓝色身影已不知何时离去。

这一晚，山洞内架起篝火，众人喝着酒，唱着遥不可及的故乡的歌谣。
赤羽难得多饮，手里拎着酒坛，又回到院落中，恭祝神田京一和衣川紫的喜事。
一切似乎圆满起来，他将手里的残酒一饮而尽，重新拎起一坛揭掉酒封，往后院亮着烛光的房间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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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樓發表於: 2023-03-25 12: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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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干点正事
不久后一道黑影悄无声息潜入还珠楼年久失修的地牢，手起刀落，干掉守卫。门锁哗啦啦落地，大门“吱呀”一声敞开。
慕容胜雪冷着脸吐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想抓就抓，想救就救，真以为这一档不是自己的主角就胡作非为吗，偏不让你们得逞。
他正想出言讽刺，眼前的烟雾回到鼻腔，有一丝异样，慕容胜雪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此时间江湖上谣言渐起，大意是还珠楼楼主清白一世，不料被西剑流妖孽蛊惑，大权旁落不说，连楼主令都失去效力，还珠楼再也不复往日。
“虾米啊，谁是那名妖孽？”
“西剑流不是打家劫舍的组织吗，怎么也学会媚术？”
“呦呦，真是人不可貌相，神蛊温皇要步炎魔的后尘吗……”

还珠楼议事厅中，开例会的众人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等他们闹腾够了，酆都月方挺了挺腰板，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道：“楼主。”
他只轻轻唤着这个称呼，这个从前令人谈之色变，闻风丧胆的称呼，这个而今成为百姓茶余饭后谈资的称呼，他多出口一遍，便多一道无形的压力，层层叠叠一起招呼到神蛊温皇身上。
“楼主，藤吉郎畏罪逃了，鬼夜丸带着叛众逃了，如今还珠楼连囚犯也逃了，大家难免群情激动，请楼主海涵。”
他面前，楼主在拿着毛笔举着书本，认真写写画画。楼主似乎不开森，眉头紧锁，偶尔目露精光。但楼主不接他的话，这让酆都月又十分紧张起来，他只好解读楼主的意思，说：“都是吾办事不力，令还珠楼蒙羞。”
“副楼主大人忠心耿耿苍天可鉴，您做得已经够多了！倒是代楼主大人一味包庇……”
“住口，你们住口。”酆都月面色扭曲。
“楼主啊，请楼主明鉴。”

沉默，又是沉默。
等神蛊温皇终于停笔下来，谁也不知道他究竟写画了什么，除了凤蝶的角度，凤蝶脸上的表情有些古怪，又有些羞赧，把书本合起来捧好。
所有人都静寂下来，甚至有些莫名的心虚，不敢直视老板巡视的目光。
酆都月忽然觉得自己当了十几年副楼主，本质上和满堂的人没有分毫区别——他也不敢直视，但他又万分期待与温皇对视。便鼓足勇气微微抬了头，他发觉温皇正看过来，便脑袋一嗡，又垂了目光。
还珠楼全体员工的“逼宫”，似乎终于换来大老板的重视。
“赤羽先生呢？”他问。
有人立刻禀报：“随着慕容胜雪一起消失了，听说，听说……有人在落花随缘庄见过代楼主大人和神田大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赤羽先生劫囚，背叛吾，投奔他人？”
那人脸上流汗：“属下不敢揣测，只是代楼主大人消失的时机和出现的地点都过于巧合……”

温皇淡淡笑了：“如果吾说，事实真相是吾命令赤羽先生私放慕容胜雪，各位又当如何？”
众人：“……”
酆都月皱眉：“楼主如果要放人，代楼主大人为何要遮头遮面？光明正大不好吗？”
“言之有理，还珠楼是吾的，吾的命令光明正大执行便好。所以可能事实并非如此。”
倏然，酆都月吐出一句：“还珠楼眼下还是楼主的。”
“哦？”温皇眼睛一亮，他像是百无聊赖陪演半天，等的就是这一句话。
“因为，楼主令。”

这玩意儿一出，使命必达，至死方休。然而若是楼主本人亲口承认推翻，楼主令便失去效力。楼主杀了楼主令，我杀了我，这不成立。若要成立，让组织继续信服，让众人继续忠诚工作，那便只有——换一位楼主。
也就是说，温皇方才寥寥几语，已经给全江湖一个机会，一个取而代之的机会。
酆都月的脸上因兴奋而泛红，他说：“所以楼主，究竟是谁放了慕容胜雪，此事关乎还珠楼的未来。”
是你的话，就得让位了；是赤羽的话，是否该下命擒拿。
就连凤蝶也紧张地看着神蛊温皇，她一紧张，身旁的风都焦灼起来。温皇便问：“凤蝶，你有什么想说的？”
“吾想，这下子不管是不是主人所为，主人都要认下了。”
“哦，为何？”
“因为十几年过去了，终于有人堂而皇之要挑战主人，主人感兴趣了。”
“哈哈哈……”温皇愉快地笑了起来，羽扇翻转，“就这样定，酆都月，再来约定的比试你若赢吾，还珠楼吾便拱手相让。”
楼主要换人，也须有能者居之。拳头，便是能者分高下的唯一标准。

