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雨布布文學 03.19 [日月] 曲梦潇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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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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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

樓主發表於: 2024-03-20 00:33

只看樓主 | 小中大

03.19 [日月] 曲梦潇湘

　　【雾失楼台，月迷津渡。桃源望断无寻处。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

　　夜色渐凉，山中起雾，月朦胧。素还真独自坐在渡口驿站的茶亭旁，手中一杯清茶倒映他迷蒙的神色。

　　他在此地等船来，渡江为寻一个人。

　　江风起，腾起一阵迷雾，吹起他的发丝和衣摆，他抬起头看着天上胧云团团，被风吹散，露出原被遮掩的迷蒙月光，他又想起了那个人……

　　上一次与他见面，距今已过数十余载。这么多年来，江湖上竟再无他的音讯，就仿佛他不再存在。他想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那人形状狼狈，却依然高傲地对自己不假辞色。他不禁回想起更早，他们在半斗坪同修的那些年月。

　　到底是如何走至这般地步的？素还真心想，终是求不得吗？还是无法掌握。想到最后的那段时光，两人之间剑拔弩张，连平静对谈的空间也无。他心中无奈，束手无策，索性放手，只是这一放，便再也没有了他的消息……

　　出神间，他手中握着的茶水早已凉透，想必再不复原初温热滋味，他举起茶盏饮尽。驿站简陋，茶也粗劣，灌得他满口苦涩。他将茶水含在口中，伸出舌尖去品这苦味，苦意缓缓覆上喉间，他心思翻涌，握着茶杯的手不觉用力。

　　一阵风刮过，吹乱了发丝拂面，素还真回神。他起身甩了甩拂尘搭在臂弯，缓步踏上江边渡桥，闭上眼，任这江风吹满怀。

　　“哈，想我素还真自诩掌握文武半边天，实则，也不过是一个需要等船来渡的凡夫俗子！”

　　话音刚落，面前猛然蹿起一片大浪，箭雨夹着风势直击他面门，素还真神色一凜，身姿腾挪间，甩出拂尘将那攻势拍进江底。他浮在半空，望着下方黑水波谲的江面，想起驿站老板的话来。

　　“这江底坑洞密布，水深流急，常有鱼怪蔓草吃人哩，一般人哪敢过江啊！”

　　“你若执意要过，就在每年的这几日，前面渡口会行过一艘画船，桅杆上挂有‘八苦渡迷，引君彼岸’的字旗，等来了这船，你递上名帖，若船主人有意，便会载你渡江了。”

　　“不过少年人，我可要奉劝你一句，我在这江边数十年，见过递名帖的各色人等不计其数，这些人中无法上船的都算是幸运，更有甚者会被直接杀死。还有上船途中被船主人突然发难的，能耐大的还能逃出生天，没什么本事的便只能魂丧九泉了！”

　　“哦？那便没有一人是平安渡过的吗？”素还真问。

　　那老板捋了捋胡须，回想道：“有喔，老朽只见过一个，他上了船之后几日又被送回到此地。”

　　“可知姓甚名谁？”素还真问。

　　“不知。”驿站老板摇了摇头，又说道：“他来的时候穿着一身黑纱滚金袍，戴着帷帽，露出的手皮肤极白，看着年纪倒与你相仿。”他望着素还真继续说：“但他一身清冷又生人勿近的模样，我也不敢上前多做打扰，喏，他当时就坐在你对面的位置。”

　　“客官你看起来比他面善得多，也比较健谈！”说到此处，老板不禁笑眯眯的。

　　素还真也笑了笑，站起来浅施一礼：“哈！素某多谢掌柜的热心解答！”

　　客栈老板连忙摆手：“哪里哪里，客官你客气了！你这么年轻，过江可要三思啊！”

