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琅琊文庫 11.04 [吞鸠]无衣（首楼完结，3F番外曲终人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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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d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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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主發表於: 2015-10-31 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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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4 [吞鸠]无衣（首楼完结，3F番外曲终人散）

管理提醒︰本帖被水織從布布文學移動到本區(2016-03-19)

前言：没有时间写新文，把写好的旧文发上来博君一笑^_^

（正文）

天有小雪,路上行人渐少。

一双人影在风雪中相携而来,戏园门口昏昏欲睡的小童立刻打起精神,吆喝道:”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呦,好戏就要开场喽。”喊完自我唾弃一下,活像集市上卖菜的。

来人不为所动,眼看要走过戏园.小童一咬牙，心想这是要逼我出绝招了，向内瞄了一眼楹联，深情并茂道：“演悲欢离合，当代岂无前代事。观抑扬褒贬，座中常有剧中人。”

右边的人脚步一顿，闻言小幅度侧过脸。小童心道有戏，声音热情洋溢，好似遇到再生父母：“两位客人一看就是资深戏迷，这身衣服做的分毫不差，方才我还以为是戏中之人走了出来。”

这下左边的人也停了下来，用眼神示意他说下去。

小童打了一个寒战，努力压下对冰冷目光的惊悸,笑容不变，对着衣食父母大力宣传：“本园是地道的百年老字号，布袋戏木偶精细，唱腔优美，错过必是客人您一大损失。”

顶着压力，他死撑了一句，用词谨慎许多，“观客人衣饰打扮，想必是《无衣》戏迷。眼下正好就要开场，是否赏脸一观？”

右边的人冷冷吐出两字“带路。”

咦，我没有听错，不是“浪费时间”或者“拖出去杀了。”这位客人莫不是面恶心善面冷心热，小童松了一口气，心思活络开。

转身之时，他向后窥了一眼，被目光冷冷一刺，立刻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客人是好人什么的，一定是错觉。



一进园门，抬眼就看见小童所念楹联。半旧的楹联在褪色白墙上，无端便生出物是人非，人生如戏之感。

戏还未开，两人在窗边角落相对坐下。肩上搭着毛巾的小二换下小童，手脚麻利上了几样小点，轻声询问：“客人还需要什么？”性格明显内敛拘谨不少。

坐在右边的人看了一眼左边，见他没有表示，遂道：“果品、热茶。”

“好嘞，马上就来。”小二答应一声，转身准备，背后两人交谈隐隐传来。

“吾以为汝会说‘陪吾喝酒’‘好久没吃烤肉了’。”

“这么多年未见，汝愈发爱开玩笑了。”另一人冷静回答。

“恼羞成怒不适合汝。”

“……谁恼羞成怒了。”

小二放下茶盏，那人静默许久复又开口：“……汝变了啊。”难掩惆怅。

“吾从未有过哪怕一事能真正瞒过汝。”这句话委实过于示弱，他冷冷扫了小二一眼。小二心领神会，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是一件大型摆设。

气氛绷紧，骤闻一声二胡弦响，灯光转暗,两人注意移至台上，他不着痕迹擦了擦冷汗，无声退至暗处。

台上布景极为细巧，树根托盘上一块烟灰色奇石，嶙峋不平，天然为山形，间隙生有小型树林，俨然一派深山之景。

精巧别致，只是脱不了江南园林之感，秀美有余而荒寒不足。

即使峰顶落了雪，与九峰莲淆也只有七分相似。

戏台一边转出两个木偶，雕工精湛，栩栩如生。更难得的是衣纹配饰无不周全，细节处滴水不漏。右边的人自以为隐晦地从头到脚打量左边之人的衣着，与台上对比，觉已可以假乱真。

幕后有人报出戏目：“布袋戏《无衣》，撰稿者永远也闲不下来的素贤人。”

惊堂木一拍，露了一手口技绝活。只听一柔婉女声唱到：“岂曰无衣，与子同袍。”温柔缱绻，绕梁不绝。

居前木偶僧衣兜帽，手捻念珠，正是圣尊者一步莲华。身后木偶则锁链加身，白衣红发，眉心深锁，为异度魔界战神吞佛童子。

圣尊者在莲池前停步驻足。天寒水凝，莲池浮了一层薄冰，一株黑莲不合时宜地绽放在冰雪之境。

苍白的手指抚了抚黑莲，吞佛童子直起身，再无动作。默然旁观他举动的一步莲华开口：“看到逝去的朋友，汝未有一丝触动吗？”

“一剑封禅。”

骤闻北域双邪之名，台下顿起一片压抑极低的惊呼。

台上吞佛童子冰冷一笑，唇角弧度优雅美好，其中意味却与喜悦无关。

“连吾也感到诧异。吾还以为那所谓的一剑封禅会如汝所愿出现。可惜，不存在的东西永远也不可能存在。”

一束光落于黑莲之上，恍若琉璃质地的花霎时光华流转，素净深沉敛尽光影转瞬耀而灼目。

“当真吗？”

“汝的口气和一个人很像，令吾想起一些不太好之事。”魔语带威胁。

佛捻过一颗檀珠：“一莲托生是吾至友。”

“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汝与他一样令魔生厌。”戾气陡重，若非功体受制，魔杀心已起。

“诸般计中，攻心为上。”佛道，“他之所为，也是渡魔成佛。”

“开脱无用，伪善费言。”话音未落，日月才子化光已至，止步旁观佛魔之争。

“汝执意受苦吗？”

“他说过，每一个人都有苦苦守护的坚持，这就是做人的骨气。”魔轻描淡写回答，却又郑之重之，“这是吾残余的印象中，唯一赞同的一句话。”

一步莲华不再言语，口中诵起七佛灭罪真言。

九峰莲淆的雪还在下，缈远梵音合着簌簌雪声，肃穆庄严。

血自七窍涌出，梵音佛语中，魔双眼紧闭，抗拒侵蚀意识的真言。

眼下血色蜿蜒如泪，在魔苍白容颜留下两行妖异血痕，无声凄艳。

月才子谈无欲开口：“素还真，吞佛童子是否还有价值，就在汝一念之间了。”

“这个么”，日才子轻摇拂尘，“且静观其变。”

光束收细，黑莲光华逐渐黯淡，花瓣已出现裂痕。轻轻一声响,仿若玉石相击，凋落的花瓣坠在薄冰上。

一步莲华如遭重击，檀珠滞在指尖，铮响犹如弦断，常年在指尖摩挲显得格外温润的珠子四散迸飞，滚落在血色蔓延的地上。

一击得手，袭击者也不恋战，回身扶住吞佛童子，举袖去拭眼下血痕，却拭之不尽，更添戾气怒意。

谈无欲看清他身形相貌，微怔迟疑。素还真不动声色挡在师弟身前：“剑邪前辈勿惊，圣尊者并无恶意，只为唤醒人邪意识。”