江湖赌坊热烈起来，为这一场楼主之位的豪赌，分外喧嚣。
比试定在大寒之夜的神蛊峰，这个时间是酆都月强烈“请求”的，寒天彻地分生死，顺应天时，黄历上还写着“宜丧葬”，死后就地掩埋，连日子都不用额外挑选。
神蛊温皇自负非凡，答应了。
之所以说他“自负”，因为这一日还恰是另外一个重要的日子——剑神、慕容烟雨、决斗、北寒之渊。
北寒之渊和神蛊峰，一者在北方，一者在西方，两地尚有二百余里。神蛊温皇要先打败一个人，还要一口气奔走二百余里，出现在另一个人面前，而这两个人他不管输掉哪一个，要么丢命，要么丢位子。可谓刺激非凡。

群豪都吵破嗓子了，每个人都指指点点有一套方案，有人说温皇应该先打酆都月，毕竟酆都月不能跟剑神比，打赢几率比较大；又有人说他应该先打剑神，全力应付说不定能有打赢的几率；更多的人说，只怕他谁也赢不了，因为从北寒之渊到神蛊峰的二百余里间，地形诡谲，毒雾弥漫，十分艰难……

大寒的前三天，北寒之渊的雪峰顶上，有人看见神蛊温皇的身影出现，他立在风雪之中，衣袂飘飘。他身旁是捧剑的紫衣侍女，无双剑的光华隐隐闪耀。
“啊，他果然先去挑战剑神！”
话音刚落，又传来消息，在神蛊峰的山巅，神蛊温皇焚香弹剑，严阵以待。
“虾米啊，为什么有两个温皇？”
众人面面相觑。

不提群演们的卖力出镜，在深远的苗王宫，华丽威严的王府内，往来奔走端汤药的人脚步急促，有人不小心打翻药碗，更让人心惊肉跳。后厢房传来隐隐的女子哭泣声，伴随着王爷一阵又一阵密集的咳嗽声。
良久，暗影处王室的密探悄悄退下……
竞日孤鸣依旧抚着心口，浑身颤抖，脸色惨白。在他面前急得团团转的千雪孤鸣，手握狼刀焦虑万分，嘴里道都什么时辰了温仔还只顾着玩耍！救人要紧啊！
“千雪，千雪……”竞日孤鸣唤不回他，狼主憋不住亲自去寻人，就算是冒着刀枪剑雨，他也要把温皇从比斗场拉回来。
他走得太心急，没听清楚身后那声叹息，那声饱含意味的叹息。
中气很足。

有客人来了。这个节骨眼不去看打架斗殴的热闹，跑来跟病秧子聊天，竞日孤鸣感到很新奇。更新奇的是，来人没有像过往那样，进门就暴力开打，而是朱扇轻摇，一副眼熟的欠打的令人生厌的笑容。
“赤羽先生，含温量太高了，令小王很难愉悦啊！”竞日孤鸣手按着床沿，缓缓站了起来。
久不露面的赤羽信之介，一身华服神采飞扬，问罪而来。
只听他鬼畜笑：“哼哼哼呵呵呵，吾像他，让你惊了吗？”
竞日孤鸣也笑了，却是开怀大笑：“惊，这个词小王不知如何写，赤羽先生兵败如山，逃亡千里，一定对‘惊’字颇有心得。”
“吾之败，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王爷之病，却是来得稀里糊涂不明不白。”
“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军师大人。”竞日孤鸣拂袖。都是千年的狐狸，尾巴不用收起来。上一次交手虽有输赢，如今新局入了尾声，彼此无需过多掩饰。

“好，吾有三件事要问王爷。”
“三件事，用虾米交换？”
“情报，绝不让王爷吃亏的情报。”
“嗯……讲来吧。”竞日孤鸣心思如电，迅速做出决断。
“第一件，落花随缘庄的资金来历不入库务司台账，吾推测出自苗王宫，放眼整个苗王宫，有谁孜孜不倦关注神蛊温皇，吾头一个便想到王爷，未知吾猜想的可对？”
“哎呀，这桩指责真是够直接。多日不见军师大人一丝拉也咩有改变啊。”竞日孤鸣算是默认了。
赤羽点头：“王爷的目的，是为了扶植新势力，促成吾与温皇的嫌隙？”
“嫌隙也要有源头，军师大人非中原人非苗人，就算你自己无异心，不代表手下无异心，鬼夜丸便是例子。古有黄袍加身，不得不称帝的赵匡胤，军师大人如今身在落花随缘庄，亲身体验的黄袍滋味如何？”他像是亲眼所见众人拥戴赤羽的场景，也对，既然他能资助，自然少不了安排暗桩。
赤羽无法反驳，高明的计谋往往不在造天设地，而是能顺应事物发展推波助澜，阳谋如厮，让人明明知晓也不能轻易改变，赤羽既深谙此道又怎能不明，便叹气道：“促成吾叛变的事实，对王爷又有什么好处？”
“注意了，军师大人，这已经是第三个问题。”
“哼哼哼哼，吾要问的是三件事，而不是三个问题，王爷不要偷换概念。”
“三件事，认认真真聊完这一章都不够写，不如吾直接回答军师大人想要的答案吧。”竞日孤鸣起身，他的面前也有一盘棋，一盘黑龙咬尾，白麟嘶吼的绞杀之棋，而他，重新执一子，落在星位。