　　……

　　江水兀自翻涌，极目望去，黑雾弥漫蒸腾，水势险恶难辨。

　　素还真回到岸上，去此山中乃为寻得一方至宝，为除武林祸首不得不行。索性画船将至，他便看它有何玄虚。

　　又看了一眼天上夜空，风急雾走，云染月晕，已难观其原来形状，他截了神思回到房中，清洗完躺到榻上，看到窗口透进来那月色，袖子一甩“趴”地关上窗，翻过身面朝里去睡了！

　　谈无欲曾在澄心明台住了好多年，昆仑山上景色佳，地灵山萃，风光秀丽。跟着号昆仑前辈每日练功打拳，修身养性，这些年来他的变化不可谓不大。

　　只是他极少下山，整日不是练功看书，便是下棋采药，往事如烟，他现在只觉得日子充实自得，心中松散！

　　他偶尔会做一个梦，梦里有个人俯在他上方将他牢牢压制，他想推开，但对方的力气却大得惊人！被那人死死地抓住手腕，他越是奋力便越觉难缠。

　　恍惚间，滚烫的鼻息喷洒在他的皮肤上，周围的空气变得粘稠又滞热。黑暗中看不清对方的脸，却照见一双发光的眸，他心中慌乱，愈加猛烈地挣扎起来！

　　他们在巴掌大的地方交手，彼此身上逐渐挂了彩！素还真拉着他的手钳制住他，嘴唇张合着对他说了些什么，可是他根本没注意听，他正欲调动浑身的力量反击！

　　然而，猛然地发力却落了空！素还真不知何时站在了离他几丈远的地方，将唇抿成一条线，眼底布满苦涩的惨淡。

　　失重的感觉让谈无欲陡然惊醒，他猛地睁开眼睛，又是这个梦！

　　他看着头顶静静悬挂着的白色纱幔，翻了个身揉了揉自己的脸。黑暗中他张着那双丹凤明眸，想素还真。

　　他现在应该过得很好吧！才高八斗，左右逢源，身边从来不缺助力。他微微笑了笑，又换了个方向继续躺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又转化为一声长叹！

　　只是身在江湖，到底不比他远淡红尘。如今他身边定然也是水深浪涌，怒流漩涛……

　　师兄……他累吗？晚上可得好觉？

　　想着想着，谈无欲闭上双眼。待到晨光熹微，鸡鸣三声，他立刻爬起来去练功。素还真睡不睡得好他不知道，反正这一夜他是再没睡着。

　　【驿寄梅花，鱼传尺素。砌成此恨无重数。郴江幸自绕郴山，为谁流下潇湘去。】

　　第二天日暮，水面上跳动着金色的浮光，待最后一道霞光隐没，天地渐起一抹薄雾幽蓝。缥缈的女子歌声被夜风捎入耳中，远江之上，一艘画舫缓缓驶来。

　　素还真站在岸边，待它行至近前，旋出手上一方名帖。曼妙的歌声停了，舱门纱帐向两侧打开，从内中传出一道声音：“苦境名人素还真，请上船吧！”

　　素还真艺高人胆大，浅施一礼道谢，便施展轻功飞身而上。入得舱内，只见一红衣公子端坐桌旁，细眉凤目，姿容俊俏，手中绢扇轻摇，风采翩翩。

　　他轻启丹唇客气道：“请坐！”

　　“劣者有礼了！”落座后，素还真再次谢道：“有劳公子行此方便，不知如何称呼？”

　　船舱内陈设精巧雅致，几角灯台将此间照得明亮。虽是深秋时节，却有蝴蝶几只环舞蹁跹。

　　“丹枫公孙月。”他一边自报姓名，一边斟了一杯茶给素还真：“请！”

　　他看着素还真执盏轻嗅茶香，复而饮尽，公孙月眼睛一眨不眨，捕捉到对方放下杯子时微微蹙起的漩眉。

　　公孙月：“如何？不合素贤人的口味吗？”

　　素还真愣了一下，沉吟道：“此茶香气馥郁，汤感醇厚，绵苦化甘中隐含一丝独特的果香……”

　　他说到此处，止住了话语，抬眸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女公子，眼底相较之前更多了一分好奇与探究。

　　公孙月微微一笑，合了折扇敲在手心：“这茶乃友人所赠，茶味别具一格，不知素贤人可生别的联想？”

　　素还真微微敛了双目，好似陷入某段追忆之中。此时江上风来，纱幔飘舞，两人一同侧目望去，眼中映进一轮明月皎皎，银辉洒进舱中，令原本闪耀光芒的灯烛瞬间失色。

　　今夜风朗气清，苍穹高远，无云行空遮掩月华，倒是难得的好天气！

　　素还真回头：“丹枫公子口中的友人是谁呢？”