惊呼再起，细碎切切不止。在袭击者抬眼一瞬，满室俱寂。

沉静的碧蓝眼眸化作清寒冰蓝，更透彻更纯净，更像一双魔胎的眼。

青年容颜素淡如莲，身形笔直如剑，泠然而望。

素还真心中计较思量，转过数个念头，正欲再做试探。却听青年开口，声音清亮如笛：“吾不是他。”

他直视素还真双眼，认认真真道：“他在等他的好友，吾在等阿吞。我们约好了，谁等的人先到，剩下那个就用下一世等。方才阿吞遇险，他自愿完全让出身体控制权，此刻应已沉睡。”

神情微变，谈无欲上前一步：“非是剑邪，汝是何人？”

“异度魔界战神副官，鸠槃神子。”

“魔……剑邪意识何在，前世与今生怎能共存一体。汝吞噬了他？意欲何为？”寒光落于鸠槃神子颈侧，谈无欲手持才子剑逼问。

身旁素还真略一沉吟：”若剑邪不存，人邪恢复意识的可能几近于无，不妙啊。”

青年唇微动，低声喃喃自语。一声铮然，才子剑断。

谈无欲手握断剑，疾退数步，惊怒交加。圣尊者一步莲华却好似明白了为何珠散剑断：“《阿兰若》，是汝。”

没头没尾丢下一句：“既然汝仍在，此次算吾多事。”转身化光离开。

青年置若罔闻，轻飘飘瞥了一眼断剑：“是这样吗。魂魄方面的事吾不懂。吾也不懂，吾好不容易等到阿吞，为什么希望吾等到的人只有他，你们都希望先等到的人是他吗？”

“人邪又是何人？他的好友吗？”

“为什么你们希望阿吞是人邪了？”

“为什么阿吞不能是阿吞？”

接连之问，稚然神态，稚然语气，稚然之问，是不懂世事宛若孩童之人毫不掩饰的不悦不喜，毫不容情的斥责质问。

他沉默片刻，复又开口：“如果先到的人不是何吞，吾会一直等下去，他也同样。为什么你们认为他会消失？”

拂尘微动，素还真反问：“嗯，为什么有这么多为什么？”

青年一怔，眼睫轻振，不知如何作答。

心下已有判断，素还真从容而诉，侃侃而谈：“劣者观前辈对双邪一无所知，吾等也对吞佛童子知之不详。或许其中有误会，不如交换一下情报。”

“交换情报是什么意思？”警惕未去，鸠槃神子肩背绷紧，抛出疑问。

   “这个么，相互谈论对同一件事的了解，结合多个人、多个角度，可得出部分真相。”

“讲故事吗……”鸠槃神子思索：“讲完故事，吾就可以带阿吞离开了吗？”

“哈，那自然得等到听完汝的故事后再说了。”

“笑得真像只狐狸。谁先讲？”

“此地是九峰莲淆，劣者以为，前辈亦算半个主人，自然客随主便。”浅施一礼，“请。”

青年幽幽看了他一眼：“为什么汝有话不直说？”



台幕放下，再掀开已是狼烟四起，天地动荡。

一座四方台居中，青石古旧，厚重庄严，掩不信暗色锈痕斑驳，裂痕遍布。

异度魔界杀人人杀，生赢死输之地。

与青年格格不入。

青年容颜素淡如莲，冰蓝眸色清寒。双手敛于袖中，不握兵刃，就这样手无寸铁，笔直如剑地站在战神擂台上。

被挑战的银煌黥武手握长枪：“汝的兵器呢？”

“吾不爱兵器。”清亮如笛的音色，却将这句话说得波澜不惊犹如深潭。

银煌黥武迟疑一下，劝对方知难而退的话还是说不出口。持枪行礼：“承让。”

也不挽枪花，毫无花哨的一枪挟万钧之势，凝作雷霆一击。

青年不闪不避，右手微抬，低声喃喃：“阿兰若处真道场，一切如来成正觉……”轻且快，能听得清的零碎言语，也被掩盖在长枪断裂尖锐的金属哀鸣中。

银煌黥武虎口震裂血液滴落，断枪几欲脱手。寻隙而动，青年左袖一拂击在他右臂上，劈手夺过断枪，以枪为剑，唰唰唰接连三击。

蓦然失却兵刃，再受重创，银煌黥武已知轻敌，凝神应战。无奈青年剑招快若闪电，剑气逼人。更弃守只攻，以攻为守，犹如暴雨临世，将他笼罩在无边雨幕无边杀机。

连退数步，银煌黥武被逼至擂台边缘，一脚踏空。心知再不认输必死无疑，即便不甘，也只能主动跳出擂台。

思及有负父亲期望，他自责不已，忍不住问道：“汝不说汝不爱兵器吗？”

剑剑暗藏杀机，惊艳之余更有诡异熟悉之感。

青年比他更低落郁闷：“但阿吞执意教吾，怎能辜负他一片苦心。”

深感遇到知音，银煌黥武手忙脚乱开始安慰，心中把那个“阿吞”骂上了几十遍。

生死一线之战，激起魔的血性，更有魔跃跃欲试。

袭灭天来抬手将声音压下，从主持的高台上站起：“剑法凌厉但意不在杀，虽有杀机却无杀气。”

“更让吾在意的是，汝修习的《阿兰若》是佛门经书。讲究心生万物，不可沾血。”他似乎有些疑惑，但这疑惑潜藏无尽恶意，“如此，正值道魔之争，汝如何担起战神之职，作为主将出战。”

青年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吾不喜杀生，为什么不能出战？”

“不为斩杀敌将，汝为什么出战？”魔尊者循循诱道。

“超度。”回答不假思索，青年一指战场，“汝听不到吗，他们在哭。”

白骨遍处，鬼声哀哭。凄兮，悲兮。

魔尊者森然狂笑：“汝叫什么名？”

“鸠槃神子。”

“有趣的魔，有趣的名字，袭灭天来期待汝的作为。”

“奇怪的魔，奇怪的名字。为什么汝要跟吾说这些话？为什么汝要期待？”鸠槃神子皱眉：“吾不懂。”

“不需要懂。“有人回答。

优雅蛊惑。

擂台之下瞬间彻底沉寂，仿佛从未有魔觊觎战神之位。

白衣红发，苍白艳丽的魔反手提着邪剑朱厌，在身后一路拖过来。

鸠槃神子眼神一变，神情转肃，握紧手中断枪，小声说：“阿吞。”

台下一遍遍在心中重复“父亲吾对不起汝”的银煌黥武听闻恨得牙痒的名字，从沉浸的自责气氛中回过神，挡在吞佛童子身前，狠狠一瞪。

吞佛童子：“……”

看清是谁的银煌黥武：“……”

索性瞪也瞪了，他冷哼一声，同手同脚走了。



戏台下一阵闷笑，角落里两个人同时从戏中回神。

吾佛童子敲了敲桌面：“所以，汝就全部讲给素还真听了？”他垂下眼帘，“然后呢，他怎么说的。”