“这是何意？”赤羽蹙眉，这局棋他认识，他与温皇保持每日一子，正是三天前分别时暂时搁置的局面。没想到，就连他与温皇手谈的细节竞日孤鸣都能详细掌握。赤羽忽地想到什么，眼神中几分不自在。咳，小小的棋局都能掌控，那没日没夜的三天……
“起局。是谁说一张棋盘只能有一场胜负？真正的高手从不在意是谁的局，谁的主角，你吾各自都有各自的剧本。但让温皇失去你，就能让他短暂分心，他分心，吾出手才有一击的胜算啊！“
竞日孤鸣大手一挥，眼前的棋局上黑龙白麟对峙之外，隐隐一只大熊耸动着魁梧的身躯，露出獠牙，而在大熊的对侧，有什么了不得的气息流转，还看不清楚……

赤羽心头暗惊，面上却不露出来，只问道：“失去吾，会让温皇分心，这个推论王爷不觉得太草率？”
“会吗？”竞日孤鸣笑了起来，“当日，吾与温皇同时受人所托，牵制西剑流。吾命人设计将中毒的西剑流军师大人送往还珠楼，还珠楼的天下第一毒能借解毒之机，一探灵识，获取击败炎魔的关键情报，最后再将军师杀之。这个计划天衣无缝，然而计划一进入下半场，便全然不受控制……”
竞日孤鸣说着，十分满意将赤羽惊愕的反应收在眼底。
温皇要杀他，这件事曾在四界地的酒肆，温皇亲口承认。但却是与竞日孤鸣联手的毒辣之计，令赤羽措手不及。他在那时尚能接受，此刻忽地品出异样的滋味，一时心绪翻涌。

“现在你知道，吾那日看见活蹦乱跳的军师大人重新出场，该是何等的讶异吗？哈哈哈哈哈，神蛊温皇，你终究也有自己的弱点！”竞日孤鸣用了“也”字，他不回避什么，赤羽敏锐察觉，却没有多少心情探究。他的心情渐渐浮躁。
离开时，竞日孤鸣问及交换的情报，赤羽扬手之间一封密函飞出。
上面写得赫然一句：温皇，不止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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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樓發表於: 2023-03-25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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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功不唐捐
竞日孤鸣比江湖上任何一个人都提前知道——温皇不止一人。是以他调整布置，将北寒之渊到神蛊峰之间布置成一条“温皇限定款”之华容道。道阻且长，上书两个赫然大字：败、北。

收尾了，收尾了，紧张紧张紧张，刺激刺激。
华容道一共有三关，不同于其余两个关口的枪林弹雨，头一关烟雾弥漫，四下静悄悄。
竞日孤鸣说：“剑神修为，剑上顶峰，北寒之渊与剑神决斗的一定是神蛊温皇，他不会错过挑战飘渺剑法的机会。所以从北寒之渊下来后第一关，便由——小王，亲自一会呐！”
烟雾散尽，衣着华美的人在树林深处显出雍容身影。神蛊温皇若是俊秀如竹，小王便是四月天的牡丹，冠绝如玉。

午后一刻，无名风起。
来了，他来了。
任飘渺的白影急奔在树林间，气息紊乱，脸颊苍白，与剑神一战一定消耗他太多能量，他能听到自己呼吸的声音。就从染血的胸口处发出来，一声比一声高，一声比一声短促。
“北龙归心号苍穹，竞曰风云山河。”
有人念诗号，鼓风机到位，阵仗很强大，派头很足。
任飘渺手中的剑陡然寒光一闪，挟风带雨之势呼之欲出，他沉声喝道：“北竞王，没想到吾头一个遇到的是你。”

“哈哈哈哈……”一阵仰天长笑罢，竞日孤鸣举手翻腕间地动山摇，“王见王，正面交锋才精彩呀！”
“来吧。”任飘渺不再多言，无双剑在面前飞速旋转，剑华的光芒四射，蓦然间剑与人一起飞了出去，夹杂着北寒之渊的风雪残气，寒天彻地。
“轮回劫·破乾坤！”竞日孤鸣读条，发招。
天地失色，苍穹俱裂。

谁都不知道这一战打了多久，因为没人往前面凑。从遥远之地看过去，一片剑影红光噼里啪啦，三不五时轰炸一下，狼烟滚滚，分外激烈。
外围看热闹的人中，有一道身影急急而奔，画风格外不同。

