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9.06【生物中心】长生.纪年初雪版（1-46，65F）第三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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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会残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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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樓發表於: 2010-08-21 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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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Re:08.20 【生物中心】長生.紀年初雪版（1-29，38F）

引用
引用第39樓小歪于2010-08-20 23:53發表的 Re:08.20 【生物中心】長生.紀年初雪版（1-29，38F） : 3KDu!w@
看到這裡............也覺得太史侯很可憐   早年的生活一直都不如意 [8xeQKp4
也許跟他的性格有關..........但忍不住想嘆  遇人不淑............. 2LtU;}7s
:v|r=#OI
龍宿跟他比起來幸運太多了，他有劍子真心伴他身邊      雖然要讓太史侯接受劍子不太可能，但希望知道他們是真心相待的 WNCM|VUl
InAU\! ew
....... &@-1"-H

太史侯的情况用遇人不淑来形容是最恰当的。不过他并不是想把龙宿“私有化”，只是失去似乎唯一可以互相理解的人，感到孤单了。

龙宿比他幸福得多，一方面是运气，另一方面也是龙宿的性格更加随和宽容。随和宽容之类的，并不只是为了别人愉快。事实上，更多是能够让自己的好过。

不似明灯照，又非暗幕张。朦胧春月夜，美景世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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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樓發表於: 2010-08-21 08: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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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三十

佛公子是讲究华丽，尚排场的人。他的军功所得，以及龙首额外赏赐的宝物，价值无上。退宫之际，龙首将名下私产分赐予内廷侍奉的众人。赐予太史侯的是北宫门外的白梅林，因佛公子也要，便将渡月桥对面的一半分给了他。

以出道修行之身，佛公子并不住在私邸。无佛寺是龙首赏赐给他的另一处地方，他只是时常派人过来，折了梅花送到自己那里去。但白梅林的私邸中，并没有空落下来。现有射执令东方羿的养女住着，就是现任乐执令月灵犀。

佛公子与东方羿的交情也深，但和与太史侯的那种“交情”完全不同。他在东方羿府上作客，经常将小女公子抱在怀里逗弄。他觉得这孩子非常灵巧秀丽，将弹琴抚筝之类的风雅事教给她。为娇养这个女孩，他选定梅林深处近水的地方，用纯粹的水晶翡翠建造了一座碧玉亭。晴日风和，小女公子娇嫩的琴音渡水可闻。

月灵犀与曲怀觞订婚之后，佛公子将整座府邸让给了她。曲怀觞知道这附近也是太史侯住的地方，避忌着不愿来访此地。但经学海公审，他的心思完全变了。接到月灵犀的邀约，便堂而皇之地住在这里。

曲怀觞想，一定要振作精神，不能让这点挫折就击倒了。他获罪停职，索性将审查期当成假期消遣起来。他跟月灵犀还没有完婚，但已将东方羿称作父亲。和风暖日，这三口之家和乐融融地共聚天伦。佛公子看在眼中，非常之赏心悦目。

/

佛公子道，你经历了一番事，应该学个教训。互相较量之中，要对对手的情形了若指掌，方能立于不败之地。你以邪功杀死那名少年，应当毁尸灭迹。此回若不是灵犀冒险为你争求，结果可真的很难说。

不过，你在素还真的事上应酬的很好。天章儒圣的事情本来也要陷害到你，你竟然避开了，运气真好。

曲怀觞默不作声。佛公子声音平和，教训之意却颇为严厉。他对天章儒圣的死仍然耿耿于怀，心情斗争，更胜过杀死那名过路少年的情形。

佛公子道，过去的事情，都不必再提了。我想你已经明白，参选教统的事，你已经没有希望。天章儒圣死后，中原儒门出了空缺。我想派你就任，你要有所准备。

曲怀觞明白，接受天章儒圣的任命，就注定一生再也无法回到儒门的结局。他与月灵犀的婚事已定，从此将要过上牛郎织女一般的日子，未免太过悲凉。

不过，也许情形还有转圜的余地……

佛公子道，如果龙首能特赦你的罪名，再加破格推荐。半年后举行的学海公投，也许还有一线希望。

曲怀觞想，这恐怕是完全不可能的事。他和龙首相处的不错，但仅仅是没有矛盾而已。修补天柱的功劳已经被泄露机密的罪行顶去，他何德何能，特赦之外还能得到龙首的破格推荐？

佛公子道，这就要看你的心思手腕了。

/

天章儒圣在审讯之中，供称利诱他进奉辟商剑的是中原道门。辟商剑失落于皇城覆灭之时，如今出现在中原道门手上，可知覆灭皇城的并非北隅五人组，而是玄宗。

玄宗总坛与北隅太清宫之间，曾有一段对抗纷争。对叛徒斩尽杀绝是玄宗一贯的手腕，覆灭皇城，应是对太清宫的一次彻底扫荡。从表面看来，这不过是玄宗内部派系的争斗。对于这些事，剑子仙迹不应该一无所闻。

北隅皇城覆灭后，其边境上的瀚海原始林成为无主之地。这是靠近玄宗的一处地方，附近还有发生过道魔激战的圆教村。从地势格局上看，此地靠近空间断层，是佛法封印最薄弱之地。从前异度魔界的赦道就曾经在此地开启过。战争结束后，此地一直在西佛国鎏法天宫的监视之下。

北隅皇城是极北边境上的小国家，但对鎏法天宫来说，却是唯一的经济来源。笃信佛法的皇城，每年以无数金银宝物供奉小活佛，将其境内的资源任佛国取用，为满足天宫所需不惜民力。

皇城的覆灭，断去了佛国的来源。西佛国无力支撑封魔法阵的耗度，僧众流散，昔日辉煌富丽的鎏法天宫渐渐沦为人烟荒凉之地。佛剑前往西佛国辩法证剑的时候，就曾经遇见了从西佛国流散的那些人。他们护持着小活佛，寄居在中原的荫蔽之下。相见相谈，令人感慨良深。