“素还真说，万事有因就有果。”

台上的故事还在继续。



吞佛童子启唇问道：“汝为何会在台上？”心事重重之下，语调危险压抑。

鸠槃神子瑟缩一下，低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汝迟迟没有来，吾担心在汝挑战之前，战神便已选出。”

所以在银煌黥武环顾全场询问还有没有魔挑战时，一冲动就上去了。

他随后小声补充了一句：“汝不高兴，吾直接认输便是。”

随手掷下断枪，金属在落地之前已悄然化作齑粉，昭示不愿再战的决心。

从惊吓中缓过来的银煌黥武心在滴血，父亲相赠之物折断已属不该，还连念想也留不得。父亲吾对不起汝啊。

“罢了。”吞佛童子说：“既然登了台，便打一场吧。”

手中握紧，火光一闪收起朱厌：“吾不用朱厌，汝也不用《阿兰若》，单纯比一场剑。”

“吾不想打。”鸠槃神子不买账，“而且吾的剑法是汝教的，比剑毫无意义。”

“这并非儿戏。”眉心锁痕更重，吞佛童子语带不悦。

“吾不想打！”

袖角微动，吞佛童子不再言语，抬手赦心炎已出。

热浪扑面，蓦然额前剧痛，鸠槃神子眼前只余红色火光，铺天盖地袭来。

火焰骤熄，他眨了眨眼，落下泪来。

吞佛童子丢出赦心炎后一惊，立即强行收招，脸色愈加苍白，垂下的手指指尖隐有焦黑，任由他化光离开。

转身仿佛漫不经心启唇：“还有人挑战吗？”

台下一片死寂，无人应答。他似乎满意地勾勾唇，也化光离开。



鸠槃神子扶着墙跌跌撞撞往前走。赦心炎威力不大，吞佛童子收招又及时，他基本没受什么伤，只是近距离接触强光之下眼睛疼痛难忍，暂时失明。心中除了委屈，还有深重不安。

到底发生何事，让阿吞如此心焦失态。

联想到这次突兀选下一任战神，更是隐有不祥预感。

踉跄一步，他撞进一个熟悉的怀抱，被慌忙抱住死死按在怀里。

捂在额前的手指被一根一根扳开,那人在他耳边说：“别动，给吾看看。吾以为汝会躲开。”

鸠槃神子失焦双眼睁大，仰头试图看向他：“为什么要躲开？你不会伤我。”

随着他仰头，一枚妖异火印露了出来，端正烙在额上。

吞佛童子呼吸一窒，不受控制吻了上去。唇贴在额上，话语顿时含糊。

“还好无事，只是不免留下痕迹，眼睛还痛吗？”

“比起汝，吾好多了。”后退半步挣脱拥抱，鸠槃神子摊开手掌，“手。”

苍白的手安静覆上，被准确捏住指尖焦黑。

一人低头上药，一人目光在他额前火印流连。窗外阴霾渐重，悄悄氤氲一场暴雨。



“好一个素还真，好一个有因就有果。”吞佛童子在昏暗中窥不清神色，只余语气露出些许咬牙切齿，“如此事无巨细，当真极好。”

“为什么汝不高兴，他并未捏造。”

“这是私事。”他忽有一种不好预感，“汝说了多少？”

“汝不是已经知道了。”鸠槃神子漫不尽心地喝了一口茶，“全部。”



很多事吞佛童子不想告知鸠槃神子。

比如，为何异度魔界战事忽止。

比如，为何突兀选下一任战神。

比如，为何那日他迟迟未来。

但就像是命中注定一般，哪怕你能瞒过再多的人，在一个人面前却一件事也瞒不住。或许他心思单纯不懂世事，但你的一切，在他眼中洞若观火，无处遁形。

那天鸠槃神子很安静，很不同寻常的安静，很让魔担忧的不同寻常的安静。

吞佛童子从公文中抬头，靠在椅背上：“不高兴？”

鸠槃神子靠在椅背另一侧，手中是翻来覆去擦了一天，光鉴可照影的朱厌：“汝是战神，有很多公务和任务要处理，吾不烦你。”

吞佛童子失笑：“汝总是想的太多。”

“因为明白的太少。”鸠槃神子神色极淡，“吾读过很多书，遇到很多魔，还是有很多事不明白。”

“魔，是欺骗与蛊惑的魔法师。若事事都求个清楚明白，就不会有魔。”语气里含着自信满满，若隐若现的狂妄。

“吾不懂。”

“不需要懂。”语调坚定轻缓：“做汝自己就好。”

“那汝为何不做汝自己。”见他不答，又道：“戳中汝的矛盾了吗？”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杀死敌人毫不容情，动用心机百战百胜，是汝身为战神的声望。”鸠槃神子仿佛思考了很久，一字一句道：“汝越来越不像汝了。”

吞佛童子笑了笑：“汝记忆中吾是什么样子？”

鸠槃神子板着手指一条一条数，“喜欢喝酒。”而不是偶尔浅酌。

“喜欢烤肉。”而不是久不点火堆。

“脾气有些暴躁，但很温柔。”而不是心机深沉，难窥喜怒。

“有什么事都会告诉吾。”而不是能瞒则瞒，从不悔改.

“经常吹笛子给吾听。”而不是诸事繁重，久未得闲。

“不会皱眉，也没有什么烦恼。”而不是眉心深锁。

“畏寒，永远裹着厚重寒衾。”而不是单薄的曳地白衣。

他一条一条数，吞佛童子一条一条在心里补充，再琐细也到了说完的时候。

最后一条：“对佛法一窍不通。”而不是日日苦苦研习，唯恐稍迟。

一时静默。

过了许久，吞佛童子轻声说：“大概因为没有魔允许吾做吾自己。”

“吾不是魔吗？”

吞佛童子反问：“汝是吗？”

“不吃荤，只吃素。”

“不爱杀生，只爱超度。”

“对剑法毫不在意，满心满眼只有生命的意义。”

他越说越快，也越说越轻，轻如耳语，几有缱绻之意.