千雪孤鸣一出场就看见温皇在打王叔。不，是两个血淋淋的人互殴，最后一招，温皇的剑插入北竞王的胸口，宝珠美玉散落，华服蒙尘。
“不可啊……！”千雪悲愤一声狼哞，狼刀高举，将两人分开。
“千雪！”温皇一惊，待要说什么，猛然间千雪孤鸣转过身，握狼刀的手不住颤抖，他满目仇恨，怒火中烧，往前跨出一步，刀尖轻轻上扬。就在此时，凤蝶紧随而来，三两步挡在温皇身前，惊呼道：“义父！义父！”
这几句呼唤叫醒了千雪孤鸣，彻底叫醒他，他眼前是好友和义女，身后是王叔，他的狼刀锋利无比，却什么也削不断、斩不断。他在地上划出一道深深的沟壑，痛苦闭上眼：“你们，走吧。”
凤蝶扶着负伤的温皇，一脚深一脚浅离开了，临别错身之际，他对千雪说：“吾在还珠楼等你。”
千雪孤鸣痛声道：“不必了，吾这一生都不会再去还珠楼。”
温皇还想说什么，千雪已经转过身。

竞日孤鸣看起来很惨，又开始咳嗽，躺在千雪的怀里奄奄一息。“小千雪，你说要找人救小王……”
“是……”眼泪吧嗒吧嗒落了下来。
“但小王恐怕等不到那一天。”
“……你麦再讲话了！”千雪把他背起来，拼命往王宫的方向跑。
“小千雪，还记得你小时候，小王就是这样背着你……咳咳，去采药玩耍……”竞日孤鸣身上的血流下，也染红了千雪的衣襟。
千雪眼睛模糊了，嘴里道：“都什么时候了，说这些做什么？”
“小王……悔啊……”后面两个字吐得很轻很轻，吐在千雪的脖子，明明轻飘飘的气息，却让他心头如遭刀砍，痛彻心扉。
“后悔没有用，你要活过来，活蹦乱跳去做你想做的事！你一定可以，一定……”
竞日孤鸣沉默了半晌，方道：“不，小王要做的事，小千雪会不欢喜……”
“那又怎样？人活一辈子不能按自己的心意，又有什么乐趣！”
“但若惹你不欢喜……咳咳……好痛……小王的胸口好痛……”竞日孤鸣滑落摔下来，手扶着心口咳血不停。
千雪孤鸣给他擦血，血却越来越多，怎么也擦不完，他跪在竞日孤鸣面前，像幼时爬山滑落那样，垂头哭得伤心：“我，我可以假装欢喜……”
“小千雪呐……记住你今日的话……”竞日孤鸣虚弱地抚摸他的头发，指尖犹豫往下，还没碰到脸颊，便倏然垂落。
他没来得及，听千雪孤鸣在耳边喊他的名字。不是王叔，而是他的名字。

凤蝶扶着温皇，一路沿华容道奔逃。没过多久周围山势陡峭起来，怪石嶙峋间，依稀可见奇门遁甲之术。
“你，还好吗？”凤蝶将人扶着，靠坐在一块巨石上。前面就是阵法所在，他们却没有前进的欲望。
“温皇”的脸色看起来非常差，他气喘吁吁靠好，旁边凤蝶似乎也虚脱了，两个人盯着眼前的砂砾尘土，陷入片刻难捱的沉默。

同一时间，神蛊峰的比试也拉开序幕。
酆都月面前的“任飘渺”带着面纱，手里甚至拿得不是无双剑。酆都月脸色肌肉抽搐：“你不是楼主，你究竟是谁？”
“吾是谁不重要，吾用一招飘渺剑法打败你，很重要。”
“楼主居然认为除了他，世界上还有人比吾更懂飘渺剑法？”酆都月睁大眼睛，他像是比战败更挫伤自尊心，一脸不可思议，猛地他喝道，“你！你是凤蝶！”
“哈哈哈哈哈……”蒙面人笑起来，“你再睁大眼睛看看！”
酆都月：……你蒙着脸让我看什么。
蒙面人：看林北的气魄啊！
酆都月不再说话，他是个斯文人，斯文人要是跟流氓搭话，势必有辱斯文。
他的剑十已经炉火纯青，在楼主看不到的时间里，他悄悄努力着，势必要惊艳。他一剑挥洒，使出“剑十·天葬”，眼前就算不是楼主本人，他相信楼主也一定能看到，嗯，作业还是要交的。

“剑十·天葬！”他对面的蒙面人也使出这一招，犹如镜像。
酆都月大惊失色，他眼前的人，剑法犀利，干脆利落，潇洒万分。论剑法他更醇熟，论身姿好看却是人家胜了几分。你究竟是谁……酆都月内心五味杂陈，又暗道不知道楼主到底还把剑法教给多少人，为虾米，难道大家都有练习飘渺剑法的资质？这资质批发的吗……
“莫非你真的是楼主？”酆都月又猛地大吃一惊，脚下跌跌撞撞。头发散落了，遮蔽一般视线，周围神蛊峰是早年楼主隐居的所在，这里一草一木都跟还珠楼的血腥味不同，干扰了他的判断，他忽地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剑光已到了。
“酆都月！”有人喝道。
“属下在……”酆都月肝胆俱裂，举剑就回击，再交手之后他勃然大怒，“你！这不是飘渺剑法！”
“哈哈哈哈，林北可没告诉你，只用飘渺剑法对付你！”
“你……！世界上居然有人用不知名的剑法羞辱飘渺剑法，吾要杀了你！啊……”
剑法早失了分寸，人早失了心魂，酆都月像断线的风筝被一击而中，飞出数十丈远。