/

西佛国流散之后，玄宗接管了围绕瀚海原始林的荒凉之地。此地的佛法封印已尽皆溃散，玄宗却没有任何作为补救。

佛公子一向对战争的气息异常敏感。他昔日旧部散在各地，经常探听令人意外的消息。辟商剑的线索，是驻守在北隅附近的人传回来的。玄宗日前派人护送一样东西来到中原，行踪非常隐秘。

佛公子的意念之中，儒门之外的各方势力都可作为假想敌。他对战争本身有嗜好，杀人只是附带的兴趣。玄宗与儒门缔结盟约，但并未因此被剔除佛公子的名单。辟商剑的线索中，他嗅到了玄宗蠢蠢欲动的气味：假使剑子最终查出辟商剑落在龙宿手中，则北隅覆灭的罪名恐将落在儒门头上。

其实，覆灭边境上的小国家，本身算不了什么。但在儒门与苦境关系紧张的当口，发生此事，势必会激起中原正道对儒门的敌意。玄宗不希望儒门扩张到中原，不便出面阻止，只能利用苦境人的反感情绪。

/
佛公子道，以龙首对守宫的亲近，势必对开战抱持反感。你要将龙首的心思逆转过来，便是对儒门天下莫大的功绩。

佛公子道，要逆转一个人的心思，非常不容易。其中须有破有立，而破的这一部分，则要看你的本事。

佛公子道，前者你提出君枫白和红尘剑谱的事，当时我还没有完全想好。现在看来，这是个非常不错的机会。你要让君枫白将剑谱献给龙首，同时将此事向傲笑红尘泄漏出去。自然，以龙首缜密的心思，一定会盘查要剑谱做什么。以你的聪明，一定能准备适当的应对。

佛公子站起身来，非常破例地拍了拍曲怀觞的肩：你是学海将来的继承人，我对你寄予厚望。你一定要借此机会，证明自己的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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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樓發表於: 2010-08-22 15:5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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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三十一

　　龙宿非常担心，自己跟老师太史侯之间的误会非但不能解开，反而因为佛公子的涉入而加深。但佛公子的信上说，自己与太史侯相识多年，对他了解至深。龙宿不必挂怀学海，尽可以安心待在中原，做好自己应作的事。

　　曲怀觞带来书信，并转述他所知道的太史侯的情形。执令大人暂时告病离职，没有退归私邸，而是去淮川的别院静养。随行的只有长年近身服侍的两个侍候人，为的是想好好静一下。

　　天章儒圣的供词中将中原道门牵扯进来，可见玄宗方面已经迫不及待要有所动作。儒门这边的进度是否也应加紧，龙首最好能与君枫白见上一面。

　　龙宿道，这也是老师的意思吗？还是教统的授意？

　　曲怀觞说，执令大人并未明示。但拿下苦境中原的心意，两位大人应该是没有不同的。

　　龙宿道，目的是没有不同，但手段方式或有分歧。汝知道，吾的心意一贯与老师一样，拿下苦境中原不应依靠武力。

　　曲怀觞道，龙首对中原人未必怀有善意之心，只因不想伤及与守宫的关系，才不愿动用武力。儒门古往今来，像这样因情误事的龙首真是罕见——龙首见谅，这些都是学生从学海听回来的议论。

　　龙宿略略一笑。曲怀觞的话太过直白放肆，反倒令他不便责备。

　　龙宿想，就让他安排时间，自己跟君枫白见上一面。其实他本人对红尘剑谱也颇有好奇之心，只是碍在身份，不便轻易表示。

　　/

　　曲怀觞召见君枫白，将会面的时间地点知会与他。见面之际，君枫白的态度仍是不卑不亢，倒叫人不敢轻视。

　　曲怀觞想，这个人用过之后，总是要除掉的好。他心里盘算着剑谱之事的善后，看在眼里的君枫白已经被当做死人。

　　曲怀觞想，杀君枫白的事，不便由自己动手。或者让学海方面的人，或者让龙首自己，总之不能让麻烦落在自己身上。他心里盘算着，龙宿有什么样的忌讳，该怎样设计让君枫白触怒龙宿。若能将剑子也牵连进去，一箭双雕则最好不过。

　　面谈接近尾声时，两人抛开正题，随意闲谈了几句。曲怀觞有意无意地提起龙首的性格，他感到君枫白正不动声色地变得警觉。

　　曲怀觞道，今上龙首性情宽柔，对守宫用心至深，对儒门之事反而不甚在意。自即位以来，他将军政之权尽委学海，教统与各部执令的威势比前代龙首时更盛。权势在手，各部之间的矛盾也比从前更激烈。互相倾轧，手段无极不用。

　　君枫白不动声色地听着。以曲怀觞这样城府至深之人，忽然对他议论起龙首，又议论起学海，用心必然不浅。不过他也想到，曲怀觞日前在学海颇受挫折，年轻气盛的人一时跌落低谷，也难免会牢骚几句。

　　君枫白想，所谓人在势，花在时。人只有在势之时才各有风光气色，栽到灰头土脸的地步，都是一个德性。

　　曲怀觞道，就拿我自己来说吧。事情正在一帆风顺的时候，忽然出了这封匿名信，前功尽弃。当年前辈在学海，是不是也遇上了这样的事。君枫白含混敷衍道，差不多吧，一直都是这样的。

　　曲怀觞道，龙首说了，剑谱他只是借看几天，看过便奉还。前辈跟傲笑红尘的关系好，能商借尽量商借。不告而取之事，尽量还是别做。

　　君枫白道，那是自然。

　　/

　　十三娘将一封书信交给傲笑红尘，转去给剑子、杜一苇等人倒茶。苦境天候异变，五月间便已热得人毛骨悚然。

　　剑子道，苦境的夏天一直这么热？

　　杜一苇道，还行吧。我看外面地上也就摊个鸡蛋，要烤肉还欠点火候。——对了众位，今天吃点什么？

　　十三娘和青蚵嫂已将一大桶绿豆汤抬到桌面上，众人取碗自盛，有的干脆就着水瓢喝。

　　傲笑红尘将信又看了一遍。信是匿名的，信中开门见山提示道：近日将有人为儒门指使，盗取红尘剑谱。北隅失落的辟商剑也在儒门，这两件事间有非同寻常的联系。

　　傲笑红尘将信折上，目光不动声色地将在场的人看了一遍，最后落在剑子身上。

　　剑子悠闲坐着，好像无事，又好像是在看他。

　　剑子道，什么事？这句话是很无心的口气，听来却非常着意。

　　傲笑红尘道，没什么。他也担心是自己疑心太重，但过往被反复背叛的经历，阴影挥之不去。

　　/

　　十三娘端了碗汤递到剑子手上，剑子接过，心不在焉地啜饮着。

　　大抵是在龙宿身边待久了，剑子被惯出很多先天人不该有的毛病，其中之一就是觉得苦境中原的水不好喝。出门在外，很多时候他宁可渴着也不喝水，觉得水里总有股铁锈味儿。这是事实，苦境地脉被魔界断层折腾过无数次，井水河水被矿脉污染的很严重，只是长年喝着的人都不觉得。