“不可以吗？”

吞佛童子语声优雅：“大概就和没有魔允许吾做吾自己一样。”

鸠槃神子想了想，换了一个话题：“最近，汝为何开始钻研佛法。”

战神轻车熟路避重就轻：“汝喜欢佛法，又苦于无魔探讨。”

顿了顿，“吾陪汝，不好吗？”

“好是好。”心仿佛裂开，鸠槃神子强忍疼痛，自问为何而痛，“但吾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终究未忍心用太过肯定的字眼。

“吾怎会骗汝。”

剧痛袭来，他闭上眼，几乎握不住手中朱厌。完全倚靠在椅背上，背脊与另一人不过一线之隔。

“说的也是。”



“原来如此，那时汝便知道了吗？”旁观的角度看出更多未曾发现的细节，吞佛童子开口，却更像自言自语。

“异度魔界被封，为保鬼族战神银煌朱武自我封印。破解魔界封印，一需不惧结界之魔毁去三角地脉，二需由魔入佛的魔胎心头之血。“鸠槃神子说。

“这些，汝不说，不代表吾不会知道。”

他分外冷静，仿佛当时不是踏在自已的死路之上，“女后选择毁坏三角地脉的人选是汝。”

“而魔胎是吾。”

“因为异度魔界只有你我身世不明，不受结界所制。”

昔日伤口被揭开，吞佛童子沉默。

再开口时说得很慢，似乎一字一字都深思熟虑，语气忽然夹了几分无奈。

“为什么汝不能装一回傻呢？”

然后汝就可以活下去，而不是在冰冷的池水中躺了不知多少年。

“眼睁睁汝替我赴死吗？”鸠槃神子冷哼，语气陡然尖利。

察觉到过于激动失态，他咬住唇扭头不再言语。

吞佛童子叹了口气，扳过的他的脸，仰头虔诚地吻了上去。

温热的唇在额前厮摩。

恍惚不知已过了多少年。



场景再变，荒芜之地，只有两道身影相对而立。

“你我之间，终有一战。”

“逃不掉啊。”鸠槃神子叹息。

愤怒与悲哀，宿命之局，宿命之战，今日再开。

“汝一路逃至此地，终于肯停下了。”冷哼一声，吞佛童子说：“跟吾回去。”

“吾叛逃之时，就没有想过回去。”

吞佛童子怒极恨极，足踏无边魔焰，身影过处，皆为焰烬，万物化虚。

“叛逃之时，汝是否想过吾该当如何？！”

鸠槃神子反问，如冷水浇下，“汝呢，汝想过吗？”

“魔胎之事，汝想过吾吗？”

怒火顿熄，吞佛童子莫名疲惫：“汝还想问什么，还想说什么，全说出来吧。”

鸠槃神子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只问了一句话。

“为什么？”他这句没头没尾。

吞佛童子听懂了：“为什么骗汝？”

“这个问题问得好，吾知道答案，但不会告诉汝。”

鸠槃神子想了想，说：“吾没有什么想问的了。”

“那便战吧。”吞佛童子轻声说。



小剧场

鸠槃：吾有一个问题一直想要问汝。

吞佛：汝问。

鸠槃：汝要认真回答。

鸠槃：为什么吾生气时汝次次都能哄回来，最关键的一次却失败了。

吞佛：汝站得太远了。吾亲不到。





那天下了很大的雨。

异度魔界战将大多功体属火，亲热畏寒，出招皆是千里赤土。

就像吞佛童子。

而鸠槃神子是一个例外。

他是冰雪功体，喜欢的花也是不畏严寒的梅。

暴雨之下，此长彼消，胜负将分。

魔焰在雨中扭曲，不见燎原之势。反观鸠槃神子，游刃有余，只守不攻，静待他力竭。

蓦然惊雷落下，惨白电光中两人隔着朱厌对视。

鸠槃神子握住朱厌，闭目发力从吞佛童子手中抽出，趁光暗转换目不视物之际，转守为攻，连点他数处穴道。

暗金色眼眸阖上，他安然倒在熟悉的怀抱中，鼻尖是暮梅的冷香。

逃吧，鸠槃，逃到吾和任何一个魔都找不到的地方，汝就安全了。

魔胎之事，吾来替汝完成。

哀恸哭泣的人死死抱紧他,眼泪在肩背上流淌，是冰冷雨夜唯一的温度。

“阿吞，对不起，对不起。”

模糊的视线中，无非是莽莽然沉寂的黑色。

低语被雨水淹没，仿佛隔着整个世界。



“那个时候，吾以为汝之叛逃是因为知晓魔胎必死结局，”吞佛童子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发，“但汝知道的比吾想的多。”

“吾都能知晓的事，汝一定已经知道，再联想汝奇怪的行为，答案清楚明了。”

吞佛童子叹息：“吾的鸠槃很聪明。”

“吾的阿吞是个骗子。”犹不解气的鸠槃神子瞄了眼因仰头亲吻而露出的白皙脖颈，发狠一口咬上去，含糊地说：“总是在骗吾。”



雪落如羽的九峰莲淆，冰封的莲池中安静立着一株黑莲花苞。

素净深沉，仿佛敛尽了光影。

吞佛童子立于莲池之前，脸上神情复杂难辨，伸手去触稚嫩花苞。

一旁一莲托生心下暗惊，方才分明已怒不可赦，转眼强压下怒火。异度魔界人才辈出，竟有这般心机深沉、难窥喜怒之魔。

不过，攻心之计，只要一瞬间的动摇就够了。

“汝来了。”不等吞佛童子回应，他自顾自道：“他心有牵挂，虽具佛心佛骨，终究难以成佛。”

字字诛心。

吞佛童子眼神枭冷阴郁：“好一个一莲托生，好一个由魔入佛。”

“汝想渡他成佛，可笑之极。”

一莲托生摇头轻叹：“非是吾想，而是他愿。吾连渡人成人都做不到，又怎么渡魔成佛。”

话锋一转，又是诛心之言：“破解异度魔界封印需要魔胎心头之血。”

“由魔入佛者何其之少，汝等费尽心机，竟几乎培养出一个半。”

火焰一燎，朱厌架于颈侧：“魔胎是吾，将人放了。”

一莲托生作恍然大悟状：“原来如此。”

“废话多一句，生命少一分。”朱厌压紧，血色已现。

一莲托生面色不改，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汝戾气太重，又手握兵祸之兆。由魔入佛，难，难矣。”

“不要跟吾说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种无聊的笑话。”

“虽然吾不想自比为待宰猪羊，”一莲托生收敛神色，一字一顿，“但如果吾说，确实如此呢？”

“嗯？”尾音危险上扬。

“如果吾说，汝放下朱厌，吾赠汝一把佛门圣剑，汝或许能够顶替鸠槃神子成为魔胎呢。”佛者之言冷静得几近冷酷，，转瞬判若两人，一时间吞佛童子心神动荡。

静默。随后是兵器落地之声。

“剑呢，拿来。”



鸠槃神子松了口，伏案狂笑：“哈哈哈，汝居然也会被骗，哈哈哈……”