“不可能，不可能，凤蝶会剑十一，这个不知名的小子也会剑十，吾不信，吾不信啊……”他趴在地上喃喃自语，神神颠颠。
全然不知在他对面的蒙面人早已摘下面罩，长叹一口气，吐出两个字：“悲哀。”
暗影处另走出来两名女子。
衣川紫问：“卡密他，这个人接下来要怎样处理？”
“怎样处理都好，”才说罢，见酆都月手脚并用往山下爬，神田京一又叹，“随他去吧。咱们这个环节最轻松，牵制酆都月即可，倒是军师大人那里困难重重。”
“是的呢，军师大人特别交待让我们小心，就不知是否……”她嘴里“多虑”二字还没说出口，就觉后颈一麻，天旋地转之间，身边的女子拔出一根长针，又倏然出手刺向卡密他。
“你、你……”衣川紫惊呼一声，眼前黑了过去。
海姑娘擦了擦银针，将他二人捆绑一处，叹了一口气：“抱歉，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吾就不是海姑娘，吾名珊瑚……”
珊瑚自袖中发出信号弹，远远山下第三道关卡铁军卫收到讯息，即刻派人过来接应。
完成这道使命，她的身份彻底暴露，便换回王府婢女的衣服，前往苗王宫汇合。

台面上有两个温皇，一个已经掉马，另一个也已经掉马。
眼见奇门遁甲怪石纷飞，阵法启动，像是里面埋伏的人不耐烦，主动要走出来。
靠坐在巨石歇息的两个人颜色微变。
凤蝶直唤道：“赤羽先生，咱们能撑到下一关吗？”
早在北寒之渊，他们二人甚至没想过能撑到能过得了当下那一关。

一切要从过往讲起。二十年前温皇游历天下，与剑神慕容烟雨有过一战，彼时年富力强的慕容大爷对阵意气风发的温皇，一战三天，极尽畅快。温皇又约二十年后比剑，慕容大爷只说他可前往北寒之渊，那里有他的留招。
“一个人为何要在苦寒之地留招？”温皇出题。
赤羽轻叹：“他若是死了，剑法无人继承，留招便是留缘。”
“嗯，剑锋的寂寞，吾又何尝不是如此。”温皇用手指弹无双的剑身，发成“当啷”一声争鸣。
古人弹剑而歌，志在千里而不平。
温皇弹剑，又是为了什么？那一刻赤羽心思明灭，似有所感。到了夜半时分，外头风呼啸正紧，他察觉身旁有动静，慢慢撑起身体，就看见任飘渺披着外袍推门往外走。

还珠楼的练武场内，过往赤羽来过一次，风沙广袤一望无际，阵法掩护格外适合试炼剑法。
任飘渺被发跣足，形态较以往更加张狂，他脚踩着冷硬的石头砾，剑尖在地上拖出零星的火光。
“你曾说，吾的剑道有损，今夜便来一观吧！”
任飘渺催动长剑，卷起风，卷起沙，卷起无边的空垠。人的身体蕴藏多大的能量？天地日月为之动容，山川河流为之共鸣，极致的剑华之后是彻彻底底的气尽，汗水顺着银发滑落，只留无边的萧索，无边的寂寞。
这样的剑法只能在虚空之地表演，没有可匹敌表演的对手。酆都月不行，轮回劫不行，剑神留招亦不行。
赤羽惊愕在当场。
“如何，吾的剑？”
“你之剑招，完美无缺。”赤羽收回之前的判断。

那一刻风沙狂卷中，他与任飘渺隔着短短的距离，却又像很远、很远。

凤蝶苦笑：“吾还是不敢相信，主人就这样一走了之。”
大寒前不久，一个偶然的机会，慕容胜雪的剑刺到神蛊温皇面前。他们一个正意气风发，一个正年富力强。时光像是回溯到过往，令温皇倍感振奋。
战局外，酆都月忽地笑了，他一笑，赤羽便只好问：“笑什么？”
“吾若是你，一定会好好打算往后备受冷落的日子。楼主大人向来喜欢新鲜刺激，被他看透的那一刻，便是缘尽一刻，聪明如军师大人，应该知道吾在讲什么，呵呵呵。”
“吾不是你。”赤羽回道。
“现在尚在嘴硬，你没看到此刻楼主眼底的欢喜？如何，眼熟吗？”
“但……”赤羽朱扇又一指，“但他是吾。”
酆都月不再言语了。

慕容胜雪战败后便逃，温皇立刻追了出去。胜雪的剑法不算顶流，但他招招试试的背后，似乎另有一个天才人物。温皇也是天才，他闻到天才的气息。天才是什么味道呢？清冷如雪中一丝臭鸡蛋的味道，玄妙异常。
从他离开后，还珠楼便大门紧闭，噤若寒蝉。