　　不过，苦境也有几处地方，水还保持着本来的味道。比如定禅天、深渊佛镜、佛剑分说所住的不解岩……大多在佛门治下。这些地方的水源长年为圣气笼罩，仍然保持纯净。与这些地方有人情往来的可以引水自用，琉璃仙境引定禅天的水，就是一例。

　　将剑子的豁然之境迁到苦境，是儒门一手操办的。豁然之境的水从哪里引来，不用他操心。只是走出豁然之境才让他意识到：不是世上所有的水都有清纯的味道。他要么将就，要么就渴死。

　　其实，不愿将就，渴死无妨。但一个连苦境中原的水都喝不下去的人，谁肯信任他为苦境中原办事？喝与不喝，竟成了一个大问题。

　　剑子想，喝就喝吧，喝口水又死不了人。他端起碗来，尽量不辨味道地喝下去。

　　喝口水的确死不了人，但却能让人难受。

　　/

　　傲笑红尘道，最近一直没有龙首的消息。

　　剑子道，他的老师病了，说是要回儒门看看。这是我离家之前的事，也许现在已经回来了。

　　剑子道，你找他有事？

　　傲笑道，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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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樓發表於: 2010-08-23 11: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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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三十二

　　傲笑红尘将剑谱从秘藏之处取出。抛开红尘禁招强大威力，这本剑谱与天下之间任何剑谱并无本质差别。

　　剑招不过是剑招，剑招本身并不存善恶。善恶之辨在与使用剑招的人，威力强大的剑招落在何人手中，至关重要。

　　傲笑红尘想，最稳妥的方法莫过于毁掉这本剑谱。剑谱不在，再有心的有心人，目的也只能落空。令他无法毁掉剑谱的，是那有心人的真面目。只要想到世上仍有窥视这剑谱的邪恶之心，就足以令他坐立不安。

　　将剑谱比作诱饵，不如将之比作照镜。令隐藏在暗处的邪恶之心自曝行迹，并被诛灭于昭昭天日之下，也是这本剑谱的使命。

　　傲笑红尘翻开剑谱，上面的记载真实详尽，没有一笔舛误。他是个光明磊落的人，篡改剑谱以令阴谋者自取灭亡，是他不屑为之的阴暗手段。

　　他的性情是真，所以要这本剑谱也是真。他要那隐藏暗中的阴谋者站出来，与自己公开决斗。这是一种非常耿直、却又非常天真的心境。

　　傲笑红尘将剑谱放归原位，合上木匣，加锁锁上。这木匣没有机关，表里也没有涂抹任何毒物。唯一的禁制是一把锁，对于窃取剑谱的人不构成任何困难。但在傲笑红尘的心中，这把锁已经有足够的分量。自制与贪欲只在一念之间，这把锁足够提醒起人的反省，如果那人心中还未被贪欲泯灭良知。

　　但是，活得像傲笑红尘那样人真的人，这世上几乎不存在。如果不是近乎偏执善恶之心，很多发生在他身上的悲剧原本都是可以避免的。

　　/

　　君枫白决定偷取红尘剑谱，是因为他对傲笑的性格了解至深。很多事不如先做后解释，而解释的理由又是可以随意发明创造的。

　　封存剑谱的木匣放在原来的地方。这是位于偏远村落的山洞，村名叫做夕月。夕月村之得名，在于整个村落建在山腹之中的平地上，只有日月将落之时才能由此望见。居留此地的村民来自苦境中原，为避战火四方流浪，最后在傲笑红尘的帮助下，在此隐蔽的深山中谋得栖身之地。某种意义上，傲笑红尘是这些村民的再生恩人。他的塑像被供奉在村中的祠堂里，作为永远的崇拜和怀念。

　　与夕月村村民分别之时，傲笑红尘将剑谱交给他们保存。建立夕月村这样的世外桃源实现了他的理想，尽管是微乎其微的一部分。他相信这些淳朴善良的村民，认为深怀感激之心的他们不会背叛自己。但是数百年已经过去，祠堂中的塑像仍在，但夕月村的村民已不再是从前的那些人。

　　君枫白找到夕月村，向村中居民打听红尘剑谱的下落。剑谱的钥匙一直由村中的族长一家掌握，开门见山地给了他一笔钱。

　　族长看着堆在面前的银子，沉默了片刻说，这些钱……不够啊。

　　族长说，剑谱保管在他们家手中，但却是全村人共有的。这些钱要全村人一起分，分到各家各户，怎么够。

　　君枫白此次前来，随身并没有带太多的银子。刚才摆出的只是一半，但只要对方肯讨价还价，就好办。

　　族长说，不过，够不够也要看怎么分。敝户是一族之长嘛，祖祖辈辈看管着剑谱。其实这剑谱的下落，只有敝家知道。

　　君枫白立刻明白了对方的意思，拿出另一半的银子，是单给族长一家的。族长立刻说，好办好办。等天黑月亮出来，咱们就去开箱取东西。

　　/

　　君枫白想，事情比预想的要顺利。看来剑谱的下落一直没人知道，直到现在才遇上一个买家，否则早就出手了。

　　天黑之前，他在村民的向导之下，将小村子观光了一遍。虽然身在世外桃源，村民的眼神却跟外间所见的差不多。

　　君枫白想，原来世上是没有世外桃源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有是非的地方就是江湖。夕月村是个很小的江湖，至极的相杀不过是拼菜刀、抡扁担。而村民之间争吵斗殴，所为不过是一头牛、几棵菜。壁间的房舍，井头的菜地，不次于一方天下。