吞佛童子神情有些无奈，揉了揉脖颈，寻思鞭尸的可行性。

台幕被不知哪儿来的风掀起一角，他目光一凝。即使只是匆匆一瞥，他也绝不会认错——

他的半身兼死敌，人邪一剑封禅。



重伤昏倒在雪地的人，路过施救的人,组成了双邪故事的开端。

在昏迷的间隙，一剑封禅握紧手中杀诫，记忆中最后的印象是一双寂寞的眼睛。

醒来后他在对方眼中也看到了自己，倒映在沉静碧蓝眼眸中，浮浮沉沉，终于忆起为什么觉得那样的眼神熟悉。

他们有着相似的沉淀着深深寂寞的眼睛，只不过前者眼神似北地长风，后者眼神似远山飞雪。

九峰莲淆的雪中，他拾起落叶，点燃了冰雪中淡薄的火堆。眼前画面一闪而过，却又清清楚楚。

两人并肩坐在梅树之下，等落叶成堆。

一人白衣红发，暗金色眼眸血晕，苍白艳丽，是他的仇人——吞佛童子。

另一人侧靠于吞佛童子肩上，发似极禾雀花。身形与眼前剑邪重叠在一起，他鬼使神差地问道：“汝为吞佛童子而来？”

剑邪讶然抬眼，不解吞佛童子又是何人：”汝是为他而来？”

“他是吾的仇人，吾不杀他，永远没有自己的未来。”一剑封禅莫名执念又起，只道是恨意深重，不知是不能作为自己而活的魔的悲哀，“汝呢，为何而来？”

“过去，答案。”回答铿锵，清亮如笛。

“一敬不可期的过去，二敬不可待的未来。”一剑封禅仰头灌下一口酒，掷过酒壶。

剑邪接住，摇了摇头，“吾不喝酒，听汝吹笛。”



鸠槃神子从一剑封禅出现便已呆了，屏住呼吸望着台上，眼中渐渐浮现怀念。

吞佛童子后知后觉,又似乎是刻意避开不愿去想一般，发现了一件事。

其实人邪更像或者说更接近鸠槃神子记忆里的阿吞。

那个稚嫩莽撞，不够深沉优雅的阿吞。

这个认知让魔心中一阵茫然。

他看见鸠槃神子长长呼出一口气，侧过脸，说。

“他倒是有几分像年轻时的汝。”

吞佛一呆，听到一声轻笑。

随后阴影与温热的唇落下，在他眉梢轻轻地“啾”了一下。

反应过来的吞佛童子眯眼：“汝耍吾。”

“轮到吾说了。”支着下颌，鸠槃神子学着他的口吻。

“吾骗汝的，傻阿吞。”

瞥了台上一眼，怀念，终究只是怀念罢了。



双邪究竟是从何时开始被一步一步推向惨烈的未来呢？

是从初遇开始，命运的齿轮吱呀吱呀转动。还是梅树下一剑封禅狂妄地说出吾便是汝的天，赠予剑邪入世之名——暴风中的封雪剑者，剑雪无名。抑或是圆教村火堆之畔，无意提出的换剑。

残酷而惨烈的真相揭开一半，身处命局之中的人又如何破局而出。

在握住朱厌的那一刻，一剑封禅清晰而不解地感受到剑喜悦铮鸣，火不知从何处燃起，眼前只余无尽洪焰。而在火焰的尽头，一个人持剑而立，窥不清容貌，只依昔看到额前一枚妖异火印。

吞佛童子。他握紧手中之剑。

“吞佛童子……为何会是汝？！”无法理解、难以反应、不敢置信。真相使剑雪无名脑中一片空白，拒绝思考。唯有眼神泄露悲哀。

一剑封禅是剑雪无名的天。

而有一天，他的天塌了怎么办？

熟悉的容颜，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火印。吞佛童子失神，一声“鸠槃”几乎脱口而出。

他伸手试图去触那人额前因朱厌出鞘而被气流震裂额带露出的印迹。吾还以为再也见不到汝了。

然后他看见了那双陌生的眼睛，陌生的颜色，陌生的眼神，梦一下子就醒了。

不是汝。

魔垂下眼，暗金色眼眸半阖：“汝是何人？”

眼中悲哀更甚，剑雪无名不答，无视魔焰焦灼和袭来剑招，几乎是用扑的去夺他手中的朱厌。

吞佛童子下意识收招，却仍慢了一步，鲜血四溅，如雨坠下。

那人强行握住朱厌，不顾刃切入手，发力夺剑。他在清醒作出判断之前已先一步松开手，任由伊从他手中抽走佩剑。

黑暗再次覆盖世界，他勾了勾唇又有些遗憾。

吾将汝的伊还给汝，只是为什么汝不是他呢。



“有一件吾心生不解，”吞佛童子眉心深锁，“双邪之事知者了了。无论是汝还是素还真，都不可能知道如此详细。”

“是阿雪。”鸠槃神子将额头压上他眉心锁痕，语气压抑了几分，“他说要还六丑废人的人情，托素还真转告。”

六丑废人不就是谈无欲的假身份，吞佛童子心想，没有出声打断。

“他已沉睡，强行出来意识濒临崩溃，只匆匆说了三件事。”

“已有两件，”心下已有猜测，只作确认之问，“最后一件呢。”

鸠槃神子迟疑片刻，“是宿命之战。”



吞佛童子讨厌雨，甚至到憎恶的地步。

他也很讨厌憎恶今日的日光。

偏寒，毫无温度的冰冷，是雨之前兆。

被称为魔性中的人性，更有人情味儿的半身已被彻底压制，心态和外貌皆操控自如。

骗局再开。

这一次一败涂地的会是谁呢？

只是见到和不见到，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见不到时，他可以冷静清醒地毁去三角地脉，布下攻心杀局。

见到时，他习惯挡在伊身前，魔焰撑起屏障。来不及注意朱厌喜悦铮鸣，也来不及握住朱厌稳定自身的存在。哪怕是在激烈交战，狂笑着声声逼问，也难以抑制地剑剑走偏。

他在心里冷笑。

这一幕何等荒谬。

汝要杀吾，又想救他。

吾想杀汝，却想救伊。

“剑雪，杀与救，汝要怎样两全！”

吾，又要怎样两全。

“麦叫吾剑雪！”再度被逼问，剑雪无名回避问题，只楸住称呼不放。

“只有一剑封禅才能叫汝剑雪吗？”吞佛童子旋身避开杀招，“吾不是他吗？”

幻想或是欺骗，白衣红发之魔忽化作裹在寒衾中的褐发剑者。

眼神在动摇前被半阖遮挡，再睁眼已是一片决然，“做法不同。”

“好一个做法不同。”魔语声优雅蛊惑，“汝要杀吾，又要救他!”