回到北寒之渊的比试，慕容烟雨的剑招一触即发，赤羽信之介应对不暇，没多久便是一身伤痕。
“赤羽先生！”凤蝶也加入战团，两个人联手尚不能脱离剑招密密麻麻的天网。
就在胶着的关键时分，他们被剑网牢牢禁锢住，钉在极寒之地的悬崖峭壁上，左支右绌。寒冷入骨，勾起过往最深刻的痛苦记忆，赤羽信之介调动全身的溘钨鐁之气，护佑住两人不被风雪冻死。凤蝶的眼睛里有绝望的哀色，却没有怨恨。
赤羽也没有——这个计谋的艰难从一开始温皇便悉数告知：聪明人都判断他会亲自会战剑神，只有他知道剑神已亡，刻在壁崖上的只是幻影留招。留招虽难，两位绝顶高手或可一战，战，则有败亡的风险。

这是典型的田忌赛马，由他和凤蝶撑过剑神这一关，堵住天下悠悠之口。保存全力的任飘渺才能在两百余里的沿途上，应对真正的危机。

这个计谋原本由赤羽主动提出，现在风剑逼身，死神凝视，他忽地又想，也许酆都月是对的，温皇已经得到自己便不再感兴趣，倘若他死在冰天雪地中，于他，并无更多遗憾。
死神从不单独行动，它的身边跟着恶魔，恶魔低语。
只不过一瞬间的思想抛锚，剑锋来得更密集了，划破赤羽白色的外袍，露出殷殷血迹。
“赤羽先生，不如你先走吧！”凤蝶脸色冻得铁青，“主人不能没有你。”

神蛊温皇，不能没有赤羽信之介。不，笑话，他没有任何人都可以，都可以继续活下去。
赤羽低下头，胸腔中发出嗡嗡的笑声，在狂风怒吼的风雪中显得异常不合时宜。
什么样的权谋最终付出行动，都是鲜血的代价。要过眼前关，唯有不屈的意志，和战胜过往恐惧的勇气。冥冥中，赤羽又想到这点，想到也许温皇的真正用意……

过去了，风停了，雪停了，剑消失了，那一关再艰难也终究过去了。就像无数个让你烦恼的眼前事，都会过去。
远远观战的江湖豪杰眼里，“任飘渺”终于完成对剑神的对垒，负伤从北寒之渊撤离。从此江湖流传又一绝世战斗。
赤羽的脸上满是疲惫神色，他长叹一声道：“吾忽然，宁愿他真的走远了……”

眼前怪石堆轰隆隆炸开了，千军万马簇拥着，一大堆高手云集而来，踩着炫酷震天的背景音乐，胡须飘扬着，满脸热血能量，而为首正是眼瞎心盲的老苗王。他疯疯癫癫、迫不及待，他闻到熟悉的鲜血味道，是孤鸣家族的血，他最忌惮的人都到齐了吗？太好了，一锅端吧。
“给我杀——”老苗王怒吼。

就像无数个让你烦恼的眼前事，都会过去，而新的麻烦，也正到来。
赤羽挥手让凤蝶远远地退在身后，他挣扎着最后的气力站起身，纵然摇摇欲坠，纵然一人面对千军，他也要完成最后的落幕。
白衣已经染红了，天地间唯有这抹红色最适合他，他伸长手臂，手臂延伸的方向，溘钨鐁慢慢汇聚出一柄长刀。

浑身火焰跳动着，是开杀开战的象征。

就在这一触即发的关键时分，有人越过烈焰灼烧，将手臂搭在他的肩头，同时耳畔响起熟悉的声音：
“接下来，就交给吾吧。”
迷雾中，光影闪动的瞬间，羽扇和折扇互换，白衣和红衣互换。光影遮挡住众人视线，面对面错身之际，四目交接，彼此尽是热忱目光。外人看来任飘渺还是任飘渺，却不知早已暗地换了乾坤。

倏然间，任飘渺提剑转身。

风满楼，卷黄沙，舞剑春秋，名震天下。
雨飘渺，倦红尘，还君明珠，秋水浮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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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樓發表於: 2023-03-25 12: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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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负尽狂名
——这是赤羽信之介头一次站在任飘渺身后，看他力战千军万马。
此后，他望着这道背影的时候还有很多，有时候他也会收拢折扇，踏前一步，与之并肩。
但更多的时候，他便只是望着任飘渺的背影。
狂妄的人多行狂妄事，任飘渺够资格狂。

到这时赤羽又想到竞日孤鸣那句“王见王，才够精彩”，原来他指的是苗王的王。至于他如何能诓骗苗王带着主力部队来此杀温皇，想必一定费了许多思量。哦，他甚至不惜‘死’了——千雪孤鸣亲自将他背了回去。
背到哪里？自然是苗王宫，空空荡荡的苗王宫，没有铁军卫，没有精锐部位，只有后宫妇孺和一个空空的王座。
赤羽甚至能看到竞日孤鸣一边捂着嘴巴咳嗽，一边被众人推搡簇拥到王座上。
黄袍加身，加的是棋盘上那只朝天嘶吼的大熊之身，灿黄的龙袍，在阳光下刺目。