　　经过村中的祠堂，村民向君枫白介绍塑像的傲笑红尘，传诵他先天的事迹，还有令这村子感到莫大光荣的渊源。塑像保存至今，每隔几年就粉刷一遍，看起来还像新的。住在祠堂的人负责打扫供奉，这家人借住着祠堂的几间空房，所养的几只鸡在祠堂当院跑来跑去。

　　君枫白来拜访的时候，这家人正在吃晚饭。主食的内容是黄米饭蒸梅干菜，矮桌上零散着一些生瓜生菜，当中一碗蘸酱。君枫白的衣着形容，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威严华丽。这家人不敢请他吃饭，男主人呆站着，妇女躲开，孩子们躲进门后窥视。

　　/

　　月亮升起来之后，君枫白在族长的带领下来到藏剑谱的所在。这是一个很深的山洞，洞口向内倾斜，浸水的石阶被侵蚀得很严重。族长将一只灯笼交给他，给他一张潦草的路观图，指点他自己向下走去。族长说，自己上了年岁，头晕而腿脚不便。这个石阶太陡峭，他不敢走。

　　君枫白与村长告别，径自向山洞深处走去。洞内的隧道越走越深，两壁之间也越来越逼仄。君枫白抬头上望，见到洞顶上有无数垂下的石钟乳。越向深处，地面越多石笋。手里的灯笼，只能照见尺寸见方的一块地面。幸好前方山壁略有开阔的趋势，他决定走到前面，再将着灯笼丢掉。

　　君枫白继续向前走了十余步，发现两壁的山岩上有人为磨损出的痕迹。两侧对称等宽，看似是什么东西滑过而磨出的轨道。但按照族长所说，这个藏剑谱的山洞从来没有村民进来过，不可能留下人为的痕迹。他迟疑地停住脚步，借灯笼照着研究石壁上的划痕。猛然之间，黑暗中一股强大的力量，挟带劲风向他奔袭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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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樓發表於: 2010-08-24 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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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三十三

　　砸向君枫白的，是以索道悬在空中的一方巨岩。巨岩的轮廓按照山壁间的尺寸打磨过，正好可以将站在山道上的人撞碎，又不至于卡在岩壁之间。武功寻常的人，感到劲风凌空而来，本能的反应是就地卧倒避过。但这巨岩下端的轮廓是按照石阶的高度打磨的，正好像碾盘一样将人就地碾碎。

　　君枫白的轻功很高，平常遇到攻击，总是先往半空飘避，居高临下看清对手，再以剑招反制。他手中的灯笼已被丢落，跃到高空的暗中，正好触上仿佛钢索似的东西。巨岩往复荡过几次，渐渐停下。君枫白借洞顶的石钟乳悬住身子，不一会儿的工夫，就听从洞口的方向由远及近地传来火光和人声喊话。

　　喊话的声音，起初是在担心他的安危。好像适才发生的只是一场事故，是完全的意外。过了一盏茶的工夫，洞口的人听不见任何回声，改变了喊话的内容。大意是，天黑不方便，明天再下去把石头拉上来。

　　由钢索悬着的巨石停在正下方。君枫白确定没人进洞，才悄无声息地飘落在巨石上。他向洞口的方向望去，见隐约还有火光，料想是有人看守在洞口处。他并没受伤，待在原地甚是无聊，于是轻身飘落在巨岩的另一侧，摇亮一只火折，想山洞深处继续走去。

　　山洞的隧道继续向前延伸了近百步，停在一个仿佛断崖似的近处。君枫白将身俯下，照见崖下不是深渊，而是个有水的巨坑。坑中层层叠叠的，堆积了无数尸骨。有的已经只剩骷髅残片，有的仍在腐烂。君枫白非常意外，他以为夕月村的村民蒙昧愚顽，没想到这般敢想敢干，还极富创造力。红尘剑谱藏在夕月村，这极富诱惑力的谣言，引来多少武林人前赴后继，成为当地村民的发家致富的源动力。

　　君枫白想，过往葬身在此的武林人，并非因为武功不济才丧命。大概都是将这般看得太简单，低估了卑贱者的聪明智慧。他浮想联翩，竟想到儒门攻略苦境中原的计划。如果将苦境中原的蚁民看得太简单，不管强势如儒门还是魔界，最终都逃不过亡败的命运。

　　/

　　君枫白灭去火折，在隧道尽头静坐下来。初入山洞的时候，他感到一股腥腐潮湿的臭气，现在已经不太觉得了。洞中暗处，不时传来滴水声。面前的腐尸深坑，背后的阴谋绝路，如此寂静的黑暗，竟抽象成一幅人世间的生动写照。

　　君枫白想，自己这一辈子，究竟活出了什么。带着无知的心来到世间，带着腐败的心离开世界，生死之间的路越走越深，看不到任何希望。如果人可以选择，一定会选择做好人。轻松的，坦荡的，光明的，充满爱心的……但这人世间似乎并未给任何人留下选择的余地。