一句一伤，无话可讲。

只余剑锋交击，声声无奈。

雨无声而落，在为谁而悲！

“你我本来，身在无间。”

身在无间，心在凡海。剑锋交击，尽是无奈。

满地荒芜，故情如梦。义字两断，情难回首。

难忘品笛知己，难忘赠名之情。今生唯一的朋友，奈何已成对敌。

最极端的对敌。

身上伤口皆近要害，血如泉涌，而剑者心意已决。

最后一剑，情仇尽空。

吾亦无悔。

“剑者无悔。”

无悔与汝相遇，无悔与汝相知，无悔与汝相离。

即便是不知要怀抱着怎样坚定的杀意前来亲手杀死汝，吾有遗憾，有绝望，却惟独没有后悔。

只闻一声铮然。

杀诫，断。

手中之剑准确钉入魔者肋下，微微一颤，擦过心脏透体而出。

不要让他动摇你的决心，不要让他影响你的判断。

你够坚定，才能救得了你与他。

破戒僧的告诫言犹在耳。

他苦笑，怎么可能不动摇呢。

于是那一击必杀的剑还是偏了一线。

一线生死。

苍白的手指搭在剑者手背，仿佛栖息的倦鸟。

变化不过须臾，几近透明的肤色苍白中微微泛青，曳地白衣换作御寒深衾。

虚搭的手握紧用力一带，长剑几至没柄。

若是未曾偏离，怕是要彻底将心刺穿吧，剑雪无名迷乱心想。

反应不及，踉跄着跟着跌坐的人力道跪下，早已泪流满面。

握剑的手轻颤，一点点滴落在剑痕上的泪，都带着不容忽视的力度与悲伤。

骤然闪电劈下，顷刻暴雨如注，淹没入骨悲声。

一个人一生要为同一个人流多少泪才够呢，拗不过剑者语无伦次劝说的魔漫不经心想。

他揣摩看另一个人的心意说：“勿悲伤，吾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汝。”拭去剑者眼角之泪。

并非毫无破绽，只要有傻瓜心甘情愿被骗就够了。

在剑者起身相扶，想为好友疗伤时，魔的耳语低迷如梦。

“赦道……开启了！”

吞佛童子的手很稳，完美的穿心而过。看着那张熟悉的容颜顾不上死亡和恐惧，满眼不可置信，痛苦地扶着剑身，似乎是挣扎着试图问出一句“为什么？”

却无力问出，如自语般低喃，支离破碎。

“吾骗汝的，傻剑雪。”心机之魔说，毫不手软拔出穿心而过的长剑，仰头看漫天血雨。

追踪而去的身影不曾留恋，仿佛一切情义不过泘梦一场。

双邪传说俱终结于他手。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算是殊途同归了吧，一剑封禅。

吾很累了，让吾睡一会儿吧。



二胡已停，只余满室哭声。

蓦然惊堂木一拍，台幕再度拉开。

两人相对坐于桌边，桌上茶雾微曛，几样小点未动，果盘已空。

左边的寒衾褐发，右边的头顶禾雀花，皆看向同一处。

摸不着头脑的戏客循目光看去，俨然戏台上还有一处戏园，一座戏台，台上木偶正排演一出《无衣》。

场景微缩，布局分毫不差。

吞佛童子饶有兴趣轻咦一声。台上看客状的一剑封禅有了动作，手肘捅了捅一脸专注的剑雪无名，“剑雪，汝觉不觉得编戏的人偏心。”

“像你我的戏份那么少，那只夭寿的火山反而贯穿始终。”

“故事不错，”剑雪无名点评，“只是一出戏罢了，汝何必这般较真。”

“他居然敢捅汝，吾不写一部戏让他求而不得相思成疾，难解吾心头之恨！“一剑封禅抓狂。

“好提议。意见无，同意有。”

“汝不说汝觉得只是一出戏吗？”

“莫名看他不爽罢了。”

安静了一会儿，一剑封禅压低声音说：“汝说这会不会是你我前生之事，今生你我再续前缘。“说完有些不好意思，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剑雪无名。

“前世今生。嗯，“剑雪无名沉吟：”你我缘定三生，正常现象。”

“非也。”

“嗯？”

“何止三生，生生世世都没有人能将我们分开。”

片刻之后，“嗯。”

《无衣》终。

[ 此帖被水織在2015-11-22 23:51重新編輯 ]

孤鸿有语寄无声，碾冰为土葬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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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樓發表於: 2015-10-31 22:35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很好看的文不过有点看不懂结局最后到底是吞鸠是戏还是双邪是戏还是两对都在一个院子里看戏他们最后是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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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dil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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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樓發表於: 2015-11-01 0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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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 1樓(mmmmm) 的帖子

引用
引用第1樓mmmmm于2015-10-31 22:35發表的 : H8? Y{H
很好看的文不过有点看不懂结局最后到底是吞鸠是戏还是双邪是戏还是两对都在一个院子里看戏他们最后是圆满 o)@nnqa

《无衣》是一出戏中戏，结尾台上的双邪是在喻指轮回。如果按吞鸠是第一世来算，禅雪便是第二世，然后第三世仍是吞鸠，周而复始。故借封禅之口道出生生世世之说。

孤鸿有语寄无声，碾冰为土葬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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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樓發表於: 2015-11-05 00: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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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曲终人散》

    前言：曲终的时间线在无衣之前

   （正文）

    雨落下时，濡湿了魔凌厉挑起的眼角和剑者半阖的眼睫。

      似泪坠下，在骤然交错的剑光中碎作凉薄轻雾。

      颓艳的红湿漉漉披散在同样湿漉漉的白衣上，黯淡的光线下犹如等待飞蛾的火焰，连那份无法掩饰的狼狈也带上了些许危险的魔惑。

      扑火的飞蛾振了振翅膀，绕着火焰飞舞。碧蓝眼眸似等待，似期许，似奋不顾身。眉上淡淡扫着草叶一般细密的绿，映着澄明的蓝，追逐着火焰的幻影。

      滴答、滴答。

      是雨落，血落，抑或泪落。

      他们在长时间交锋后有了一点默契和共识，不再交谈。

      那来来往往的每招每式，本已是伤人的利器，何须言语再加打磨。

      虽然，魔有一句话在心中反反复复回荡。

      虽然，剑者有一个问题欲言又止。

      唯有声声自问，惨烈，无果。

      战，是为何？

      相杀，是为何？

      生赢死输，又是为何？

      值得吗？

      值得吗！

      杀死最重要的那个人，当真值得吗！

      幽静的碧蓝对上锋冷的暗金，一触即分，收拾起所有的情怀。

      招招式式，愈发逼命，不离要害三寸。

      一剑一剑，划开生与死的界限，划开被宿命玩弄的情义，划开无解的死局。

      汝夺走吾今生唯一朋友，是为何？

      汝毁去吾最后一点希望，又是为何？

      立场或许有善恶，情义无错无离合。

      只有哀婉凄恻的鹊桥仙联系着一人一魔，无法共存却又殊途同归的过往。



      鸠槃神子将叶笛凑近唇边，慢慢吹响。

      他抬头盯着上方枝叶交错投下的斑驳树影，笛声清亮，却似气力不足，在一个颤音处顿了一下，喉间一甜。

       铁锈的味道弥漫，眼前一黑，再度恢复清明时一截雪白的衣袖在唇角轻拭。

       血渗如珠，一粒一粒滚落在衣袖上洇开，艳得凄惨。

       苍白艳丽的魔，紧挨在咫尺之处，眉心锁痕清晰：“麦吹了，吾已经到了。”