赤羽笑着摇摇头，汲汲营营二十多章，他和温皇都以为暗处的敌人目标是自己，没想到，为他人作嫁衣裳。
且慢，温皇果然没有猜到吗？

赤羽又看向任飘渺坚实的背影，他想起上次竞日孤鸣与任飘渺暗地里联手，是为了除掉西剑流。这一次，他们莫非也一早暗通款曲……
一阵寒风过，战场的血腥味浓烈袭来，拉回赤羽的神思。
他感慨，自己似乎变了，与温皇为伴的日子，总是胡思乱想，瞻前顾后，现在如此，以后只怕也如此。
但——那又如何？往后的日子，毕竟还有温皇作伴啊……

望向战场的目光，饱含热烈和希望。

战力值拉满的任飘渺，勉力度过第二关。身后还有追兵，已不足为惧，还珠楼的人马及时出场，阻挡住喽啰兵们。
这批人马中没有神田京一和衣川紫，让赤羽有些忧心。
“担心的话，就亲自一探吧！”任飘渺抿掉唇角的血迹道。
“但你的伤势……”赤羽犹豫，又道，“罢了，吾寻到他们后，回来与你汇合。”
他刚走出去几步，就听一声呼唤。
“赤羽”，任飘渺喊住他，“吾改变主意了，让吾与你同行。”

人，总是会改变不是。
改变的又岂止是赤羽大军师。

几十公里外，天黑黑，风冷冷，铁军卫组成的第三道防线木桩子一样，屹立不动。
有人拎着酒壶巡视几圈，烈酒入喉，满肺腑都是火辣辣的暖意。这是兵长提拔以来头一次执行重大公务，上次这么大阵仗还是围剿西剑流，当时他酒不够喝肚子痛，军长亲自带着人出去了。
据说打得非常异常特别激烈，军长挂着彩回来，但脸上很兴奋。
这次又公务，无论如何兵长不能错过。他在营地前头的歪脖子树上躺着，用干冷的月色佐酒，呼吸着沁凉的空气，盯着月色。

树下有人拖着两个昏死过去的人前行。
“是谁？”
“禀告兵长，是西剑流余孽，有人为咱们送来。”
“为什么不直接杀了。”
“这……噢……”那人举起刀，就听树上的又叹，“还是免了，带回去交给老大仔处理吧。是说老大仔前去接应王，也不知道怎样了……”

月渐往东。
有人说到处静悄悄的，是不是前方战斗已经结束了。又有人说，任飘渺不是炎魔，他号称天下第一剑，比炎魔更难对付。
是哦是哦，所以为什么我们要对付任飘渺？
听说是因为一桩交易。
上头大人物之间的秘密，我们只能陪衬着出场到处趴趴走，还是麦要多言了。

兵长伸伸懒腰，从树上一跃而下，吓得站岗放哨的士兵一哆嗦。
“麦惊，不是敌军来犯，是吾。”
敌军不是十五万，是两个。
风逍遥摸着腰间的酒葫芦，打了个饱嗝，他眼见士兵们还在哆嗦，十分不解，正想说什么，猛然间察觉不对回头，自远处天空流星坠落一般密密麻麻漫天的剑雨呼啸而来。他摸刀，刀不在身上，心头一惊，便要拉开阵势蓄力，但脚步也动弹不得，低头看脚踩八卦阵，正中死门。正焦急地满头大汗时，只听耳畔一声“兵长！”伴随着呼声，一柄冰凉刺骨的寒潭剑，猛插入心脏……

风逍遥惊醒过来，差点从树上摔落。
他揉揉眼看周围，依然是静悄悄干冷干冷的月色。不远处传来细细碎碎的声响，有人拖着两个昏死过去的人前行。
“是谁？”风逍遥问完，心头一跳，脑门冒汗。
“啊，兵长，看装扮是西剑流余孽，有人在神蛊峰发射咱们的信号弹，我去领了回来。”
“能换不少赏银吧？”守卫的哨兵也凑过来，嘀嘀咕咕，“要割掉脑袋吗？”
另一人把刀亮出来，在衣服上磨蹭。

风逍遥从树下窜下来，稳稳当当落地。刚才的梦境太真实，引起他的不适。他凑近过来看，认出来是过往交过手的西剑流两员悍将，面色安详的躺着一动不动，既无反抗的痕迹，多半是遭人构陷。
“麦乱打主意，把人看好了，等回去交给老大仔发落。”
“是，兵长。”那人继续拖着两个人艰难前行。
天气寒冷，哨兵们裹紧毛茸茸的衣领，搓手问：“兵长，前方关卡如此静悄悄，是不是战斗已经结束了？听说这个天下第一剑任飘渺非常厉害，他能活着到咱们这一关吗？”
“是啊是啊，当年他一个乱剑飞舞，我十八个看热闹的表兄弟都死光光了，现在我们微薄的力量，为什么要拉出来对付任飘渺这样的高手？”
“虾米啊，任飘渺这么厉害，那兵长打得过吗？兵长打不过，咱们怎么办？”