　　物竞天择的法则，以在人与人之间演绎得最为残酷。如果傲笑红尘亲眼看到他一手造就的夕月村，又会想些什么。

　　君枫白想，不如带傲笑红尘来这地方看看。让他受到刺激，让他崩溃。这样世上所谓的好人，又会少一个。

　　/

　　君枫白离开夕月村，在数十里之外的一座村镇上与傲笑红尘遇见。数百年间，傲笑红尘无数次路过此间，却从没有回夕月村看望过。

　　君枫白问，就在附近了，为什么不回去看看？

　　傲笑红尘反问，为何要回去？

　　君枫白道，就算是探望故人吧，顺便确认剑谱的情形。

　　傲笑红尘道，我相信他们会过得很好。至于剑谱的情形，我相信他们，也无需确认。

　　君枫白略笑道，是。你相信的人，一直都值得相信。这句话，显而易见是讽刺。但傲笑红尘道，即使让我不相信他们，也需要确凿的理由。

　　君枫白想，这个人已经天真到不可救药了。真可惜，这样的人终究要被消灭得干干净净。

　　君枫白问，红尘剑谱真的存放在夕月村吗？

　　傲笑红尘看着他，却没有回答是或不是。

　　剑谱存放在夕月村。但，是，也不是。

　　夕月村独特的位置，只有在月亮濒西将落的时候才能被月光照到。当月亮正照在夕月村的入口之处，月光与水平之间的倾角，指向剑谱所藏的位置。

　　秘藏剑谱的位置，在村里的水井之中。月光斜照，照影随之在井水中移动。当此月光斜照的角度，月影靠近井壁，剑谱就藏在井壁的石砖之后。

　　傲笑红尘临离开时，象征性地交给村民一把钥匙。他临走前去过村中的山洞深处，村民误以为他将剑谱藏在那里。也曾派人多次探寻过，一无所获。但红尘剑谱藏在夕月村的消息，毕竟悄然流散开去。无数闻风而至的武林中人，又被剑谱的陷阱吞噬性命——这些都是傲笑红尘后来才知道的事。

　　/

　　君枫白想，原来是不敢回去。正因为听到了消息，所以不敢回去确认。是啊，人生最大的痛苦，莫过于亲眼见证理想的破灭，即使破灭的只是微乎其微的一小部分。

　　傲笑红尘没有回答他。君枫白知道剑谱的陷阱，证明他也曾像过往无数的野心家一样，亲往夕月村探寻过。但君枫白并不认为自己有罪，将剑谱留在世上的才是真正的罪。如果世上没有红尘剑谱，就不会激起人们心中的贪念。傲笑红尘自己才是罪人，却把罪过印证在别人身上。

　　傲笑红尘的想法，与君枫白正好相反。人心所存的私欲贪念才是罪，否则无论有没有剑谱，都不会发生罪恶的事。剑谱和私欲的争执，类似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古老命题。鸡飞蛋打之后，曾为好友的两人终于按剑相向。

　　/

　　决斗之前，傲笑红尘并没有问，指使君枫白盗取红尘剑谱的幕后阴谋家是谁。也许是心中已有定论，也许此时的傲笑红尘已经完全不在乎。他的一生都是在背叛中度过的，他已经尽可能有技巧地相信，但遭到背叛的结局丝毫没有改变。傲笑红尘高估了自己的怒气，同时低估了君枫白的实力。红尘禁招出，将整个夕月村覆灭于一旦。他以为所有人都死绝了，精神狂乱之下，挥剑乱砍着向荒凉的旷野狂奔。从废墟里爬出来的君枫白拍拍身上的灰，开始考虑如何将埋在井里的剑谱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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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樓發表於: 2010-08-25 05:4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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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三十四

　　剑子从外面回来，放下古尘剑便去洗澡。龙宿在自己房里看书，听见声音，让仙凤将备好的凉茶端过去。

　　汤池设在一处甚是空旷的殿所。温泉自深山中引来，又汇入溪流向外间流去。剑子很快地洗了一遍头发，身上擦洗干净，泡进温润的热水中去。

　　龙宿沐浴的时候有侍候人在：先着浴衣将头发梳洗一遍，用棉纱擦干，再托起垂发来，用棉纱细细地擦拭身上。擦拭其间，不断有人舀起温水，沿着身体慢慢冲下。……这些矜贵的套路，剑子一概不用。

　　仙凤跪坐在汤池岸边，将凉茶放在剑子触手可及的地方。作为贴身服侍的人，剑子对她并不避忌。有心情的时候，两人间还有说有笑。

　　仙凤放下茶盘，拢上衣袖，为剑子轻轻揉捏肩膀手臂。进来之前，她已换上一身雪白的小袖长衣，腰间结束着横宽的围带，乌黑的垂发束在身后。剑子在热水里泡了一会儿，缓回精神。仙凤将半盛凉茶的冰盏递在他手上，剑子细细啜饮着，一时方尽。

　　剑子想，疏楼西风的水毕竟和别处不同。自己在外面被烤的火烧火燎，到此间便觉风凉清静。

　　仙凤略笑道，心静自然凉。大概是剑子先生心里有火罢。

　　剑子摇头道，你到外面走一遭，看看心静能不能凉下去。不过也是了，你只服侍龙宿，他不出去，你也不必出去。

　　/

　　剑子对龙宿说，傲笑红尘消失不见了。这就是他近来上火的缘故，真是越忙越添乱。

　　龙宿道，或者去办私事，不便与众人知会。动身仓促，没来得及留下话。

　　剑子躺在屏风下。龙宿看他无精打采的模样，轻轻挪过来为他打扇。

　　龙宿道，傲笑红尘的去处，是汝一个人不知道，还是中原正道的人都不知道。若是只汝一人不知，那不知道也罢。

　　剑子知道龙宿的意思。正因为想到这，他心里才不痛快。

　　剑子道，中原的事，该我管的我管了，不该我管的也管了。能尽力的我从没推托过，无论道义情面，我都问心无愧。

　　龙宿和剑子相处多年，绝少听他抱怨什么。剑子是很想得开的人，别人心里过不去的，他心里都能顺过去。龙宿想，能让剑子郁闷在心，也算中原正道的人有本事。以他的聪明，很能想到剑子被排挤的真正原因。只是他能想到，剑子也该能想到。

　　剑子道，其实也没什么了。他们的顾虑我都明白。处在他们的位置，我也有所保留的。这样设身处地站在中原正道的立场上，能让他心里稍微好过些。如果单为朋友交情，尽心尽力无可怨。若为苦境的无辜生灵，虽然没有切身的关系，力所能及地做好事，也不坏。但事实上，以苦境苍生的名义要求他奔波效力的中原正道，只关心满足门派利益。心意落空的同时，再被好友猜忌如是，再想得开的人也会不痛快。