       鸠槃神子闷哼一声，吐出口中鲜血，不偏不倚悉数吐在对方的衣袖上，“在回去之前，汝还有时间解释关于暗号的问题。”

     “有何可解释，易暴露伤势弱点，这种简单的小事汝想不到吗？”吞佛童子眉心锁痕更重，“汝伤的很重，需要尽快医治。”

       鸠槃神子微怔，随之语调一沉：“汝受伤了？”在不懂世事的单纯之下易被忽视的敏锐露出棱角，令白衣红发之魔更加头疼。

     “这不是重点。”

    “那什么是重点？吾也受了伤，放心，吾不笑汝。”鸠槃神子固执追问，视线在他胸腹几处要害扫过，未找到伤处，踮起脚试图往他肩背看去。

       被对方制止了：“比起汝，吾好多了。”话锋一转，肃色道：“鸠槃，魔会掩盖自身的弱点，汝太过直白了。”

     “嗯？”

     “这是作为魔的最基本的心机,“察觉到时机恰到好处，吞佛童子继续说到，”不懂世事的小朋友，今天吾要教汝的，就是心机。“

       冰蓝眼眸睁大看着他，剔透茫然。

    “汝对心机有何见解？“生生扭转了话头，吞佛童子换了一个安全的问题。

       鸠槃神子飞快回答：“动用心机百战百胜。”顺口又把前面两句补上了,”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杀死敌人毫不容情。“

       吞佛童子等了一会儿，见他没往下说，“没了？“

       冰蓝眼眸对着他眨了眨，无辜地摇了摇头。

       从众多可能性中挑出最符合他个性的一条，吞佛童子沉默了片刻，“汝不懂心机？“

     “为什么要懂?”眼见为什么攻势即将开始，吞佛童子当机立断抢先开口道：“心机是魔存在于这个世间必需品。”

       白衣红发的心机魔看了小朋友一眼，发现茫然之色更重，败下阵来，自嘲道：“吾怀疑汝当真明白心机和智慧的区别吗？”

       温热的掌心落在鸠槃神子的额前，摩挲妖异火印，“是吾想叉了，那是汝学不会的东西。”

       鸠槃神子默不作声抱紧了他。

       那是叛逃前他们之间最后一个拥抱。



       九峰莲淆终年落雪，亘古荒寒。

       鸠槃神子将手在眼前摊开，柔软修长，被人精心修剪过的指甲和掌心不易察觉处的薄茧都是常年握剑留下的痕迹。

    “比起握剑，这双手更适合抚笛，汝也是这般认为的吧。”身后一莲托生羽扇轻摇，一派悠闲。

    “吾不爱剑，剑不让人，就如心机之于阿吞。”目光注视着掌心断开的命纹，鸠槃神子回答。

    “心机啊，“羽扇不急不缓，”说到心机，汝可知道心机最可怕的是哪一点？“

      鸠槃神子摇头，听他继续说道，“心机最可怕的不在于人一无所察时达到目的，而是让人明知是圈套，还心甘情愿自己乖乖地往里跳。“

      他顿住话头，不再往下说：“汝太痴，又对此几乎一无所知，怕是有一天会栽在上面。“

       有一句话他未说出。

       特别是，在一个对汝知根知底，比汝更了解汝自己的人，又善用心机的情况下。

       鸠槃神子收拢手指：“那吾也认了。“他侧过脸看向一莲托生：”时间不多了，师尊何时渡吾成佛？“

       一莲托生闻言，扇斜指眼，手抬指心：“不急，用汝的眼去看，用汝的心去听。“

       鸠槃神子迟疑道：“吾心有牵挂，这世间万物，皆看不入眼，听不入心。”

     “哦，汝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此问一出，魔似有所悟，“吾之眼中被蒙蔽，吾之心中被困缚。“

       一莲托生用羽扇敲了敲头：“好好思考，汝究竟看到了什么，又听到了什么？“

       人声一歇，满室静得出奇。心跳愈来愈急促，盖过呼吸，魔垂眼：“执念、贪妄。“

     “因何执念，因何贪妄?”

     “因不可得而执，因不可得而妄。“

       佛者神情倏然一松：“万事万物皆有它的因果。今曰因，明曰果，接下来就看汝自己了。“

       他口气放缓：“曲终人散，当断则断，舍不下永远无得。“

       言语虽温，难掩锋冷。魔低声重复：“曲终人散？“

       一抬眼，唇微启。话未出口，身体剧烈一震，唇角鲜血滴落。

       一滴一滴，艳得凄惨，是流不出的泪。

       一莲托生不忍，运功助他调息，却见魔退身一避，敛袖行了一礼：“度化之术迫在眉睫，吾已准备好，随时可开始进行。“

       他再行一礼，冰蓝眼眸剔透凉薄，坚定一览无余，“请师尊成全。“随手抹去唇角血痕。



       莲池之冰被一莲托生施术化去，鸠槃神子坐在池边，伸手浸入。

    “师尊，曲终人散之后，是什么？“他忽然出声问道。

       一莲托生握扇的手一紧：“吾已说过，这个问题思之无益。“虽是责怪，更多却是关心，“汝心脉受损，未能及时救治，此刻伤势未愈，还想再尝试呕血的滋味吗？”

       魔躺入莲池：“这个问题的答案对吾来说非常重要。吾的宿命即将圆满，不想留下缺憾。”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是吾能给汝的。只有汝心中的那个人，才能给出汝想要的答案。”一莲托生说，“汝与他之间尚有因果，命运会指引再次相遇。到那时候，再亲口问他吧。”

       在莲池冻结之前，鸠槃神子摸索着在池壁上刻下一句话，指尖磨的生疼。

       他闭上眼，放松在冰冷池水中睡去，池水由上至下迅速结冰，，黑暗来临的瞬间的尽数冻结。



       北域的风凶狠如饥饿的兽，尖利呼啸。朔雪促密如暴雨，落在剑者发间睫上，冷的人心底发颤。

       剑者似毫无所觉，一步一步，走向不知何处的前方。

       刺耳的风声带来若有若无的笛音，哀婉凄恻，他心里微微一动，侧耳细听，辩出方位。

      循着笛声指引，他步入一处杀戮之地，血色覆盖雪色，灼灼流淌，唯一留有呼吸的人，强撑着看了他一眼，陷入昏迷。

      剑者疑惑不解，负起伤者。他环顾四周，茫茫远域，人迹罕见，那一直断断续续的笛声归于静寂。

      一剑封禅从昏迷中醒来，耳畔萦绕着并不连贯，但依旧婉转的鹊桥仙。

      他恍惚心想，怎么有人能把那么哀伤的曲调吹得如此柔软，抚眠镇梦。

      碧蓝眼眸转过来看着他，似乎在说汝醒了。

       一剑封禅去摸腰间竹笛的动作一顿。风声似泣，心跳似抑。终是冥冥天意，指引隔世重逢再相遇。

       这些念头在心中模糊闪过，他将竹笛贴近唇边，笛声呜咽。

       一时间剑者极其错愕。

       是汝吗？用笛声指引前去。

       不，他垂眼，不是汝。虽是相同的曲调，却有细微的不同。

     “再吹奏一次，可吗？”