聊天可以缓解战前紧张的情绪。风逍遥深知，开始并不阻拦他们，但聊天若是越聊越胆寒，便有必要打断了。
他自方才一直紧紧握着短小的弯刀，刀柄攥得热乎，手心似乎有汗意，就张开五指缓一缓，再重新握紧。他像一只捍卫领地的小猎豹，在营地最前方走来走去，目光始终盯着不远处暗黑的所在。
——那是唯一的来时路。
任飘渺若是来，就从那里来；
任飘渺若是不来，王的属下也从那里来报信。

天似乎更黑了，风冷兽鸣。
“兵长……”哨兵们有些哆嗦。
风逍遥沉声，一字一句道：“安静，免惊，守好自己的岗位。”
大寒之夜，朔风刺骨。草木有霜，枯枝摧残。黄历上还写着“宜丧葬”，今晚不管谁死了，死后就地掩埋，连日子都不用额外挑选。

随着众人惊呼声，远处天空中忽然升起一点亮光，近了，又近了，原来并不是亮光，而是流星，一颗一颗地天女散花状。
又近了，携风带雨哭鬼狼嚎的流星，不，是流星剑，像梦中那样铺天盖地而来了！
“啊……”风逍遥解开酒葫芦，将风月无边最后一滴也饮的干干净净，空葫芦扔到一旁，他大马金刀摆好阵势，心内想得是：够本了，这一世没人比吾饮风月无边更多，只有吾最懂它，它也最懂吾，便足矣。
至于眼前这一场硬仗，醉醺醺的风逍遥打了个饱嗝，嘴角露出一抹笑意：至少现在，吾还能握刀一战，比梦境强太多了，不是么。

剑雨穿破冷风的声音，一直持续到后半夜。

后半夜的神蛊峰脚下山坳处，有人疯疯癫癫匍匐着，洁白的衣服染了尘，笔挺的脊背不住弓起来，像惊慌失措的节肢动物。
不远处似乎有熟悉的吟诗号声响，以及鬼畜笑声。那是属于他们的光和彩。暗夜里疯癫爬行的酆都月，偶尔抬头，散乱的头发后面惊恐的眼神望着远处天空的亮光，他嘴里咕哝几句，似乎想说什么，又迅速埋下头，恢复癫狂痴傻模样。
可能是中了毒，也可能是失了心。
还可能是知晓得太多，有人不想让他再开口。

酆都月从杂草丛中滚落到山下，山下有人等着他。
他与那人打了个照面，饶是他自己已经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他依然不喜欢那张阴寒没有血色的人脸。
“嘻嘻嘻嘿嘿嘿，副楼主大人。”那人晃动着长长的手臂，指甲如钩，他的笑声在黑暗中听起来尤其可怖，酆都月吓得浑身发抖，不住乱颤。
“还记得吾说过什么吗，地狱无常最喜夺人魂魄，尤其是心神不定的人，无常最喜趁虚而入啊，嘿嘿嘿嘿……”
鬼夜丸催动法术，青幽幽紫漥漥的光芒晃动间，执戟的无常鬼飘了出来，飘荡在半空中，眼看就要勾魂夺魄，俯冲而下。
“麦靠近……”酆都月惨叫一声。
暗夜的丛林间满是鬼魅的笑声和惨叫声。

过一阵，酆都月睁开眼睛。他能察觉自己睁开眼睛，看清楚眼前的枯枝草木，便意味着清醒一二。
旁边燃着篝火，鬼夜丸依然鬼气森森，烤着火，烤着串，串上一只油光光的小鹌鹑，散发着诱人的香味。见他醒了，便嘿嘿一笑，递过去一只鹌鹑腿。
“吃吧，吃饱了跟吾回去，军师大人还等我们复命。”
酆都月默不作声。他明白自己在神蛊峰的异样状态，不知何时被人暗中动了手脚。但他此刻最搞不懂为何鬼夜丸没有下手，还递给他鹌鹑腿吃。
“军师大人和楼主大人为了寻你，已经扫平华容道的障碍，还珠楼的人全部分散出动，没想到最先发现你的人会是吾，哼哼哼哼。”鬼夜丸不笑则已，一笑令人头皮发麻。
“寻吾，为何？”酆都月哑着嗓音问。
“嗯嗯哼哼……也不是专门寻你，还有卡密他大人和油咖喱，军师大人说等人齐了，再回去。”
“回，哪里？”
“自然是还珠楼啊，每个月还领着工钱，合同还没有到期。”鬼夜丸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
“但吾，但吾……”酆都月低头看自己的双手，不知该怎么接话。
鬼夜丸吃饱了，擦擦嘴，以一副过来人的模样拍拍他的肩头说：“同事一场，麦怪吾不提醒你，跟军师大人作对的下场，你不会想领略第二次。”
“因为他是比吾还坏的恶人。”酆都月道。
“错了，”鬼夜丸望着夜空，“因为很多人为了他，宁愿变成十恶不赦的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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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雨九脈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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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