　　剑子对龙宿说，想在他这里歇两日。龙宿不禁好笑道，汝说这话，倒像吾惯常让汝站到门外似的。

　　/

　　晚饭之前，剑子在龙宿的床上睡了一觉。他盖着龙宿的衣被，闻到若有若无的紫藤香气，心里非常安逸。

　　龙宿近午方才起身，此时不困。他将剑子安顿睡下，坐在廊下花荫处看那些儒门送来的文册和书信。

　　仙凤将茶果摆上，打量剑子已经睡熟，问龙宿晚上见面的事是否更改安排。龙宿吩咐不必，因为最近的事很多，他想将红尘剑谱的事尽快了结了。

　　剑子睡醒一觉，已经是天黑之后。侍候人回说龙首与穆姑娘出外散步去了，剑子躺回床被里，又稍微眯了一会儿。

　　半夜时分，龙宿与仙凤姗姗而回。他身披一件漫长的斗篷，边角都被夜露打湿了，鞋子也是同样。仙凤手里捧着一双青竹筒，拆开来看，里面是仙草茶和蜂蜜熬制的凉糕。龙宿说，散步到很远处才买着的。剑子听说他走了这么远的路只为给自己买这点爱吃的东西，感动得什么似的。

　　龙宿道，去外面走了一遭，才知道尘土飞扬的。他让侍候人将竹筒拿去破开，凉糕切成薄片。自己则先洗澡去。

　　龙宿沐浴，惯常不用仙凤服侍。但龙宿说，要洗一下头发，仙凤便随着跟去了。

　　/

　　龙宿裹着斗篷进入殿中。仙凤将侍候人遣退在外，将槅门轻轻拉上。

　　殿中光线微暗，只凭角落里的几盏转灯照亮。仙凤走到龙宿面前，将斗篷前搭的束带抽开，小心翼翼地将斗篷取下。

　　龙宿的右侧半身沾满了血迹。这血不尽是别人，虽然他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处。为免令血腥气息流露出来，龙宿用斗篷将自己严实地掩住。幸而夜深而凉，他看上去只像是有点畏寒。

　　适才交谈，龙宿只站在廊下，剑子则在殿上。龙宿只说了聊聊几句话便走开了，他平素留给人洁癖的印象，剑子只道他被灰尘沾染得不耐烦，迫不及待要沐浴去。

　　仙凤将血衣层层解下，堆在旁边的木盆里。龙宿将头发解散开，未曾洗身，便迈步走进汤池去。

　　/

　　汤池的水很温，在这沁凉如冰的深夜里，带给人格外的暖意。龙宿阖上双目，将背靠在汤池边上，微微吁出一口气。

　　仙凤指尖点火，以朱雀真火将染血的衣物瞬间烧化，将极其薄细的灰小心收拢起来，散于鼎炉中燃尽的香檀木灰中。

　　龙宿缓声道，什么时辰了。

　　仙风低声道，刚过子夜。

　　龙宿道，确定尸身不见？

　　仙风道，流川飘渺亲自查看，确认无误。

　　龙宿阖上双目，宁神静气，似在遣散心中的杂念。但血腥的气息始终缠扰在意念里，挥之不去。

　　这是他第一次亲手杀人。杀人，用剑……当时之心，竟不知为何无法克制那陡然升腾的杀意。但他此时回想，并非因为对被杀之人心存悔恨。

　　龙宿想，原来世上之人，无不可恨，无不该杀。自己生在这可恨可杀的世上，血腥染遍，无可退避。一剑斩下，血溅天地而心中释然。原来杀人之难，只难在当杀而未杀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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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樓發表於: 2010-08-26 14: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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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三十五

　　太史侯道，早教汝别看的。看过了那些书，就不相信世上还有好人了。

　　龙宿道，这世上有好人吗？

　　太史侯道，没有。不过，相信有比较好。

　　/

　　红尘剑谱的前半册，记载的都是禁招的心法招式。但从剑谱的第七十三页开始，文辞变得暧昧不明，好像杂乱无章的记事。只有熟知儒门过往的人，能从那散乱的字里行间看出端倪。这些曾从史书中抹杀的过往，都被记载于儒门暗卷。

　　儒门暗卷是一本书，也是一段深藏的记忆。这段不见天日的记忆被封存在人心深处，是学海无涯代代相传的秘密。儒门龙首，是能开启暗卷的唯一一人。但数十年前，学海藏书楼的一场大火，将这记忆毁去了一部分。

　　这段失落的记忆为有心人暗中藏匿，以期时机到来的时候，发挥出濒临极致的杀伤力。非常不幸的是，这个有心人有足够的胆色，却没有足够的运气。他算定手握“红尘剑谱”便绝对不敢有人杀他，可惜他想错了。

　　龙宿回到儒门，进入学海无涯的藏书楼。他手上有“红尘剑谱”的后半卷残本，凭着支离破碎的记载，他从儒门暗卷中找出全部的事件，和全部的始末。

　　藏书楼的事，太史侯早些年曾对他有过交代。他没有提及儒门暗卷的内容，只是告诉龙宿没必要知道。

　　看到“剑谱”后半卷的记载，龙宿的心情一时很失望，很痛恨。但回到儒门，从堆积如山的卷册中细读那些往事，他的心情又渐渐回复了平静。世上有光存在，自然会有影的一面。儒门天下也不例外，只是那影的一面，不知道的人最好不要知道。

　　太史侯不在儒门。龙宿前往他在淮川的别院，虽然完全不知道想说些什么。或许他只是心里空洞，希望有可信赖的人能够依靠。但儒门暗卷中无处不是那人的名字，他不知道自己能向那人依靠什么。

　　/

　　太史侯说，能将这些散记保存至今，一定花费了很多心思。做这件事的并不是君枫白，这些年来他一直在学海的严密监视下，有什么动作早就知道。

　　“剑谱”的后半卷摆在书案上。太史侯稍微翻看了一下，内中记载的是前代龙首末年的一些事。这些支离破碎的散记其实是烧坏的书页，按照推理出的次序粘贴在空白页上，有些地方不过是几个字。拼合这些碎纸片的人非常用心，对儒门阴影中的过往也略有所知。空白纸页的纸质不错，但已经发黄泛旧，年岁至少在百年以上。

　　太史侯将若干死者在心里过了一遍，从君枫白想到剑君，想到桐文剑儒，又想到更早以前死去的汗青编之主悦兰芳。这些人的共同之处，在于或多或少与傲笑红尘有所交集。由此推断，傲笑红尘追查儒门的过往，至少已经有数百年。