　　……

　　素还真此行寻宝颇为顺利，回到琉璃仙境后，他先将手上亟待处理的事情一一安排妥当，想起从公孙月口中听来的地名——“神之社”，平静的心湖仿佛被投掷了一枚小小的石子，涟漪微荡间，牵系着他的心也跟着往下坠，他感觉难以平静。

　　在找寻神之社的路上，焦灼，希冀，按捺，以及曾有的落空心情轮番炙烤，是他吗？如果不是呢……

　　神之社住着一位奇人，素还真在回去的路上这样想着。他的左手微微发麻，是刚才施展玄子神功时留下的感觉未散……是麻木不仁啊！他手掌紧握成拳走得飞快，倏忽间竟已看到了琉璃仙境的门楣！

　　不对！素还真慢下脚步，转而向豁然之境的方向走去，细细想来，《一莲托生品》的事情，也该当告知关心武林各方动静的剑子前辈知晓才是！

　　万里愁云月光熙，运智铺谋布巧机。

　　返璞归真石中现，同心合催点星凄。

　　星象高人地理司爆体而亡后，众人回转琉璃仙境。秦假仙犹难置信！一度信赖的六丑废人怎会是昔日那个谈无欲呢！更出他意料的是，一向耿直固执的傲笑红尘竟言要将过往情仇暂放一边！这怎有可能？天下第一辩巧慧之星气得口不择言……

　　素还真看着立在场中多年未见的师弟，颇有些隔世之感。他的心底爬满欢欣，眼神一错未错，将面前之人看得真切！一颦一笑，一言一动，琉璃挽华发，光彩夺人神！

　　直到屈世途听不下去秦假仙的呜哩哇啦，他才跟着帮腔，将谈无欲从某人的狂轰滥炸中解救出来。

　　谈无欲回了无欲天，但是至少，师弟从此在他可以寻得见的地方。微风从草叶间生起，搅荡水波漪澜，一层一层拂过山峦，扶摇直上，吹入素还真心间。

　　他真的变了许多！素还真立在窗前，对着寂空中的月色慨叹……

　　如果思念有如实质，那便是他托好友沏给素还真的那杯茶。他想，这盏茶里的味道，普天之下除了自己，恐怕再没有比那人更熟悉的了！他寄出一味引信，就算过了这许多年，他的师兄，不曾忘记！

　　真是勾勾手指就来了！哈！化身支离疏的他曾为此暗喜！

　　重新走过一遭，从深渊泥垢中破土再出，他脱了胎，换了骨，参悟了红尘。对素还真，他不再像以前那样只执着于胜负，收起曾将彼此戳得千疮百孔的尖矛，冰寒的月亮散发出柔和的清晖。

　　谈无欲坐在书案前，笔下游动的字迹如铁画银钩，蜡烛跳跃着明灭的火光，是窗外忽来的微风轻捷。他鼻尖微动，目光转向，只见一抹莲影不知何时立于庭中，这情景勾起了谈无欲的某些回忆。

　　秋毫枕砚上，镇尺压云蓝，他起身走到窗前与来人对望。如果不是时节不对，素还真此刻手中定然是捧着一把莲子，来邀他夜游。

　　昔年半斗坪后山的湖中，每到盛夏莲花盛开，不知有多少采之不尽的莲蓬落入素还真手中。一颗一颗剥了递到谈无欲手上，有时候是真的吃腻了，可是等到来年，又会忍不住巴巴地等着这味脆嫩的甘苦香。

　　今玄英启谢，冬色失翠，素还真又去哪里采来莲子与他？况且，他也早已过了少时贪嘴的年纪。

　　素还真走到窗下，像是几百年前的少年师兄那样走过来，谈无欲不禁失笑，努力屏去杂思，素还真却拉着他的手，让他像年少时那样有好好的门不走，偏要翻窗！

　　夜半三更，寒山意和冷水心早已歇下，所以也就无人看到，满月生辉的天空下，银霜洒遍大地，两个先天人不去睡觉，却拉着手兜在清冷的风里。

　　闲游了一会儿，谈无欲触感微凉，他抬头看向夜空，细碎的雪粒莹莹点点，从天而降，飘飘洒洒。

　　“落雪了！”

　　素还真也已发觉，同他一起举头看今年的初雪，两人眼中闪烁着飞舞的星光。

　　“师弟，你看！”