       一剑封禅依言，完完整整又吹了一遍鹊桥仙。

     “再吹奏一次。”

       人邪按下不耐，竹笛之声隐有火气。

       剑者再度开口：“再······”

       北域人邪彻底火了，抬头一句“有完没完”没甩出就默默咽回去了。

       幽静的碧蓝专注地看着他，眼尾已泛了红，水光浮动，剔透如冰。

       终日裹在寒衾中的人暗金色的眼垂下，然后无奈地妥协。

       他收敛了一身嚣狂的气焰，隐藏着的细腻的温柔，如海草一般缠绕上指尖。

       笛声哀婉，无端凄恻，似惆怅难解，又似缱绻岁月流年。



      一剑封禅是剑雪无名的天。

      这是默契、亲密，也是事实。

      白梅的冷香在一大片花如繁雪的梅林中如雾弥漫，抬手接住一蕊落花，一剑封禅仰头灌下一口酒，“汝叫什么名？”

       靠坐在梅树下的剑者锵然回答：“剑邪。”

       北域与人邪起名的顶尖剑客，剑邪。

       一剑封禅不太满意这个答案：“汝该给吾的，是汝本来的姓名。”

汝知道的，有个声音在说，优雅蛊惑，似噙着冷笑。

       知道什么？

    “本来名字无。”清亮如笛，拂去心头一点惘，心底却愈发惆怅。

       汝忘了吗？汝的名字，吾唤过千百次的名字。

       语调沉然，压得心上一重，到了口边却变成，“一个人一生只有两事由天，最初的生命，最初的名字。不得，汝将由何处生？”

       剑者抬手指天：“天，不容吧。”

       百折纵不轻言输，千翻坎坷萧条路。万般冷暖皆在目，问天何妒情何辜。

     “  既然世俗的天不容汝，”怨恨如藤蔓蜿蜒，狂妄的人说出此生最为嚣狂贪妄的一句话，“从此刻起，吾便是汝的天。”

     “汝入世的名字由吾给汝。”剑气斩落，深痕刻地，落花惊飞，为情避退。

        一笔一划，纵横勾连成【剑雪无名】。

      “ 汝喜欢这个名字吗？”

        剑者向后靠了靠，额带下的火印露出一线，“再吹奏一次鹊桥仙，可吗？”

       一剑封禅已经很习惯这个要求了，晃了晃酒壶：“鹊桥仙啊。”

       笛声如织，织成缠绕在三生石上的线。血色浸染不改其红，只会愈染愈艳，无惧曲终人散。



       一剑封禅只有剑雪无名一个朋友，也只有吞佛童子一个仇人。

       他的朋友和仇人似乎命格犯冲，自从遇到剑雪无名之后，吞佛童子就销声匿迹。

       偶尔一次匆匆赶到，也不过是有心人借着名号做下的杀戮。

       剑雪无名问他为什么笃定不是吞佛童子所为，他随手用剑在地上刻下一个火纹印痕，妖异繁复，指着说吞佛童子杀人会留下这个印痕。

       剑雪无名愣了愣，解下额带，露出如出一辙的妖异火印，问他是不是一样。

       艳色的印痕在素淡如莲的容颜上似溅上的鲜血，他下意识伸手去檫，动作一顿，若无其事的说一样。

       何止是一样，根本是真品和赝品的区别。

        他慌乱得无法复加，握剑的手颤了一下，随即想掩饰过去，在挚友的注视下无处遁形。

        剑雪无名握住他的手，坚定地摇了摇头。

        吾无事。吾不是吞佛童子。

        初遇时的寂寞消失无踪，碧蓝眼眸目光幽远沉静，成长到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人信服。

       这种坚定他见过，在赠名之时。

       仿佛在说，吾将视汝如同信仰，视汝如同性命。

       他将剑远远丢开，紧紧抱住剑雪无名。

       只是不及咫尺这极短的距离，却有从很远的地方跑过去，在力竭的一瞬拥之入怀的错觉。

      患得患失，拼尽全力，然后失而复得。

      若是此生还有遗憾，便是此刻无法永恒。



       绝望依附于希望，相似的场景，相同的人，将遇到的却是截然相反的结果。

       风寒，雪冷。

       剑者风雪独行，垂眸抚笛。一点霜雪落于睫上，他睁开半阖的眼，露出眼底的荒芜。

       那种失去了什么极重要的东西的荒芜。

       眉目间倦意挥之不去，宿命之战将开，生赢死输。

       要么赢，要么输，不会有第三种结果。

       但输赢重要吗？

       生死重要吗？

       命运早已撒下天罗地网。

       汝逃不过，挣不脱，愿化作扑火的飞蛾。

       将自己点燃，为他取暖。

       心在灼裂，也在所不惜。

       他想到一个名字，唇微微一颤，气息瞬间就乱了，这一曲鹊桥仙再也吹不去了。

       这一场飞蛾扑火，成全的，究竟是谁？



       飞蛾终究决然地扑向火焰，然后焰烬化灰。

       是不是被光与热迷惑，已经不重要了。

       心被长剑贯穿。

       支离破碎，顷刻就冷了。

       吞佛童子在拔剑的瞬间小声说了什么，剑雪无名没有听见。

       就算听见了，也听不懂。

       吞佛童子轻声说：“汝还是不懂心机啊。”

       反反复复在心底回荡的话语说出口的一刻，就宣示了此战的胜利，顺利得让魔悲哀。

       不达目的誓不罢休，杀死敌人毫不容情，动用心机百战百胜。

不懂心机的汝，在最初早已注定，一败涂地。

       为什么汝不懂呢？

       他在心里自嘲冷笑，现在，换吾想问为什么了。

       不期然想起剑雪无名犹豫了很久，问出的问题，“曲终人散之后是什么？”

       不等魔回答，他又摇了摇头：“吾想要的，不是汝给的答案。”



       那个问题吞佛童子最终还是没能给出答案。

       因为根本无解。

       他站在九峰莲淆的莲池边，俯身摸了摸凋零后新生的黑莲，一低头就看见池壁上的刻痕。

       深浅不一，显然是匆忙刻上，笔迹却还能认出一点熟悉。

       由于视角的关系，上下颠倒，他用指腹沿刻痕描摹，蓦然失笑。

       鸠槃神子刻得时候意识已然模糊，顺手在曲终人散之后又补了三个字，生生将问题变成了答案。

     【曲终人散相思绊】

      他已有了答案，却不自知。

      答案还未完，吞佛童子五指成刃，停在半空，终是没有落下。

      衣袖拂去落尘，他转身离开。

孤鸿有语寄无声，碾冰为土葬霜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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