　　回想起来，大概是海殇君的死，令傲笑红尘开始怀疑汗青编的真面目，进而怀疑起汗青编身后的儒门天下。海殇君的骨灰无法进入汗青编，曾是傲笑红尘心中的至深之痛。以致悦兰芳兵败身死之后，他仍将对儒门的追查锲而不舍地进行下去。

　　所谓的禁招，不一定要用在剑上。只要有足够震撼的杀伤力，便足可令人畏惧。傲笑红尘的剑术，四境天下无出其右。他是真正的剑者，勇气胆略智谋城府……剑锋所指，何必血溅五步，能令天下缟素。

　　/

　　太史侯说，自己在苦境中原的事上，所见毕竟不如佛公子远见。他早说过，见人见事，弦知音有他所不及的长处。

　　苦境人心，绝非怀柔策略所能收服。无论儒门是好是坏，有功有过，对苦境人来说，始终只是外人势力。

　　收服苦境，或早或晚都需动用武力。若用兵，在异度魔界动手之前为好。以威慑之势拿下苦境中原，则异度魔界未必再敢轻举妄动。不过，拿下苦境的儒门，必将成为道魔双方的共同敌对。是合纵玄宗，还是连横魔界，又是一场不动刀兵的生死之局。

　　/

　　龙宿道，这就汝要对吾所说的全部？

　　太史侯道，是。不是这些，还能是什么？

　　太史侯道，别的话没有了。闲谈浪费光阴，回去中原，做汝该做的事。

　　龙宿道，老师难道不觉得，还欠龙儿一个解释？

　　/

　　龙宿解开外衣，将里衣拨开一些，露出胸口上那一痕淡灰色的细线。这是他自幼在身的一道瘢痕，一直不知道来由，以为只是胎记。

　　太史侯道，这没什么好解释的。汝既阅过暗卷，自然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龙宿道，难道老师不知道曾经发生过什么？

　　太史侯说，吾不知道。

　　太史侯说，这不是吾该知道的事。吾也不想知道。汝既知道了，也不必告诉吾。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要好。

　　/

　　龙宿想，那人原来是这般冷情的人，自己的孩子站在面前，竟不要相认。

　　太史侯道，汝是儒门龙首。汝是谁的孩子，自己该很明白。

　　龙宿道，吾不相信，师尊竟然做这样冷酷无情的事。儒门天下，竟是这般冷酷无情的所在。

　　太史侯道，汝是在谴责龙首冷酷，还是觉得暗卷中记录的那些事令汝丢脸了？

　　龙宿道，这其中有不同吗？在吾看来，都一样。

　　太史侯道，汝最好不要在吾面前说龙首什么。否则，就滚出去。

　　太史侯道，汝觉得儒门天下丢脸，就滚出儒门去。儒门没有这样的龙首，吾也没有汝这样的学生。

　　太史侯道，汝回去想清楚吧。想不清楚别来见吾，想清楚了，去做汝该做的事。

　　/

　　龙宿回去儒门，只过了一天便回来。剑子非常意外，但看龙宿的神色，又不敢深问。

　　剑子想，龙宿一定是遇到了什么难事。或许又为自己跟他老师吵架了——每回跟他老师吵架，龙宿的脸色都是这样灰暗。

　　剑子想，还是别招惹龙宿为妙。但他心里毕竟关切，忍不住想陪在身边，帮他解开那些烦心事。

　　龙宿说，自己没事。又敷衍剑子说，的确是跟老师吵了架。

　　龙宿说，那人的心肠真冷。自己只差跪下求他了，竟只是不屑一顾。

　　剑子意外，不想龙宿的自尊心，还有想下跪求人的时候。

　　你求他什么了？剑子坐近身边，轻轻拉着龙宿的手。

　　龙宿说，自己求他……吃药。

　　说话之间，眼泪忍不住地流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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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樓發表於: 2010-08-26 1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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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點搞胡塗了，
意思是，紅塵劍譜其實不是劍譜而是儒門的秘辛囉。
而龍宿應該是誤以為他是君書吧！
和劍子一樣有點難以想像，像龍宿如此高傲的人，會如此求人。
只能說太史侯真的是好大的面子啊！

而前章龍宿殺的人指的是君楓白嗎？！
所以，那個傲笑不是傲笑而是龍宿嗎？
疑問愈來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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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樓發表於: 2010-08-27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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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
引用第47樓哞哞銀于2010-08-26 18:09發表的 : SvGs?nUU
有點搞胡塗了， E|Z7art
意思是，紅塵劍譜其實不是劍譜而是儒門的秘辛囉。 $U/_8^6B0
而龍宿應該是誤以為他是君書吧！ {01wW1
和劍子一樣有點難以想像，像龍宿如此高傲的人，會如此求人。 }\/f~?tEh
只能說太史侯真的是好大的面子啊！ kXbdR
....... S=~8nr/V

点头。傲笑红尘从汗青编入手开始调查儒门，一直查到儒门暗卷的这部黑幕集成。为了掩护，傲笑红尘将这些搜集到的儒门暗卷的残页夹藏在红尘剑谱里。从对儒门的威胁程度来说，红尘剑谱四个字应该是一语双关的。

龙宿没有误以为自己是君书。不过牺牲了君书的生命才自己才得救，龙宿觉得自己与太史侯的关系很特别吧。不过即使没有君书的事情，龙宿和太史侯的师生感情也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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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497)

49樓發表於: 2010-08-27 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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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幕三十六

　　龙宿忧心闷闷地过了一夏。剑子最看不得龙宿难过，总是想方设法帮他开心散闷。

　　剑子想，龙宿对老师的感情很深，学海在儒门的地位也至关重要。太史侯与龙宿争执，十有八九又是因为自己，至少也是因为道门的事。学海派下苦境的人，与中原正道矛盾甚深。日前，他开始追查辟商剑的来龙去脉，种种线索又隐约指向儒门天下。

　　剑子想，不如不做这些惹人嫌的事了。与龙宿相守安闲度日，就这样过了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的。他对玄宗有很深的感情，但自从师父仙逝，至交生死的道友死得死，散得散，令他的心情很灰暗。自他掌管起中原道门以来，也不曾有一件顺心的事。