　　谈无欲回眸，看到素还真变戏法似的变出了一把莲子，谈无欲讶然接过。

　　“是今年夏天采摘了放在冰窖里冻起来的鲜莲。”素还真解释道。

　　谈无欲：“这样的莲子口感会稍差一些吗？”

　　素还真立即说：“师弟稍等我片刻！”

　　说完人便跑了个没影儿，留下谈无欲怔怔地对着这一捧白色的莲子，放在素还真怀中多时，它们早就失却了冰窖里的温度。他拿出一个放入口中，既生涩又坚苦，努力嚼碎了吞咽下去，细碎的颗粒哽在喉间，让人难受。

　　愣神间，素还真拎着一个上盘下炉的烤器走了回来，谈无欲看他升起了明火，伸手将那一捧莲子放进盘中。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着，两个人守在火堆旁烤一把从盛夏冰封到初冬的莲子。看着它们慢慢地膨胀，再散发出特有的清香，细雪落在盘中融化无声，两人的目光在烈火炙烤而扭曲抖动的空中旧雨重逢。

　　等到莲子烤得刚刚好，入口香脆，他们你一颗我一颗的分食着。谈无欲惊觉自己已多年不曾尝过，是山中无莲吗？

　　他轻轻咬碎一颗，尝着口中软糯，垂下了目光，是有的。没人摘给他，他便不吃了！

　　他问素还真：“你还记不记得有一年夏天，你摘了两大框的莲蓬，我们几个人根本吃不完？”

　　“嗯，”素还真显然没忘：“是你说要同我比赛吃莲子，一人一筐，看谁吃得快。”

　　谈无欲：“那我们谁赢了？”

　　素还真：“当然是我！”

　　谈无欲不服：“分明是我吧！”

　　“噫～～谈弟！论起吃莲子，你怎么可能比得过我呢！”素还真认真劲儿上来，甩着手中的拂尘争辩。

　　谈无欲塞了一颗烤香的莲子试图堵住他的嘴！

　　鹅毛纷飞，依依袅袅，他这位师兄的头顶肩上已然落了一层白絮，想必自己也是一模一样。

　　素还真目光炯炯地盯着他，仿佛一定要他承认是自己输了！

　　他抬手熄了碳火，收了器具，说：“雪越来越大了，回去吧！”

　　素还真看这纷繁雪花漫天卷地，终于不再坚持：“嗯！”

　　其实当年谁输谁赢还真的难以论定，他们这幼稚无益的比赛甫一开始就被无忌天子告到师父那里，八趾麒麟拿着戒尺追着他俩漫山遍野地跑，闹腾的半斗坪一夜鸡飞狗跳！

　　等到他老人家终于追不动了，他们也跑累了，在草地上一瘫又开始论起星象来。再回去的时候，那两大框翠绿的莲蓬早已不见踪影，想必是被拿下山分给附近的百姓了吧！

　　天地落雪如倾盖，一明一暗的两道身影缓步在枝影间，走走停停，印在两人身后的足迹时而交错，时而深浅。

　　晶莹的飞雪盘旋在他们身侧，像是在偷听絮语，彼此相携着走回来时的路，还没消停一会儿，就又展开了新一轮的争辩……

　　注：诗词引自秦观《踏莎行·郴州旅舍》

《不可予妖》非常喜欢，五羊太太挖坑不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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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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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登錄: 2025-01-21

鮮花(1)

1樓發表於: 2024-03-26 11:40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怎么这么。会写日月日常啊。。。每次都看得我嘴角起飞太可爱了看不够T_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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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月玄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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鮮花(17)

2樓發表於: 2024-03-31 01:09

只看該作者 | 小中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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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用第1樓白粥于2024-03-26 11:40發表的 : ;b cy(Fp,\
怎么这么。会写日月日常啊。。。每次都看得我嘴角起飞太可爱了看不够T_T x;Dr40wD@y

最近过得有点丧，看到道友在我每个日月文底下都留了评论，心里好暖好感动啊，谢谢道友的鼓励！很开心这些稚拙的文字能给你们带来一些积极的感受，然后有些文的后续，因为我都是想到哪儿写到哪儿ORZ，现在回过头看有些真的好羞耻啊，就、不保证会继续接了……不过，如果我以后产生新的灵感，会继续鞭策自己不负责任地写的！蟹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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