　　傲笑红尘失踪之后，其好友君枫白也失去了下落。中原正道一时哗然，谣言纷纷不定。杜一苇数次登门，请剑子帮忙寻找傲笑红尘，但都被剑子婉言谢绝。

　　剑子想，不如向这些人明示自己跟龙宿的关系，免得他们揣着糊涂装明白。龙宿自下中原，为苦境做了多少事。这些大事苦境人眼里全看不到，只纠缠在一些琐碎的纷争上。

　　儒门的人和中原的人，生活环境不同，理念也不同。发生纠纷，往往是双方各有责任。另外，与儒门具体某个人之间的恩怨，为什么不找那具体的某个人讲理算账。是非公道，拿到桌面上摆明白，该是谁的错就是谁的。但又不敢找人家理论，总是将门反关，坐在家里大骂对方不讲理，将错都算到龙宿身上去。反正儒门龙首嘛，天高皇帝远，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不能把他们怎么样。

　　杜一苇道，是是。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中原正道的有些人，不用你说，连我都看不上。我老婆见天骂我，好好的消停日子不过，跟一帮人搅在一起瞎扯淡。她叫我回家，推车继续卖我的蚵仔煎去。

　　剑子听到这，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老婆都叫你回家吃饭了，你还不回去，想找死啊？

　　杜一苇道，咸。你不知道，她做的菜咸死了。也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就一碗菜粥，跟打死个卖盐的似的。

　　傲笑红尘失踪之后，杜一苇的娘子见天在蒿棘居住着，照顾十三娘的身体，陪她掉眼泪。十三娘已经有了将近足月的身孕，眼看就要生了，孩子的爹却生死不明，毫无音讯。杜一苇这回找剑子，不是为中原正道，而是受他老婆的逼迫。

　　杜一苇道，大清早的，天都没亮就把我踹起来。刀，菜刀，都架在我脖子上了……说着比划了一下。

　　你这有吃的没有，叫我垫垫肚子。从一早起就往这赶，都没顾上吃饭。……

　　剑子心中苦笑，自己这辈子算叫杜一苇给讹上了。

　　/

　　剑子去后面跟龙宿打招呼：自己出门办点事，有三两天就能回来。龙宿神色很淡，精神也懒懒的。剑子说了一番话，他只在寝帐中稍微应了一下。

　　剑子道，我不在家的时候，你自己也要好好吃饭。别整天都这样闷着，让仙凤陪你出门走走。

　　剑子道，有什么磨不开的事，等我回来。你打起精神来，等我回来，咱们出远门散散心去。

　　上次咱们去过的那个地方，就是有两座桥的那个。去年就约定过后还去要看。七夕的时候没去成，咱们这就补一下。

　　龙宿在寝帐里淡淡应了一声，身子仍然一动不动。剑子起身，拿上仙凤备好的古尘剑，出门而去。

　　/

　　剑子找到傲笑红尘，夕月村覆灭的惨剧也因此曝光。中原正道哗然，纷纷谴责傲笑红尘嗜杀残暴。

　　中原正道之前，剑子挺身为傲笑红尘辩护。他了解傲笑的为人，绝不可能向无辜之人开杀。但夕月村惨剧在前，傲笑红尘竟拒绝作出任何解释。他宁愿自己被怒斥为屠夫、凶手，如此冷静的沉默，让剑子感到他好像是在为什么人掩饰。

　　与傲笑红尘几乎同时消失的君枫白，至今仍下落不明。红尘禁招将夕月村所在的山地崩毁，挖出的尸体都血肉模糊，难以辨认。也许，君枫白的尸身也在其中。

　　傲笑红尘被送回蒿棘居的家中，十三娘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当晚就生了孩子。这本来是多么可喜可贺的一件事，但在眼前的尴尬局面之下，只能添些苦笑。好在十三娘想得开：人回来就好，别的事都不重要。不管外面的人怎么说她丈夫，在这家里，傲笑红尘还是傲笑红尘。

　　剑子在蒿棘居陪住了两天，见傲笑红尘的精神始终稳定，便要告辞回家去。十三娘请他留步，私下里交给他一封书信。这是傲笑红尘离家之前收到的匿名信，就是揭发红尘剑谱的那个。信中言之凿凿，指称辟商剑就是当今龙首的佩剑紫龙。剑子强压怒火，好容易才没在神情里流露出来。

　　十三年不认识字。她认定剑子是傲笑红尘的朋友中最可靠的人，才把这信交给他。剑子对她的信任很感动，给中原正道帮忙以来，他还没听过这么让人暖心的话。

　　傲笑红尘是剑子寻到沙漠深处才找回来的。找人不是件容易的事，虽然过程说起来不过是三两句话。十三娘感谢剑子，平安找回傲笑红尘，也救了她们娘俩的命。剑子劝她说，事已过去，别想太多了。他会负责查清夕月村的真相，还傲笑红尘一个清白。

　　/

　　剑子没有回疏楼西风，而是先回了自己的豁然之境。他想静一静，这阵子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了，让他心里很乱。

　　剑子想，先有傲笑红尘被陷害，又有人要抹黑龙宿。他将信取出仔细看了一遍，看不出是何人的笔迹。

　　剑子在豁然之境睡了一夜，天刚刚亮，又被坏消息催了过去。异度魔界与魔龙殿分兵两路，袭取北越天海和藏青云地的两根天柱。事出突然，北越天海处的天柱已被毁断。藏青云地的天柱刚刚修复，因为儒门的人还没有完全撤走，殊死抵抗之下才勉强保住。

　　剑子想，真正的多事之秋，这才算到了。他集结中原道门的人火速赶往两地，这一出门又折腾了半个多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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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如劍、雨如霜，電掠秋雨山河鳴

醉顛狂、雨飄紅，血披秋水一色劍

舞秋月、佾江風，也是疏狂也任真

難為知己，半生飄零愁是雨；難為手足，一夢吹醒江無雲

Re:Re:08.20 【生物中心】長生.紀年初雪版（1-29，38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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